第14章
妍第0027章冷玻璃颜
看到这一幕,谢渝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泛着恶心。
他本以为梁遇的敌意全然出于对亲人的独占欲,没想到是这种畸形的感情——
乱伦,这个词光是提及,就让他觉得阴沟般污秽肮脏,遑论直接目睹在女友身上发生。
他立刻冲进去,想把梁徽抱走,但她正好醒过来,眼神迷蒙望他一眼,轻喃:“你回来了?”
看见她,他不知如何动作,但拳头仍旧紧握,冰冷的视线剜着梁遇的脸。
而梁遇目光并未与他相触,始终停留在梁徽身上。
梁徽意识渐渐清醒,看到两个人僵立在原地,疑惑问:“你们怎么都站着?”
“没什么。”谢渝忍着怒气,他不想当梁徽的面和梁遇起冲突——至少现在不是时候,等他找到铁证,才能让梁徽相信他,好把梁遇从她身边赶走。
“出来收一下书。”梁遇走到桌边,收好习题和草稿纸,心绪繁乱。
他对谢渝全无畏惧,他就算知道又如何?姐姐不会凭空相信他的说辞。
可是,他害怕她会在谢渝的唆使下不断疏远他,他无法忍受自己的世界没有她的存在,无法失去她的温柔与笑颜。
他应该怎么办?
正恍惚着,梁徽忽然出声问他:“阿遇,你的手怎么了?”
梁遇回过神,看见她的目光停在自己手上缠绕的绷带。
他无视一旁怒火中烧的谢渝,轻声答:“没事,刚刚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
梁徽从沙发上起来,托起他的手,察看他的伤势是否严重,语气掩不住怜惜:“还疼吗?”
“不疼,几天就好了。”梁遇唇际轻扬,温柔地垂眸看她。
二人氛围和洽,但有道视线始终烦人得很,缠在两人身上如影随形。
梁遇敛了敛眉,抬眼,目光越过她,和她身后的谢渝相撞,交锋,眼底像蒙了雾水的厚玻璃窗,一片晦涩不明的冰冷情绪。
梁遇带着书回到卧室,两个人在客厅没什么好待的,一起回房。
洗完澡后,她带着一身潮热的水汽侧躺在床上,头脑发晕,依然为沙发上那短暂的梦境所缠绕。
她短暂地梦到了小时候的梁遇。
父母在她十岁的时候离婚,那时他六岁。母亲因当家庭主妇多年身无分文,抚养权判给了父亲。
也不管他是不是酗酒。
印象里父亲生意失败前对他们很好,但后来,这点“好”被黑色的疼痛覆盖。事业一蹶不振,他整日沉浸在酒精里,声称要带他们一起解脱,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
他总是发怒,埋怨自己,埋怨母亲,埋怨他们俩。有时她一张八十分的卷子就能引起他的暴怒——他会用衣架抽她,这时候,弟弟会满怀仇恨地去咬他,去撞他,用他小小的身体和牙齿。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她不愿意再想。
她小时候喜欢蹲在老式电视机前,看一些光怪陆离的历史剧、神话剧,里面的暴君总是愚笨又荏弱,不费吹灰之力就被主角打倒。
可在家里不是这样,父亲永远手握最高的权杖。在家庭这个以亲情和隐私作为遮蔽的法外之域、父权的皇宫,没有人可以阻止暴君,制止他把小孩像玩具一样撕扯摔烂。
只有父亲死了,他们才从地狱里活过来。
记忆纷纷攘攘在她的脑海里叫嚣着,谢渝还在洗澡,梁徽缓慢地从床上起来,走到阳台上。
已至午夜,庭院炎热的空气一点点降温,变作清凉。花树婆娑之际带来芬芳的柠檬叶香,稳妥而清冽,像阿遇的气味。
随着晚风吹拂而来,越来越浓,但仍旧轻柔如月光的抚摸,她恍若置身于他的怀抱。
如果说和父亲相处的那段时间,有什么美好的时刻,或是幸福的瞬间,或许就是每次挨打结束,两个人窝在床上,她给伤势更重的他上完药后,那个长久的拥抱。
谢渝洗完澡后,发现她站在阳台上,他推开门走了过去。
“怎么到阳台上来了?”
梁徽看到他,收起杂乱的记忆,脸上摆出微笑:“吹吹风。”
谢渝抱住她的腰,低道:“有个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咱们要不还是搬出去住,找个学校附近的房子。”这是他想到最有效的、摆脱梁遇的办法。
梁徽不知道他怎么又提起这个话题,柔声道:“我们之前不是说过么?我不太喜欢住在外面。”
谢渝叹口气:“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你弟,但迟早有天你们会分开的吧?”
回答他的是女友沉默的背影,她鲜少动气,就连现在也只是挣开他的手臂,默不作声往房间里走去,徒留谢渝一人焦心难耐。
妍
第0028章笼烟树颜
第二天一早起来,梁遇发现梁徽的丝巾还在自己的口袋,想到昨天自己心烦意乱把它直接塞兜里了,忘了放回去。
他走到客厅,打算放它在沙发上,但看到梁徽已经在客厅,正弓腰在沙发上搜寻什么东西。
“姐,你在找什么?”
梁徽抬头看他:“那条绿色的丝巾,你看到了吗?”
梁遇踟蹰,当她面从自己口袋里拿出那条丝巾似乎非常不妥。
他转圜问:“不是还有别的丝巾么?”
“但这条是你送的。”她轻声讲,不知道自己的话在他心里又引起一番波澜。
他无言,手插在裤袋,指尖一下又一下轻轻抚弄那条丝巾。
良久,他才说:“那我再送一条。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用。”她摇头:“太麻烦了。”
——她总是这样,把自己的需求放在最后,先考虑别人。
然后,再把自己不为人知的心情全部藏在心里,用温柔的外壳将它牢牢裹住。
就连和她朝夕相处的自己,有时候也不知道她究竟想的是什么。
“不麻烦。”梁遇认真看着她,总是含着冷意的眼睛早已融化,像她见过最柔软的湖泊:“况且对我来说,为你做事,是最开心的事。”
梁徽怔怔望着他。
话一出口,他顿觉不妥,怎么能对她说这种近乎暧昧的话。
梁遇有些窘迫地转头,脸颊拂上热意:“我先走了,晚上把丝巾给你。”
门悄然打开,外面葱笼的潮气和虫鸣忽然涌来,一股湿润的凉意,原来又下雨了。
身着白衫的少年打开伞,步入雨中,修长身影陷落在雨幕。
梁徽隔着雨气望他的背影,在这迷离的烟树世界,无端地,感觉不像是在看现实的他,而是在透过回忆看他。
谢渝昨夜劝她搬出去的话浮现在脑海,她僵立良久,坐倒在沙发上,眼眶涩涩地发胀,忽感一阵心酸。
怎么舍得丢下他一个人。
梁遇一去学校,发现月考成绩出来了。
他平常在一中实验班算是中等水准,一中是省重点,这个成绩大概能上一般的985,但考不上他理想的学校。
不过这次,他意外考了班级前十,年级前三十,而且英语单科是年级第一。
陈峄颇为羡艳:“欸,你这次英语怎么进步这么大?”
梁遇不想说是被刺激才考这么好的:“多背单词。”
陈峄无语:“......这还要你说。”
他正准备转回头去,忽然瞥见梁遇受伤的手,大惊失色:“你怎么把手搞坏了,晚上打球会被教练骂吧?就要比赛了,你可是主攻手啊。”
梁遇昨晚没想到这遭,全凭一时激情,现今只能接受:“伤不太重,可能到时候就好了。”
要挨的骂还是没有少,教练罚他体能训练比别人多做一百个俯卧撑,再打一场球赛下来,球衣几乎完全湿透。
梁遇爱干净,总是在学校洗完澡才回去,他踏入自家院子,看到谢渝靠在树边上,像在等他,显然是有备而来。
“聊聊?”谢渝问。
“没空。”
梁遇没看他一眼,把自行车停到树下。
下过雨,绿树经水一浇,底下的杂草灌木更加密实,一丛连一丛闷闷绿绿,漫出蝉声聒噪。
夏季正在茂盛生长,而人心也如这些杂草肆意疯长、喧嚣不已,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谢渝走到他面前:“我找你,是想建议你去矫正那些病态情结。我可以帮你联系心理医生,费用我出。”
“据我了解,这是一种疾病。”他隐去乱伦这个恶心的词不说:“可以通过医学手段干预治疗。”
为了梁徽,梁遇可以容忍他的存在,但不代表他蹬鼻子上脸来找事不会还击,他搁下手中的车把,冷冷望向他:“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谢渝嗤笑:“你不会不知道谁才是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吧。”
他把“名正言顺”四个字咬得特别重,当然,是在刺他永远不可能占据这个称呼。
梁遇握紧车把,望向他的眼神锋利如刃:“男朋友又怎么样?你和她在一起短短几个月算什么?”
比得过他们相伴的十七年么?
他这话正中谢渝内心深处的不安和妒恨,谢渝一时无话,只有接连不断的怒气直往脑子里涌。
不想在梁徽以外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心情,梁遇转身欲走,听到他在背后凉凉道:“短短几个月不算什么?我们可什么都做了。”
谢渝看到他陡然定住,双手紧攥成拳,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制高点,足以击败他。他带着胜利的轻蔑,为了更压他一头而口不择言:“你不会妄想和你的亲姐姐......”
他话音未落,梁遇忽然转身,揪住他的衣领把他重重摔在树上。
一切俱在瞬息之间,谢渝猝不及防,头砰地撞到树干,瞬间眼冒金星。
模糊的视域中,他看见一向沉默的少年居高临下看着他,下颌紧绷,冷漠的脸上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凶狠与强势。
梁遇寒着脸,一字一句道:
“不许侮辱她!”
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