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胡同邻居小孩都跑出来看热闹,看看这车看看那车的。
冯鹭希让保姆拿了坚果奶糖等零食,分给小孩们,一群小孩也高兴,
就跟过节一样。
宝莉宝懿几个小孩儿都在胡同里玩呢,梦锦和希同见了,
便撒开陆守俨的手跑过去,
很快就和一群小孩玩成一团,好像要玩捉迷藏。
陆守俨见此,
也就随他们玩去,
和初挽先进屋了。
这次人太齐全,和陆守俨同辈的坐了满屋,
晚辈诸如陆建昆并他们媳妇都在,
见到陆守俨和初挽过来,忙打招呼,又有人让了座位。
果然陆建冉也回来了,
她坐在角落沙发上,怀里抱着她家女儿,
那女儿叫小诺尔,
今年四岁了,
看着漂亮乖巧。
陆建冉见到陆守俨和初挽进来,
也起身打了招呼,
喊了七叔,
当喊道七婶的时候,她声音顿了顿,略显僵硬。
初挽笑道:“建冉好几年没回来了是吧?这次过来北京,多待几天,陪陪大哥大嫂。”
陆建冉点头:“是,我也这么想的。”
初挽说完这个,算是尽了自己这个七婶的“宽容长辈”职责,反正客气话说了,后面也就不用搭理她了。
大家叽叽喳喳的,说什么的都有,不知道怎么说起买房买车,陆建静便问起来:“七婶,你要买车是吧?”
初挽点头:“是,现在大哥帮着拿了指标,正在看呢。”
初挽已经看中了挑了奥迪的一款,中规中矩,进口车,过海关交税后五万多。
陆建昭一听:“七婶想买什么车?”
陆守俨正好过去书房和陆守俭谈事情,此时正要起身,听到这话,便随口道:“随便买辆吧,还没想好呢。”
等陆守俨和陆守俭过去书房了,大家便讨论起来,说起现在的车型如何,大家都建议初挽买好的,要进口的:“现在大家都琢磨着买车呢,以七婶现在的身份,买个普通的车太跌份了,得买好的!”
初挽笑道:“太张扬了也不合适,到时候看看吧。”
陆建昭叹道:“七婶,这你就不懂现在行情了,大家现在都想买车呢,但凡有点钱的,都拼着命砸钱买车,进口小汽车嘟嘟嘟开出去,那才叫排面!”
陆建时从旁皱眉:“这些人也是吃饱了撑的,买什么车呢,有钱干嘛不买房子。”
陆建昆听着,淡瞥了一眼陆建时,便随口扯开话题:“现在听说房价涨得厉害?”
陆建静道:“对对对,我们这不是打算买个新的吗,一看,可真贵!”
陆建静嫌弃单位的房子在五楼,爬楼太累,正琢磨买新的。
她这一说,其它人都问起来,结果这才知道,说是最近北京的房子最便宜的也要一千六百块一平米,贵的竟然几乎要两千块一平了。
陆建静:“一套房子最起码得十几万了,我寻思着,让我公婆他们出钱买好了,反正我们工资都养孩子了,我们是买不起。”
旁边陆建昆听着这话,道:“也不用急,可以等等再看,最近上面也觉得房价猛涨,老百姓已经望楼兴叹,正说要拟定法律法规来控制房价。”
陆建昭:“真的?那敢情好!”
旁边陆建冉听着,突然插嘴道:“房价肯定要调控了,前几天报纸上就说了,现在房价是‘势在必控’呢,肯定得管,把这势头给压下去。”
其它人纷纷点头赞同。
陆建冉让孩子去院子里自己玩去,她笑着说:“所以呢,咱普通老百姓,没事别买房子,反正单位分房子给住着,自己花那个钱干嘛,投机倒把,买一堆房子一堆地,回头落了价,那可没处哭去。”
她这一说,有人便想起初挽好像买了房子和地,一时便有些尴尬。
陆建冉继续道:“前些天,上海一口气要卖一万多套房子,结果根本没人买,新房子那里都空荡荡的,还不是价格太高了,都两千多一平了,你手谁买?也就那些有钱没处花的才买呢。”
这话大家倒是赞同,毕竟上海这两千多一平的房子太贵了,比北京还贵一截子,一般人谁舍得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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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守俨带着初挽和孩子离开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
回到家,让两个保姆带着孩子洗漱准备睡觉,初挽自己也略洗漱过,进了卧室,才笑对陆守俨道:“我今天可是做出很大牺牲了,你可得给我记一功。”
陆守俨:“她说什么了?”
初挽:“当着一群人的面,不给我面子,说什么房价要跌,说谁也不会闲的没事买房子。”
陆守俨神情略顿了顿,之后便笑了:“她想说,让她随便说。”
初挽:“她就是挖苦我买房子买地了,我也就是懒得搭理她,不然我肯定告诉她,没办法,有钱没处花,买房子总比放家里当柴火烧。”
陆守俨笑道:“那不是她自己吃亏吗?”
初挽听这话,想起陆建昆说的,陆建昆虽然是侄子,但他可是和陆守俨同龄,一样的年纪,但是陆建昆却坚信国家会调控,房价不会再继续涨下去,而陆守俨显然是看好房价涨的,才会说出陆建冉吃亏的话。
看来这年龄虽然一样,但人和人不同,认知就不同。
至于那陆建冉,就别提了,根本提鞋都不配。
她便也笑了:“算了,不搭理她,她说房价要跌,那她就不买,随便她!”
这么好的事,才不要提醒她呢。
陆守俨笑道:“还是选车吧,赶紧买了,不然看你整天打出租车也挺辛苦的。”
初挽:“嗯,知道啦!”
一时又想起来:“鹤兮估计这两天过来大陆?”
陆守俨听这话,淡瞥了她一眼:“挽挽,你想让他住家里就直接说。”
初挽无辜地道:“我只是问问你,我也没说什么吧……”
陆守俨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也亏得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不然但凡换一个,气都被你气饱了。”
初挽一听,马上过去,搂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别气别气!”
一时又踮起脚尖亲他下巴。
陆守俨被她那样软软哄着,眸中颜色转深,也就俯着低头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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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鹤兮把得到的铜手拍了照片给初挽看,初挽一看果然没错的。
那是一只用青铜打造的手,和真人的手大小相当,做得惟妙惟肖,手指甲轮廓形象逼真,手指头细弱修长,骨节分明,就连手背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而手背上还刻了大量铭文,这铭文应该是也门当地的一种古老文字。
初挽一见这物件就知道这必然是真的了,当下自然大喜。
这可是阿拉伯神庙的祭祀品,是当世罕见的文物。
刀鹤兮看东西没错,表示自己处理了英国的一些杂事后,便会过去大陆,除了将这物件拿给初挽,他还需要处理这边公司的投资问题。
初挽:“好,那你过来正好住我们家。”
刀鹤兮笑道:“好。”
初挽又和他说起自己的私人展览会,她现在已经拿到了审批手续,目前正在筹划,应该很快就能开始了。
刀鹤兮:“你想展览那件美国独立宣言?”
初挽笑道:“对,等消息传出去,自然有人来求购,到时候且看看吧,兴许我就能还清债务了。”
刀鹤兮:“铜手呢?”
初挽:“这个到时候再说吧,肯定也能卖一大笔钱,到时候卖了钱,我也不和你客气,你也不要和我计较,我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吧。”
刀鹤兮:“不用。”
初挽:“放心好了,我卖卖物件,肯定能还清楚债,该你的你就拿着吧。”
刀鹤兮听她这么说,明白她意思,也就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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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守俨很快帮她把车运到了国内,奥迪的新车,看上去自然感觉不一样,初挽开上后,带着一家人去郊区公园兜了兜风,新车新气象,自然心情好。
两个孩子自然也都欢快得很,觉得妈妈的车比爸爸的更好,因为“新车”。
初挽听这话,得意地笑看陆守俨:“被嫌弃了吧?”
陆守俨:“逮住机会就埋汰我,你是不是皮痒?”
上次她说他代沟,还说差三辈,这话他可还记着呢。
初挽哼唧一声:“不理你了。”
开上新车后,初挽更积极地跑她的私人展览会,又有钱经理和易铁生帮衬着,很快就安排妥当了,接下来只等着放出美国《独立宣言》手抄版的机会,到时候一定造成轰动效果。
这个时候,聂老头的寿辰也到了,初挽便备了一份厚礼,连同那件聂家印章,一起带着过去聂家。
聂老头如今住着一处老式四合院,卷棚歇山式银朱红大门,四梁八柱高挑,布局气派讲究,里面一溜儿的厢房,视野开阔,可以看得出,这房子以前应该是大户人家的房子,比如某家王爷大院落的一部分。
打过招呼后,她被迎进去,恰好发现负责迎宾登记的是宋老三。
这宋老三是聂家的得力干将,昔年为了一件明三代空白期的青花罐,聂南圭设下计谋,失而复得,初挽为了拿回,从陆守俨手中借了钱过去截胡,当时遭遇的就是宋老三。
现在聂老头重整旗鼓在琉璃厂开店,宋老三自然是鞍前马后独当一面。
此时宋老三看到初挽过来,背着手,打量着初挽,笑呵呵地说:“初同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些年初同志发大财了吧。”
初挽:“借宋三叔吉言,以后怎么着也得发大财。”
宋老三:“今儿个是好日子,咱别的不说,来者是客,你里面请。”
初挽微颔首,也就进去了。
如今聂家生意不提海外,就是国内,都做得红红火火,除了那古玩城,他们还在各处都开了古玩店,京都饭店那古玩店尤其出彩,是在迎宾楼里开的。
京都饭店那是什么地方,涉外豪华商务酒店,北京城里除了钓鱼台宾馆,也就数着他了,那些商贾名流,还有各国政要,拿着外币在那里下榻,怎么着都得顺便看看这中国古玩,聂家等于守着银行数钱了。
也因为如今聂家在古玩圈的地位,今天来的客人自然不少,初挽看过去,有不少眼熟的,古玩界同行,初挽甚至还看到了范老先生。
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她,以初挽如今在古玩界的地位,自然马上一群人凑过来打招呼奉承的。
初挽其实也不太想和这些人应酬,她来到这种场合就觉得乌烟瘴气的,不过今天是聂老头七十大寿,她过来,人往这儿一站,也是表个态,聂家和初家这交情算是到了这一步了,二则她也想着当面把那印章送给聂老头。
好在这时候,聂家女性长辈过来招呼她,让她去里屋坐,初挽认出这是聂南圭二婶,便笑着说了句话,就要跟着进屋。
谁知道这时候,却有人喊住她:“初同志,你来过来瞧瞧这件,看看怎么样?”
初挽疑惑地看过去,却见那位是琉璃厂的宁掌柜,这宁掌柜可是二把刀,平时看物件就没有不走眼的时候,而站在宁掌柜旁边的,赫然正是孙二爷。
关键孙二爷还在用有些得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疑惑:“宁掌柜,有什么事?”
宁掌柜赔笑道:“今天孙二爷带过来一件,他正吹呢,我们也看着这东西不错,大开门,你来掌掌眼?”
他这话刚说完,孙二爷揣着手,很有些得意地道:“这物件,你让初老板看,那就不太合适喽。”
他这一说,大家都疑惑。
孙二爷看大家都在看他,顿时来劲儿了,要知道今天北京上海天津三地的古玩界同行几乎全都到了,也是该着他扬名立万的时候了。
当下他摇头晃脑,得意笑道:“要说起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了,这东西还是当年初同志看走了眼,没要,手指甲缝里漏了那么一点,才到我手里的。”
大家听这话,顿时愣了,疑惑地看向初挽。
就初挽那眼力,竟然还能让孙二爷沾到便宜?
初挽:“二爷,我们好像没做过买卖,我什么时候漏给你物件了?”
孙二爷:“哟,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当时我们不是合伙从博雅斋买了一批瓷吗,一百多件呢,咱两二一添作五,分了。”
初挽笑道:“倒是有这么一桩事,孙二爷,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孙二爷:“咱不是就说这个事嘛,你瞧瞧,瞧瞧这件元青花,这就是那一批的,当时我想着你年纪小,让你挑,结果可倒是好,你挑来挑去,没挑中,倒是把这好东西漏给我了。”
初挽便看过去,那是一件元青花碗,确实是她挑的,她挑了后,又被孙二爷狸猫换太子了。
她看着这大碗,疑惑:“这件我怎么看着眼熟?”
孙二爷便哈哈笑,一脸贼乐:“怎么,初老板看着眼熟了?”
初挽仔细打量一番,才道:“我怎么感觉我当时挑过这件?我明明挑了这件,怎么如今到了孙二爷手里了?”
孙二爷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你说这话,咱就不懂了。”
事情到了这里,周围人多少也明白怎么回事了,估摸着就是两个人分瓷器,初挽挑,初挽前脚挑了好的,后面孙二爷直接给人家换了。
要说这古玩行水深,里面都是道道,初挽虽然眼力好,但到底年轻,玩不过这孙二爷的老奸巨猾。
初挽听着,摇头,很是遗憾地道:“估计是弄错了吧,本来我挑了这件,结果不知道怎么,可能咱们拿箱子的时候拿错了,竟然给换了,这实在是可惜了。”
孙二爷一听这个,忙道:“我说初老板,这事咱可得说清楚,当时咱们各自拿着箱子离开,可是看得真真的,各自拿各自的,这么多年了,咱可没有找后账的道理。”
初挽笑道:“确实没有找后账的道理,都是这个行里混的,自然都得懂规矩。”
孙二爷便哈哈笑:“初老板说这话,我就把心放肚子里了!”
初挽叹息:“孙二爷,这事真是没想到,事到如今,我看着也难受。”
孙二爷越发咧嘴乐,豪爽地道:“初老板,你也犯不着太难受,你那么有钱,哪看得上这个?等回头咱这元青花也卖出去,赚一把大的,我做东,请你吃饭!”
众人见孙二爷如此落井下石,简直是踩着初挽显摆,不免也有些看不下去,毕竟初挽名气眼力都在那里,人家这几年干的事也实在是漂亮,被孙二爷这种人坑了,真是有些憋屈。
当下有人安慰初挽,也有人说孙二爷:“你偷着乐就是了,何必非笑成这样。”
初挽笑了:“我倒是没什么难过的,二爷,我是替你难受可惜啊。”
孙二爷:“什么?替我难受可惜?”
初挽:“我好心好意,挑了不怎么样的瓷器,是想着让孙二爷你得些好处,谁知道……”
她叹息,摇头:“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咱们这物件就莫名其妙换了呢,你说我还能怎么着?”
孙二爷:“什么?”
在场众人听着这话,也是大惑不解,纷纷看向那青花瓷。
初挽:“这件,是清朝仿的元青花瓷,仿的是不错,我想着自己留下吧,好歹也能看,谁知道——”
她越发无奈:“谁知道就跑孙二爷你手里了,怪哉怪哉。”
孙二爷脸色微变,瞪眼:“仿的?”
作者有话说:
1989年,人民日报:房价猛涨,百姓望楼兴叹
,势在必控,国家正拟法规。
总看到再问,大概预告下,和刀刀认亲大概一周吧。
?
第
320
章
第319章聂氏印章
他打量着初挽,
眯着眼道:“初同志,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好好的一件元青花大盘,大开门没跑了,
咱可不能这么直接泼脏水吧?”
初挽叹:“是不是大开门,
我说了不算,
你可以找找专家,多打听几家。”
旁边张掌柜听这话,忙道:“那不是范老先生在吗,
咱找人家请教请教。”
他这话落时,恰好聂南圭过来了,
今天他爸做寿,
他四处招呼客人,自然忙得前脚打后脑勺,
不过看到初挽来了,
还是抽空来打个招呼。
谁知道一过来,就看到这场面。
他挑眉,
含笑看了眼那件元青花碗,
多少看出一些眉目。
当下他道:“稍等,我请范老过来掌眼。”
大家一听,都来劲了,
今天是聂老爷子寿宴,但来的客人大多都是古玩圈的,
有这种热闹事,
自然都想看看,
这可是平时难见的场面,
学习观摩的好机会。
孙二爷满脸狐疑,
斜眼打量着眼初挽,
眉眼沉着。
其它人见此,越发觉得好笑,一个个都揣着袖子看热闹呢。
其实在场都是人精,谁还看不出里面的道道,肯定是当时两个人分瓷器,孙二爷让初挽挑,人家初挽挑了后,他给人家对换了。
他觉得自己沾了大便宜,现在看,倒是未必了。
大家一个个的,都兴致勃勃等着看热闹了。
很快,范文西老先生来了,他看到初挽,笑着打了招呼,之后才慢悠悠地那件元青花碗。
他先是扶着眼镜看,之后,又拿起来看碗底。
看了一番后,才问身边的弟子牛文渊。
这牛文渊以前在国营商店做经理的,后来辞职不干,去了一家私营进出口公司,现在已经当了老总,人称他牛总了,这次过来,也是腰里别着BP机,手里拿着大哥大,又开着小轿车,一看就发大财了。
不过牛文渊再发大财,那也是范老先生弟子,所以在老师跟前,他恭敬得很。
如今牛文渊听师傅的话,便小心地拿起来那碗,仔细看过后,道:“这碗不错,造型雅致,胎骨细腻,洁白莹润。”
他这话一出,孙二爷眼睛里顿时绽放出光彩来,他点头哈腰,笑道:“牛总这眼力就是好,就是好!”
说着,他看了初挽一眼,眼中已经有得意之色。
初挽含笑不语。
牛文渊继续道:“这应该是清朝康熙年间仿的,官仿官,仿得真不错。”
孙二爷本身正得意着,突然听这话,那得意和笑瞬间给冻脸上了。
周围看热闹的,全都瞅过去,看到孙二爷这样,不免偷乐。
聂南圭见此,便笑问牛文渊:“牛总,何以断定这是清朝康熙年间仿的,还得赐教一二。”
牛文渊看向他师傅范文西。
范文西满意点头。
牛文渊松了口气,这才侃侃而谈:“虽釉面光洁,但是精密不高,细看底部有细小的棕眼,不过最大的问题是,这个釉面太白了,太白了。”
他一脸说了两个“太白了”,但是让周围人等疑惑。
白了不好吗?
范文西对于自己弟子显然还算满意,他这才开口道:“太白了,欠润,颜色也有点发贼了,到底是清朝的仿品。”
他这一说,自是一锤定音,大家忙又去看那元青花碗,仔细看时,试图记住这种感觉,试图找出这种感觉,这个竟是“太白了”、“欠润”和“发贼”。
毕竟做古玩的,一般很少见到这种顶尖大家现场教学,而且还是现场有个仿品让你研究,去博物馆里,那都是处理过的真品,隔着玻璃隔着灯光看不真切,市场上现在真品越来越少见,仿得好的高仿品也不容易能看到,所以这种实例教学实在是太难得了。
当下范文西老先生便拿起那官仿官,给大家详细地讲,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赞叹不已。
初挽也从旁仔细听着。
唯独那孙二爷,笑容凝结后,逐渐化为不敢置信,无法理解。
这边范文西先生讲完了,他望向初挽,不明白地道:“为什么,为什么,怎么可能,我明明换了的……”
他这么一说,众人听这话,有人便认不出“噗”一声笑出声,其它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当然也有和孙二爷关系好的,拍着孙二爷的叹道:“你说你何必呢,这不是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吗?”
其它人也都闷笑不止:“二爷哪,你老那心眼太多了,本来人家初老板让着你,结果你可倒是好,啧啧啧——”
一群人说笑不止,倒是把孙二爷说了一个脸红。
他磨着牙,无奈地看一眼初挽,初挽神情淡淡的,没笑,不过也没解释什么。
他整个人浑身都没劲,脸都蜡黄了,僵在那里,半晌才颤巍巍地道:“我真是——”
亏他偷乐了好几年,敢情早被人家坑了!!
*********
聂南圭直接把初挽领到了旁边的厢房,路上边走边说话,他也是前几天才从美国回来后,应该会在国内待一段。
“你让我查的那位方姓老太太,我查了,对方是四十年代初去美国的,开始的时候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一所大学读书,之后在那里从事教职,大概在五十年代初,她和她一位白人同事结婚,很快生下她的儿子,不过在她儿子七岁的时候,她的丈夫去世,她独自生活,一直未曾再婚。”
初挽:“然后呢?”
聂南圭:“之后就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了,大概在六十年代初,她的一位远亲去世,给她留下一大笔财产,其实她本来就颇有资产,但看上去在那之后,她拥有了大笔投资,这里面也包括一些珍稀古玩。她的儿子在长大后不学无术,嗜赌成性,大概就这些了。”
初挽问起:“她那位远亲是什么来路?”
聂南圭:“这位方女士在解放前本来就是大户,她有两位叔叔早早就去美国了,至于怎么发家的不知道,不过临死前确实有些资产,具体细节,因为年代久远,就不好查了。”
初挽默了片刻,道:“好,麻烦你了。”
聂南圭有些无奈:“我查不出这位方老太太有什么问题,况且看起来她也没有什么恶意。”
初挽想起方老太太对自己的慈爱,以及她怀念自己太爷爷的眼神,轻叹了声:“我知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聂南圭建议:“回头你再去一趟美国,亲自见她一面,和她聊聊?”
初挽笑叹:“再说吧,其实见了面我感觉也问不出什么。”
毕竟那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长辈,对自己那么和蔼可亲,面对那样的老人,她还能怀疑什么。
这么说着话,一时问起来:“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聂南圭:“最近打算把心思先放国内,过两天去琉璃厂转转。”
初挽听着,道:“我听说政府现在提倡琉璃厂文化街,要优惠政策?”
聂南圭听这话,笑道:“你怎么问我,应该我问你才是。”
初挽:“确实没太关注。”
聂南圭道:“我在国外这两年,国内发展变化挺大的,你爱人也发展得好,前几天我在北京晚报还看到他了。”
初挽:“是吗?”
陆守俨这几年确实发展得好,步步高升,也不过三十出头,已经举足轻重,不过要说单独采访上《北京晚报》,倒是不至于,毕竟天下脚底下,和外地不同,这边随便掉下来一块砖头砸死几个当官的。
聂南圭听此,笑了下:“我就随便看了一眼,好像是陪同领导参加采访吧。”
初挽听着,便懂了,随口帮陆守俨谦虚一句:“他就是陪着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这么谦虚的时候,心里的感觉是微妙的。
这个人是属于她的。
因为属于她,所以她得帮他随口谦虚几句。
聂南圭见此,也就不提了,反而说起琉璃厂来:“说起来,现在琉璃厂那边也乱,浑水摸鱼的也太多了,就那位孙二爷,是琉璃厂头一份的老鼠屎。”
初挽:“我那边的生意,就交待给掌柜办着,一时还没顾上操心的,看来我自己也得多用心,别回头着了什么道。”
聂南圭:“我听我爸说了,你那个掌柜倒是挺靠谱的,应该没什么大事。”
初挽听着,点头,不过到底想着回头自己多上心。
两个人又聊起初挽的私人展览会,这消息放出去后,已经传到了国外,倒是有些国外古玩爱好者也都关注着。
聂南圭笑道:“这就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了。”
其实这些初挽倒是预料之中,就是要搞一个大新闻,反正展览了再说。
说话间,聂南圭给初挽倒了一杯热茶,又拿过来旁边的攒盒,那是一件黑漆描金葵瓣式攒盒,看样子应该是清朝乾隆年间的。
聂南圭打开后,笑问初挽:“想吃什么?”
初挽:“你家都是把这种攒盒直接用吗?”
聂南圭:“哪至于这么摆谱,这个是老人用习惯了的,也就一直用着了。”
初挽看过去,里面是蜜饯苹果、蜜饯青梅、雪山梅和怪味大扁等,她看那青梅绿莹莹,颇为开胃的样子:“我尝尝这个。”
聂南圭:“那是我堂姐腌的,腌了不少呢,你要喜欢吃,回头带点吧。”
初挽笑道:“我哪能连吃带拿。”
聂南圭:“中午吃饭是男女分开的,你想坐哪儿?”
初挽:“我还是坐女桌吧。”
聂南圭:“也行,那些男人难免抽烟喝酒的,你肯定不习惯,等下我把你交待给我五婶和堂姐,让她们陪你。”
这边来的收藏界古玩界客人居多,大都是男客,让初挽在里面坐女桌比较清静。
当下聂南圭陪着初挽略吃了一点东西,喝了茶,这才带着她出去,先出了这院子,从一处小月牙门到了另一处院子。
初挽恍然:“原来你们家这里还别有洞天。”
聂南圭:“那边院子以前被收了,后来又还给我们家的,我们家人多,确实也用得着。”
里面院子颇为齐整,门前冬日枯枝上都挂了彩绢花,厢房里进进出出的都在忙着,说说笑笑的都是女人声。
这时候,一个穿着蓝色毛衣烫了卷发的女人从窗户翘头,看到聂南圭和初挽,忙打招呼让他们进屋暖和,迎头便被拉到旁边暖坑上坐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话,还有一个年轻的好奇问起来:“南圭哥哥,这是你对象吗?这么好看!”
聂南圭笑斥:“别瞎说,这是初挽,你们听过吧?”
初挽?
大家一听,全都恍然,恍然之后一个个敬佩羡慕起来,围着初挽问东问西,叽叽喳喳的。
聂家的女同志自然也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多少都是这一行的,有的还问起初挽一些瓷器问题,初挽听着,都是有些底子的。
一群人这么聊着,聂南圭摇头,无奈笑叹:“你看你过来这边,就是羊入了狼群,她们都恨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旁边聂南圭五婶道:“得,你赶紧过去外院招待客人吧,别在这里和我们混了!”
聂南圭颔首,临走前还是叮嘱初挽:“有什么事过去外面找我。”
初挽笑道:“我知道。”
一时聂南圭出去了,初挽和聂家女眷说话,好歹是同行,又都是女人,大家自然有话题,说东道西的。
聂南圭五婶也提起聂南圭小时候,还特意拿出来相册给初挽看,聂南圭小时候长得小模样不错,不过太调皮了,一看就机灵。
这么随意翻着,聂南圭五婶道:“我给你找他刚出生的时候,他刚生下来特别瘦!”
旁边堂姐也帮着找,谁知道这么翻着,初挽就看到一张照片,那照片已经泛黄,边缘开裂,如今小心地用了塑封,看得出是被仔细收藏着的。
那背景一看就是解放前,上面五个年轻男人,都留着短发,穿着长袍马褂。
这照片明显是聂老头那一辈的兄弟五人。
不过初挽看到后,目光却落在其中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她隐约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时候那五婶和堂姐还在翻找别的照片,一时见初挽看着那张,五婶便笑道:“这张啊,是孩子爸和伯父们年轻时候。”
初挽指着那个留了平头的长袍少年,问:“这是?”
五婶看了眼,微怔了下,之后才笑道:“这是南圭三伯。”
这话一出,旁边大家伙也略有些尴尬,毕竟聂南圭三伯的事和初家也有瓜葛,解放前两家为了这个彻底成了仇怨。
如今解放了,世道早变了,也算是冰释前嫌,但提起聂家老三,终究有些不合适。
话题很快就过去了,没人再提了,大家说起等会要开宴了。
不过初挽心里却还在想着那张照片,聂家三伯的照片。
她确实觉得,她见过那个人。
也许是上辈子吧?
但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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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过半,聂老头在聂南圭并几个侄子侄女的拥簇下过来了,给这边女客桌敬酒打招呼,当走到初挽面前的时候,聂老头叹道:“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你能过来,我心里还是高兴的,以前咱们的事,大大小小,谁是谁非,都过去了,咱们全都不提了。”
旁边大家伙就笑:“这大过寿的,提这个干嘛!”
初挽也就起身,道:“聂叔叔,之前种种已是往事,确实不必再提,不过上次皿天罍,你在两个月时间内做出了让世人惊艳几乎乱真的皿天罍,才换得罍身和罍盖的合体,居功甚伟,我在这里敬你一杯。”
聂老头一听便笑了:“这都没什么,对我来说,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