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陈异接过那几张皱巴巴的票子,咧嘴对苗靖笑,幽黑眼神得意又狷狂:“走吧。”
带她去吃饭。
苗靖这一顿折腾,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满眼冒金星,跟着陈异进了一家路边的小饭馆,
他花四十块钱点了两个荤菜,
小炒肉和红烧鸡块,
一大桶米饭,香气猛烈,是能让苗靖眼眶胀痛的气味。
陈异把剩余那几十块钱都给了她,他身上脏透,没骨头似的懒坐着,看着面前紧紧抿唇的苗靖,接了个电话,跟她说有事先走了,让她自己吃。
那是苗靖此生难忘的一顿饭。此后无论吃过多少美味珍肴,再也没有能超越那家苍蝇小馆的味道。
她头发凌乱,脸上还有两抹灰,一双眼睛却格外平和静澈,摸着沉甸甸的胃,走了很久才觉得肚子舒服点,最后走回家。
家里有灯,电视亮着屏幕,陈异洗完澡,四仰八叉躺在房间的床上睡觉,老式空调嗡嗡响,电扇也对着他吹,苗靖默不作声去洗澡,看见一旁还搁着他的脏衣服,把两人衣服都搓洗干净,路过冰箱,听见冰箱有重启后的电流异响,打开一开,里头塞满了鸡蛋牛奶。
她的心微微痉挛了下。
此后陈异时不时也回来,会带她去各种地方。
去过食品厂,那儿有固定日子会处理边角料或者不合格产品,有很多都还能吃,一点点钱就足够。
去郊区,那边有水库和农田,那边有不少钓友会送鱼,村子里的菜价也很低,鱼养在水桶里可以吃很久,鸭肉比鸡肉便宜,只要想想办法,总是有肉可以吃。
去的最多的,还是各种各样的废品站,那几年藤城拆迁很多,到处都是工地和空楼,陈异一般周末傍晚带她出去,其实还有更容易的赚钱办法,但苗靖每天都忙着上课,脸皮又薄,不愿被人看见,她更愿意这样,两人默默穿行在被遗弃的居民楼,在杂乱破碎的拆迁工地,在废弃荒芜的工厂,带些东西回来换钱。
陈异话不多说,但会告诉她关窍,看见钱包和抽屉一定要打开,会有被主人遗忘的贵重物品——苗靖真的在烂钱包里翻到过几十块零钱,同样也翻到过被遗弃的照片和各种各样的故事。
“这种地方不要一个人来,这里都是流浪汉,地痞流氓,乱七八糟的人。”他手里提着根长长的钢筋,“你要是被任何一个人看见,盯上。”回头正色警告她,目光冷刺,“他们会做什么你知道的吧?”
苗靖裹在灰扑扑的外套里,戴着棉线手套和口罩,镇定点点头。
“找最值钱的,铜丝,电机,电子芯片,能用能卖钱的旧货,。”
“走路看路要小心,要是被钉子扎到,被东西砸到,不小心掉下去,可能没命。”
陈异眼尖,脑子活络,力气大,总能找到些不一样的,苗靖只要乖乖跟着,帮他搭把手。
“你以前也这样吗?”她跟在他身后,轻声发问,“经常来这种地方。”
他低头拧一把铁丝塞进麻袋,眉颌线条英挺,声音挺平静:“小学初中那会吧,那时候总饿着,想吃东西。”
苗靖恍然回想,也忘记了,他那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是记得他不回家,每天都在外头玩,家里也没人管他,也没人在乎他是不是吃过了。
她和陈异一前一后走在荒弃的空楼里,眼前所有东西都是脏的,被遗弃被损坏得支离破碎,她跟着他的脚印走,拖着个巨大的麻袋,她身上同样脏兮兮灰扑扑的,他也是,两人的身影投在地上,漆黑又伶俜,记得那时候的夜色很薄,眼前总是灰朦朦黑扑扑的,不知道为什么,永远是残缺的月亮挂在某个灰暗沉寂的角落,她一直没有等到回眸撞见一轮清亮皎洁的圆月,听到穿梭在空间里回荡的孤独风声,远处零星几声狗吠和陈异起起落落的口哨声,她看着他的高大背影,再看看自己,觉得像两条游荡在旷野、耷拉着尾巴的野狗,步伐颠颠寻找食物,在孤独和荒芜中寻觅着生机和零星的快乐。
苗靖花钱不多,每个月只有生活用品和食物开销,还有学校零零碎碎的缴费,也不算多,卖废品的钱都在她手里,完全足够她自己生活——陈异还是不常回家,也不吃她的东西。
因为没有钱,苗靖极少和同学往来,避免不必要的消费,也避免同学看出她的处境和窘迫,她原本性子就文静,初三这年还是毕业季,班里小集体里活动不少,苗靖概不参加,她就是高冷和孤僻,游离在班集体之外。
其实一个人在家的花销很小,她每天早上出门,会用保温饭盒带一份午饭去学校,晚上吃点鸡蛋和碎面包,下晚自习回家再煮点宵夜,洗澡睡觉,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
一个人住害怕吗?魏明珍走后,苗靖对未来恐惧过一段时间,后来什么都不怕了——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但附近邻居的窃窃私语愈演愈烈,陈礼彬这么一死,陈家静悄悄的,魏明珍没过几个月就不见了踪影,隐约听说是跟男人跑了,后来陈异也不见,这家里仿佛空下来,但后来居然看见苗靖还在进进出出,陈异偶尔也回来打个照面,这又算是怎么回事?魏明珍把女儿扔下不管了?
一直有人来找苗靖搭讪,问她魏明珍的去向,看她吃穿都很寒酸,问她陈家的钱,再问陈异怎么样,苗靖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一句话都不答,旁人看她如此,风言风语甚嚣尘上。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流言,说陈礼彬生前积蓄加上死后抚恤金保险金好几百万,钱到哪儿去了?被魏明珍拿走了,还是这家人分了?家里就住了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是不是还有点钱?
开始有人打苗靖主意,拉着她寒暄亲热,送点东西上门,要照顾她,要进家里坐坐瞧瞧,也有附近不着调的二流子直接半路拦着她不让走,或者晚上总有人敲门,扒着门缝往里看。
陈异翻窗回家,发现阳台窗户推不开,被锁得严严实实,窗缝里还用木条垫死,他绕到房间窗下,直接跑酷上来,哐哐敲苗靖房间的窗户,屋里慢腾腾亮了灯,却还是一丝动静都没有,陈异骂骂咧咧掉下去,捡小石子砸她窗户,半个小时候窗帘小心翼翼拉开,露出苗靖一张泫然欲泣、惨白恐惧的脸。
看见是陈异,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陈异闷着口恶气进家门,看家里每个窗户都被她堵死,窗下撒了铁钉,每扇房门都用东西顶死,那扇大门摆得跟个机关陷阱似的,眉头一蹙,叉腰骂她:“你他妈搞什么?”
苗靖眼里泪光流转,指指大门口,有人用黑笔做了一排标记,陈异眼神瞬间阴沉,浓眉紧皱,面色狠厉:“什么时候的事?”
她说这些日子陆陆续续遇上的事情,说有人缠着她,晚上有人敲门□□,门口有烟头,那群找她的人越来越频繁,愈演愈烈。
“明天你跟着我出门。”他脸上挂着冷笑,“敢惹老子头上,够有种。”
第二天,陈异从房间出来,直接拎着把寒光雪亮的尖刀在手,拽着瞳孔震惊的苗靖出门。
一家家敲门做客,陈异直接拿刀敲门,咚咚咚敲得震天响,英俊容貌上挂着狰狞微笑,语气格外客气,听说阿姨您对我家的事特别感兴趣,今儿正好我在家,要不要上门坐坐?
家里头一看他那阵仗,已经吓得屁滚尿流,颤声说不出话来。
陈异摸着银色刀刃,懒散靠着门,眼神阴鸷:“您看我这刀是不是挺锋利?派出所的电话也挺容易记对吧,我在这片从小住到大,小时候还承蒙叔叔您照顾,对您家里头也挺熟的,以后还要多多往来。”
一家家拜访过,最后大马金刀站在楼下人堆里,都是老邻居了,也都是看着陈异从小长大的,看他笑嘻嘻摸着刀,手搭在脸色木然的苗靖肩头,请大家帮忙传话,说要是有人敢打听他家的事情,敢打他家里人的主意,他保管得偿所愿,让人赚得盆满钵满。
再找人过来打架,陈异一口气喊了十几个人,黄毛绿怪各种不良青年,叼着香烟骑着摩托车,黑压压一片,一个个网吧游戏厅麻将馆找人,那些在苗靖面前露过面的小混混,都被狠狠敲打了一顿。
彻底清净了。
谁看见这两兄妹都绕道走,在两人面前半个字都不敢放。
陈异也扔了把极小巧的水果刀给苗靖,塞在她手里,教她两招格斗术,苗靖连连摇头后退,含泪嗫嚅:“我不要……”
他白眼一翻:“拿着,塞在枕头底下防身。”
苗靖颤颤巍巍接过,眼泪挂在睫毛:“谢谢……”
陈异闷头抽烟,看了她两眼,垂眼弹烟灰,缓缓吐出口烟雾:“我每周回来住几天。”
他扔点钱给她:“你在家多买点菜,买点吃的用的……总有能用的时候。”
苗靖接过钱,抿抿唇,小小声:“你爱吃什么?我去买……”
他展眉笑了,笑容灿烂又野性。
第17章
你太监了?不行成这样?
涂莉隐约觉得不对劲。
就是有股说不出来的诡异,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陈异不对劲——从苗靖回来的那时候起,他整个人都变了。
陈异和苗靖不像兄妹,
明眼人一看,这两人感情平淡得很,
甚至都不如陈异那帮哥们亲近,
其实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但偏偏住在一个屋檐下。
大晚上的隔壁两人有动静,陈异把苗靖喊出去,两人关着门站在阳台说话,
涂莉猜不出他俩人聊什么,
但两人在客厅里那几句对话,那语气那态度,涂莉从门缝里都能听见看见。
卢正思什么时候走的?好端端的怎么走了呢?
她衣服都脱了,
硬生生穿上再回家,这场面也挺吊诡,
涂莉高跟鞋恨不得在地上戳出洞来,
皮笑肉不笑笑谑陈异是不是男人,还是有什么隐疾,
他脸色比她还冷,不耐烦给她甩脸:“你另找高明?喜欢哪款,
我现在打电话,给你送床上去,
有钱有颜还是金枪不倒?”
“陈异!”涂莉脸色青红交错,“我对你死心塌地,
做什么都顺你意、随叫随到,
可从来没对不起过你,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没对不起我,我也没对不起你,钱没给够还是没让你爽。”狗男人大言不惭,眉眼冷硬,“够可以了。”
涂莉咬牙不说话,满脸寒霜。
陈异车子往小区楼下一停,语气轻狂不屑:“就这么算了吧。我们俩好聚好散,你也不愁换个更好的,我他妈也腻了,跟你硬不起来。”
这句话扎心太甚,涂莉冷笑撇嘴:“你太监了?不行成这样?”
“对,我就太监了,怎么着。”陈异舌尖刮着牙槽,神色轻浮,“趁早放你一条生路,不挺好。”
她已经卸了妆,脸色苍白透明,艳红的唇也是淡白的,听见陈异这么说,眼眶先红了一圈,拗着下巴一句话也没说,心底给自己硬撑了三分底气,拧开车门下车,背影妩媚妖娆,蹬蹬蹬往家走。
陈异懒散靠着车窗抽完烟,最后把烟头扔下,调头回去。
苗靖房门紧阖,静悄悄的,估计早睡下了,他颓然搓了把脸,在客厅皱眉坐着,半夜才回自己房间,第二天起床,苗靖还没走,穿着身知性优雅的职业套装站在餐桌边小口咬饭团,看见陈异站在房间门口,问他能不能送她去公司,今天公司有总部来人,她有个会议PPT展示,外头还下着雨,穿着高跟鞋赶班车不方便。
他冷冷嗯了一声,先进洗手间洗漱,瞥见苗靖站在一旁等他,叼着牙刷回房间,边走边脱自己的T恤,顺手柔团丢在沙发上,光着膀子换了个黑色连帽卫衣出来,衣摆滑过流畅紧致的肌肉,肩膀骨骼撑出棱角,站在苗靖面前,一股的不耐烦的桀骜劲,粗声道:“走。”
时间尚早,秋雨细朦,路上车不多,车子驰得飞快,苗靖让他慢一点,陈异不搭腔,垂着眉眼,懒得跟她说话。
“天气不好,你车速慢点。”
“废话这么多,不如你打车去?”他语气生冷,“我的车我有分寸,要坐你就老实坐着。”
苗靖樱唇抿了抿,索性也不说话,翘睫轻扇,扭头看着窗外。
到了公司,苗靖下车刚站好,还没来得及撑伞,黑色的凯迪拉克已经绝尘而去,连半点停留的时间都没有,溅起几点水花在她裙摆。
陈异生气了。
-
家里气氛随着冷空气降温步调一致,不至于寒冷动人,起码凉飕飕,需要加一件薄外套。
陈异显然没有好脸色,在家摆出个臭脸,大喇喇摆着两条腿坐在家里抽烟玩游戏,苗靖下班回来,看见他在家,问他想吃什么晚饭,他头也不抬:“龙肝凤髓能做?”
“不能做。”苗靖心平气和回他,“我不会。”
“是么?”他勾着唇角,眼睛盯着手机,“我他妈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他就愿意带刺戳人,苗靖不理他的冷言冷语,简单煮了两碗面条,喊陈异吃饭,他慢悠悠过来,冷冷嗤笑一声,眼皮子撩得异常冷淡,捡起筷子吃面,吃得太阳穴一鼓一鼓,不知道是气闷到什么程度,苗靖再让他去修洗衣机水管,他撂手不干,让苗靖自己动手。
“你能耐这么大,又念的是工科,修个洗衣机很难?”
“老子没空,少他妈烦我!滚!!”
满腔子暴躁憋闷。
苗靖默不作声走开,把洗手间脏衣篮的衣服抱出来,都是他的,一件件扔他头上。
语气冷清:“有能耐你衣服自己洗。”
“苗靖。”陈异忍气闭眼,把肩头的衣服扯下来,绷着腮帮子,凶神恶煞瞪她,“你活腻了是不是?”
“是啊,有问题吗?”她微微一笑,双手叉腰站着,就这样气质还是淡雅清绝,眼尾上挑:“你能把我怎么样?”
以为他治不了是不是?
他眉头紧蹙,目光在她玲珑身段掠过,眼皮猛然一耷,勃然起身,大步迈出家门,门砰的阖上——去了台球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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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莉在家闷了好几天,身边半点动静都没有,打电话问陈异是不是要分手,他那边麻将声哗哗响,不耐烦说是,直接挂了的电话。
麻将桌上都是朋友,听见这动静,都嬉皮笑脸凑上来。
“异哥,要分手?”
“不行?”陈异挑眉涎笑,“有意见?”
“莉莉姐多漂亮,身材火辣,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漂亮女人多得去了。”
“异哥身边什么时候缺过女人啊,都是女人往他身上扑。”
“莉莉姐是谈得最久的一个吧,都以为能拴牢异哥,看着你俩结婚呢,这么分了也怪可惜的,异哥,莉莉姐对你挺上心的。”
“异哥,我有个干妹妹,长得也挺漂亮,你有没有兴趣,我改天带出来给你看看?”
“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滚!”陈异含笑叼着烟,“我什么时候说过结婚,这辈子都没指望,凑合过得了。”
涂莉蓬头垢面窝在家里,想了又想,给苗靖打电话,心思拐了十八个弯,想问问她知不知道陈异身边有没有别的女人,又问她和陈异在阳台聊什么,问两人以前的事情。
苗靖改图纸改得昏天暗地,也不喜欢云里雾里跟人聊天:“莉莉姐,有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剩余的事情你可以直接问陈异,毕竟你和他的关系更直接。”
她直接挂了电话。
涂莉这时候察觉苗靖的冷清高傲,她和陈异住在一起,连他每天里外进出干什么都不知道,联系哪些人也说不出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根本懒得搭理,不乐意跟她讲?
涂莉最后给波仔打电话,波仔跟陈异呆在一起时间最长,嘴巴紧,但人还是老实热心,多少都能问出一些来,波仔也听说陈异跟涂莉分手,知道她心情郁结,但确实没见过陈异身边冒出别的女人,涂莉再问波仔苗靖的事情,波仔回忆说他俩人感情不算好,但两人一起生活过三年,陈异给苗靖学费和生活费。
“没有大人,就他们两个住一起?”涂莉手指绕着发圈,“苗靖她妈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把苗靖带走?”
魏明珍卷款逃跑那些事,陈异不愿意让人提,波仔支支吾吾不肯明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苗靖留在藤城,异哥平时住外面,只有周末回家,我知道逢年过节这些时候,他俩一起过。”
“异哥那时候老说要把苗靖赶走,他俩每次打电话异哥都挺不耐烦的,都后来等到苗靖高中毕业,考了个挺厉害的大学,也没回来过,也没跟我们再联系过,她回藤城,还是你问我我才知道的。”
涂莉心里挺奇怪的挂了电话。
她再找陈异,语气娇滴滴的:“有没有空,我去你家里,把我的东西取回来。”
陈异跟人打球,心不在焉:“可以,你明天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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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次见面,涂莉种了睫毛染了头发,化了个无懈可击的艳妆,她跳舞出身,但身材前凸后翘火辣诱人,换了条紧身包臀裙,记得以前陈异也的确喜欢他这种调调,收拾得美艳绝伦,打车去了陈异家。
陈异前一晚在台球厅,这会刚起没多久,打开门见涂莉,懒散给她让条路。
“苗靖呢?”
“跟卢正思约会去了。”
他跟苗靖冷僵着,苗靖丝毫没理他,照常上班生活,下班约会,两人连着好几天没好好说过话,洗衣机水管坏了一直没人修,苗靖撂摊子,好几天没收拾家里,陈异也懒得动——那么多年没在一起,其实也习惯了这么过日子,猛然凑在一起,变了生活习惯,再变回去,又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涂莉笑盈盈拎起手中的餐盒,摆在桌上:“都快十一点了,是不是还没吃饭,我打包了点东西,都是你喜欢的,要不要尝尝?”
陈异两条长腿摊着,大喇喇架在椅子上,漆黑眼眸斜睨着她,那双幽戾的眼睛几乎要看透她心思:“东西自己去拿。”
他心慵意懒,没骨头似的:“好聚好散,我们两谁也不欠谁,也没明摆着要走到哪一步,我这两年给你花的钱也不少,就算是补偿也够了。”
涂莉嘴角微抽,最后抚平弧度,甜美微笑:“我说什么了我,这么着急撇关系?”她娇笑着递给他一双筷子,“先吃点东西吧,也不着急,我还带了酒,要不要喝点。”
陈异散漫扯着唇角,露出个微冷笑容:“怎么?散伙饭?”
“可不是么,好聚好散呗。”
两人动筷子,陈异吃了两口停下,涂莉起身去厨房拿碗,衣裙拂过,一碗油泼牛肉倾在桌上,淅淅沥沥的油水溅脏了陈异衣服。
“哎哟,真对不住了。”涂莉笑嘻嘻,“去换个衣服吧。”
“你拿了东西自己走吧,待会我要去台球厅开门,不送你了。”
陈异扔了筷子,起身去洗澡换衣服,从洗手间出来,餐桌已经收拾干净,走到房间,屋里有人翻动衣柜,纤细身材,浅色长裙,看见他眼睛一亮,笑吟吟:“好看吗?”
陈异眼神尖缩了一下。
她那一张玫瑰色的唇,配着流光回眸,珍珠耳坠,发夹松松挽着,长裙裹着身段,丰满和纤细都隐约可现。
那是挂在阳台上苗靖常穿的一条裙子,材质丝滑轻薄,剪裁轻盈,涂莉展开裙摆,眨了下眼:“好看吗?我的衣服也脏了,借苗靖的裙子穿一下。”
他浓眉蹙着,目光沉沉打量着她,不说话。
涂莉轻轻笑了笑,摇着腰肢走过来,香风浓郁,曼妙身姿贴上他的后背,言语魅惑:“陈异……”
她下巴滑蹭,酥酥麻麻的痒,笑声娇媚入骨,“这裙子别看挂着不怎么样,穿在身上还挺好看的,腰和胸那块特别的紧,苗靖那么瘦,这两个地方也没丁点肉,我底下可什么都没穿,箍得不行。”
陈异微微阖眼,喉结滚了滚。
素手纤纤:“这不是挺精神的么?”
牵住他一只手,在她曲线曼妙处:“你看是不是,苗靖这裙子挺窄的。”
红唇贴着他的耳:“这么久了,又不是没做过……我帮你消消火呗?”
陈异睁眼,眸光沉沉,面色微红,猛然把她的手掀开,涂莉顺势缠着他倒在床上,裙子薄软滑腻,风光旖旎,凌乱发丝覆住女人妩媚眉眼,只留红唇微启,粉舌微抿,他只看一眼,那半藏的娇俏至极的脸,呼吸顷刻粗野,身体紧绷如弓,被那一双芊芊素手揽着脖颈,重重跌下去。
激吻辗转,陈异后背沁出一身热汗,涂莉拽他的衣摆,听见皮带哒的一声,涂莉伸手去摸抽屉的套,伸手要帮他戴上,陈异身体猛然一僵,激汗从发顶迸出,推开怀中人往后踉跄一步,面色赤红又凝重颓然,盯着床上裙摆半撩的女人,眼冒白光,喑哑出声:“滚。”
涂莉面色发青,咬唇朝天翻了个白眼。
他胸膛激烈起伏,耳膜鼓动鸣燥:“把裙子换下来。”
涂莉当着他的面脱衣服,换上自己的,声音微冷又满含嘲讽:“陈异,你跟苗靖到底什么关系?怕是不普通吧,都硬成这样了,她一回来你就守寡?”
陈异眼神瞬间阴鸷,冷冷盯着涂莉不说话,直接把她拧出了家门。
第18章
男人的唇猛然落下
苗靖和一帮同事去当地同事的城郊老家BBQ,
父母家的农家小院,小屁孩大黄狗和菜圃瓜田,气氛轻松快乐,
卢正思化身烧烤师傅,苗靖坐在旁边穿串,
这种社交场合苗靖融入状态远不如别人,
不够落落大方和开朗融洽——她的冷清感通常在于此,
难以共情,从她的外貌和谈吐神情,无法揣忖她的经历和想法,
有些高深莫测的端着。
玩了一天,
卢正思送苗靖回家,看她光洁眉眼似有失意和淡淡忧思,把今日的集体照发给她看,
就算是坐在烟熏火燎的烧烤炉旁,她依然最娴静柔美的那个,
唇角带着淡淡笑容,
没有太欢欣,也不是太漠然。
“今年春节你回老家吗?好像记得你提过你妈妈在老家生活。”正好今天聊到话题,
卢正思诚挚邀请,“要是你回去,
我们俩,还有车间的一个同事,
可以一起开车回家。”
春节还有好几个月呢。
苗靖微笑摇头:“应该不回去。”
“要留在藤城过年吗?”卢正思问她,“你上次回老家是什么时候?”
“刚工作那年。”她抵手撑着下巴,
“去Z省出差,
刚好顺路,
回去看了看,很多地方一点都不记得了。”
甚至连魏明珍的面孔都模糊了,她很平静喊了一声妈,魏明珍倒是眼泪簌簌,万千感慨,苗靖留下坐了会,吃顿饭就走了。
“苗工你以前春节都是在哪儿过的?”
“在公司赶项目加班,有一年跟我前男友回他家,各地过年的习俗还是不一样,有些地方春节气氛很好。”
两人就此聊开各地春节习俗,苗靖到了地方,跟卢正思说再见,时间不早,今天大家都累了一天,他还有一起回公司的同事,苗靖就不留他在市区。
上楼开门,屋里有淡淡的烟味,陈异也在家,坐在房间翘着腿打游戏,苗靖今天被炭火烤料熏了半天,自顾自回房间换衣服,收拾东西洗头洗澡,走到阳台,脚步慢了——角落直接换了台崭新的滚筒洗衣机,旧的那台洗衣机不知所踪。
她眉目舒展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再收起晾在阳台的干衣,把那条淡蓝色长裙搭在臂弯,神色微愣,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秀眉。
裙子有点潮。
房间里的游戏声音效震天,苗靖坐在沙发安安静静叠衣服,自己的那叠抱回房间,陈异的那叠照例留在沙发上,等他自己取回,陈异打完游戏路过,伸手取自己的衣服,动作猛然僵住——那条裙子被苗靖不声不响扔进了旁边垃圾桶。
“不问我为什么不要?”她在餐桌前坐着吃东西,背对着他,但后背仿佛有眼睛,淡淡抛出这么一句话。
陈异咽了咽喉咙,耸着肩膀撑着高大身形,抿了抿发干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