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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他们就没想让沈逾白离开。

    “这可由不得你。”

    康年嗤笑道。

    薛岩瞥了眼沈逾白身旁站着的周显,意味深长道:“沈六元莫不是以为身边有个锦衣卫,就能保你平安吧?”

    “纵是锦衣卫,入了我按察使司也出不去了。”

    康年丝毫不隐藏。

    在临海,他们三人想弄死谁,没人逃得了。

    何况这还是在按察使司,莫说一个百户,就是千户来了也护不住沈逾白。

    周显冷嗤:“你们大可试试。”

    怀逸远笑道:“早听闻沈六元的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气度不凡,这两日未进米水,不如先坐下与我等共饮几杯水酒?”

    原来已经在那黑屋子待了两天两夜。

    既主家已经相邀,又饿又渴的他若是拒绝,便太对不住自己了。

    沈逾白撩袍坐下,还拍拍旁边的凳子,示意周显一同坐下。

    桌子正中间有一大碗肉丸汤,沈逾白连着喝了三碗,终于不再渴了,便专心吃起菜来。

    因着两日未吃饭,恐脾胃不适,沈逾白便只给自己吃些好克化的食物。

    康年等人不愧是巨贪,到底会享受,请的厨子厨艺极好。

    若非暂时不能离开,他必要带些给阿锦尝尝。

    眼见他如此专心吃饭,一句话也未说,怀逸远笑着开口:“不曾想沈六元竟有如此口腹之欲。”

    沈逾白撩起眼皮瞥他一眼:“你饿两天两夜也会有我这等口腹之欲。”

    怀逸远:“……”

    康年、薛岩:“……”

    原来沈六元不止文章做得好,口才也是了得。

    “这鱼极鲜美,周百户尝尝。”

    沈逾白向周显极力推荐一道蒸鱼。

    周显本想对那三人不假辞色,沈大人如此埋头吃饭,他便绷不住了,也拿起碗筷大口吃了起来。

    这几日大人未用米水,他也没怎么好好吃饭。

    今日这饭菜实在美味,让他忍不住大快朵颐。

    怀逸远三人就这般看着他们二人将桌上的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他们本就是想看沈逾白饿了两日后面对吃食时狼吞虎咽的丑态,如今却见他虽吃得快,却并未失了气度,便恼怒不已。

    周显竟还评判上了:“比我们衙门的厨子强太多了。”

    “我们总归没按察使司宽裕。”

    沈逾白应道。

    康年再听不下去,便是一拍桌子:“沈逾白,你可知罪?”

    “我何罪之有?”

    “为了霸占各大家族资产,竟将各大家族的人抓了不尽其数,家产尽数抄没入你私囊,实在是巨贪!冯家等好几户已告上按察使司,你竟装傻?本官劝你从实交代,那些抄没银两究竟被你放于何处?”

    沈逾白唇角上扬,似笑非笑看向三人:“如此脏银,自是运往京城交给陛下处置。”

    第278章

    据点

    三人俱是一震。

    银子若给了天元帝,他们还如何定沈逾白的罪?

    康年怒声反驳:“如此多银两,你怎的能神不知鬼不觉运往京城?可见这不过是你的托词,以达到脱身的目的!”

    薛岩也反应过来,心下一定,便冷笑道:“想要从通城州运银两去京城,必要经过临海,你如何能避开我们的耳目?”

    从得到沈逾白将花蓬岛一网打尽后,临海便戒严了。

    莫说四百万两纹银,便是四万两纹银也莫想从他们手中遛走。

    周显往身后一靠:“三位莫不是忘了周某是何身份。”

    “周百户身为锦衣卫,却不忠于陛下,反为沈逾白开脱,不知这锦衣卫往后可还有你的容身之地?”

    康年双眼微眯,已不再掩饰自己的杀意。

    他也是从田开济被押送回来才得知沈逾白身边那些护卫竟是锦衣卫,也不认为沈逾白敢当着锦衣卫的面将银子贪墨。

    锦衣卫的立身之本就是天子的信任。

    一旦失去信任,无数被锦衣卫得罪欺压过的势力便会如群狼般一拥而上,将锦衣卫撕咬成碎片。

    不过此处是按察使司,只要在银子运出去前,将贪污的罪名给沈逾白坐实,连同周显等锦衣卫也会尽数被拉下水。

    在沈逾白身边的锦衣卫,却被银钱收买,几百万两纹银不运往京城,这就是死罪。

    薛岩嘲讽道:“你们以为我等诈一诈便会信了?”

    周显嫌弃得五官皱在一块儿:“你们临海再戒备森严,去年大人不也将上疏呈递给天子了?你们怎么不想想银子早已用同样的法子运往京城了?”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康年嗤笑一声:“奏章才多大的东西,费尽心思夹带,倒也能浑水摸鱼。四百万两纹银又是如何庞大,你们怎可能混得出去?”

    “不怕告诉你们,本官已派了许多人马协助按察使司去通城州搜寻脏银,一旦找出,你们便再无翻身之日!”

    随着薛岩话音落下,便是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盘子碗筷等被震得“铛铛”响。

    怀逸远瞧见沈逾白神情无一丝异常,心中便是一紧。

    若是换了心虚之人,知道都指挥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联手搜查,必会惊疑不定。

    一个小小的通城州,藏下如此庞大的脏银,不可能毫无痕迹。

    两司联手,必会很快查出,到时就是罪名彻底坐实。

    如此险境之下,沈逾白为何不惧?

    他来通城州不到半年,难不成能将通城州经营得如铁桶一般,连两司联手都不怕?

    又或者,果真如沈逾白所言,银子早已运往京城,进献给天子了?

    想到此处,怀逸远便觉不可能。

    有他与薛岩、康年三人联手,莫说一个小小的知州,便是谢知府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将如此多银子运出去。

    怀逸远眼眸微眯,目光始终不离沈逾白。

    不过弱冠之年,竟能如此处变不惊,险些连他都骗了过去,假以时日,成就必在他之上。

    可惜蹚了不该蹚的浑水,注定要溺死于此处。

    思索间,就见沈逾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过来。

    四目相对间,怀逸远竟心头一颤。

    那张年轻的过分的脸上,竟是一双如深潭般的眼,仿若能将人看透。

    待怀逸远反应过来,便笑着鼓起掌:“不愧是大越朝唯一的六元及第,令怀某敬佩。可惜再虚张声势,也无法洗脱你的罪名。”

    沈逾白哂然一笑:“三位大人想来是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太久了,以为这临海尽数在你们掌控之中,殊不知腐烂的根须扎根再深,也终究掩盖不住腥臭,一旦飘散出去,就是被人连根拔起之时。”

    三人脸色一变。

    薛岩铁青着脸怒喝:“看来你这两日关黑屋子还未尝够教训,不知按察使司用刑下来,你能熬多久!”

    康年也知不可再耽搁下去,必要尽快将沈逾白的给废了。

    “来人!”

    门被推开,二十来人冲了进来。

    沈逾白瞥了冲进来众人一眼,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受两天苦已经够了,他并没有将按察使司的苦都受一遍的想法。

    若果真进了刑房,他的手机必然保不住。

    里面全是阿锦的视频,他可舍不得丢弃。

    “劳烦周百户了。”

    沈逾白一开口,周显便呼出一口浊气,森然的目光就落在对面三人身上:“本官终于可以说了,那些银子大人一早就交给锦衣卫运走了。”

    “不可能!你们二十人全在州衙,根本没有人离开临海!”

    薛岩下意识反驳。

    “当然不是我们,是隐匿在临海的锦衣卫。”

    周显扫一圈三人逐渐铁青的脸色,心中便是一阵暗爽:“你们临海足足有三十个锦衣卫的据点,你们却一无所知,竟还以为整个临海尽在你们掌握,简直是笑话!”

    三人大惊。

    怀逸远浑身冒寒气,牙齿颤得“咯咯”响。

    三十个锦衣卫据点!

    岂不是锦衣卫遍布临海各处?

    那他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被天子知晓多少?

    康年更是猛地站起身,直接问怀逸远:“怀大人,临海受你管辖,果真有锦衣卫据点在此?你为何隐瞒我?”

    都指挥使薛岩也是一拍桌子,站起身对着怀逸远怒喝:“你不是说只有四处据点,均被你端了,怎的还有如此之多?!”

    怀逸远一开口,连声音都是颤抖的:“锦衣卫若是那般好铲除,朝堂上下又如何会如此惧怕?”

    他们自是知晓锦衣卫无孔不入,费尽心思寻到四处端点。

    本以为已高枕无忧,谁知竟还有三十个!

    难怪去年他们严防死守,沈逾白的上疏照样呈上了京城,原来竟是有锦衣卫的帮忙!

    通了,一切都通了。

    康年双腿发软,瘫坐到椅子上。

    薛岩眼珠子却是一动不动,仿若被定死了:“四……四百多万两……都……都运往京城了?”

    “以锦衣卫的手段,十天前就已到了京城。”

    周显看三人那惶惶不安的模样很解恨。

    你们不是嚣张吗?怎的现在反倒成了软脚虾了?

    怀逸远猛地抬头盯上沈逾白:“好你个沈六元,竟设毒计害我等!”

    第279章

    忍

    沈逾白明明早已将银子运走,却始终按下不发。

    待到按察使司上门,他更是奋起反抗,好似极力想保命。

    怀逸远当时便察觉不对,若沈逾白果真要保命,也不该是直接与按察使司对上。

    将按察使司上门捉拿他的人绑了,敲锣打鼓送回来,便是在刻意激怒康年,让康年签发羁押文书。

    沈逾白是故意被抓来按察使司!

    想通这些,怀逸远再难以平静,扭头便催促康年:“快,将沈逾白丢出按察使司!”

    康年瞬间反应过来,便迫不及待道:“来人,将他……”

    声音戛然而止。

    沈逾白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匕首,正贴着自己的胳膊,似笑非笑盯着康年:“康大人若要丢本官出去,本官这匕首便保不齐要割出什么伤口了。”

    康年瞳孔猛缩,眼见按察使司的人已要上前,他大呼:“都给本官退下!”

    围上来的众人动作一顿,便又如潮水般退到外面。

    康年却是脸色乍青乍白,末了才道:“既然银子已送往京城,沈大人并未贪污,此事就此作罢,沈大人可离开按察使司了。”

    沈逾白笑容加深:“本官说过,既来了,便不会走。”

    “你莫要太过分!”康年脸皮抽搐,指着沈逾白就要骂,被怀逸远拦下。

    怀逸远到底是布政使,封疆大吏,自有其城府。

    他道:“确是我等小瞧了沈六元,不过你以为以身入局,就可给按察使司带来麻烦,那便大错特错了。康大人不过是按章办事,如今既已查明你并未贪污,放你离去就是,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不过一个小小五品知州,纵使受了些委屈又如何,以为朝廷会为了你一人而怪罪我们三人不成?”

    薛岩咬牙道。

    他到底是直性子,并不擅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话语。

    可他不傻,当然知道沈逾白待在此处便是赖上康年。

    此刻他无比庆幸康年没有听他的直接给沈逾白上刑,而是先在小黑屋关了两日。

    只要外表瞧着没事,纵使沈逾白说破天,只要康年不认,也就没什么大事。

    至于暗地里锦衣卫查到些什么……

    那只能事后再想法子,如今先要将沈逾白这个麻烦给甩出去。

    沈逾白的匕首一抖,刀刃直直插进白皙的胳膊,殷红的血珠顺势流出。

    薛岩瞳孔猛缩,呼吸陡然一滞。

    怀逸远更是手脚泛酸,嘴唇颤抖。

    康年大呼:“疯子!”

    “本官胆小,被你们一吓,这匕首怕是又要往里探几分了。”

    沈逾白笑容依旧温和,却看得三人遍体生寒。

    这沈逾白在按察使司,身上但凡出现伤口,那就是按察使司用了刑。

    刚刚为天子进献四百万两纹银的大功臣,却被按察使司拘禁用刑,是何居心?

    到时莫说天子如何想,朝中言官们就不可能放过他们。

    届时天子便顺理成章派人来查他们,往日那些事就要尽数被查出。

    到时可不仅仅是丢官,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等等!万事都好商量,你想要什么,都可与本官说。”

    康年急切道。

    “康大人你对他如此低声下气,就以为他会适可而止?倒不如将他丢出去,便是死了也不过是他自尽。”

    薛岩已是勃然大怒。

    不过一把匕首,便让康年摇尾乞怜,他实在耻之与其为伍。

    薛岩脾气一向是三人中最火爆,往常康年并不与其计较,今日却是针锋相对:“他是在我按察使司,不是在你都指挥使司!莫说他死了,就是他有个好歹,便与我按察使司脱不了干系!若本官出事,薛大人又能逃得了吗?”

    那些银子可是朝廷一年的财政收入啊!

    如此大功,便是犯了欺君之罪也可买命了,如今却被他们按察使司构陷,天元帝如何不为大功臣讨回公道?

    薛岩脸色青了紫,紫了白,一双虎目死死盯着沈逾白,仿佛要将眼前这文弱官员给千刀万剐。

    沈逾白却是当着三人的面将匕首拔出,鲜血便喷涌而出。

    三人惊呼一声,康年几乎是飞扑过来,用布巾死死压着沈逾白的伤口,对着外面大喊:“快请大夫!快去!”

    沈逾白目光落在康年手中的布巾上,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康大人的布巾很脏。”

    康年心中暗恨。

    真想掐死沈逾白!

    可他不能。

    一旦沈逾白死了,他全家,甚至整个临海的官员都要陪葬。

    康年咬紧牙,道:“委屈沈六元忍耐一番,大夫过来便有干净纱布了。”

    周显的刀把抵在康年的肩膀上,怒喝:“没听到大人嫌脏吗,赶紧拿开,否则大人恶心受了内伤,你们按察使司担不起责。”

    “你!”

    康年怒瞪周显。

    “好了康大人,既然沈六元不喜,你就莫要强求。沈六元既以受了伤,还是快些给安排一个好住处让他歇着吧。”

    怀逸远强忍着扯了个笑脸劝道,又给康年使了个眼色。

    康年拿起布巾,狠狠往桌子上一摔,便拂袖而去。

    怀逸远和薛岩也退出,倒是进来两个胥吏守在沈逾白身边。

    不过三人还未走远,就见那两名胥吏急匆匆出来了。

    康年怒喝:“不是让你们守着他吗?”

    两名胥吏身子一颤,赶忙道:“沈大人说他要歇息,若我们在里面,他心不安。心不安,伤口便会恶化,或许命就要交代在咱们按察使司了。”

    康年一噎,旋即就是大口大口喘气。

    竖子真是气刹他也!

    此处乃是按察使司,是监禁官员,折磨官员之处。

    从来只听官员哭求饶命,如今竟反被一个小小知州以命要挟,简直是乾坤颠倒!

    “先莫要惹恼他,万万要哄着顺着。”

    怀逸远规劝。

    “这如何能忍?如何能忍!”

    康年转身指向刚刚的房间,气急逼问。

    薛岩深吸口气,道:“不如一了百了!”

    干脆一杀了事,也免得被如此胁迫。

    怀逸远心中暗骂两人蠢货。

    沈逾白存了心来按察使司,怕是就等着他们动手,这两个蠢东西竟要主动送上门?

    强忍着怒火,对薛岩道:“那就正中了他的毒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薛岩本已咬牙不语,屋内传来沈逾白清朗的声音:“原来按察使大人将本官抓来,是要联合都指挥使大人一同要本官的命。能入三位大人的眼,实在是本官之幸。”

    原本暴躁的跳脚的薛岩瞬间大气都不敢出。

    第280章

    供着

    三人齐聚另一房间。

    康年急得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薛岩焦躁怒吼:“你就不能安静坐着?”

    康年想开口反驳,最终还是叹口气,坐到凳子上。

    “这可如何是好?”

    “你既想不出法子,听能想出法子的人就成了。”

    薛岩厌恶地看了眼康年,将目光落在怀逸远身上:“怀大人,如今你我三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不能置身事外,这个局怕是还要你来解。”

    见两人都盯着自己,怀逸远沉了沉心绪,道:“锦衣卫虽在临海盘根许久,然终究是暗地里的行径,纵使拿到什么也见不得光。当今圣上登基已是第六个年头,并未任由锦衣卫胡作非为,可见圣上极注重名声。”

    两人细细回想一番,倒也确实如此。

    先帝晚年玩弄权术,锦衣卫横行无忌,许多臣子因此受害,致使百官怨气冲天。

    当今登上帝位后,便实行无为而治,只明面上处置过一些贪官,并未因着锦衣卫残害过官员。

    可见当今圣上并不如何玩弄权术,锦衣卫的重要性也比不得先帝在位时。

    纵使查到什么,也会密而不发。

    薛岩道:“所以这症结还在沈逾白身上。”

    “不错,”怀逸远右手食指在桌面点了两下,“暗地里的把柄天子如今不会用,可沈逾白是明面上的把柄,占的就是个情理俱全。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将沈逾白给请出按察使司。”

    康年脸色越发难看:“那沈逾白摆明了就不会走,我看他是想死在按察使司。”

    “若我所料不错,他想用他一人的命来将我们尽数拉下水。”

    怀逸远神情凝重。

    “就凭他?”

    薛岩一掌拍在桌子上:“做梦!”

    怀逸远眼皮跳了下,语气也冷了几分:“薛大人,此时不是逞凶斗狠的时候,你我都已入了他的圈套,便由不得你如何想。”

    薛岩怒道:“他六元及第,年纪轻轻已是五品官,大好的前途摆在眼前,本官就不信他不惜命,反倒要与我们同归于尽。”

    康年一声冷笑:“你既敢跟他赌命,不若一刀杀了他,此事便全是你都指挥使一力承担。”

    不过是因着在按察使司,薛岩便一蹦三尺高。

    刚刚在门口,沈逾白点到他薛岩时,怎的就一个屁都不敢放?

    “拘捕沈逾白的是你按察使司,为何要我一力承担?”

    薛岩反唇相讥。

    康年冷哼一声,道:“薛大人既没胆量去面对那位沈六元,又何必在我等面前耍横。”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怀逸远怒喝:“莫要在此时乱了方寸!”

    两人互看不顺眼,却也知怀逸远说的对,如今全靠怀逸远。

    见震慑住二人,怀逸远才揉揉胀痛的厉害的太阳穴:“就算沈逾白不愿意离开按察使司,我们也不是毫无办法。康大人,你快些将羁押沈逾白的文书销毁,到时他便是再想赖在按察使司也是无用。”

    康年大喜:“我这就去办!”

    他离去不过一刻钟,便有怒气冲冲回来。

    那羁押文书被周显拿去看过,再也找不到了。

    可想而知,如今那羁押已被送往锦衣卫的据点,他们是再也找不到了。

    怀逸远的眼皮突突地跳。

    好,很好,他总算明白跟一群猪一同办事究竟有多难了。

    康年焦急问道:“怀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怀逸远冷笑:“把那沈六元当祖宗供着呗,你还想如何?”

    到底也是关乎自己的命,怀逸远必不会真就不管了,又与康年说了个主意。

    晚饭是康年亲自端去沈逾白那屋子的。

    “这饭菜可还合沈六元的口味?”

    沈逾白如实评价道:“还行。”

    康年便眼皮直抽。

    他素来贪恋口腹之欲,特意花重金请来的厨子,吃过的人无不夸赞,到了沈逾白嘴里就只是还行。

    不过如此羞辱,他必是能忍的。

    康年笑得一双眼只有一条缝:“我已命人清理出一出舒适的房屋,沈六元不若与我一同前往歇息?”

    沈逾白撩起眼皮看向他:“康大人是舍不得将此屋子给本官住?”

    一抬手,就露出手腕上包扎好的伤口。

    另一只手已拿出了匕首。

    康年双手都摆出了残影:“别别别,不搬不搬,您想住哪儿便住哪儿,成不?”

    沈逾白便指着床铺道:“那被褥不干净,换一套新的来。”

    康年:“……”

    此房间坐北朝南,宽敞明亮,又存放了许多书,是他平日的休憩之所,那被褥自是他往常用的。

    如今被嫌弃也只得笑着道:“好,我这就让换了新的来,沈六元还有什么需求只管说,但凡我能办到,必定满足沈六元您这位贵客!”

    周显嫌弃地别开眼。

    真是丢人现眼。

    若这位按察使有尾巴,必定左右摇得厉害。

    沈逾白换了个舒适些的姿势,道:“听说我通城州那些衙役冒犯了康大人,不知康大人的气可消了?”

    康年勉强扯了个笑脸:“我哪儿有什么气?他们骂得对!简直就是骂到我心坎里了。”

    旋即便是一脸感慨:“哎呀你说,这官当大了以后就听不到真话了,难得那么个小年轻敢对我说真话,我欣喜之下,自是要留他下来好生聊聊。既然沈六元想见他们,那我就将他们带来?”

    沈逾白笑道:“劳烦康大人了,他们随我出生入死,早已亲如兄弟,若他们受苦,我必不会好受。”

    康年心头一紧,连声“那是自然”,待出了房间,还小心地帮沈逾白关上了房门。

    屋外的薛岩已是嫌弃至极,说话便越发不客气:“丢人现眼!”

    康年一把拽住薛岩的袍子就要往屋内拉:“你去,我倒要瞧瞧你多硬气。”

    薛岩大惊,一把拂开他的手,连着退出五六丈远方止住脚步。

    康年嗤笑一声,转身就吩咐旁边的副使:“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给那些衙役请大夫?他们若有一个不好,本官拿你的命赔!”

    副使头皮发麻,急匆匆离开。

    待外面没了动静,周显才走近沈逾白:“大人,他们已经去请大夫了,怕是李班头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沈逾白眸光微沉。

    第281章

    迷晕

    李班头等人被从邢房带出来时,一瞧见太阳便瑟缩起来。

    王虎更是浑身劈开肉绽,连嘴巴都鲜血淋漓,好在一旁的两个相熟的衙役扶着他,才让他能稳住身形。

    众人惶恐地跟着前方的胥吏又进了一间屋子,待瞧见知州大人在里面,众人便是悲愤至极。

    王虎颤抖着唇,哀呼一声:“大人!”

    下一刻他便推开两个扶着的人,扑到沈逾白脚边,一双被鲜血浸透的手抓着沈逾白青色的衣摆发抖:“大人竟也被他们抓来了!”

    因着开口,血沫从嘴里喷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血珠便落了满地。

    李班头扬天悲呛:“大人竟也逃不脱他们的魔手。”

    其他衙役也觉天都塌了。

    这几日,他们受到的刑罚让人不敢回想,那等折磨若是落在文弱的知州大人身上,知州大人又能活几日?

    他们纵使受尽折磨,心中却是盼望知州大人来救他们。

    这些时日知州大人做的桩桩件件,让他们在心中认定知州大人无所不能。

    只要等到知州大人到了,必定会有办法。

    可如今,连知州大人都被关起来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衙役们再撑不住,纷纷摔坐在地上。

    如此一动,腿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就再也藏不住了。

    沈逾白静静看着他们,再开口,声音已是沙哑:“你们今日的苦必不会白受。”

    他起先只是以自身设苦肉计,从未将主意打到他们身上。

    事情既已发展到这一步,必要一同算在按察使司头上,将整个临海的官员尽数拉下马,才不枉费他们吃这么一番苦头!

    沈逾白自是知晓那真正背后的人不是他能动的,可通城州归临海管辖,又被临海包裹,终究逃不开临海的掌控。

    只有将整个临海参与此事的官员们尽数拉下马,方才叫将腐烂根须彻底砍断。

    往后通城州才能从私盐的泥沼里爬出来。

    想要做成此事又谈何容易?

    也只有他这个被清流簇拥的,拥有“六元及第”名头的知州涉险,甚至生命垂危,方有可能办成此事。

    这便是他的以身入局。

    “从今日起,你们不能离开我身边,我必会将你们带回通城州。”

    沈逾白蹲下身子,对坐了一地的众人无比郑重地做出承诺。

    众衙役一顿,旋即是满心的热切。

    王虎颤抖:“大人,都是小的未按您的吩咐办事,才……才让大人与大家陷入这等境地,是小的该死!”

    他每说一个字,嘴里的血沫便要喷出一些。

    待一句话说完,地里已撒了密密麻麻的血点。

    疼,浑身都疼。

    可王虎悔恨。

    若他只按照大人教的话去说,想来此时他们已经回了州衙,大人也不会因没人保护落入如此境地。

    王虎恨呐。

    他明明只是一衙役,却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去骂按察使,连累如此多人。

    沈逾白静静看着因疼痛颤抖的王虎,终究只是叹息一声,道:“既是我让你们来此,就怪不得你。”

    王虎眼珠子动了下,旋即便是湿了眼眶。

    不待他开口,门口被推开,不少人端着托盘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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