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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你倒是奸猾,一面被肏弄得爽快,一面又哭得好似朕强迫你似得……”这样说着,似乎是觉得不忿,伸手在他腰间捏了一把。

    皇帝的手劲大了些,腰间软肉又最是敏感不过,一把掐下去,温子然低低叫了一声,觉得疼了,本能地眼睛便湿润起来。

    聂铉看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一时竟有些拿不准这是怕羞还是真的委屈不愿,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他今日实在是被周曦哭怕了,平日里看温子然哭得抽抽搭搭可以当是情趣,现在却有些受不了,按在他下眼眶上的指头抹了抹,又捻了捻指头,感觉到指尖沾染的湿意,便叹了口气松开了手:“好好好,别哭了,不动你就是。”

    说着转过身去,竟是要走。

    温子然愣了愣,觉得实在是圣心难测了些。

    往日哭得快断气都不见皇帝开恩放过,今天不过是湿了眼眶,皇帝却转身就走。

    他已做得那般明显,难道真要他开口说想被皇帝压在身下肏弄才行么?

    怎么说得出口!

    羞愤之间委屈更甚,多年间养成的习惯一时改不去,眼泪吧嗒吧嗒地就落了下来,怔了怔,忙又抬了手用衣袖去擦。

    聂铉听他在背后没动静,回头去看,却见温子然一个人坐在那里正抹眼泪。

    内间的灯光比外头更昏暗些,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可怜,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还是折了回去,拉开他可怜巴巴遮在眼上的手,没好气地道:“不碰你了也要哭,爱卿到底要朕怎样才好?”

    温子然怔怔地看着折回身的皇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咬着嘴唇委委屈屈地望着他的眼睛,蓦地闭了闭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得,用指尖勾住了皇帝的衣袖。

    聂铉眸光一晦,看着那勾在袖口的指尖被玄色的帝袍衬得越发白皙,只敢搭住袖角的一点,根本没有使劲的余地,甚至不用衣袖的主人挣开,就会自己滑落一样。

    怯生生得一如其主人。

    嘴角微扬,聂铉到底是轻笑出声,慢条斯理地道:“所以这是……想要的意思。”

    温子然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勾着皇帝衣袖的指尖颤颤巍巍的,却到底没有松开。

    聂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近了两步,重新将他搂回怀里,无奈地道:“怎么就不肯说出来,嗯?”

    温子然把脸埋在他胸口,双手环在他腰上,只是不出声。

    聂铉笑着摸了摸他白腻的后颈,抬手抽开了他的发簪,慢条斯理地道:“既然是温尚书主动挽留,那朕就……却之不恭了。先说好,这一回可不许哭了。”

    第一百六章

    皇帝的要求叫温子然微微一怔。

    他迟疑地动了动嘴唇,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有千言万语恨不得向皇帝倾诉,关于少年时候的种种磨难,关于那些折辱欺凌,关于这从来不受他自己控制的哭泣之疾。

    那是他连对妻子都不敢提起,也从来不敢回忆的疮疤,看似愈合的血痂其实根本不能碰,好像轻轻一触就会叫他疼得撕心裂肺双泪满腮,疼得好像整个人都要碎了。

    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立场去向皇帝说这种事。

    那样卑微的年岁,那样任人欺侮的孱弱,是他乃至于整个清河温氏最羞于见人的阴私,根本不该,也不配向任何人提起。

    何况是皇帝呢。

    风流年少的皇帝想要的是一晌贪欢的爱欲缱绻,绝不会是看他的臣子如同一个怨妇一般哭诉嫡母和兄弟的薄待。

    便是他自己,也不过是贪恋被皇帝压在身下时那难以启齿的灭顶欢愉罢了。

    你情我愿各取所需,却殊然无关情意。

    环在皇帝腰后的指尖无意识地颤抖着,他用了很多力气来遏止这种颤抖,然后摸索着为皇帝解开了腰带。

    聂铉看温子然抱着他半晌不做声,正待动作,便觉察到那双手正十分笨拙地为他宽衣解带。

    他笑了一声捏住那双手,俯身去咬温子然的耳垂:“爱卿一看就不惯做这个,还是朕来罢。”

    衣带渐宽耳鬓厮磨间辗转流出几分春色来,聂铉摸出了那个小银奁,温子然看了他一眼,红着脸,主动折身跪好,伏在了枕上。

    这样的姿势将窄腰翘臀全然地呈现在了皇帝眼前,仿佛主动索欢一样,与他先前的羞涩扭捏全然相反,聂铉都愣了愣,倾身压上去,吻着他白净无瑕的肩背调笑道:“原来温卿竟是……喜欢这样的姿势。”

    温子然咬着一缕乌发,没有出声。

    他不喜欢这样的姿势,仿佛渴望交欢的牝兽,卑微得叫他难受,而且情事间,手肘和膝盖也难免会磨得很疼。

    他其实更希望被皇帝搂在怀里轻怜蜜爱温声软语,用一种能整个被皇帝抱在胸前的姿势被进入,也方便皇帝在做那事的时候,还会细细地亲吻他。

    但是那样的话,一定会被看见流泪的。

    修长有力的手指蘸着冰凉的膏脂抵入身体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聂铉便越发放轻了动作,开拓也做得极其漫长而温柔。

    可纵使再怎么温柔,本就不是用来做这事的地方承受了皇帝傲人的尺寸时,总还是不免难受的。

    温子然把脸深深地埋在枕席之间,眼泪无法自制地落下来,渗进衾被间,沾湿了,复又凉凉地贴在脸上。

    聂铉满足了叹了口气,也不急着动作,只想着叫他适应,看他不动也不出声,也猜到他许久没做了,一开始当还是觉得难受的,就伸出手去扳他的肩膀,要他钻过头来,好亲亲他的脸。

    温子然不肯抬头。

    聂铉还当他怕羞,摇头笑着,伸出手去,用了点力气,强要他抬起头来。

    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本来想要去摸他的嘴唇,却摸到了一手的泪痕。

    第一百七章

    身后滚烫的硬物猝不及防地抽出,温子然愣了愣,皇帝扳着他肩头的手也已经松开了,许久才听皇帝道:“既然这样不情愿,方才又何必故作挽留。朕又不会真的因为你不想侍寝,便给你小鞋穿。”

    话里竟是难得的带了点疲惫。

    顿了顿,又像是有些不忿的补了一句:“你这样又算什么。”

    温子然咬着嘴唇伸手去抓皇帝的手腕,抽噎着道:“不是的……”

    聂铉轻轻挣开了他,将他扳了过来对着那双泪眼和满面泪痕细细地端详着,不说话。

    温子然被看得窘迫不堪,本能地抬了手想要将眼睛遮起来,可皇帝反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许他躲闪,不知看了多久,便凑上来,慢慢地舔去他的泪水:“既然不是不愿意,为甚么要哭呢?”

    皇帝的嘴唇和他的身体一样滚烫,和湿热的吐息一道贴在眼睑上,让温子然越发睁不开眼,睫羽轻轻颤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启齿,只是哽声重复道:“不是的……”

    聂铉在他唇角轻轻地啄了一下,说:“睁开眼睛,看着朕。”

    温子然怯怯地睁开眼,乌黑的瞳子早被泪水浸得湿透了,楚楚可怜的样子。

    皇帝捏着他两边膝弯问他:“想要么?”

    温子然垂下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聂铉眸色微黯,腰下用力,狠狠地将性`器撞进了那已经被拓得十分湿软的穴径里。

    温子然“啊”得惊叫了一声,聂铉拎着他两膝的手向自己腰间提了提,吩咐道:“夹好。”

    他的户部尚书喘息着,顺从地将两腿环在了他腰间。

    眼泪却又簌簌而落,沿着眼角沾湿了鬓间。

    聂铉又舔了舔他的眼角,身下不动,只轻声叫他:“子然。”

    温子然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印象中从未有人这样亲近地唤过自己的名字,皇帝的舌尖灵活软腻,将他眼角的泪水擦拭干净后好像还不餍足似得,又缓缓舔过他的鼻梁,慢条斯理地道:“朕其实也一直在想……像你这样身居高位,年纪也不小,更无什么娇惯习气的人,怎么会这样爱哭。子然,你与朕直说,可是有缘故的?”

    温子然竭力地忍着抽噎,像是想起了什么十分不堪的事一般,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

    聂铉腰下猛地狠狠一撞,温子然惊喘了一声,就听皇帝在他耳边道:“说过了,睁开眼睛。”

    被泪水濡湿的漆黑睫羽又怯怯地张开。

    皇帝吻着他的鬓角问:“那么,到底是什么缘故?”

    温子然摇了摇头。

    皇帝追问:“不能说么?”

    仍旧是摇头。

    皇帝穷追不舍:“就算是对朕也不能说么?”

    温子然轻轻吸了吸气。

    然后抬起双手环住了皇帝的脖颈,主动将自己的嘴唇送到皇帝唇边,却不吻上去,而是轻轻厮磨着,渴求一个恩典一样期待一个亲吻。

    他很轻声地说:“陛下,不要问了。”

    聂铉从善如流地含住了他的嘴唇,有些含糊地问:“可以动么?”

    这一次,便没有再等他的回答了。

    第一百八章

    情事本该是顺理成章的,耽搁了太久,便被酝酿得格外激烈。

    火热的性`器每次都狠狠地顶入最深处又整根抽出,这样大开大阖的肏弄委实叫人无法承受,温子然抽噎得厉害,可是肠肉食髓知味,夹缠相就,紧紧吮着不肯叫那滚烫的硬物顺利地抽出。

    聂铉轻笑了一声,执意抽了出来,一面舔着温子然脸上的泪水,一面在他臀上腿间又摸又掐煽风点火,却不再插入。

    温子然被他肏弄得正是情热的时候,哪受得了这样的虚置,哀哀地哽咽了一声,夹在他腰上的腿催促似得缠得更紧了些,抽噎着道:“陛、陛下为何……”

    聂铉正把玩着他腿根处嫩肉的手指便向上递了递,摩擦过湿哒哒的会阴,摸上那翕张着的湿润穴`口。

    “这里,小嘴儿似得,想吃朕的龙根呢。”

    这话说得放`荡入骨,温子然下意识地哭着摇头,被空虚感和无法满足的情`欲煎熬地翕张着吐出肠液的穴`口却违背了他的那一点坚持,软软地咬住了皇帝的指尖就要向内吞。

    聂铉又是笑,指尖稍稍向内递了递,肠肉的回应便越发热情。

    温子然羞得恨不得昏死过去,紧紧搂着皇帝,自欺欺人地主动送上唇齿去。

    皇帝却只肯在他唇缝间若即若离地轻轻一舔,便弃了柔润的唇齿不顾,自顾自笑着说话:“还说不想吃,手指都吃得这么深……子然,你这里湿得厉害,朕可没有给你用那么多的香膏欸。”

    温子然听出皇帝话里的调戏意味,摇着头哭得更厉害,一叠声地小声叫着:“陛下,陛下……”

    聂铉眯了眯眼,慢慢地抽出那被紧紧夹缠着的手指,温声道:“你想要朕做什么?说出来。”

    眼看着裹满了滑腻的清液的指头就要抽出,贪婪的穴肉挽留得越发殷勤,聂铉只将一个指节留在里头,任由他轻轻摆动着腰身无声渴求着,温柔又残忍地要求道:“说出来,就都给你。”

    温子然揽在皇帝肩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年轻男人紧实有力的肌肉,哽声哀求:“……求陛下开恩……”

    聂铉的手指猛地插了进去,抵到极深的地方,按着湿软的肠壁上最碰不得的销魂软肉狠狠地用指甲刮了刮。

    蓦然间灭顶的快感叫温子然呻吟了一声,尾音拔得尖利,仿佛无法承受一般。

    身体更是食髓知味地夹紧了那根手指,几乎就要泄身。

    聂铉却强行抽出了手指,转而用另一只手捏住了他腿间翘得笔挺的性`器,拇指压上前端的小孔,问他:“这样就满足了么?”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什么,肠内的空虚感顿时更甚,亟待被什么滚烫的硬物狠狠碾过,充实地填满。

    温子然哀声泣道:“不要……进来、求你进来。”

    指尖再次深深抵入,聂铉咬着他耳壳上薄薄的软骨,用气声调笑道:“是这个么?”

    温子然摇着头,身体却贪恋地紧紧咬着皇帝的指节,肠内湿滑的软肉一点点磨过皇帝指头上的茧子,舒爽得浑身发抖,犹觉不足。

    颤声求道:“求陛下……求……”

    聂铉的吻啄在他的嘴唇上,笑着重复道:“到底想要什么,说出来。”

    温子然羞愤难堪得不行,泄愤似得咬住了皇帝的耳朵,却又不敢用力,倒像是含着。

    过了会儿,实在煎熬不住,细若蚊呐地贴在他耳边道:“要陛下的……插进来。”

    聂铉不愿这般放过他,逼问道:“插甚么进来?”

    温子然愤愤地用牙齿咬上了皇帝的耳垂,声音轻得若有似无。

    “就是……那话儿!”

    第一百零九章

    隔日早朝的时候,皇帝耳垂上被咬出的红痕都没褪尽。

    容涵之目力极佳,看得分明,十分玩味地笑了笑。

    金殿上的班次不同于垂拱殿再坐的时候,周曦正以首相之尊站在他上首,他盯着皇帝耳垂上的红痕看了一会儿,再看周曦挺得笔直的腰杆,一阵阵地想笑。

    倒是半点没有往那告假了的户部尚书身上想。

    待到散朝的时候故意落后了两步,在殿门口稍稍等了等,周曦一如既往是最晚退出来的那个,正看着手中白玉笏板上的墨字。

    容涵之蓦地笑了出来,口气十足揶揄地道:“往日只知道周相口舌便给,不想牙齿也这样利。”

    周曦正在想事,猝不妨容涵之与他说话,也没怎么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容涵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示意道:“喏,那一口咬得可真厉害,陛下耳朵上现在都红着呢。”

    周曦愣了愣,渐渐明白了过来,一下子冷了脸。

    他先前也瞧见了皇帝耳朵上的红痕,昨日失态太甚,缓过劲来便觉得无颜见人,自是没有敢正眼瞧皇帝,后来待眼睛消了肿,几乎是落荒而逃出了宫。

    今日见了还以为是容涵之先前咬的,不想容涵之倒反栽到了他头上来。

    他倒不想计较皇帝是不是还和其他臣子厮混去了,只记起昨日的欺侮眼前这人也有份,看他细眼薄唇都笑得弯弯的浮浪模样,捏着白玉笏板的指头都不自禁收紧了,只恨不得抄起来砸在容涵之那张脸上,强行压抑住了这样的冲动,寒声冷笑道:“你倒还有脸提。”

    “我有甚么不敢提的?”容涵之笑得越发得意:“哭得头都不肯抬的那个又不是我。”

    顿了顿又道:“难为周大丞相今日竟不曾红着眼来上朝了。对了,听说陛下昨日便开恩将张宗谅放归府中,只勒令他交了印闭门待查,不知丞相昨日在暖阁里……应了陛下什么?”

    周曦似是想起了什么,顿时面色又红又白,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却是切着后齿恨声道:“你……当本相是你不成!”

    容涵之向来不喜与人争口舌,往日与周曦争执起来,被周曦神色不动的一顿冷嘲热讽后多半捋起袖子就要动手;今日周曦有把柄捏在他手上,却是十分畅快地逞起口舌来:“好端端的,又扯我做什么,我可没哭。”

    眼看着容涵之竟是咬着他一时失态没完没了起来,周曦抿了抿唇不欲再与他争执,寒着脸拂袖要走,却有另一个尖利的声音叫住了他:“周相留步!”

    这样尖利的声音,只有皇帝身边的宦官才会有,周曦回头看去,就看见皇帝身边的太监颠颠地跑过来,满脸堆笑地向他和容涵之作揖:“周相,容相,陛下召见。”

    容涵之噗嗤一声笑出来,问:“只召见了我二人?还是在暖阁么?”

    说着去瞥周曦,便看到老对头的脸色果然如他所料的难看起来。

    那太监却道:“在垂拱殿,还召见了别的大人,二位相爷,请快些移步吧,陛下等着呢。”

    第一百一十章

    聂铉高高地坐在御阶之上,耳垂上被人咬出的红痕尚在,这其实是轻浮得有失人君体统的事,但他神色凛然威严自蕴,叫人看着就只觉得皇帝年轻风流。

    周曦和容涵之不约而同地想,皇帝真的是变了太多了。

    聂铉见他的两个丞相也终于到了,径自说:“都不必多礼了。”

    然后向旁边的太监颔首示意。

    太监就拿着一本奏章念了起来。

    又是西南的军报,骈四俪六花团锦簇,说得却是官军小挫。

    聂铉老神在在地听太监念完了方才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问是问的众卿,却把眼去看容涵之。

    周曦擅长内政,于兵事上也无甚出众才具,循着皇帝的目光,也微微侧身看着容涵之。

    一贯的不动声色,嘴角带着三分笑,让人如沐春风。

    半点看不出才被容涵之气得想动手。

    容涵之却已经顾不得周曦了,冷笑一声道:“文采倒好。”

    说着出列来,琅琅地道:“竟不知西南兵事怠坏至此,臣请陛下早作绸缪!”

    聂铉眉头一跳,便听周曦淡淡地道:“官军只是小挫,次相何出此言?”

    容涵之斜眼睨他,冷笑道:“丞相不通兵事,自然听不出其中猫腻……什么小挫,分明是大败!”

    聂铉向后靠了靠,不出声,只看他的两个丞相说话。

    周曦听容涵之指斥他不通兵事,倒也没什么生气的模样,略微颔首道:“次相军略国中第一,本相自是比不上的,愿闻其详。”

    “第一不敢当。”容涵之撇了撇嘴,转头看向皇帝,欠身道:“军报上道,官君以八千对贼一万,死伤两千,但也打得贼军大溃。姑且不说到底有没有一万贼人,臣只问一句——斩首呢?!官君死伤两千,说是贼军大溃,竟连一个斩首都没有么!”

    能做到朝中重臣站到这垂拱殿上的,哪怕不通兵事的,也没有一个是蠢人。

    叫容涵之点破了其中关节,一时间便都不出声了。

    聂铉也抿了抿唇。

    他是通晓兵事的,自然看出了容涵之所说的这一点,着奏报中其实还有些别的枝节疏漏,分明就是大败之后试图掩饰的模样。

    想了想却是道:“容卿言之有理,但朕看军报,此番还是兵部派去的主事太过贪功冒进了,倘若痛定思痛,稳扎稳打,未必会更恶劣,下旨申斥一番,另派知兵的人前去督战便是了。”

    容涵之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便连周曦也抿了抿唇。

    国朝重文轻武,一向武事不兴。倘若真有那么多知兵的人,先前匈奴扣关犯边的时候,周曦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把容涵之排挤了出去带兵。

    听得皇帝道:“众卿可有什么好的人选么?”

    容涵之上前一步道:“臣愿往,为陛下扫平西南,定教巴蜀永宁。”

    聂铉皱了皱眉头,道:“容卿是一国之相,国之鼎鼐,哪得轻动?”

    这便是不允的意思了。

    周曦想起什么似得抬了抬眼,嘴角那雷打不动的三分笑意似乎一瞬间深了些。

    第一百一十一章

    皇帝到底没允了容涵之的请战。

    待到重臣们退出垂拱殿去,容涵之还是黑着脸的模样。

    周曦唇角微扬,倒是心情不错的模样,到了政事堂,便亲自提笔写了帖子,叫人送到西厅容相那里。

    容涵之接了帖子看了两眼,冷笑着问周曦的侍从:“他现在喝酒不吐血了?”

    那侍从愣了愣,从没听过这样的问询,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片刻后才道:“我家丞相一贯滴酒不沾。”

    “不喝酒还说邀我小酌,酌什么,水么?”说着径自将那寻常官员求都求不来的,当朝首相亲笔下的帖子扔在了桌上。

    侍从年轻,是周氏的家生子,顶了他父亲的班,才跟了周曦没几年,从没见过容涵之这样的,又愣了愣。

    才想起来先前出来时家主与他的吩咐,越发觉得家主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小声道:“我家丞相说,倘若容相不肯赏脸,还有一句话要小人转告。”

    容涵之斜睨他一眼,道:“说。”

    那侍从被他一眼看得心惊胆寒,心说这次相生得好相貌,怎么眼神这般吓人,便是杀人放火的恶匪也未必有罢?

    磕磕巴巴地道:“我家丞相说,倘若容相不肯赏脸,便叫小的代他问一句:当真甘心么?”

    容涵之闻言,还是冷笑,却眯起了眼。

    晚上的时候耳目来报,只道周相请容相去天香楼吃酒,容相应了。

    聂铉正喝茶,险些呛着,好不容易咽下去了,笑得停不下来。

    他实在是没法想象那两个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酒的样子,尤其是在昨日之后,怕不是要砸了天香楼。

    待到笑定了,却又冷下颜色来,吩咐道:“想办法知道,他们说了甚么。”

    周曦心思深沉,一贯擅长矫情镇物,容涵之却极率真,既然向来与他不合,便也不会轻易接了他的邀约。

    却不想他的容卿竟是真的去了,也不知他的丞相是怎么做到的。

    隔日耳目来报,二相说了甚么实在是探听不得,却是打听到了周家侍从下帖子的时候传的那句话,一字一句如实禀报给了皇帝。

    聂铉皱着眉头,有些不明白,容涵之到底有甚么可不甘心的。

    周曦又怎么知道他不甘心。

    他这两个丞相一贯是不对付的,但凡闹起来,便连大臣的体面都不要,每每都不可开交。

    虽然朝臣不睦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但对皇帝来说,主政的首相和掌兵的次相水火不容才是好事,要是刎颈莫逆,他哪里还能睡得着觉么?

    是故也从未试过调解二人的矛盾,只恨不得寻隙添油加火。

    现在却有些摸不清他这两个爱卿的心思了。

    正深思着,便有太监小心翼翼地来请示:“陛下,再过两日便是上元节了,恳请陛下示下,今年是只在宫中办家宴呢,还是在宣明楼上设宴,请众位大臣赏灯呢?”

    聂铉回过神来,怔了怔,反问道:“怎么这么快就上元节了?”

    太监也是被他问得一愣,不知这个快字该怎么回。

    幸而皇帝很快就摆了摆手:“还是只设家宴罢。”

    说完按了按额角,叹了口气道:“朕头疼。”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上元节的时候,皇帝给了众大臣假,自己则设宴宫中,遍邀宗室。

    先帝虽然只有聂铉一个独子,但他自己有许多的兄弟,颖王曹王韩王郕王,加上聂铉后宫的妃嫔与那一群子女,以及诸王家眷,林林总总,倒也有许多的人。

    颖王曹王韩王俱是王服金冠,唯独一贯缓带轻裘风流不羁的郕王聂琪,穿戴的是羽衣鹤氅青竹冠,不像个王爷,倒好似方外羽士。

    他生得极好,风度轩举,肤色莹白得仿佛白玉雕成,这般装束,倒真有一股世外神君的架势。

    神色也淡漠得很,往日含情脉脉如春水的一双桃花眼里都全然是清心寡欲,好像湿润的黑琉璃珠子,明净透亮,却冰凉得全无温度。

    聂铉细细端详着他这个小叔叔,蓦地嗤笑了一声,移开了目光,举起金盏祝酒道:“朕敬诸位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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