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初挽见此,忙道:“二爷说笑了,大家做得是合伙买卖,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这都打着钉子贴着封条呢,怎么都不怕。”孙二爷:“对,大钉子都钉得那么结实,东西稳当着呢!”
这边孙二爷去仓库后面角落抽烟了,初挽和易铁生到旁边僻静处吃烧饼,易铁生低声道:“我看这个孙二爷,不像是什么踏实人,我们是不是还得防着点?我们的东西,他侄子找的人来运,别回头他们动了什么手脚。”
初挽:“我刚才让你挑什么来着?”
易铁生:“让我挑清朝康熙年间的。”
清朝康熙年间的,自然有出彩的也有一般的。
初挽:“对,你挑的都是康熙年间的,也有几件明青花瓷,反正东西是不错。不过,我们的目标不应该是这个。”
易铁生:“你先把好的挑出去了?”
初挽:“我挑的都是不值钱的,比如明崇祯青花人物提梁壶,虽然也是明朝的,但是崇祯年间,御窑衰败,又用的国产料,那物件也就那样吧,不出奇。”
易铁生越发皱眉:“什么意思?”
初挽道:“铁生,我觉得这个事,咱们就得赌一把。”
易铁生眯起眼:“赌一把?”
初挽:“你挑了一些清朝康熙乾隆的,说实话,不值钱,我挑的呢,都是明朝的,有几件青花瓷还可以,其它都是不出奇的。”
易铁生突然意识到了:“你想和对方换?”
初挽:“不是我们和对方换,而是对方要和我们换。”
易铁生:“他们——”
初挽点头:“其实很简单的一件事,他们非要整得这么麻烦,让我挑,他们看不过去再推倒,这其实是给我孔子钻。”
易铁生:“是,这个看似公平,其实对你是最有利的。”
毕竟挑的人稍微做一下手脚,对自己有利一些,另一边也不会发现,也不至于轻易推翻。
初挽:“孙二爷这个人,可是精得很,他非要和我做合伙的买卖,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所以这时候,我们就得赌一把,给他们时间和机会。”
易铁生也是聪明人,略想了想,顿时明白了:“你故意把我叫来,让我挑不值钱年分浅的,你自己挑明朝的,其实是做一个幌子,对方肯定以为你挑的都是里面最值钱的精品,到时候……”
他想了想:“他们可以和我们换。”
初挽:“他们不懂,觉得看不准,又想吃进这批货,就想利用我们做白工,现在几个大箱子我们都上了钉子,他们也不好大张旗鼓打开,打开后木箱子坏了,我们很容易看出来,万一被我们发现闹起来,那是证据确凿的事,谁面上都不好看。”
况且,孙二爷自己都怕看不准,更不要说他侄子和那些板爷了,自己打开挑都不知道怎么挑,只能用这个法子,来一个一锅端。
易铁生恍然:“我们就吃点东西的功夫,他们也只能趁着我们一眼看不到悄没声地做,他们估计会揭开封条。”
都是这一行的,揭开封条自然有的是法子,用什么热烫的东西捂一捂,或者用电吹风吹一吹,那些浆糊软和了,直接就可以揭下来。
初挽点头:“是,他们应该会把封条和我们对换,到时候我们搬回家,吃了哑巴亏,也没什么证据,我们也不好找他们算后账。”
易铁生:“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
初挽:“我看中的,十几件出彩的精品,那都是罕见的好货,都在他们的箱子里,反正我们就赌一把,赌对了,我们赚大了,赌错了,这一把买卖也不算多亏,只是白白便宜他们而已。”
她选的明青花瓷可以打掩护,让对方误以为自己确实是在挑好的,易铁生是来帮忙的,他挑得一般那是他不会,况且对方未必能看出来。
这么一来,对方应该会相信自己确实是挑了好的,并心存觊觎,最后暗地里和自己换了封条。
而就在他们的箱子里,是十几件官窑顶尖货,也就是她认为以后价值在五百万以上的第一类,以及大概三十多件的二类货,当然还有少量普通的。
至于自己箱子里,只有二十件二类货,其他都是不值钱的三类货了。
如果按照十几年后的价格来论,自己的箱子里大概也就五分之一的价值,他们箱子里足足五分之四的价值。
这个事,就是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反正大概1:4的价值比例,就看好东西到谁那儿去,如果对方循规蹈矩,自己亏了,如果对方想交换,那自己就赚大了。
易铁生想明白后,眉头紧紧皱起,盯着初挽看了半晌,叹:“挽挽,你可真行!”
这赌得有点大了!
初挽:“其实也还好……反正就看人性了,我挑的那些青花瓷,可都是乍看就特别好的,他们应该看不出里面有诈。”
易铁生深吸了口气:“你这一说,我心里打鼓,都有点怕了。”
初挽:“没事,赌都赌了,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她抬手,看了看手表,给他们十八分钟的时间,应该足够了吧。
?
第
148
章
第148章新疆机会
眼看着时间正正好,
初挽和易铁生便起身过去库房外,这时候孙二爷正好一支烟抽好,打了招呼,
三个人一起过去。
板车上的木箱子已经打包好,
初挽和易铁生大致扫了一眼,
看不出任何异样,就连封条都完好无损,丝毫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两个人对视一眼,
易铁生微微皱眉,初挽心里也有些疑惑。
这孙二爷的手脚这么干净?就这么实诚?
不过也没办法,
事情做到这一步,
如果对方真这么老实,那自己只能认栽。
孙二爷笑呵呵的:“初挽,
你看看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们就运走了,
你要是觉得有问题,
咱还可以再看看?”
他突然这么说,初挽也就看过去。
孙二爷眼里带着笑,那笑里看不出任何异样。
初挽微颔首,
也道:“我看着没问题,二爷,
你看着呢?你没意见,
我们也运走了?”
孙二爷吐了口眼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就这样了。”
初挽点头:“好。咱们就这么分好了,
以后,
是好是坏,
谁也别找补后账。”
孙二爷:“敞亮,就是这句,做买卖嘛,分好了,就这样,是赚是赔,咱得认。”
当下彼此也都不说什么废话了,大家各自让板爷拉着回家,到了四合院,初挽和易铁生一起将大箱子搬下来,运进了四合院里安置好。
送走那板爷,关上四合院大门,两个人重新回到房间,看着这贴了封条的大箱子。
易铁生拿了改锥,开始撬钉子,他力气大,干这个也是熟练工,没几下就撬开了。
之后,他看着初挽,深吸口气:“你来开吧。”
初挽笑了:“你是不是压力挺大的?”
易铁生脸都是黑的:“那肯定的,这里面价钱差不少呢。”
初挽:“你来开。”
易铁生没办法,面无表情地揭开了一个箱子盖。
他先伸手摸了摸,摸出来一件小碗,拿出里面充塞的干草,他细细看了一番。
看了后,他脸色就不太好了:“康熙留白云龙小碗,我感觉我好像看到过这件,应该是我挑的。”
初挽看了几眼,也认出来了:“所以,他们还真这么老实?”
易铁生的心已经沉下去了,他无奈:“挽挽,你这赌得太大了,一万多呢!”
初挽看着那纸箱子,默了片刻:“算了,反正也有几件明青花,就是少赚,总归不会亏。”
哪怕最次的,以后也能翻两百倍,其实也还行。
易铁生不抱任何希望地打开箱子,又掏出几件来。
初挽一眼看到其中一件:“这个——”
易铁生定睛一看,顿时有希望了:“这个不是我挑的。”
初挽眼睛也亮了:“对,这个也不是我挑的,这是明正德的青花果盘,肯定不是我们挑的。”
易铁生顿时抱了希望,当即掏出其它的看,这么一看,真是惊喜不已。
果然,这一批不是他们挑的那一批,只不过恰恰好,刚才易铁生拿的那一件和他挑的某个很相似罢了。
初挽很快将自己之前看到的精品找出来了,明天启的青花洞石花卉出戟觚,清乾隆的青花三果梅瓶,明正德的斗彩缠枝牵牛花三足洗,最让初挽激动的是,里面竟然还有一件明成化的鸡缸杯,这以后估计得上千万了!
两个人开始一个个地扒拉,六十个呢,一会发现这个,一会发现那个,发现年份深的精品自然激动不已。
最后终于把这六十件都给扒拉出来,摆好了。
这六十件中,大概有十四五件,都是非常出彩的,大概有二十件也能说得过去,算是中等偏上的,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多件年分浅的比如清朝道光和嘉靖的,工艺也一般。
不过这也没什么,估计对方也看出这二十多件年分浅不值钱,这才中了他们的计。
买定了这一批后,初挽心里自然大定,这六十多件,有十几件那么出彩的,再加上她之前慢慢积攒的,初挽手里的顶尖精品瓷器足足三十多件了。
无论到了什么年月,这三十多件也足够撑起一个古玩店,甚至能开一个瓷器博物馆了。
更不要说其它那些大差不差的好瓷器,其实也都不差。
她自然是心花怒放,不过也是面上不显,之后依然逛琉璃厂,依然没事淘几件好的。
之后在某次遇上孙二爷的时候,她有些皱眉:“总感觉不太对,我之前挑的几样,后来没看着。”
孙二爷听这话,笑了,拧着眉,很有些得意的样子:“是吗,那就不知道了,你是精明人,你哪能看错呢,兴许是自己忘了?”
之后,他叹了声:“当时咱分东西,可是分得一清二楚,东西让你挑的,打包你们自己打包的,后来装了板车我还问你呢,要不要看看,你不是也说不用吗?”
初挽也就道:“倒是这个理,算了吧,不提了。”
说完也就不怎么理会孙二爷了。
这可把孙二爷背地里笑得不轻,他可算是赢了初挽一会,初挽吃了这哑巴亏,出去也不好说什么,他心里太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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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参加田野培训班的发现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的汉代织锦护臂色彩鲜艳,图案诡秘,一出土便震惊世界,成为二十世纪考古学最伟大的发明。
而在这考古学赋予的伟大意义背后,还有一种神秘意蕴的象征,仿佛来自精绝古国的古老预言,预示着中国的崛起。
初挽原本的不太情愿瞬间化为了十二分的甘心,新疆尼雅,她必须去!
?
第
149
章
第149章小重逢
晚上时候,
初挽兴致勃勃地给陆守俨打了电话。
谁知道陆守俨一听:“新疆民丰县,那不是都到喀什塔什山了吗?”
初挽连连点头:“对对对,是那里,
在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东边。”
那头的陆守俨顿时没声了,
话筒里一下子沉默起来。
初挽:“怎么了?”
陆守俨试探着说:“这种培训班,
是不是错过这一期还有下一期?”
初挽听这话,便明白了:“这一期怎么了?”
陆守俨温声道:“挽挽,我听你这意思,
每年会有两期,这一期的培训班在新疆,
下一期也许在别的地方,
这样的话,那我们要不要等一下,
看看下一期?反正这种事情也不用太着急,
你也才研究生没多久,时间多得是,
别人争着想赶紧拿到培训资格证,
我们没必要着急争这个,是不是?”
初挽好整以暇:“所以你意思是,让我不要去?”
陆守俨:“对。”
他有些无奈,
低声说:“挽挽,我不是要管着你不让你去,
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你走过很多地方,
并不是怕吃苦的孩子,
可问题是,
这种边远地区,
和内地不一样,况且这不是去新疆乌鲁木齐,而是去偏远的县,那里太偏远太荒凉了,你去了那里肯定要吃不少苦头。”
陆守俨:“我觉得这些事情,不用我说,凭你的见识,你也应该能想到,几千公里的路,火车要走好几天才到乌鲁木齐。而且和田应该不通火车,你从乌鲁木齐到和田,再到那个沙漠里的民丰县,估计都要且折腾几天。那边都是沙漠,连普通公路都没有吧?”
初挽:“我知道啊……”
陆守俨:“挽挽,前些年,北京去内蒙去新疆下乡的知青也有,我大概知道那边的情况,我是怎么也不舍得让你去那里受罪,那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罪。如果我能请假,我可以陪你去,那样还放心些,不然你这样去,我怎么放心?”
初挽:“可是我想去,我们系的黄教授已经带着考古队过去尼雅遗址了,那个遗址就在民丰县附近。这次给我们讲解文化课的,除了黄教授,还有两位都是业内非常知名的考古专家,也就是说这些大专家也要过去民丰,他们年纪大了,他们也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做到。”
她继续道:“再说了,虽然我未来并不打算专门从事考古挖掘工作,但是我既然现在在做,那别人能去沙漠里挖掘考古,我为什么不能?再说这一次的机会很难得,难道别人都能去,就我不能去?为什么不能去,因为我是女人吗?如果这么好的机会,我因为害怕辛苦就放弃,那以后我们考古专业也不需要再招女学生了。”
陆守俨便不说话了,初挽只能听到电话中传来他的呼吸声,清晰而无奈。
初挽也不吭声,她沉默地听着。
这多少有些较劲的意思,或者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她是无论如何要去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也许她可以引导黄教授发现那个震惊世界的五星出东方织锦护臂。
她知道陆守俨担心自己,也知道去这种偏远沙漠地带必然很辛苦,但是有些事,是她必须做的。
再说又不是一辈子,熬一熬就过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过了好半晌,陆守俨有些疏淡的声音传来:“你如果实在想去,随你吧。”
初挽张了张唇,低声道:“我确实想去……”
陆守俨道:“去吧。”
两个人之后又说了几句,看得出,他并没有什么心情和自己说话,比较冷淡。
初挽挂上电话后,心里也不太舒坦。
其实她知道陆守俨是担心她,上辈子她去过那一块,去的是距离民丰县两三百公里的隔壁县且末,且末是产玉石的。
她九十年代中期去的时候,那边的公路已经修了一些,但是几千里过去,依然辛苦艰难。
现在才这个时候,估计那边还是一穷二白,也许有知青艰难修建的一些便道,但肯定不好走,估计这一路过去要遭不少罪。
所以她能理解陆守俨的心思。
但是,这对她来说是必须走这一遭的,哪怕再难也要去的,她不可能一听说是沙漠挖掘就吓缩回去了。
他现在这态度,虽然嘴上不强烈反对,但那态度,分明就是希望她知难而退。
可她是不会退的,随便他怎么想吧!
初挽一路上,这么说服着自己,不过到了晚上时候,躺在床上,想起他今天对自己那疏淡的态度,丝毫没有半分温度的样子,又觉得难受。
他往日是很宠着自己的,她早就习惯了,哪受得了他这样。
不过这种事情上,自然没有退让的道理,只能忍着了。
第二天是周六,上午的课上完后,也没什么事,她便过去了雨儿胡同陆老爷子那边,陪着陆老爷子吃饭说话。
陆老爷子看到她自然高兴,问起她最近学业的事。
初挽也就顺便提了自己打算去参加培训的事:“要去新疆,肯定挺辛苦的,不过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次有大概十个北京的学员一起结伴过去。”
陆老爷子听着,略沉吟了下:“新疆沙漠……那我的挽挽可要遭罪了。”
初挽忙哄着说:“没事的,爸,反正一群人呢,安全肯定没问题,吃喝也不至于太委屈我们!我听说那边还有黑枸杞还有雪菊什么的,遇到好的,我带回来给爸你尝尝!”
陆老爷子叹了口气,摇头,望着初挽:“挽挽,说吧,你和守俨是不是闹别扭了?”
老人家一眼看穿的样子,初挽也无奈,只好承认了,小声嘟哝说:“他不想我去,觉得太遭罪,可我就是想去!”
说着,初挽道:“他还恼我了,昨晚也没说几句好话就挂了!”
陆老爷子笑起来:“你们两个哪!竟然为了这个闹别扭了!”
初挽有些脸红:“爸,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给我们调节调节嘛,怎么还笑话我们了!”
陆老爷子便收了笑,道:“你呢,就是一心想着好好上进,从小老太爷把你教得好,你不怕吃苦,这精神头挺好的,至于守俨,他就是心疼你,生怕你受委屈。本来他去石原县挂职,顾不上你,他心里就不舒坦,现在你可是倒好,一口气跑新疆去,还是新疆最偏远的地方了,他肯定不痛快。”
初挽:“能和他解释的,我都说了,我必须得去,他还那态度!”
陆老爷子抬起手,轻拍了下她手背:“也没什么,甭搭理他,估计过去那个劲儿就好了,赶明儿不是周日嘛,你好吃好穿的,也不给他打电话,抻着他,我看这小子能冷几天!”
初挽听着,也就笑了:“爸,我听你的,不搭理他了!”
陆老爷子:“对,他恼了,你就说是我说的!”
当下初挽陪着陆老爷子说了好一番话,心情也好起来了,当晚干脆也没走,就住这边了。
晚上时候,冯鹭希过来,陆建昭陆建晖也来了,大家伙一起说了话,倒是热闹。
说起去新疆的事,冯鹭希也皱眉:“那地方远着呢,坐车得好几天吧。”
陆建昭:“我认识去过那边的,太遭罪了!好好的你干嘛去那里!”
陆老爷子却道:“这个不用担心,新疆建设兵团就在那边,我记得他们十四师就在和田地区,所以我今天已经打电话问了,他们在皮山,墨玉以及策勒都有农场牧场,那个策勒离你说的民丰挺近的,也就两百公里,开车过去也没多远,而且他们经常会有人来往几个团部,会经过民丰。”
陆建昭:“那不是隔着两百公里吗?”
陆老爷子听这话,瞪眼了:“你以为那是大城市,那是沙漠,两百公里,就是很近的邻居了!”
陆建昭顿时不敢说什么了,他确实不太了解。
陆老爷子:“而且他们在民丰县也有一个研究所,反正万一有什么事,急需人手,总不至于找不到人!”
初挽听着,便笑了:“爸,你这一说我就放心了,走到哪里都有你老人家关照着呢。”
陆老爷子:“他们现在属于和田农场管理局来管,不过我托了以前的老部下打了招呼,总归是能帮忙关照着,也就一句话的事,去就去,咱不怕!”
一时又道:“说起来,解放前那会儿,你要去,我肯定拦着,但是现在不怕,现在解放了,走到哪里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怕的,爸给你后面撑腰!”
这话说得自然是满脸自豪,其它人也都纷纷点头称是。
初挽听陆老爷子这一安排,便自在多了,心里也有底,不至于怕了什么。
回头和陆守俨分析下,他估计也就想开了,不至于给她摆冷脸了。
不过回到房中,躺下后,想起他在电话里那疏冷的语气,还是不太痛快,甚至多少生了一丝丝委屈。
干嘛要这样呢,就不能想着解决问题?现在老爷子这里不是就想办法解决问题吗,你倒是好,先冲我摆脸色!
这么想着时,就听到外面动静,好像是老爷子那边喊她。
她诧异,只好爬起来了。
“爸,怎么了?有什么事?”
毕竟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不早了,突然把她叫起来。
陆老爷子笑呵呵地看着她:“书房里,你的电话。”
初挽:“啊?”
陆老爷子:“还能是谁……估计有人给你们宿舍打电话,人家说你不在家,有人就急了。”
他摇头叹息:“你不知道刚才守俨那语气,说你失踪了,不知道的,以为天塌下来了呢。”
初挽羞愧:“这大晚上的,也太打搅爸休息了……”
陆老爷子:“你赶紧和他说说吧,不然我看他要冲回北京了。”
初挽:“嗯,我知道。”
***********
这是陆老爷子的书房,书房里简洁板正,墙上挂着军帽,书桌上一摞整齐的报纸和书籍,和陆守俨的风格倒是有些相似。
陆老爷子已经回房睡去了,她一个人坐在陆老爷子书桌前,接过来电话。
电话那头没声音,只有男人经过电磁线后略显厚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传来,让她不至于认为对方已经挂了。
初挽也就不吭声,抻着。
过了足足半分钟的时间,初挽心里一动,故意道:“怎么听不到动静,是不是挂了……那我挂了……”
说完,作势就要挂电话。
于是她便听到陆守俨冷沉沉的声音道:“初挽,你要是敢挂,我今晚就回北京。”
初挽故作惊讶:“啊?原来没挂?没挂你干嘛不说话,我还以为那边没人呢!”
陆守俨:“少装。”
初挽:“我怎么装了?明明通着电话,你不搭理我,我哪知道呢!”
电话那头,陆守俨一声低哼:“你不是也没搭理我?”
初挽:“你怎么这么幼稚呢,非要和我计较!”
她一时又道:“你这么大人我就不说了,你现在这时候还在办公室吧,是不是刚开完会,开完时候人家喊你什么,是不是喊你陆书记?说起来也是一个父母官,要为民做主的,你竟然这么幼稚,非和我较劲?”
她这么一股脑把道理给他呼过去,陆守俨那边也是哑口无言,半晌,倒是笑开了:“行了,我说理说不过你,我的错行了吧。”
初挽得理不饶人:“本来就是你的错!”
陆守俨听着她语气很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越发忍不住笑了:“惯得你,越来越会欺负我了。”
初挽听着他的笑声,只觉得温醇包容,好像自己怎么胡闹,他都会纵着,当下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甜,心尖甚至有些飞起来的感觉。
她便笑着,软声道:“反正你得让着我!”
那头的陆守俨略顿了下,声音略压低了:“我能不让着你吗,对你冷两句,你能把人急死,刚才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开会都没心思了。”
初挽听着他话中的无可奈何,却是越发喜欢,他就是拿自己没办法,不舍得,但也没法说什么,冷自己两句,自己不好受的时候,他估计自己心里也别扭着。
她便笑着说:“好了,你不要没心思啦,新疆我肯定去的,不过爸不是都给我安排好了,说是他打招呼让团部的关照下,距离也不算特别远。”
陆守俨:“只能这样了。我也打听下,如果有朋友战友什么的恰好在那一块,那是最好了。”
初挽:“没事……本来我们就是大家伙集体行动,又不会落单,不至于出什么事,再说,爸那里打了招呼,有什么大事,咱有人撑腰,什么都不用怕!”
陆守俨:“嗯。”
初挽听着他这么说,其实知道他是让步了,便哄着道:“等到了那里,有电话的话,我就给你打电话,没电话我就给你发电报,每天给你发电报,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我都给你买!那边玉石多,没准我还能给你弄块玉石回来呢。”
陆守俨笑道:“你什么时候缺这些东西了?”
初挽:“那不一样,也许我可以亲手开一块和田玉,找师傅雕,雕一对什么,到时候咱俩一人一个,那不是挺有意义的吗?”
陆守俨果然有些动心:“好,就像那个双獾那样的,一看就是一对的,我们一人戴一个。”
初挽:“嗯嗯嗯!”
陆守俨:“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初挽:“不知道呢,估计得审批大概一周,审批下来后,就得马上出发了,这次挺急的。”
陆守俨略想了想:“那我明天回去一趟北京吧。”
初挽:“啊?”
陆守俨听她竟然很意外的样子,无奈地道:“怎么,某个人一走四个月,就这么走了?”
他这么说,初挽听着,心里也是各种不舍。
他走的时候是春夏之交,之后她忙于学业,操心捡漏,又惦记着博古斋那一批瓷,一直没去找他,就连暑假也闷在北京没动窝。
他那里工作也忙,忙得要命,千头万绪的,都需要他张罗,哪有那时间回来。
这么一算,夫妻二人竟然已经半年没见了,而现在,她要去新疆,那又是四个月的分离。
如果他不赶紧过来一趟,那等于差不多分开一年了。
她想着这个,便低声道:“我这边得赶紧准备着,确实腾不出时间了,你如果能过来,那就过来一趟吧?”
陆守俨:“嗯,我回去。”
一时又低声道:“小没良心的,我不提,你是想不起来这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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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陆守俨就回来了,坐了一夜的车,不过精神看上去还不错,早饭直接在老爷子这边吃的。
早餐桌上,大家安静地吃饭,陆老爷子对初挽道:“挽挽,你看,他这是沉不住气了,一大早就赶紧跑回来。”
陆建昭和陆建时几个对视一眼,大家心里有些意外,不过又仿佛不太意外。
他们已经看出来了,挽挽那可是七叔捧在手心里的,尽管人不在北京,不过人家一只眼一直盯着这边,有个风吹草动就得回来看着。
这么想着,不免又有些感慨,当初他们几个傻小子还在那里觊觎挽挽,想争取娶了挽挽。
不知道当时七叔是什么心情,他亲自开车把他们带过去,是不是恨不得劈了他们几个?
此时的陆守俨一大早赶来后,倒是也不见疲惫之色,饭桌上,用着早餐,偶尔视线不着痕迹自妻子脸上掠过,见她微低着头,安分地吃着,粉白脸上带着些红,便微抿了下唇。
等吃完饭,陪着老爷子说了一会话,也就带着初挽离开了。
走出雨儿胡同后,陆守俨才微侧首,问初挽:“今天想做什么?我陪你。”
初挽:“你什么时候回去石原?”
陆守俨:“后天回去吧。”
初挽:“也就是说,你有两天时间陪我。”
陆守俨默了下,看着她道:“是。”
之后,他低声道:“最近工作确实比较紧张,我也不好扔下不管。”
他这话,很有些哄着解释的意思。
初挽抿唇笑:“我也没说什么……”
陆守俨:“这两天想做什么?我也没别的事,可以只陪着你。”
初挽却是笑看着他道:“那我好好想想,只有两天的时间呢……”
陆守俨听这话,只觉她尾音翘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他眸底微沉,深深地瞥了她一眼。
从两个人的最开始,初挽就没掩盖过某种兴趣,她总是像一个寻宝的孩子,津津有味地想去探索,直言不讳,带着一种天真的直白。
不过他当然能分辨出,现在的初挽和最初是不一样的。
最初,她未必喜欢,她只是好奇,或者说,满足某种恶趣味,想把他拖下水,想试探下他的底限,想打乱他的分寸。
也许这是一种成就感,想看着自己为她沉浸其中。
可是现在却不太一样。
结婚小半年了,那张天真的白纸被他涂抹上了颜色,她也探寻出了趣味。
夫妻之间,有时候并不需要多说什么,他和她都清楚地知道,长时间的两地分居,而她也即将赶赴新疆,两个人会分隔三四千里之遥。
天南地北分别在即,这个时候,他连夜赶来的迫切中藏着什么心思,实在是昭然若揭。
这件事也许在夫妻之间并不是顶尖要紧的,但却是很让人上头的。
陆守俨不动声色地压下心思,看着远处的自行车流。
今天是周日,人们不需要上班,不过带着孩子出来买菜的,或者男女青年出来谈对象约会的,也四处都是人。
他提议道:“那我们先回家吧,回家慢慢想?”
回家做什么,简直再明白不过。
初挽故意装傻:“啊?这就回家?”
陆守俨也就道:“不想回?那带你去看电影,逛街?想买什么?”
初挽:“我怎么都行,那逛街?”
陆守俨挑眉,略默了下。
逛街?几个月不见了,才两天时间,谁舍得把时间浪费在逛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