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挽:“会不会耽误你下午的事?”陆守俨:“我倒是没什么,单位也知道我打算结婚,最近忙,不过快中午了,你饿了的话,自己把椒盐烧饼拿出来吃。”
他这一说,初挽还真觉得有些饿了,便侧过身,从副驾驶座那里探过身去。
陆守俨把车速放慢,缓缓地开着:“就在我那个军绿帆布包里。”
初挽打开,里面放了不少东西:“找不到……”
陆守俨提醒:“应该挨着水壶,油纸包着的,你再找找。”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角余光扫了一眼。
她正侧过来抻着身子去后面够,这个姿势让她身子是扭着的,白色娃娃领衬衫原本是挂在身上的,并不显,但是现在这么抻着,那腰就显得特别细地拧着。
细腰微塌下去,后面的臀部竟然翘起来。
明明很瘦弱的姑娘,但是那里竟然格外圆润饱满。
陆守俨眸光微烫,收回视线:“还没找到?”
初挽:“找到了!”
陆守俨颔首:“嗯,那就行,水壶也拿过来,里面有水。”
初挽吭哧吭哧的,把那一包烧饼拿过来,又拽着绿带子把军用水壶也拽到前面来了。
她如获至宝,打开油纸包,虽然已经凉了,不过还是闻到了面食的香味,混合着椒盐芝麻的酥脆,勾人食欲。
早上吃饭太早,折腾了这大半天,确实有点饿了,再说这芝麻烧饼确实香。
初挽拿起来一个,看了看陆守俨:“你吃吗?”
陆守俨:“我还不饿,你先吃吧。”
初挽便拿起来一个啃了一口,实实在在的酥香,一咬掉渣,初挽用手接着芝麻酥脆,大口大口地吃,又把手里接着的芝麻碎屑也捂到嘴里,还舔了一口手指上的芝麻碎。
一个烧饼下肚后,她满足了,略擦了擦手,又拿起旁边的水壶来灌了几口水。
吃饱喝足,她看向旁边的陆守俨。
陆守俨微微抿着唇,严肃地望着前方。
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过于严肃了。
她想起昨晚,便福至心灵。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后来的她什么没见识过。
她便尝试着道:“你也饿了吧?我喂你?”
陆守俨颔首,淡声道:“好。”
初挽便拿了一个烧饼,侧过身去,举着喂给陆守俨吃。
陆守俨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她便故意动了动手指,于是他的牙齿浅浅地擦过她的指尖。
初挽忙诉苦:“你咬到我了!”
陆守俨顿时蹙眉:“很疼?”
初挽低头,看着自己指尖的芝麻碎,道:“其实也没事。”
说着她将指尖放在口中,把芝麻碎屑舔着吃了。
这么吃的时候,故意看向陆守俨方向,从侧面看,他下颌线微微绷着。
她便越发兴致勃□□来。
前面路况很好,也没什么放羊的,可以慢悠悠地开,她很有心情折磨折磨他。
于是她举了水壶,很乖地道:“我喂你喝水吧。”
陆守俨:“不了。”
初挽好奇,歪头打量他:“你不渴吗?”
陆守俨紧握着方向盘,望了眼初挽。
初挽无辜地抱着水壶,很乖很关心的样子。
陆守俨微吐了口气,找了一处合适的地方,把吉普车停下来了。
初挽一脸纳闷:“怎么了?”
陆守俨没理会,接过来水壶,仰起颈子大口喝了。
初挽侧首看着他,看到他张扬凌厉的颈部线条,以及那随着吞咽而滑动的凸起喉结。
她有些做作地长叹一声:“都说了要喂你!”
陆守俨喝了水后,擦了擦唇,拧上军用水壶的盖子,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初挽一脸坦然,眼神无辜。
陆守俨发动吉普车,前行,在吉普车启动的时候,才沉声警告道:“挽挽,我说了,别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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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研反正考完了,考成什么样初挽也不知道,且等着消息吧。
她琢磨着,反正她已经订婚了,老太爷心里也安稳了,没什么大心事,万一考不上也不要紧,可以慢慢地在市场上淘换东西攒着钱,有时间就学习,等明年再考就是了。
所以这段日子,她就安心在家里陪着太爷爷,给他擦擦身体,洗洗脚,按摩下腿脚,也陪着她下棋。
下棋时候,老太爷突然叹了声:“挽挽这棋下的,比起守俨来差远了。”
初挽笑了:“我又没在这上面下过功夫,再说他比我大!”
老太爷:“守俨十几岁时候下棋就很有一手了。”
初挽回想了下,不记得这茬:“原来他还陪太爷爷下过棋?”
老太爷:“你陆爷爷过来,他都跟着来。”
初挽想了想,有些好奇:“太爷爷,他为什么后来从军了,是你让他去的吗?”
老太爷听闻,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你干嘛不问他,倒是问我?”
初挽:“他不告诉我。”
老太爷摇头谈:“他不告诉你,你想办法让他告诉你不就行了。”
初挽也就不问了,不过她总觉得,在陆守俨的人生中,其实太爷爷算是很重要的一个人了。
陆守俨对太爷爷的了解,确实比她以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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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夏,地里的庄稼也该收了,陆守俨周末地时候过来了,带了几个以前的属下,三下五除二给收割了,中午初挽招待着他们吃了一顿饭,晚上他们走的时候,麦子都已经晒在场院里了。
村里其它人看到,自然羡慕得很,这年头,工人和军人都是大家羡慕的,这陆守俨以前是军人,现在进城当官,结果初挽竟然找了这样的人家。
一时之间,谁不捧着初挽。
因为陆守俨第二天有事,还得上班,傍晚时候走了,不过那几个朋友说定了,过两天麦子晒晒,他们就过来脱粒。
本来依初挽的意思是犯不着,反正麦子都晒上了,后面简单了,她可以慢慢弄,不过那几个昔日战友不由分说要来帮忙,初挽也就认了。
她看出来了,这种同生共死的交情不一般,陆守俨退了,那几个属下恨不得有机会报答他,现在能来帮自己收个麦子,简直是小菜一碟。
不过初挽也不愿意太亏待人家,这天,她和太爷爷说了一声,提着篮子去乡里赶集,想着割几刀肉,再买点别的什么菜,农村没有的,等人家过来收麦子时候好好招待人家,吃顿好的。
这个年代的农贸市场已经活络起来了,十三陵水库的鲜鱼,现场宰杀的母鸡,一筐一筐的黄金帅苹果,豆角土豆青菜以及红彤彤的辣椒,叫卖声此起彼伏的。
初挽买了几尾鱼,两只鸡,又买了一大块五花肉,最后拎了一些青菜,篮子里满满当当的,手里草绳还拎着一嘟噜。
她满载而归,就要回去,谁知道走在路上,就见路边一个农村老太太,正蹲在路边。
老太太已经年纪很大了,没有九十也得有八十,像是一棵干瘦枯萎的老树,皱巴巴地佝偻着身子。
初挽乍见到,只觉得那背影像极了自己太爷爷。
或许人年纪大了,都会缩小,会枯萎,就像一朵花最终蔫了的样子。
她走近了,便见那老太太正捡烂葡萄往嘴里吃。
那葡萄已经烂得差不多了,实在没法吃了,不过老太太却捡了一个又一个,往自己嘴里塞。
用干枯的手捏起一颗葡萄往自己嘴里添,那指甲缝里都是脏泥。
初挽微微蹙眉,其实有穷人吃糠咽菜也正常,这世上永远会有穷人,但是这种烂了的葡萄,就怕吃了闹肚子。
况且,她并不能看一位年迈的老人去吃这些。
这个世上总是有一些可怜人,她不是什么圣人,不可能永远顾及所有的可怜人。
但是唯独两种,一种年迈老人,一种柔弱孩童,却让人看不得。
柔弱儿童,还不曾经历过这个世界的美好,便被残酷的现实摧残,终究让人心生不忍。
而老人经历了大半个世纪的风霜,她的生命即将走到最尽头,她再也没有翻盘的希望了。
最后塞到嘴里的那腐烂的葡萄,仿佛就是她人生最后的定格。
初挽站着看了一会,便走回去旁边的水果摊,要了一斤葡萄,又要了一斤烧饼,之后走到老太太跟前:“奶奶,这个我买多了,送给你吃。”
那老太太开始没听到,初挽又说了一遍,她才有些木讷地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初挽。
初挽再次重复了下,把东西塞给她,之后起身就要走。
老太太赶紧拽住她的衣角,坚决不要,初挽放下就要走。
谁知道这时候,旁边就有个妇女大声嚷嚷着:“闹腾什么呢,你一天到晚就不能消停消停!”
初挽回过头去看,正是刚才她买葡萄的那家摊主,大脸庞,围着围裙,看上去五十多岁。
老太太就要把东西给初挽,那妇女却劈手夺过去了。
初挽上前:“请问,你这是做什么,这些东西是我给这位奶奶的。”
那摊主却笑了:“哟,你谁啊,这还学雷锋做好事了?”
初挽:“你既然自己卖葡萄,干嘛让一个老人吃那种烂葡萄,吃了回头闹肚子怎么办?”
那摊主一下子笑了:“这还管起来我们家事了,怎么,你想给自己认个奶奶,行行行,有本事你接走,接不走就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老太太见此,眼泪一下子落下来,忙把东西往初挽手里塞:“这是我儿媳妇,我们家的事,你甭管。”
初挽当下也看出来了。
其实这种事很常见,农村老人,没退休金,能干活的时候还好,好歹能发挥一些剩余价值,但是等老了,实在干不动活了,就成了老不死的,底下儿媳妇孙媳妇看着就膈应。
所以对于这种没退休金的农村老人来说,长寿反而是遭罪。
她沉默地站在那里好一会,看着那摊主没好气地指使老太太干这个那个,老太太颠着小脚,踉踉跄跄地忙前忙后。
集市上重新恢复了热闹,络绎不绝的人流,此起彼伏的叫卖,有人偶尔眼神扫过那老太太,不过没什么停留。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大家见怪不怪了。
初挽转身,准备离开。
这位儿媳妇说得也对,她确实不可能把这位老人接家里来照顾,这种路上见到顺手洒洒水的好心并不能帮衬人家什么,甚至也许给人家添麻烦。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样物件。
她陡然间意识到了,重新看过去,那是一个小挂件,就缀在老太太的簪子上,散发着莹润的光。
她盯着仔细看了看,是一件和田白玉的挂件,看不出来是什么题材,只看出是一个小人儿,约莫三四厘米长,玉质竟然尚可。
一般来说古玉卖不过新玉,因为玉器玩家更注重玉色玉工,这样的一块古玉没什么文化内涵的话,大概也就十块八块的。
但是初挽今天就想做点什么。
所以她径自过去,故意问老奶奶:“奶奶,你这簪子上的挂件,这是一块玉?”
她这一问,那摊主马上狐疑着说:“你干嘛?这就是一块石头,你什么意思?”
说完,还没好气地瞪了老奶奶一眼。
初挽自然明白,农村人这方面意识比城里人更滞后,他们还停留在前些年的意识里,家里有老玩意儿怕被“破四旧”,所以什么事都不敢声张,得躲着,怕人知道。
初挽也就道:“这块玉,我想买,我愿意出钱,奶奶就开价吧,看看多钱愿意卖。”
她这话一出,农贸市场上所有的人都看过来,大家惊诧地看向初挽,也有人盯着老奶奶簪子上那挂件看。
并不大的一块,看不出什么名堂。
老太太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簪子。
摊主眼睛却亮了:“你出多钱?”
初挽笑了:“我愿意出一百块买这个玉挂件。”
一百块?
所有的人都被惊到了,要知道这是昌平郊区,这里可不是城里,城里两三个月工资可能凑一百,但是庄稼人,就算这种农贸市场想买菜,很多人都是提着家里种出来的粮食来换,以物易物多的是,很多人这辈子就没见过大团结。
结果,就在这农贸市场上,竟然有人要花一百块买这么一个玉挂件!
摊主嘴都在哆嗦,瞪大眼:“真,真的?”
老太太也不敢相信:“姑娘,姑娘,你犯不着,这个不值钱,就是一个坠子,你要,我送给——”
然而摊主却嫌弃地瞪了老太太一眼。
初挽自然看出来摊主的贪婪,也看到了周围人的震惊。
其实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行家,她从来不会就这么直白地喊价,这么一喊价,别人肯定以为自己卖低了,就得拿腔作势了。
一个古玩买家哪怕面对天大的漏,也得不让一分一厘,在那里兢兢业业地讨价还价,争取用最低的价格把那个天大的漏捡回来。
但是现在,初挽不是要捡漏,她就是要送钱。
她笑着说:“一百块,我买这个挂件,想卖的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条件。”
那摊主搓着手,眼睛发亮,兴奋地说:“行行行,咱谈谈!”
初挽:“一百块不是小数目,万一你们买了后又后悔怎么办?”
摊主忙不迭地道:“怎么可能,不会后悔的!我们不后悔!你要,我们这就卖给你!”
初挽问:“你们哪个村的?”
摊主忙说了自己的村子,初挽便提议:“我现在身上也没带钱,这样吧,后天我过去你们村,找你们村委书记,请你们村里老人一起见证,我把这个挂件买下来,到时候银货两讫,怎么样?”
摊主一听:“你是不是蒙我们的,别回头你跑了!”
初挽:“随你,不行就算了。”
哪能算了呢,一百块呢,周围多少人眼睛发绿地看着呢。
摊主只好道:“行行行,就依你,你可千万得去啊!”
作者有话说:
婚期?应该后天就结婚吧
?
第
77
章
第77章方相氏
第二天,
陆守俨几个老战友过来帮衬着把麦子给打了,扬了尘,又给摊在院子里晒上,
初挽也着实做了一些菜招待他们。
其实初挽手艺一般,
不过到底是大鱼大肉,
又是新鲜的,随便做做就一股子鲜味,大家都吃得尽兴,
几个人赞不绝口地夸,说嫂子如何如何好。
初挽听着,
好奇:“我的厨艺好,
还是他的厨艺好?”
大家一愣,看看陆守俨,
看看初挽,
之后纷纷表示:“当然是嫂子厨艺好!”
只有一个愣头青:“我觉得还是陆团长厨艺好吧!”
他虽然转业了,但大家下意识这么叫他。
大家听这话,
纷纷瞪那人,
之后全都笑起来。
当天送走这几个老战友,她便陪着老太爷,看着麦子,
一起说说话,顺嘴说起这老太太的事来。
老太爷倒是没说什么:“你性子良善,
愿意出手,
那就出手,
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初挽:“这个世上有许多不平事,
看不到,
入不了我眼,
或者我力有未逮,也就罢了,但是这一桩,被我看到,我又能做,如果花一百块钱就能办好,这一百块钱,我就觉得值。”
老太爷笑了,摸了摸初挽的头发,没说话。
这天初挽径自过去那老太太的村里,那家姓顾,她打听着到了那家,那家人已经眼巴巴地等着了,见到她,忙问她要钱。
初挽不慌不忙,意思是先找村委书记,再找两位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来。
那家人自然不乐意,不过也没办法,只好请来了,一时之间,村里不少人来看热闹,都围得满满的,那位老人也在。
初挽便提起来:“我可以一百块钱买这个玉挂件,但是我这玉挂件是要给老人戴的,我比较迷信,所以有些要求。”
其实顾家人已经提心吊胆,生怕她反悔,现在听到她这么说,自然忙不迭答应,连连点头,问她什么要求。
初挽也就说了:“有村委书记,和村里两位老人在这里,那我就提提我的要求,这个玉挂件是从这位老奶奶手里买来的,所以这一百块钱是这位奶奶的,必须交到她手中。”
顾家人听着,连连点头,交给老妈子,那也是自家的钱,怎么着都成,自然没意见。
初挽却又提出:“既然是奶奶的钱,那我就必须保障,这钱在她手里。”
她这么一提,大家都一愣:“那该怎么着?”
这下子,连村委书记都不懂了。
初挽:“我希望村委会能帮忙代管这一百块,每月给老奶奶一块钱,其它时候,无论是谁来支取,统统不能给。如果老太太万一早早没了,这钱就捐给乡里种树了。”
顾家人:“啊?这样?”
初挽:“不行的话,就算了。”
说着,她起身就要走。
那边自然赶紧拦着,求爷爷告奶奶地拦着,大家纠缠了一番,初挽又和村委书记敲定了细节,最后终于说定了,一个月给一块,万一老太太活不到那个年头,剩下的钱就给乡里买树苗。
那顾家人倒是也觉得还行,不过此时看那老太太,简直恨不得供起来了,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要知道,对于农村人,一个月一块钱也是不少了,平时大家去集市上,鸡蛋换挂面,麦子换鸡蛋的,平时就没怎么见过钱,要用钱买也行,油条三分钱一根,鸡蛋五分钱一个。
她家鸡窝里一天能捡一个鸡蛋挺高兴,可这一块钱就能换二十个鸡蛋呢,每个月白白擎收二十个鸡蛋,可不得乐死!
为了这一个月一块钱,一家子自然小心服侍着老太太,老太太这个年纪,能安稳活八年,也就差不多够本了。
又因为用剩下的钱是捐给乡里买树苗的,不涉及个人利益,乡里也不至于看上这点钱,所以没人会盼着老太太早死。
初挽又和村委会具体约定好了,这钱交给村委会会计来保管,而她有权利过来查账,一旦出现贪污或者别的什么,她有权利追回。
这么商量着的时候,她也含蓄透露了自己未婚夫家的背景,对那村支书点了点,村支书恍悟,想着这一口气拿出一百块的人,果然是有背景的,当下越发保障,自然不敢在这一百块上动什么脑筋。
其实村委会自然有村委会的考虑,他们也愿意当这个好人,毕竟村里老太太被儿媳妇虐待,传出去也不好。
于是当着村委会和大家伙的面,初挽拿出了一百块,郑重地交给了村委会,而老太太也把那块玉挂件给了初挽,彼此也把签了一份契约,规定好了后续的种种。
那老太太把簪子上的玉坠递给初挽的时候,干枯的手颤抖地握着初挽:“姑娘,姑娘,我老妈子给你磕头了。”
说完,就要跪下来。
她并不是不懂事,知道自己这玉件要是想卖,根本卖不上价,要是真那么值钱,早被儿媳妇抢走了,哪等得到现在。
小姑娘这是活菩萨来救自己的啊!
初挽忙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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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后,初挽向初老太爷报告了,初老太爷笑呵呵的:“我的挽挽就是聪明。”
初挽也觉得自己这事办得不错,搁以后的年月,这就等于一个养老年金或者是退休金了,有退休金的老人,活着,年轻人有钱拿,死了,什么都没有,所以没人盼着这种老人早死,都是小心伺候着。
至于村委会,到底受制于自己的身份,断然不敢有什么念想。
初老太爷:“那玉挂件,你拿来给太爷爷看看。”
初挽便把那玉挂件拿出来,随手给初老太爷:“我看着玉质倒是不错,和田玉,就是雕的样子奇怪,我不认识,不知道是什么。”
初老太爷拿到那玉,打量了一番,道:“说说你对这玉的想法。”
初挽也就分析道:“这玉件的包浆厚重,皮色也比较自然,看起来是用砣子做的,而且从玉痕看,应该是唐朝时候的砣子。”
所谓砣子,就是治玉时的砣机,不同朝代叫法不同,有叫琢玉机的,也有叫解石机的,一般做工的可能直接叫砣子,这种机器在《天工开物》中有详细的记载图绘。
能看出是唐朝砣子,那就可以断定是唐朝的玉了。
初老太爷:“依你看,这块玉,你如果看到,愿意出多钱来买?”
初挽略沉吟了下,道:“这种古玉虽好,但是做工到底不如后来的新玉,如果没个来历,怕是卖不上什么价,过去潘家园摆摊,也不过是十几块,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收这个。”
收了,费劲地卖,挣几块,不值当。
将来也许会升值,但是那个涨幅未必跑得赢别的上等好玉,这个世界上值得投资的物件还有很多。
她望着太爷爷手中那块古玉,看着那古玉奇怪的雕形:“当然了,如果有些来历,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她觉得,依她后来的见识,她看不出来的,那别人也就看不出来。
没有被发现,没有被世人认同的价值,那就不是价值。
太爷爷笑了:“你竟也没看出,这是方相氏啊。”
这么一说,初挽也是意外,忙拿过来仔细看,一看之下,她恍然。
方相氏是古代傩文化中以驱疫避邪的神,在《周礼》中曾提到,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难,以索室驱疫。
汉朝时,年终尾祭都要举行大傩驱逐瘟疫和鬼怪,走在前面半人半兽的鬼王便是方相氏。除此之外,方相氏在古代贵族葬礼中也要行走在棺前,到了墓地还要先下到墓圹中。
不过唐宋之后,傩仪便演变为傩戏,傩仪中的神祇方相氏也逐渐变为钟馗判官等,明朝时候又演化为方相方弼二神。
正因为傩文化的演变,方相氏存世的形象颇为罕见,方相氏的古玉也不曾有过,以至于连初挽都没认出这竟然是方相氏的雕件。
她摩挲着这玉挂件,叹道:“其实我记得这个,不过刚才还真没认出来。”
也是因为那老太太衰败老迈,实在是可怜,让她动了恻隐之心,无意中看到,只是想帮衬一把,竟没想到,得了这么一个罕见物件。
初老太爷叹道:“这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古树落下的叶子。”
初挽听着,也有些感慨,这片叶子,自一千五百年前而来,透过时空缝隙落在人间,她竟也险些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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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挽对这玉挂件颇为喜欢,倒不单纯因为以后文化内涵被挖掘后可能的机会,还因了这种不可思议的巧遇。
她最开始出那一笔钱,确实没想着捞什么好处,没想到意外得了这么一个东西。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算是一份奖赏吧。
这时候进入七月份,高考的成绩出来了,先是苏岩京被首都师范大学录取了,他高兴得一蹦三跳,村长家也很高兴,这是他们家女婿呢。
三喜见到人就笑,村里人就打趣说她“嫁了贵婿跟着进城了”,三喜红光满面,挺着胸脯,眼里都是骄傲。
苏岩京高中后,也是耀武扬威得很,陈蕾便有些坐不住,不断地往乡邮局跑,后来终于,她也拿到了录取通知书,被京大历史系录取,陈蕾兴奋得跳起来,陈家所有的人都激动起来,一个个觉得脸上有光,就连村支书都过去陈家好几次,说是祖坟长蒿草了。
“这可是鲤鱼跳龙门了!”
“咱们村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
村里人也都与有荣焉,有人甚至提起说永陵的风水好,永陵村的人也沾光了,以后村里可能还会出大学生。
而就在这种欢喜鼓舞中,大家伙终于想起来初挽。
开始的时候,大家不好意思问,怕初挽没考上觉得不自在,不过总归有人试探着问了问。
初挽:“录取通知书?我没让寄这边,到时候如果能录取,寄我未婚夫单位。”
再被问详细的,她就说:“这个我也不知道,还没细问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结果,得打听打听。”
她这么说,大家自然都有些猜测,于是很快全村都知道,初挽没考上。
其实初挽没考上,才是正常的,初挽要是能考上,那才不正常了。
那天陈蕾过来了,初挽见到她,自然恭喜,恭喜她考上了。
她不喜欢陈蕾,但也不至于多讨厌,她还得感谢陈蕾,给了自己启发,考历史系走正统路线沽名钓誉,这是一个好路子。
所以说恭喜的时候,她是很认真的。
重活一世,大家都在沿着和上辈子大致相同的路线在走,挺好的。
陈蕾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之后摇头叹道:“挽挽,我给你说句实在话。”
初挽:“姐,你说吧。”
陈蕾:“我其实早就和你说过了,你呢,就是认不清自己的情况,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什么,到底不该干什么。”
初挽听着,好奇此时的陈蕾能说出什么道道,便问:“我该干什么?”
陈蕾笑了,倚靠在门槛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初挽,叹道:“你的脑子,要想参加高考是不可能的了。”
初挽默了下,点头:“这个我倒是赞同。”
高考还是挺难的,特别是数学,那些函数什么的,她从来就没学明白过。
陈蕾笑道:“我知道,初爷爷是个有本事的人,他见识得多,懂得多,从小疼你,费尽心思培养你,教了你不少东西,他觉得他把你培养得很好,但是——”
初挽:“但是什么?”
陈蕾:“你太爷爷,到底是老了,他懂的那些都是过时的了,他躲在这深山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外面那是一个发展的世界,他还在用一些固定的思维来看问题,所以他用尽心思教出来的你,在走着五十年前的老路,一条未必走得通的路。”
初挽便不说话了。
陈蕾能说出这些来,她果然是很有想法的,所以她后来成为赫赫有名的鉴宝专家,也不是靠了招摇撞骗的名头,没眼力界看宝,却有眼力界看清这个世界的路。
陈蕾望着初挽:“我给你指一条路吧,你可以走的路。”
初挽:“什么?”
陈蕾:“你这个人脑子不怎么样,但命好,命好在两点上,一点是你有个太爷爷,教你学点古董知识,好歹算是一门手艺,不至于两脑空空,另一个是你爷爷给你积德,让你攀上了陆家这样的人家,靠着嫁人,你好歹不至于日子过得惨。”
初挽认真听着。
陈蕾:“嫁给陆家,让陆家给你找份工作,去文物局,在文物局慢慢混,好歹也是一条路子。”
初挽看着陈蕾,默了好半晌,终于道:“你说得挺有道理的,如果我真考不上,那确实可以这么办。”
陈蕾笑了:“别傻了,你要是能考上,你那未婚夫早来给你通风报信了。”
说完,她径自转身走了。
初挽坐在那里,低头想着。
上辈子一些事,她还没感觉,现在却渐渐品出味儿来了,这个陈蕾真不简单,这种见识,这种脑子,绝对不是一般人。
至少不是一个没怎么出永陵窝在农村的乡下姑娘能有的见识。
她和自己一样,有上辈子的记忆?
但感觉也不太像,上辈子她好像就挺有想法的。
初挽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反正对陈蕾她也没什么好忌惮的,陈蕾的那些路数自己也摸透了,这辈子只需要提防着,别让她靠近自己身边就行了。
陆守俨不是陆建时,这人油盐不进,美色和金钱他都能不为所动,想从他这里下手不太可能。
只要她和自己井水不犯河水,她想怎么搞,自己也管不着。
她正想着,就听到外面好像有吉普车的声音,想着是陆守俨来了,出去看,果然是的。
他下了吉普车,看到初挽,黑眸中便带了笑。
初挽看他笑,多少猜到了:“怎么样?”
陆守俨扬眉,却没答,只是道:“带了一些吃的,给你补补营养。”
说着,便往下搬东西,初挽低哼:“你还给我卖官司了!”
陆守俨这才道:“录取了,通知书带来了。”
初挽一听,心花怒放:“是研究生吧?”
陆守俨:“人家岳教授只招硕士研究生。”
初挽差点蹦起来:“我就这么成研究生了?好好念完,我就研究生了?”
她不敢相信,这也太简单了吧。
虽然上辈子,她手底下古玩店里可以随便招硕士研究生来给她干活,但是她这种没学历的,骨子里还是对那些高学历的有些敬佩的,会觉得那是自己达不到的。
结果现在,她直接跳过了本科生,直接读研究生了?
作者有话说:
傩文化起源于原始社会,夏商已经初具雏形,先秦唐朝时候一直有。
这个傩文化后来流入日本。
解释下其它:
1)男主同事的那件元青花瓷,其实是两步路,可成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