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夏以桐眨了一下眼,把钱包放下,搬着椅子挨着她的肩膀过来看她手里的手机,假装无事发生过:“就牛肉吧,羊肉,再点个鱼,我看看还没有别的。”陆饮冰看着她。
夏以桐:“怎么了?”
陆饮冰竖了竖拇指,说:“年轻人,大鱼大肉。”
夏以桐笑了起来。
陆饮冰说:“挺好。”
夏以桐问:“什么挺好?”
陆饮冰感叹道:“咱家还有希望啊。”
夏以桐嫌手机在她手上不方便,自己拿过来,往下划拉菜单,眼睛一瞥,淡淡说:“饿你三个月你就什么大鱼大肉就能往下吃了。”
前年陆饮冰为了拍《破雪》节食减肥,刚恢复正常那段时间每天都吃得下一头牛,夏以桐还没和她在一起,但是已经承担了给她端茶倒水布菜的责任,每天领着她在影视基地附近吃好吃的。陆饮冰听出她在取笑自己,笑道:“好啊你,胆大包天了现在。”
她佯怒着用手去呵夏以桐痒,夏以桐自然不会让她如愿,将手机扔回桌子上,反应敏捷地从椅子上跳开,直接退后了三四步远,挑衅地望着陆饮冰:“来啊来啊。”
“哟呵。”陆饮冰没预料到这一招,扑了个空,意外地挑了挑眉,“看来少林寺真是学了不少啊。”
“那可不,老寒腿了都,不多学点儿不是亏了么。”夏以桐拍拍自己的腿,毫无芥蒂地开起了玩笑。
她这么想得开,陆饮冰的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她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撸起袖子,转转脖子,咔嚓咔嚓响:“我来看看你到底都学了什么本事。”
两人仿佛武林高手对决似的,稳住心神,目光犀利地望着对方,注视着彼此的一举一动。桌上的热茶放凉了,淡褐色的茶叶沉在最底下。
忽然,陆饮冰动了。
左脚迈出去一大步,要来一个突然袭击,夏以桐紧盯着她的脚,早有防备,转身撒丫子就跑。包厢里的桌子是圆形的,直径还挺大,两人一个跑一个追,玩得不亦乐乎。
三岁不能再多了。
夏以桐先跑,陆饮冰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怎么也追不上她,她灵机一动,使出吃奶的劲追,夏以桐还笑着,一看陆饮冰都快撵着她了,瞬间发力。
陆饮冰成功诱敌,在两人形成惯性追逐后,忽然调转方向,转身面对面冲着夏以桐跑了过去,夏以桐紧急刹车,终于没有再次逃脱,叫陆饮冰抱了个满怀。
陆饮冰气喘吁吁:“你倒是,跑啊,接着,跑。”
“不跑了,再跑我,要累死了。”夏以桐没比她好到哪儿去,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陆饮冰身上。
“幼不幼稚啊你?”陆饮冰说着在眉毛眼睛都笑弯的人唇上啄了一口,没好气道,“让我呵一下痒会掉块肉吗?”
“不幼稚,不会。”夏以桐笑得很开心,回了个吻,“但我就是不想啊哈哈。”
两人抱在一处,脑袋挨着脑袋,对着亲,包厢的空气有点上头,心里发痒,亲着亲着就变了味,手撩起衣服,开始在腰上乱摸,倒也没再往里去。
亲完过后,收拾了情绪,整理好衣服,用湿巾擦掉对方脸上的唇印,人模狗样地按了桌上的铃,叫服务员进来点餐。
两个人点了一大桌子菜,从两点吃到四点,饿坏了,又打打闹闹你侬我侬的,居然吃了个差不离。
夏以桐对着杯盘狼藉的饭桌拍照。
陆饮冰摸着肚子在旁边坐着消食,吃个饭累得像在太阳下暴晒的狗,端着杯茶小口小口地抿着,懒洋洋地问道:“你干吗呢?”
夏以桐说:“留作纪念。”
“这有什么好纪念的?”
“就许你用dv拍我那些杂七杂八,不许我拍个饭桌?看这里。”夏以桐手机对准陆饮冰,陆饮冰原本眯缝着眼睛,立时睁开,比了个剪刀手,夏以桐按下拍摄,保存下来。
“那你还不如拍戒指呢。”陆饮冰把剪刀手放下来,重新恢复了慵懒的样子,恨不得睡在椅子上。
夏以桐从钱包里拿出了戒指,放在红色绒面的桌布上,调了一下滤镜,还挺好看的。陆饮冰呆了一下,看了一下手机,估计没半小时是下不来了。
她乐得轻松,夏以桐让她戴上戒指拍照也十分配合。
四点半,两人结账出来,没急着回家,把车开到了附近一个小公园,放眼望去半个人影也没有。戴着口罩和围巾的两人手挽着胳膊散步,肩膀挨着肩膀,你挤我我挤你,三个口袋里一共装了四只手,走得歪歪扭扭。
她们慢吞吞地挪着步子,没有通告,没有新戏,时间被远远地甩在前面。没人说话,或许是因为懒,或许是不忍心打破这份难得的清静。
晃晃悠悠走到了人工湖旁边的大树下,既没有垂柳也没有腊梅,只有太阳还未来得及落下,阳光透着一丝暖意。陆饮冰停下步子,挽着她胳膊的夏以桐被带得也停住。陆饮冰扬了扬下巴,眉毛微挑,夏以桐会意地踮起脚,隔着口罩用力地亲了她一下,陆饮冰被她磕得牙疼,下一刻却笑弯了眼睛,立即用脑袋撞了回去。
砰的一声,两个人都天旋地转了一会儿,哈哈大笑,半拖半拽地搀扶着坐在了湖边的长椅上。
坐也不好好坐,脚要勾着脚,还要搭在对方腿上,最后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两人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窝在一起。
陆饮冰手插·在口袋里,把玩着她的手指,忽然说:“你明天还有假吗?”
“还有一天。”夏以桐脚背在陆饮冰小腿肚子上勾蹭着,眼角眉梢都是惬意的笑。
陆饮冰:“按照惯例,明天我舅舅们要来我家吃饭。”
夏以桐笑容一僵,觉得自己汗立刻就下来了:“……要不我躲房间里?”
陆饮冰握着她的肩膀,淡淡地看向她:“你说呢?”
夏以桐:“……”
第228章
初二回娘家是一个中国民族传下来的春节传统,但是陆饮冰的姥姥姥爷都过世了,没有娘家可回,陆母的兄弟们基本都在京城,过年想聚聚,彼此一合计,干脆每年轮流到一家过年,今年正好轮到柳欣敏家。
陆饮冰先前跟她提过这个问题,她当时没有回答,还以为对方是开玩笑,谁知道这么快就成真了。
见舅舅和见父母的意义不太一样,类比于谈恋爱告诉父母和谈恋爱告诉各种亲戚,告诉了亲戚基本上这事儿就算是没有反悔余地了,虽然婚都求了,铁板钉钉,但是……
夏以桐觉得心里的叹气都能从天灵盖飞出来,把口罩拉上去,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陆饮冰去拽她口罩,好笑道:“你干吗呢?”
夏以桐捂着眼睛不让她动,说:“我消化一下。”
陆饮冰问:“见不见?”
夏以桐说:“……见。”
自打陆饮冰说了这事以后,一整个初一她都心神不宁,絮叨得跟麻雀似的,隔一会儿就要问陆饮冰问题。
“你有几个舅舅啊?”
“三个,还有一个远房的,但是和我家、舅舅家都是好朋友的舅舅。”
“没有阿姨?”
“没有,我姥就生我妈一个女儿。”
“哦哦。”
……
“你有没有跟你舅舅们提前提过这件事啊?”
“提过了。”
“哦,他们什么反应?”
“很期待。”
“他们肯定没想过是个女的。”
“那当然,一般人也想不到这个。”
“万一不接受呢?”
“你性别歧视啊,我以前也没想过会找个女人啊。”
“……”
“他们都留过学的,见多识广,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
“除了你舅舅还有谁?”
“舅妈表哥表姐表妹。”
“他们也要知道?”
“都一起吃饭的啊,难道单独把我舅舅们带书房,再拉出来你跟他们介绍?”
“我是想着……没别的意思,人多了会不会暴露出去啊,说漏嘴什么的……”
“我会嘱咐他们的,都是成年人,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哦。”
……
夏以桐躺在床上,手越过枕头,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戳了一下home键,屏幕亮起,显示凌晨一点半,她翻了个身,面对着陆饮冰,手环到对方腰上,脸贴着她的锁骨,进行今晚的第三次入睡准备。
明天就要见陆饮冰的舅舅了,万一人家不同意怎么办?万一陆饮冰挨骂怎么办?那种家长欣然接受的场面只能出现在里吧?就算有这样的一次机会,在陆父陆母身上也全都用完了,怎么办怎么办?无数个怎么办充斥在她的脑海里,辗转难眠。
再一看陆饮冰,十一点就睡了,此时还发出细微的鼾声,夏以桐不由得有些生气,牙齿磨了磨对方的锁骨,这人心怎么这么大呢?
她折腾到几点入睡自己没了概念,等觉得特别困眼睛都睁不开了才自然入睡,一觉醒来床上躺着的陆饮冰已经不见了,手机里躺着陆饮冰发给她的微信。
【我先起床了,看你睡得熟,就不叫你了。】
【八点了,楼下有早餐,温在锅里,你醒了就下来吃饭吧。】
【我在床边看了你半个小时,偷亲了十次,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啧。】
【我舅舅们拖家带口的来了,我在客厅陪他们聊天,乖,下楼记得穿好衣服。】
来了。
来了?
来了!
啊啊啊啊啊!
夏以桐第一时间钻进了被子里,假如她有变身术的话一定就地变成一只蜗牛,钻进背上重重的壳,谁敲也不出来。
装睡,对,装睡。
夏以桐苦着脸闭上眼睛,两分钟后,她又猛地睁开,根本睡不着。
陆饮冰都给她舅舅铺垫过了,要带对象见他们,自己要是失约的话,陆饮冰肯定会失望的,她要是不去的话,丢的就是陆饮冰的面子了。
她得起床了。
夏以桐满面愁容地套上睡衣去洗漱,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表情,又叹了口气。
……
楼下。
陆饮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掏出来看了一眼进来的消息,莞尔。
【我洗漱完了,你能不能上来跟我一起。】
陆饮冰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上楼一趟。”
一个样貌看上去小一些、打扮得青春靓丽的女郎闻声赶紧跳了过来:“接嫂子么?我也去我也去。”
陆饮冰手指作枪,冲她“啪”的开了一枪:“你嫂子脸皮薄,不许闹。”
陆饮冰表妹立刻捂着心口假装中枪,笑道:“不闹不闹。”
夏以桐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听到敲门声咻的跑上前拉开门,焦急的话同时不受控制地蹦出口:“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好紧张啊,万一——”
她呆住了。
陆饮冰脑袋上长了两只手,不,好像是个人。
陆饮冰侧身让开,那两只不停挥动的手才停了下来,朝她伸了过来:“嫂子你好,我是饮冰姐的妹妹,我叫柳橙。”
“柳小姐,你好。”夏以桐被“嫂子”闹了个大红脸,愣了愣,握住她的手。
柳橙貌似不知道见外两个字怎么写,上来就亲切地勾住夏以桐肩膀,上上下下打量,笑嘻嘻道:“嫂子长得真好看,比电视上还好看。”
夏以桐干笑了两声,不知道怎么回答,干巴巴回了句:“你也是。”
她朝陆饮冰投去求助的目光。
柳橙:“我也是什么?我没上过电视呢。”
陆饮冰两指捏住柳橙的手腕,甩到一边去:“你怎么那么多话,下去玩儿去。”
柳橙转头就冲夏以桐拖长音撒娇告状:“嫂子~你看她~”
夏以桐害羞得手足无措,就差找个地洞钻进去,陆饮冰抬起脚冲着柳橙的屁股虚招呼了一下,柳橙夹着尾巴大笑着跑了,边跑边向楼下震撼预告:“我嫂子要出场了啊,大美人儿!招子都放亮点儿!”
夏以桐:“……”
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陆饮冰道:“我就不该让她上来,唯恐天下不乱的玩意儿。”
夏以桐呆了一下,说:“挺可爱的。”
陆饮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有很明显的戏谑意味,夏以桐清咳了一声别过脸,在陆饮冰的陪同下下楼,越往楼下走她就越紧张,陆饮冰揽着她的腰,一直揉捏着她的手指以作安抚。
客厅里坐满了人,一眼看过去有十来个,仔细数了数,八个中年人,是舅舅和舅妈了,保养都很好,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人,看外貌判断不出排行大小,三个和陆饮冰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包括柳橙在内,依次应该是表哥表姐和表妹,那么就是有一户人家的孩子没来。
陆饮冰带着她一个一个介绍。
“这是大舅,大舅妈。”
夏以桐心脏都快蹦出喉咙口了,伶俐的口齿卡了壳,僵着身体调整情绪笑了一下,二位长辈回了她一个笑容。
陆饮冰咬字很慢地重复了一遍:“大舅,大舅妈。”
两人也期盼地看着她。
夏以桐发抖的手指贴在裤缝上:“……大舅,大舅妈。”
那个被称为大舅妈的女人和丈夫一起应了一声,从身后变出个大红包,交到夏以桐手上,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圈,慈眉善目道:“新年快乐。”
夏以桐连忙摆手拒绝:“您太客气了,我不能要。”
大舅妈已经跑开了,不让她把红包再塞回来。
陆饮冰在她手上按了一下:“收下吧,见面礼,这是习俗。”
夏以桐欲哭无泪,她哪能不知道是习俗,但是……但是……她心里的但是还没出来,已经被带去了另一边,陆饮冰介绍说:“二舅和二舅妈。”
一回生二回熟,夏以桐没什么犹豫,跟着道:“二舅,二舅妈。”
“你好。”二舅妈和大舅妈一样给她封了个大红包,沉甸甸的都压手,还不忘笑着夸了句:“这孩子长得真标致,是吧?”
其余几位一起应和,一派和谐。
“三舅和三舅妈。”
“三舅,三舅妈。”
夏以桐单手都快握不住那三个叠在一起的红包了,陆饮冰伸手接过来,将她带到最后一家人面前,夏以桐想,这个应该是远亲的那家。
陆饮冰说:“这是和我们家交情很好的梁舅舅,和梁舅妈。”
梁?
夏以桐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但眼下不能跟陆饮冰确认,只是细细地观察了面前两位中年人的五官,隐约能看出来,尤其是梁舅妈,和梁舒窈有四五分相似。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剩下那三个青年人就应该是陆饮冰亲舅舅的孩子,而梁舒窈则是唯一缺席的那个。
是因为她吗?
“梁舅舅,梁舅妈。”
“新年快乐。”梁舒窈的母亲同样也给夏以桐封了个大红包。
不知道是不是陆饮冰叮嘱过,家长们没有对着夏以桐问东问西,在见过面表示了善意后,便自顾自地聊他们的天去了。陆饮冰则带着夏以桐去和她的同龄人玩。
夏以桐低声问道:“梁舒窈的父母?”
“嗯。”陆饮冰看起来不太想提及这个话题,夏以桐就没再往下问。
表哥穿着熨帖的白衬衣、黑西裤,在家也是商务范,表姐则打扮低调,但是看衣服质地也不是寻常人能消费得起的,最接地气的要数柳橙,作为年纪最小的,叽叽喳喳没个完。
不一会儿就咧咧开了:“话说梁表姐真不够意思,去年没回家,今年又不回家,不会把我们都忘了吧?在这个大好日子里,不行,我要给她打个电话问问,一天天都忙什么呢,过年也不休息。”
夏以桐看向陆饮冰,果然见她变了脸色。
柳橙手快,夏以桐比她慢一步,而且根本没有立场阻止她,表哥表姐也一副期待的样子,柳橙拿手机拨号,对着听筒听了一会儿,拿下来激动地说:“通了通了。”
然后开了免提。
“喂?”梁舒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柳橙子,你不在家过年骚扰我干吗?”
“过着年呢,这不是想你了嘛。”柳橙说,“你等着啊,我让大家伙儿给你打个招呼啊。”
表哥:“舒窈。”
梁舒窈回了一句:“哟,听这声音够沙哑的,又熬夜加班了?”
表姐接过手机:“说加班,谁比得过你啊?一年拢共聚不到几回,你还老不回家,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梁舒窈:“忙过这几年就好了,什么时候结婚我去给你送份子钱啊哈哈哈。”
“且等着吧,没个谱儿。”表姐说,“等会儿,我把手机给饮冰了,你跟她话多。”
里面传来一声很重的呼吸声,在免提下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表姐看着无动于衷的陆饮冰,说:“拿手机啊,愣着干什么?”
陆饮冰从怔愣中回神,接过来,沉默了一会儿,说:“梁表姐。”
梁舒窈说:“嗯,表妹。”
陆饮冰嗓子有点干,问:“今年又不回来了?”
梁舒窈用很轻的声音说:“对啊,忙呢。”
柳橙:“梁表姐你先别挂啊,你猜我们今天见到了谁,你肯定猜不出来。”
梁舒窈问:“谁啊?”
夏以桐伸手捂住了柳橙的嘴,快到现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
第229章
柳橙瞪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新晋嫂子夏以桐:“唔唔唔唔唔。”(嫂子你干吗?)
表哥表姐依旧没反应过来。
陆饮冰怔在原地。
电话里的梁舒窈不知道外界状况,问:“怎么了?柳橙子?”
众人一起回过神,陆饮冰速度最快,关了免提,一手按住下方话筒,冲夏以桐点了点头,夏以桐放开柳橙。柳橙委屈得不行,呸呸了两下,用纸巾擦擦嘴:“嫂子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夏以桐的演技此时派上了用上,微微笑道:“我和你闹着玩呢。”
柳橙狐疑道:“真的?”
夏以桐继续微笑:“比真金还真。”
柳橙:“好吧。”她一根直肠通大脑,想不通夏以桐和她有什么仇什么怨要来捂她嘴,最后也就相信了夏以桐是跟她闹着玩的话。但她记性还不错,没有被这么一打断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她想继续话题的时候,陆饮冰已经拿着手机到一边去了,还朝她啪的打了一枪。
柳橙撇撇嘴:“什么嘛,又和梁表姐说悄悄话,电话是我打的哎,太自私了。”
表哥和表姐则互视一眼,都感觉到了方才陆饮冰和夏以桐之间奇怪的气氛。但是条件太少,任他们怎么也猜不到事情的真相。
表姐在柳橙脸上捏了捏,笑道:“说不定她们俩有正事要说呢,一会儿就过来了。”
陆饮冰一直走到四人看不见的地方,才重新打开了话筒,说:“喂。”
空旷和嘈杂听起来有很大差别,梁舒窈笑了一声:“又躲起来了?”
陆饮冰不知不觉也笑了,道:“什么叫躲,我是不想听柳橙那张嘴叨叨,她吵死了。”
梁舒窈道:“你小时候也跟她一样吵。”
陆饮冰为自己不平:“梁小姐,说话要凭良心的,我从小就是一个安静的美少女,你和柳橙一样叽叽喳喳的还差不多,还净给我找不痛快。”
梁舒窈:“我那不是因为……因为我性格外向啊。”
陆饮冰切了一声:“你就当我信了吧。”
梁舒窈又笑了,这次的笑声里带了一丝轻松和愉悦:“你小时候真的是太好玩了,姊妹几个就你最好玩。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冬天,大表哥带我们去掏鸟窝,你蹿得最快,比大表哥伸手还利落……”
陆饮冰表情很静,说:“对,我掏的最多,你吃的最多。”
梁舒窈说:“放屁,明明是你吃的最多。”
陆饮冰说:“你娘的,明明是你吃得最多,不信我叫表哥来问问。”
梁舒窈乐了:“你说脏话了大明星。”
陆饮冰手撑着窗沿,乐得比她还厉害:“要点儿脸吗?是你先说的大模特。”
两人之间轻松的氛围仿佛又回到从前,但是要彻底回到过去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梁舒窈顿住,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陆饮冰心头一跳,心里的那根弦一瞬间绷了起来。
梁舒窈说:“诶表妹,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紧张啊?”
陆饮冰轻轻地呼出了口气,苦笑说:“对啊。”
不单紧张,还内疚。
梁舒窈在那边儿笑,笑了好一阵没停。
陆饮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在故意逗她呢,怒不可遏,说:“你大爷。”
梁舒窈:“哈哈哈哈。”
陆饮冰:“我还挺忙的,挂了吧。”
梁舒窈:“挂什么啊,我还有话要和他们说呢。”
陆饮冰恶声恶气:“说个屁。”
梁舒窈不恼,无奈又有点儿幸灾乐祸:“你这人,你把电话给他们,我不和你说话,一点儿幽默细胞没有。”
陆饮冰按着话筒走了回去,语气不善地叮嘱柳橙:“别把在家见到你嫂子的事情告诉梁舒窈。”
柳橙:“为什么?我偏要说。”
夏以桐拍了拍柳橙的肩膀,说:“陆饮冰是想亲自给梁……表姐一个惊喜。”
柳橙:“哦哦哦,早说不就成了,害我逆反心理要上来了。”
陆饮冰看了夏以桐一眼,夏以桐咧了咧嘴。
梁舒窈重新回到大家的“怀抱”,接受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看样子是不太忙,柳橙也没再嘴快,把夏以桐给秃噜出去。
总之大人那边聊得火热,小辈儿这边其乐融融。
梁舒窈忽然说了一句:“我在忙呢,一会儿说。”
柳橙说:“那表姐你先忙吧,我们下次说?”
梁舒窈:“不是在和你们说话。”
一阵杂乱的声音,她声音似乎压着不耐和火气,说:“稍等我一下,很快。”
这一下几个人的耳朵都跟天线一样竖起来,彼此的眼神交流着,均闪过了相同的一句话:有情况!
梁舒窈脾气公认的好,就算是经常和她对着干的陆饮冰,也知道她对外人向来都是温良恭俭让,没红过脸,人缘特别好。现在居然发脾气了?不知道谁这么好运,几个人坏心眼地笑起来。
“我说不是就不是。”
“是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别太过分了!”
“我不懂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大家都回国过年了,你也回去吧。”
因为手机在梁舒窈手里,她的声音比较清楚,另外一个人的基本听不清,只能听见零零碎碎的什么“是不是她”“又是她对不对”,是个女人的声音,最后好像哭了,然后就是嘭的摔门声。
梁舒窈重新接起电话,声音有点儿疲惫:“好了,我们继续吧。”
众人刚想八卦一下,但听她情绪不太好,纵使抓心挠肝也将这个话题咽了回去,不疼不痒地说起家里的事情,刚聊了两分钟,心不在焉的梁舒窈打断正絮叨的柳橙,说:“我有点事,先挂了,晚点再说。”
电话毫无预兆地挂了。
众人面面相觑,眼睛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柳橙“唔”了一声:“按照偶像剧和套路,梁表姐应该是已经追出去了。”
在座几人深以为然。
柳橙:“梁表姐不会谈恋爱了吧?”
没人说话,陆饮冰垂下长密的眼睫。在这里她是最希望梁舒窈能够开始新一段恋情的人,梁舒窈喜欢上别人,她就不用这么愧疚了,但是她同时又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羞耻,一时间五味杂陈。
手心一暖,她偏头看去,是夏以桐探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掌。
夏以桐压低声音说:“都会过去的。”
陆饮冰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啊,都会过去的。
快点过去吧。
“饮冰姐。”
陆饮冰抬头朝声音传来的声音看去,是柳橙。
柳橙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一副托付大业的严肃模样:“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饮冰姐你了。”
“什么任务?”陆饮冰看向夏以桐,夏以桐摇摇头,她刚才光注意陆饮冰了,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柳橙说:“问明梁表姐是不是谈恋爱的事啊?”
陆饮冰说:“为什么是我?”
柳橙道:“因为你和她关系最好啊。”
陆饮冰拒绝得干脆:“我不去。”
柳橙很奇怪,道:“为什么啊?”
陆饮冰避开了她再次以下犯上伸过来的爪子:“说不去就不去,没有为什么,我很忙。”
柳橙不悦道:“打听一下八卦会死啊。”
陆饮冰凉凉道:“是啊,我会死,张一下嘴我都要累死了。”
“没劲。”柳橙说,“没劲透了。”她晃悠着靠近沙发里,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忽然,啪地打了个响指,在下颔处比了个八字,深沉道,“看来又轮到我——第四百十八代锦衣卫柳橙橙出场了,待我穿上飞鱼服,带上绣春刀,诸位——”
她一抱拳:“就请好儿吧!”
夏以桐差点笑出了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卖艺呢,一个小叮当一个锦衣卫,看样子戏精的本能是从柳欣敏那一代上面往下遗传的了。不过柳橙这套耍得不伦不类,远远没有陆饮冰来得自然和传神。
嗯,今天也是一个合格的冰吹。
不过问问清楚也是好事,如果梁舒窈那边真的有情况,陆饮冰会舒服很多。她的心没有那么大,她只顾得上一个陆饮冰,只想陆饮冰开心,其他人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思及此,她不由得再次握了握陆饮冰的掌心。
第230章
长辈孩子各自为营,这边五个人东拉西扯的一直到了饭点,什么都说,夏以桐不熟悉的事,说的少听的多,客观上营造出了一个温文恬静的外部形象,柳橙一咋咋呼呼,表哥表姐就会拿夏以桐来取笑她:“你看你嫂子跟你一样的年纪,比你成熟稳重多了。你好意思吗?”
柳橙好不好意思夏以桐不知道,反正她非常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说什么,陆饮冰在边上一通乐,夏以桐暗恼,忍不住偷偷拿手指头在后头戳她腰,她才“迫于淫威”上来打几句圆场,“别闹别闹啊,她脸皮薄。”
跟个假女朋友一样。
吃完饭柳橙提议了一个老少皆宜的全民娱乐活动,打麻将,但是五个人多了一个,不等他们商量,夏以桐便自发退出,说她不太会,看着陆饮冰玩就行。
陆饮冰说:“不会我教你啊。”然后将夏以桐强行按在了座位上,一只手撑在麻将桌边缘,从后背半环着她,姿势亲昵,三位表姊妹纷纷哀嚎表示不吃这碗狗粮,陆饮冰哈哈大笑就要往他们嘴里塞。
嘻嘻哈哈打了三个小时牌,都说新人运气比较好,三家输,夏以桐一家赢,她中途最少起了数十次把脸埋进陆饮冰怀里的念头,下午五点,终于送走了陆母这支的兄弟。
同辈儿的约陆饮冰晚上去KTV,陆饮冰痛快答应,说好,让他们先去,她还得送夏以桐去机场登机。《梅七》剧组的假只放到初二,初三就得复工,她是今晚上的航班。
两人在房里收拾行李,夏以桐来的时候是一个小箱子,走的时候是一个大箱子,陆饮冰检查过第三遍,确认护膝都带好了,帮她提着行李箱下楼。
夏以桐想自己拎着,拗不过她。
夏以桐看她手里握着车钥匙往车库的方向走,想了想,迟疑说:“要不然我自己打车去机场吧,你和他们玩儿去。”
陆饮冰站住,也作沉思状,然后说:“好,那你自己打车。”
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善解人意结果骑虎难下的夏以桐:“……”
她耷下耳朵,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你真不送我啊?”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呢?”陆饮冰将钥匙往空中一抛,熟练地抬手接住,笑了笑,“做人,千万别口是心非。来,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
夏以桐叹了口气:“不想打车,快送我。你要真的不送我我要生气了。”
“嘿你这暴脾气,最近见长啊,出息了。”陆饮冰笑着伸指在她嘴唇上点了一下,“在这等我。”
夏以桐愣了愣,自己笑了起来,可不是么?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估计以后更大。一言不合就发火,看陆饮冰怕不怕。
陆饮冰服务周到,把车开过来,从驾驶位下来,绅士地打开后备箱,把放在一边的行李箱堆了进去,她眼睛往夏以桐的方向一瞥,喝道:“别动!”
夏以桐去拉车门的手停在半空,陆饮冰异常严肃地走了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车里藏着定时炸弹呢,夏以桐就差一步碰到引爆开关。
她面色冷峻地拉开了车门,弯腰,行了个绅士礼:“请。”
夏以桐:“……”
陆饮冰绷着脸强调道:“请进去。”
夏以桐往车里张望,说:“这里边不会还藏着别的女人吧?”
陆饮冰噗的一声,将她推了进去,俯身过去给她扣好安全带,故作恼怒:“不能说点儿好听的给我听?除了我爸妈,我还没这么对过谁。”
夏以桐转脸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很响,亲完以后陆饮冰脸上有一小点儿亮晶晶的液体。
陆饮冰说:“这还差不多。”然后扳过她的脸来了个深吻。
偷溜出来看的三位家长慌忙假惺惺在后面拿手捂眼睛,手指张开的缝隙还能放下两个陆夏。
夏以桐摇下车窗,礼貌地和长辈挥手道别。
陆饮冰偏头看她的侧脸表情,啧了一声:“真乖啊。”
要很费劲地扭头才能看见三位家长了,夏以桐干脆摇上了车窗,刚好听见陆饮冰说的这一声,闻言道:“我平时不乖吗?”
乖是乖,但是在自己面前的乖和长辈面前的乖不一样,是两种可爱。陆饮冰抿唇微笑,说:“不乖,你辣。”
“啊?”夏以桐愣了愣,没听明白。
“一边喊够了不要一边死抓着我不放的时候最辣。”陆饮冰又啧了一声,回味道,“忒带劲儿的那种辣。”
夏以桐脸色一变,抬手就要打她。
陆饮冰手扶着方向盘,人紧贴着车窗玻璃,笑得欠抽:“哎我开车呢……过门卫岗了啊注意点儿影响……妈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家暴啦……”
夏以桐象征性打了两下她的胳膊以作惩罚,不重,打疼了心疼的还是她自己。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一个小时的路程嘴没停过,陆饮冰在独处的时候吐出来的话越来越让夏以桐羞耻,恨不得拿创可贴封住她嘴,但是她听着那些话,又觉得有一种旁人没办法比的亲昵在里面。越羞耻越想听,越听越感到羞耻。陆饮冰把她的心理摸得透透的,中途等红灯的时候手伸过去为她的语言做实践上的完善。
两人在家里磨蹭的时间挺长,到机场基本上就要过安检了。没留恋,夏以桐下了车从VIP通道走了。
原来以为分别是多长时间也没办法习惯的,可是望着夏以桐拖着行李箱、走路带风的背影,陆饮冰心里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不舍还是会不舍,但因为总有重聚的那天,所以每一次分别都是下一次重聚的开始,离开代表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