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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初挽:“说得没错,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好事太多。”

    聂南圭:“嗯?什么好事,说出来让我乐乐。”

    初挽笑道:“你先帮我找个好主顾吧,我这里有一个青花釉里红鼻烟壶,还有一件唐瓷碗,都想出了。”

    出这么两件,要是价格好,就足够她手头有些积蓄了,还能再多进不少货。

    太贵的她也不敢买,就争取低价捡漏了。

    聂南圭:“青花釉里红鼻烟壶?”

    初挽:“官窑珍品,有点豁口,不过虽残犹珍。”

    聂南圭:“你既然说了,回头拿过来,我让人给你摆摊,佣金的话,友情价,只抽你一成,怎么样?”

    初挽:“行,成交!”

    一时想起来聂老头,又道:“你爸那里——”

    聂南圭懒洋洋地扫她一眼:“把心放肚子里吧,这事可不能让我爸知道。”

    初挽扬眉:“嗯?”

    聂南圭勾唇,揣着兜,漫不经心地道:“我爸提起你们初家就咬牙切齿,让他知道我和仇人家女儿合作,还不把我剁了。”

    初挽:“什么意思?你爸提起我们初家咬牙切齿?因为上次的壶?”

    不过按说这件事隐蔽,聂老头不至于怀疑到她头上。

    聂南圭却道:“算了,陈年旧事,谁知道呢!”

    初挽:“什么叫算了,咱们可以敞开来说说嘛,我们初家干了什么缺德事,让你爸咬牙切齿?”

    聂南圭不轻不重地瞥了她一眼:“小初同志,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行不行?”

    初挽也就不再提了,反正陈年老账,提了彼此都不愉快。

    聂南圭挑眉:“东西你还要卖吗?”

    初挽:“算了吧,我怕你爸知道了直接气死,我再想别的办法吧。”

    她想着,可以去找文物商店的胡瑞秋。

    聂南圭却喊住她:“我瞧你这气性还挺大?”

    初挽:“这不是考虑着你爸吗?”

    聂南圭好笑,径自走到她身边:“我要天天想着我爸,我和谁都别说话了。得,明天,你把东西拿来吧,就在这里。”

    初挽见此,也就道:“好,提前谢谢你了。”

    ************

    初挽取了那两件物事直接交托给聂南圭了,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做他们这一行,凭着眼力界做事,捡到漏了,算你有本事,打眼了,自己认栽,大家一般不会找旧账。

    就算遇到一个不懂行的,买打眼了想退,那也行,按照规矩来,折价给你退,这就是打眼的代价。

    行有行规,大家都认这行里古老的规矩,大家才能做下去。

    至于把东西交托给聂南圭,他既然开了这个口,她就不怕他从中捣鬼,都是这个圈子里的,凡事图个长远,斗心眼归斗心眼,拼眼力归拼眼力,但是这种事关信誉人品的事上,谁也不至于这么坏自己名声。

    聂南圭倒是也不负所托,很快就给她的物件找到了买家,那件鼻烟壶直接卖了八百二十块,唐朝瓷碗则是三百八十块出的。

    唐朝瓷碗那个,也就大差不差的价,不过鼻烟壶,却是让初挽意外了一把,这价格,比她以为的要高。

    毕竟是这个年代,价格不太容易高上去。

    聂南圭听了,眉眼间也有些得意,勾唇笑道:“官窑珍品鼻烟壶,买一把少一把,千金难买心头好,更何况这是青花釉里红。”

    初挽一听,也就明白了,这是遇上好这一口的了。

    釉里红始于元朝,流行于明初,不过因为烧制难度大,到了明朝中期就没了,一直到了雍正、乾隆年间,才有了青花釉里红。

    这两代的釉里红,线条清晰,显色精美,色调鲜红,而初挽那个,更是官窑珍品,只不过有冲罢了,如果不是有冲,断断不至于这个价格出。

    两件物事一共卖了一千二百块,初挽直接把二百块抹去,都给聂南圭了,让他给自己一千块就够了。

    聂南圭扬眉笑:“敢情不但有抽佣,还有小费?”

    初挽:“不能让你白费心思。”

    聂南圭好奇:“你一下子卖了一千块,打算拿着钱干嘛?”

    初挽:“最近市场上转悠多了,也收了一些东西,暂时没别的想头,再看看吧。”

    聂南圭:“你是不是想收什么瓷?”

    初挽便深深看了他一眼,在心里感叹,聂南圭这人真灵。

    她也就道:“最近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明朝的青花瓷,想多收几件。”

    聂南圭提议:“收这个的话,可以去雄县收购站看看,那边到底路子多,比北京市场容易碰到好东西,这边的市场,咱过去后不一定能赶上好东西,人家一天到晚不上班盯着,轮不到我们。”

    初挽想想也是:“雄县那边,确实应该走一趟。”

    聂南圭很漫不经心地提议道:“我打算这周末走一趟,你去不去?”

    初挽:“再说吧。”

    聂南圭:“你考虑考虑,一起去,咱们比比,看谁能捡到大漏。”

    初挽听这话,淡扫了他一眼:“行,去就去,不过我可能要带一个朋友。”

    聂南圭:“什么朋友?”

    初挽:“当然是好朋友。”

    聂南圭笑了笑:“可以,走,一起去。”

    ***********

    初挽这天上完课后,便过去学校旁边的邮电局,给陆守俨打了一个电话,他当时正好不在办公室,是别人接的。

    她就在那里等了一会,过了一会,又打过去,陆守俨接了。

    初挽便大致提了提:“我想和朋友一起去雄县,那边有个收购站,想去开开眼。”

    陆守俨显然是意外:“什么朋友?”

    初挽:“就古玩市场上认识的朋友。”

    陆守俨道:“既然是你朋友,那应该信得过,你想去就去吧。”

    初挽:“他是男的,我琢磨着,孤男寡女的,我跟着他去,好像也不太合适?”

    其实在这之前,初挽是根本不在意这些的,她以前故意把自己整得土而吧唧的,又瘦又黄,反正别人看到她,也不会把她当女人,她也觉得这样很安全。

    现在却不一样了,她多少也有了这方面的自觉。

    况且结婚了,她总得顾忌下陆守俨的想法。

    电话那头的陆守俨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也没什么,你自己觉得对方人品信得过,就去吧。”

    他顿了顿,又道:“我这里事情太忙,一时半会确实走不开。要不让建昭或者建晖陪你去?”

    初挽笑道:“我其实是想着让铁生哥陪我去,你觉得呢?如果你觉得没问题,我就给他打电话了。”

    陆守俨:“是易家那个不爱吭声的?”

    初挽:“对……”

    说这话的时候,初挽想到,上辈子,他好像不太喜欢易铁生。

    当下便解释道:“从小认识的,到底比较信任,再说他也挺能干的,做事也踏实。”

    陆守俨略沉吟了下,道:“好,那让他陪着你去吧。”

    一时又问:“出门在外,多带点钱,不够的话,拿着我的存折。”

    初挽:“那倒是不用,我手头还有钱,放心好了。”

    陆守俨:“那就行,不过你答应我,到了一个地方,就找电话局给我打电话说一下,不然我不放心。”

    初挽:“犯不着吧,我又不是小孩,再说还有铁生哥跟着呢!”

    陆守俨却道:“听话,尽量给我打电话。”

    初挽不太情愿,不过还是道:“好吧。”

    陆守俨听她答应,也就笑了,倒是哄了她一番,又问起她学校的事,说了半天才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初挽心情不错。

    她不知道如果陆守俨不喜欢她去,她会不会去,也许还是会去,但是那样的话,终归不太痛快,倒像是她怎么着似的。

    他表现得大度一些,她就觉得更舒服自在了。

    当下她又给易铁生村里挂了电话,麻烦村长传了话,等了片刻,便听到易铁生的声音,略有些喘着粗气,显然是匆忙跑过去村长家的。

    初挽大致说了自己打算去雄县的事:“你陪我去吧?”

    易铁生二话没说:“好,什么时候出发?”

    初挽:“就这周六吧,周六我没课,这样的话,我们周六出发,周日晚上或者周一早上回来,什么都不耽误。”

    易铁生:“那我周六早上过去你那里?”

    初挽想了想:“我想着周六一早出发,你周五过来吧,我给你找住处,带你出去逛逛,你好久没来城里了吧?”

    易铁生:“好。”

    易铁生风格一向如此,不多问,说什么就是什么。

    **********

    周五那天,初挽离开学校时,就见易铁生等在学校门口。

    他穿着一身已经过时的军绿薄棉衣,理着平头,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门口。

    初挽出来,见到他,和他打招呼,他才稍微有点表情,走过来,第一句话却是说:“学校人真多。”

    初挽笑了:“学校嘛,就这样。要不今天带你在我们学校食堂吃?我们食堂还挺好吃的。”

    易铁生摇头:“不了,外面随便吃点吧。”

    初挽见此,也就带他去了旁边的小店,吃了炸酱面,吃完后,给他找旅馆。

    易铁生皱眉:“不用,我随便找地儿蹲一晚上就行了。”

    初挽:“干嘛受那委屈,我现在有钱。”

    不过旅馆却是并不好找,据说现在改革开放,国外来旅游的一波一波的,各种旅馆都爆满了,没关系门路不提前订,挺难订到的。

    初挽没法,只好在大杂院里找到了一处私人旅馆,很便宜,才五毛钱一晚上,当然条件很差。

    易铁生不在乎:“我一男人,有地儿住着就挺好的了。”

    当天初挽回家休息,订了闹钟,第二天一早就赶过去,带着易铁生去和聂南圭汇合。

    这天雾不小,聂南圭乍看到易铁生,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易铁生看了聂南圭,面上冷冷的,有些僵硬地点头。

    聂南圭“咳”了声,笑道:“初挽,你这个朋友真壮。”

    跟小山一样。

    初挽笑道:“那是当然了,万一遇到不怀好意的,让他上,肯定能保咱平安。”

    一行人乘坐的是从北京发车的绿皮客车,客车出了北京后,那路便坑坑洼洼起来,时不时颠几下,几个人坐在车上,开始时候,聂南圭还和易铁生搭话,不过看易铁生实在是闷葫芦,八句话抠不出他一句来,聂南圭便和初挽聊。

    其实初挽大早起来,挺困的,现在被客车这么一颠,更困,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一句腔。

    聂南圭兴致勃勃,说起这个那个的,扯天扯地。

    正说着,易铁生突然开口:“你没看到挽挽困了吗?”

    聂南圭诧异地看向他。

    易铁生绷着脸道:“挽挽困了,要睡觉,你还说?”

    聂南圭难以言喻地看了他一眼,只好闭嘴了。

    初挽趁机闭上眼打个盹。

    易铁生脱下自己的外套,帮初挽披上,之后警告地扫了聂南圭一眼。

    聂南圭轻咳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直到后来,他们下了客车,换成牛车的时候,易铁生恰好去旁边小解,聂南圭低声问初挽:“他,你对象?你这么小,就知道谈对象了?”

    初挽一听,惊讶:“怎么会?”

    聂南圭:“不是吗?”

    初挽瞥他一眼:“别瞎想,你这是什么脑袋?是不是看到一男一女关系好,你就觉得是那种关系?”

    聂南圭:“也对,我就说嘛,你还小,没必要这么早谈对象!”

    初挽淡淡地道:“我没告诉你吗,我已经结婚了。”

    聂南圭听了,顿时怔在那里,诧异地看着她。

    初挽:“忘记给你送几块喜糖,是我礼数不周,回头补上。”

    聂南圭默了半晌,终于拧眉看着初挽:“你几岁了?这就结婚了?”

    初挽慢吞吞地道:“聂南圭,不要随便问女人的年纪,知道不?”

    作者有话说:

    圭圭:刚扑腾起来的小火苗瞬间被熄灭了。

    七叔:在吃醋和大度之间,我选择了后者,从此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铁生:嗐,怕什么,有我给你搅和着呢

    ——

    我个人觉得昨天那个真没什么,今天会在本章回复评论贴上,大家可以看看评论,

    ?

    第

    108

    章

    第108章雄县历险

    雄县的历史可以远溯春秋战国时期,

    那时候叫易县,到了宋朝时候,名将杨六郎镇守的“三关”,

    其中一关便是雄县。据传闻,

    雄县下方还埋着杨六郎用过的龙泉宝剑。

    就初挽所记得的,

    后来雄县下方还发掘出了鹿角,由此可以推断,在千年之前,

    这里可能是水草丰美的湿地,可能有群鹿,

    有大象。

    不过那都是深埋在地下的曾经了,

    在经历了沧海桑田之变后,此时的雄县一眼望去,

    是阴郁枯秃的老树,

    以及坑坑洼洼土地上扬起的尘土。

    一片沾染了尘土的枯叶落在牛车上,空气中透着深秋的干冷。

    聂南圭在经历了初挽已婚的震撼后,

    半晌都没怎么说话。

    当那老牛车遇到一个大坑,

    把大家伙都狠狠蹲了一下后,他咳咳着,终于有些艰难地开口:“这地界的破公路,

    怎么也不知道修修!”

    初挽看着远处,深秋的农村,

    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过了,

    地头堆积着泥土和麦茬根混合物,

    还有要枯不枯的草,

    匍匐在路边。

    她好奇:“这几年雄县发展得不错?”

    聂南圭拿出一个棉口罩来,

    给自己戴上,

    之后才道:“人家比潘家园早了去了,从五六年前就开始摆地摊了。”

    初挽点头,没再说话。

    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许多国宝就是以仨瓜两枣的价格走向了世界。

    车子停靠在雄县长途汽车站,一下车,就闻到一股子夹着汽油味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车站角落里都是三三两两的人,头发乱蓬蓬的,穿着军绿补丁夹袄或者老旧条纹西装的人,就那么席地躺着,脚边还放着鼓鼓囊囊的尼龙袋子,以及大花布床单裹着的包裹。

    三个人不愿耽误,走出汽车站,叫了一辆三轮车,直奔古玩市场。

    就见这边三三两两摆着摊,因为刮风,飞沙走石的,大部分都缩着脖子,还有人用旧棉袄盖着自己的摊子。

    三个人走到这地界,其实也有些饿了,便往前走,想着找一处吃的,最后找到卖驴肉火烧的摊位,三个人各要了两个驴肉火烧,站在路边背风的地儿吃。

    聂南圭正吃着,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聂,你怎么来这块儿了!”

    初挽看过去,是一个红脸汉子,脸生,应该不认识。

    聂南圭和对方很熟的样子,对方说是得了一样东西,看不准,想让聂南圭帮看看,不过看初挽和易铁生的眼神多少有些提防。

    初挽便明白了,其实这也没什么,这个圈子本身就非常隐秘,交易都是私底下进行的,透明度低,谁买了什么货也不会轻易示人,都是藏着掖着的。

    况且是他朋友的事,自然得避开耳目。

    当下也就道:“你先过去看吧,我们在这里溜达一圈。”

    聂南圭微颔首,也就先去了。

    聂南圭一走,易铁生凑过来:“他姓聂?”

    初挽:“对,聂家的人,他爸就是聂玉泽。”

    易铁生脸顿时黑了,显然不赞同。

    易家对老太爷视为天视为地,当年初挽姑奶奶没了,易家下了大功夫在帮着找,也一直对聂家视如眼中钉,虽然世道变了,到了易铁生这辈,更是见都没见过聂家人,但是骨子里的反感还在。

    这就是世仇,化不开。

    初挽明白他的意思,道:“管他谁家的,以后要想做买卖,自然是五湖四海都是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子。”

    易铁生看她一眼,没说话。

    他就是这样,不高兴归不高兴,但是不会抗议,也不会说什么。

    初挽:“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能合作就合作,不能合作我们就提防着。不管他了,我们多看看这边的货。”

    一时她声音略压低了,道:“我手头有点钱,想尽量多收点,你们家也是,趁着价格低,能多收就多收,以后行情肯定能好起来。”

    易铁生看她一眼,点头道:“好。”

    两个人这么往前走着,就见前面吵吵嚷嚷的,一个秃头胖子,一个戴着解放帽,两个人操着口音,在那里对着喊,都生得五大三粗,在那里吆喝得脖子都红了,旁边还有一个起哄的。

    易铁生原本跟在初挽侧后面,见到这个,立即闪身上前,护在她左前方。

    初挽低声道:“没事,听听吧。”

    两个人站在那儿,听了一番,原来摆摊的是那个秃头胖子,旁边解放帽是买家,他一大早从秃头胖子这里买了一块玉,买回去后,听人那意思是假的,不值钱,便嚷着要退货。

    解放帽这一嚷嚷,旁边一群人都站在那里,虎视眈眈的,摆出练家子的气势,解放帽就急眼了,把衣服一托,亮出来膀子,那意思是干架就干架:“我可不怕你们!”

    初挽听着这口音,大概听出来,这人是大城的。

    河北一带做古玩的,也是拉帮结伙的,雄县帮,大城帮,可这位大城的跑来人家雄县,买了东西闹着要退,这不是等同于踢馆么。

    “自己打眼怪谁,买砸了墙角边眯着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自己拿钱要买的赖谁,我拿刀架你脑门上让你买了吗?”

    “咱卖了这么多年了,没见过你这样式的,还想退怎么着?”

    那解放帽绷着脸:“早上来的时候,那时候天没亮,我没看明白,你们拿那灯一照,那不是把我晃了眼?我现在太阳底下一瞧,瞧得真真的,这不就一瞎活!我给你们说,你们打听打听,爷爷也不是好惹的,你们今天非和爷爷过不去,那行,咱们没完!”

    说着,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

    初挽盯着那解放帽手中的玉看了好几眼,才对易铁生道:“铁生,问问价,五十元以内就拿下来。”

    易铁生一听,懂了,当即上前,冲着那解放帽道:“兄弟,出门在外,行走江湖,凡事好好商量,你是要退吗?”

    解放帽势单力薄,突然遇到一个能说话的,便开始诉苦,他花三十块买的这块玉,现在觉得是瞎活,早上摊主明明说了不想要可以退,结果现在又不认账了。

    那秃头摊主一听,笑了:“想退?行哪,没说不让你退,但也得按行内规矩,规矩是折价退,看你也不容易,就给你折三成吧!”

    古玩行里规矩,退货是有讲究的,狠的退货要折价一半,现在那摊主只给折三成,还不算太狠,当然也不是多慈悲。

    解放帽不太甘心,不过看看那玉,还是别扭,和摊主讨价还价,双方为了折价的事在那里又开始嚷嚷了。

    易铁生道:“多大点事,不就几块钱,我正想买一件,这个让给我了,多钱买的?”

    解放帽一听,眼睛都亮了:“三十块,你要不?你要的话,我给你算二十五吧!”

    易铁生:“行。”

    解放帽想折两成,摊主都不乐意,现在二十五能出手这个烫手山芋,他当然高兴,当下也就痛快地交割了,解放帽千恩万谢,赶紧跑了。

    那秃头摊主打量着易铁生,笑道:“这小伙子,行啊,好眼力!”

    易铁生谈生意的时候还行,不谈生意基本不开口,冲摊主点头,之后握着那块玉,去前面找初挽去了。

    初挽接过来,看了看,道:“这是红山玉猪。”

    她知道易铁生没听说过,便解释道:“五十年前,赤峰东郊红山发现的,当时老太爷曾经收过一个小的,不过解放后就不见了。最近几年开始考古调查那一块,流落到外面的物件很少,这一件,不知道被什么人捎带出来的,也可能是当地农民捡到的。”

    以后这种红山玉,跑到博物馆去看,也只是隔着玻璃,哪能仔细看呢。

    这时候,走到了僻静处,她拿出来细细讲给易铁生:“你看这个玉猪,颜色有点像良渚鸡骨白,不过鸡骨白一般都腐了,这个就比较莹润。”

    说着,她翻开另一面:“以后去了文物局或者博物馆,他们也不会轻易让我们看到这种玉猪的另一面,这一面土咬痕迹明显,这里留着褐沁驳,生坑出来的,都是这种阴阳面,这个和在土里埋着的方位有关。”

    易铁生仔细看着,像这种鉴别细节,如果是外人,必是藏着掖着,不要说手把手地指点,就是给看一眼都难,毕竟这都是吃饭的本钱。

    他研看了一番,才点头道:“那买家,应该是因为这个土咬痕,才后悔了。”

    初挽笑道:“他估计不懂,被瞎忽悠的,买了后又后悔,不过也正常,现在红山玉流传出来的很少,一般人都没见过,我们能碰到一件,算是我们的运气,其实刚才给他三十块也行。”

    在古玩买卖市场上,在能捡漏的时候,她从来都是当出手便出手,快狠准,绝对不会有仁慈之心。

    但是对于这种纯外行的棒槌,如果可以,在这种小钱上,她也不至于苛待了别人,和外行人计较,犯不着,也不差那仨瓜两枣的。

    易铁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对方不要。”

    初挽颔首,没再说什么,其实易铁生是对的,对方要二十五,自己是万万不能主动给三十块的。

    易铁生沉默木讷,但是绝不迂腐,他做事,她一直都很放心。

    两个人这么边说话边往前走,也在看着两边的东西,不过初挽没看到什么太值得下手的,偶尔遇到什么,就和易铁生聊几句,考问他一番。

    易家是做手艺的,高仿瓷学了个十成十,挖坟盗墓当年也包过坑,不过古玩其它项上,其实有所欠缺。

    就这么边走边聊着,突然见前面有一撮人,围着一样东西看,两个人便也过去围观。

    他们围着的却是一件铜器,那是一件提梁卣,卣是商周的酒器,这个提梁卣大概高三十厘米左右,有个盖,盖两边带着犄角,上面是浮雕羊头,环颈盖颈都有着精巧的夔纹,提梁面还雕刻了蝉纹。

    这种提梁卣看着倒也不是多出奇,不过那提梁卣的盖子上有个钮,做成了鸱鸮头。

    那群人在那里议论纷纷的,有人想要,问价格,但看那鸱鸮头,都觉得怪,有人砍价,看样子没成。

    初挽盯着看了一会,突然笑了,道:“这也幸亏我们和聂南圭分开行动,不然他对这个肯定有兴趣。”

    易铁生:“他们家卖过这件?”

    初挽:“不一样,但是挺稀罕的。”

    提到这个,她略有些嘲讽地道:“他们聂家和卢芹斋怎么断的,大概就是因为和这个差不多的一样东西了。”

    易铁生轻轻皱眉:“和卢芹斋还扯上关系?”

    初挽点头:“当年聂家给卢芹斋供货,跟人家屁股后头可是挣了不少钱,后来卢芹斋的法国女婿来中国,他们卖给人家一件鸮尊,也是有这么一个钮,卖了后,那法国人带回法国,卢芹斋觉得那个盖子是后配的,气得够呛,认为聂家坑他女婿,他直接就和聂家断了买卖。”

    张静江是孙先生身边“国党四大元老”之一,被孙先生誉为革命圣人,当年张静江出国,身边伺候着的就是卢芹斋,结果卢芹斋就此留在法国不归,并用低廉的价格收购了大批从紫禁城流出的古玩,倒卖给外国人,由此成为臭名昭著的文物贩子。

    关于卢芹斋,还有一桩有意思的事,据说他为了和自己的丈母娘偷情,娶了十五岁的娇妻,并且长期一直和丈母娘保持着不正当关系。

    易铁生盯着不远处被一群人摩挲观光着的提梁卣:“实际这盖子是真的,原配,是卢芹斋看走了眼?”

    初挽点头:“嗯。”

    易铁生:“聂家不解释?”

    初挽笑道:“等他们醒过味来,都已经两年过去了,想解释,但是二战爆发了,出国的路断了,这买卖谁也别想做了。”

    易铁生看着那提梁卣:“那我们买下来,提着,等会给他看。”

    初挽:“好!”

    这么说话间,就见前头有人说话,听着耳熟,果然是聂南圭。

    初挽压低声音嘱咐道:“我去和他说话,你在这里买,留心点,别着了人家道。”

    易铁生点头,之后便过去了。

    初挽也上前,迎上了聂南圭。

    却见聂南圭和在一个摊位前买橘子,看到初挽来了,直接扔给她一个:“尝尝,挺甜的。”

    初挽接过来橘子,剥开,尝了一个,确实水头足。

    吃着橘子时,她便看到聂南圭手边放着一件瓷器,那是一件雍正官窑斗彩五寸盘,这种斗彩瓷盘本身也是平淡无奇,不过初挽看到后,却着实多打量了几眼。

    那盘子外面是斗彩花卉,但是里面却是五朵粉彩花卉。

    外面斗彩和里面粉彩相得益彰,颇为别致。

    她抬眼,疑惑地看了看聂南圭。

    聂南圭见她留意那盘子,便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随时买着玩的。”

    很快他自己又找补说:“我知道这个是后挂彩,不过我觉得做得不错,挺别致的。”

    初挽试探着说:“你这是哪儿买的?”

    旁边卖橘子的大妈却噗嗤一声笑了:“要我说,这小伙子真是好人!好人哪!”

    初挽看向那大妈:“嗯?”

    聂南圭:“婶,我没得罪你吧?”

    大妈却笑哈哈地道:“刚才一男的在这里摆摊,卖这个盘子,说是帮衬着给一位老人卖的,那老人马上死了,手头一分钱没有,等着钱置办衣裳,男的说一分钱不加,老人叫价十块钱,他就这个钱卖,结果这小伙子可倒是好,他还真买了,花了一张大团结!”

    聂南圭“咳”了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当我学雷锋做好事了行吧,我可是从小唱着这歌长大的!”

    大妈乐得够呛:“得,我一天到晚在这里,这种故事可是没少听,从咱们雄县到北京城,就看谁编故事编得好!”

    初挽看着那盘子,神情却凝重起来:“聂南圭,这盘子谁卖给你的,你还记得吗?”

    聂南圭:“刚才还在这儿,估计往前面去了。”

    初挽直接抓住聂南圭的胳膊:“帮我去找他。”

    聂南圭低头看了看她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挑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初挽:“我想找这个卖家,就是卖给你盘子的。”

    聂南圭要笑不笑的:“可得了,就十块钱而已,犯不着。我知道这是后挂彩,认了认了。你说我堂堂聂南圭,就算打眼了我都认,不就十块钱,我至于去找人家吗,多跌份!”

    初挽却道:“这是我太爷爷大弟子的活。”

    聂南圭:“啊?”

    初挽:“当年花旗银行后院抢劫案,他陪着我姑奶奶一起去的,之后他就失踪了。”

    聂南圭脸色骤然变了:“走,追去!”

    作者有话说:

    大家可以看看李四光关于气候的文章,河南为什么叫豫,因为黄河下游曾经河流纵横水草丰满,野象遍布,所以河南是牵象之地。其实到了宋朝时候,一些文献上也有河南地区大象跑去践踏粮食的记录。只能说古代的气候和我们现在差异非常非常大。

    ?

    第

    109

    章

    第109章后挂彩大师的一生

    初挽和聂南圭追了好一段,

    也没追到,不过打听了打听,正好遇到一个那人的同村。

    这地界做古玩买卖的多,

    有时候一个村有几十个全都是做这一行的,

    本身就是拉帮结伙互相带着做。

    那个同村说起来,

    说卖家已经回家了,当下问清楚了地址,当即雇了一辆牛车,

    拉着他们赶紧去追。

    坐在车上,两个人还有气喘吁吁。

    聂南圭扶着车帮子叹道:“也不好说,

    人家就是一个卖家,

    不一定知道这盘子的来历。”

    初挽捏着那盘子,低头仔细地看,

    看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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