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沈逾白只得深深鞠躬,以示敬意。一杯酒喝完,李庆芳并不放他走,而是继续笑道:“古往今来,连中六元者,唯逾白一人矣,真真是才华横溢,我等自愧弗如,怕是过不了几年,逾白便与我等平起平坐了。”
立刻有人附和:“以他之才,必能最短时间入阁。”
“新科状元端的是一表人才,如此年轻便有此成就,实非我等能比拟。”
如此夸赞让沈逾白目光晦暗。
中状元的滋味实在好受,他昨晚便有些难眠。
好在经过一晚,他已然抽离,否则经首辅等人这番吹捧,必飘飘然以为自己便是那天下无双之人,以此心态,将来必有祸患。
须知三年一个状元,能真正登上高位者只寥寥之数,一旦他真听信了这些,也不过是那风光一时后便泯然众人的其中之一罢了。
沈逾白正要开口,却听刘阁老道:“状元如何风光也只是一时,首辅当年也是惊才绝艳,从翰林升为首辅已算臣子中升迁快的,也足足用了十九年,他人便是熬二三十年,多数也入不了阁,更遑论与首辅相提并论。”
刘阁老此话一出,新科进士们惊诧不已。
刘阁老可是他们座师,亲自点的沈逾白为会元,此时怎会当众如此贬低沈逾白?
纪兴正更是担忧地看向沈逾白。
他们这科是刘阁老的门生,往后便是刘阁老指哪儿,他们便打哪儿,沈逾白如何就惹得刘阁老不满了?
那往后逾白的官途还如何能顺遂?
李庆芳笑道:“刘阁老此言便是过去看轻沈六元了。”
秦诏不辨喜怒:“光是沈六元的名头,足以让圣上看重。”
终于等到秦诏开口,沈逾白便开口:“朝廷为广纳贤才,对状元多以嘉奖,便是圣上也礼贤下士,然我尚未娶妻,终究不过一小子,怕是担不起众位大人的厚望。”
此言一出,宴会的气氛被瞬间点燃。
自古便有榜下捉婿的传统,沈六元不到弱冠之年便冠绝士林,如何不让人惦记。
许多家中有适龄未婚女子的人家早盯上了沈逾白,此时听他提起,立刻心思活泛起来。
只是当着几位阁老的面,他们不好多问,待琼林宴结束,必要往状元郎住处走一趟。
“我家中有一女待字闺中,不知可能与沈六元结个亲?”
薛玉书一开口,众官员齐齐扼腕。
怎的就让这厮抢了先?
能中进士还未婚配者,实在少之又少,就该先下手为强。
沈逾白便露出一丝悲愤:“多谢座师大人看重,只是我已发誓终身不娶,怕要辜负座师大人一片心意。”
因着薛玉书担任过淮安县院试的提学官,沈逾白称呼一声座师也不为过。
一见沈逾白如此神情,众人便知其中定有隐情。
秦诏更是心猛地一跳。
这是要在今日将事情捅破?
不待秦诏开口,薛玉书的声音已经传来:“哦?怎的要发这等誓言?你可知君子一诺千金,若你不娶妻,如何延续香火?”
沈逾白却是看了秦诏一眼,更悲愤几分:“我当年不过一小小解元,遇到他人强迫,也只能发此誓明志。”
宴会现场便是一静,众人目光若有似无往秦诏身上飘。
沈六元乃是安阳淮安县人,秦侍郎的老家便在此。
能将堂堂建康府知州的弟子逼迫到发毒誓的地步,除了秦家还能有谁?
这位新科状元郎在会试前被赶出安阳会馆,若说背后没有秦家,怕是谁也不会信。
薛玉书起身,给沈逾白倒了杯酒,旋即将手中酒杯与沈逾白一碰,自己一饮而尽。
沈逾白顿了下,仰头,也是一饮而尽。
此事便算揭过去,也无人再提及,宴会仍旧推杯换盏,好一派繁荣热闹。
琼林宴结束,“沈六元”发誓终身不娶的事就传了出去。
起先只是在进士与官员中流传,待众多向沈逾白提亲的人家得知此事,便传得更远。
若是什么极好的诗词文章,或许只会在读书人中流传。
如今却是沈六元的私事,那就能迅速传遍大街小巷,让百姓茶余饭后论起此事津津乐道。
“还能是谁,秦家呗!秦家势大,往我们村口一站,就要沈六元入赘。堂堂解元,只配入赘秦家,左不过是仗着秦侍郎的势。”
沈知行最近迷上了喝茶,往茶肆一坐便是一整日,将秦家逼婚之事一遍遍说给茶客们听。
茶客们听得痛心不已。
堂堂解元,已是国之栋梁,竟被一个白身的秦家人毁了。
若仅仅如此倒也罢了。那位被毁的解元连中六元,成了前无古人的六元及第,简直是文曲星下凡,再被毁,那就让无数人义愤填膺又心疼。
如此惊才绝艳的状元郎,就该春风得意,娶一贤妻,幸福美满地过一生。
秦家却逼得沈六元发那等毒誓,绝了后,简直是罔顾人伦!
对百姓而言,娶妻生子是人生头等大事。
世人都说成亲是小登科,从成亲之日起,正式成为大人。
待生了孩子当了爹,那就能当家做主了。
子嗣是重中之重。
堂堂沈六元却绝了户!
何况沈六元还有个为了治洪水死在任上的爹沈守信。
忠良之后,竟沦落到这般田地,如何不让人惋惜心寒。
沈六元该被逼到何种境地?
这秦家实在太嚣张!
立时就有人写了本书,讲的便是文弱书生如何被当地大户欺压,最终连中六元回来报复秦家。
此书被迅速传阅,在士林中引起了极大的影响。
他们信奉的便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谁还能越过沈六元?
从沈逾白中状元,他在士林中的威望达到了顶峰。
秦家逼婚无疑彻底点燃了读书人的怒火,各种秦家“逼婚”桥段被写出,或找说书人说书,或唱上戏台,城中男女老少随口便能唱几句其中桥段。
第208章
安家
秦侍郎最近如被架在火上烤,因着秦家逼婚的事,言官弹劾他的折子如雪片般往天元帝案桌上飞。
虽天元帝未表态,可圣心难测,若任由这把火烧下去,他便岌岌可危。
秦侍郎到底没忍住上门拜访了李庆芳。
彼时李庆芳正在书房练字,他只得恭敬站在一旁掌灯,并不敢打搅。
虽是晚上,书房却是灯火通明。
李庆芳写完字放下笔,终于开口:“势在他处,先退又何妨。”
秦侍郎眸光晦暗,却缄默不语。
静待片刻,墨已干,李庆芳便将那幅大字递给秦侍郎,道:“回去吧。”
“老师……”
秦诏呼吸乱了些,却在触及李庆芳的眼神时将后续的话咽了回去,只得垂眸看向纸上那个大大的“和”字。
从李府回来,书房的烛火燃了半夜,第二日一早,秦招便上了告罪折子。
通常官员至此,天子便该给官员留些脸面,以全君臣之礼。
可天元帝还是未松口,而言官的弹劾也不见停歇。
更有言官上早朝时当堂弹劾秦诏纵然家中子侄为非作歹,横行无忌,险些折了今科状元郎。
状元郎乃是大越良才,秦家此举,便是损坏大越朝的根基,实乃不忠!
秦诏脸色阴沉如水,也带着整个秦府阴云密布。
……
沈逾白最近极忙,按照惯例,他需先向天子上一封谢表,交由礼部呈给天子后,便要与一众新科进士去鸿胪寺学习礼仪、上表等事宜,再入文庙遏圣人。
新科进士依照殿试排名攥名字、籍贯于一座石碑之上,再将此碑入文庙碑林,流传千古。
便是肉身已死,名字却随石碑世世代代流传下去,受人敬仰。
忙完这些,整个科举流程才算走完,新科进士们用几日时间在京城安家,之后就该按照朝廷授官入各部各司任职。
沈知行整日流连茶肆酒肆时,罗大舅陪着沈逾白跟随牙人在京城选宅子。
此时沈逾白才理解“居京大不易”。
外城边郊一个一进的小宅子,也需三四百两银子,折合人民币十几万。
状元风光无限,入了翰林也只是个从六品编纂,月俸八石,折合人民币3700多块,若没家中支持,光生活就极艰难,更别提买宅子。
翰林最清贵,却也极贫寒。
许多人便是趁此时雪中送炭,将苦熬不住的翰林们拉入泥沼。
不过沈逾白没有这种顾虑,只因他身后站着一个小富婆。
苏锦对他现在看的宅子一个都不满意。
住得太远,每天要比别人提早两三个小时起床,多缺觉。
咱又不是没钱,何必受这个苦。
买靠近内城的,越靠近越好。
于是就在离内城两条街的北宝胡同买了一进的宅子。
宅子虽小,却是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搬进来就能先住着,缺什么往后再补。
沈知行才从茶肆回来,就被知会搬家。
他一下懵了:“我不过出去喝喝茶,说说秦家的恶行,你们连客栈都不让我住了吗?”
罗大舅道:“逾白买了宅子,我们搬去宅子住。”
于是沈知行喜滋滋跟着搬家。
客栈掌柜极不舍,还特意摆了一桌给状元郎送行。
待马车停在北宝胡同那处宅子前时,沈知行便悄悄凑过来,对沈逾白挤眉弄眼:“原来你也下注了。”
罗大舅没想到沈知行会不打自招,便朝他使眼色,奈何沈知行正想与沈逾白显摆,哪里看得到。
沈逾白“嗯”一声:“你下注了多少?”
沈知行颇得意地伸出一根手指:“整整一百两全压你中状元,一赔五,光这一把,我赚了五百两,如今我的手头可是有六百多两!”
沈逾白笑得和善:“才来京城多久,你竟学会了赌。”
沈知行心头一紧,直觉不好,赶紧解释只这一回,往后不会再赌。
“你既已沾了赌,我便不能留你在京城,你随大舅一同回乡吧,我会写封信给你爹,将你赌钱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楚。”
罗大舅已无心再继续考科举,自是要回乡谋缺,只是不放心沈逾白,便等着他安顿好再走。
而沈知行则要入国子监读书,三年后再参加会试,便需与沈逾白一同留在京城。
有逾白的信,他爹非得打断他的腿。
沈知行浑身一个激灵。
他都是当爹的人了,还是堂堂举人,若再让他爹打了,他就再抬不起头来了。
沈知行便连连给罗大舅使眼色,奈何此时的罗大舅专心收拾屋子,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
沈知行便知他靠不住,只能“嘿嘿”两声:“我就是气不过他们说你中不了状元,为了给你出口气才压的注,往后我定然不会了。”
“上一个沾赌的人还在顺天府大牢蹲着。”
沈逾白笑容不变,说出的话却渗人得很。
罗大舅帮腔:“逾白一路走来险象环生,此次又狠狠收拾了秦侍郎一番,秦家必不会放过逾白,若放你在京城,便是一个攻讦逾白的突破口。”
沈知行就知今日非要狠狠拿出诚意来才行。
还有什么能比六百两银子全交出来更能展现自己的诚意?
沈逾白却不接,只道:“你只记得,沈族荣辱全系于你我二人。”
沈知行就想起入京前,全族锣鼓送行的情形,热血翻涌。
又想到秦家上门逼婚的屈辱,眼底燃起熊熊烈火。
“三年后我定会中会试!”
沈逾白不再多言。
自他中了状元,风光了一番后,沈知行便放松下来,连着数日都未再拿书本。
天下聪慧又好学之人何其多,唯有比旁人多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方有可能金榜题名。
将屋子收拾干净,天已经快黑了,干脆找了附近一个食肆吃饭,也算庆贺乔迁之喜。
因着天色已晚,倒没人认出状元郎。
待几人回来时,门口停了辆颇豪华的马车,马车灯笼上是大大的“秦”字。
沈知行小声道:“秦家人怎么会在这儿?”
沈逾白眸光一凝。
他们今日才搬过来,秦家就找来了,怕是有人一直盯着他。
思索间,马车里出来一人。
此人虽两鬓斑白,眼神却极有神,在马车悬挂的两个灯笼映照下,面色更是红润。
“老夫已在此等候沈六元多时了。”
第209章
初次交手
空荡荡的房间,除了擦干净的桌椅外,只有一套玻璃茶具。
翠绿的茶叶漂浮在玻璃杯中,伴随热气翻转。
热气笼着秦诏的脸,让人看不清神情。
沈逾白慢悠悠转着杯子,神情淡然。
还是秦诏先开口:“沈六元好手段。”
一招大义灭亲,轻易破了秦家对他的围剿。
当时大可乘胜追击,将秦家逼婚一事说出来,可沈逾白并未如此做。
他在等一个更大的机会。
更大的机会意味着更大的冒险。
一旦未中状元,沈逾白便会错失最佳反击机会。
越朝有史以来,会元可中状元者不过寥寥,沈逾白敢如此做,要么他是个不顾一切的赌徒,要么就是他有足够把握。
若沈逾白是个赌徒,倒也不怕。
可惜,此子更像那蛰伏起来的猛兽,静静等着猎物入他精心布置的圈套,再予以重击。
一个农家子,却能突破秦家的重重围剿,在波诡云谲的局势下连中六元,绝非池中物。
秦家惹了个不该惹的人物。
沈逾白手指轻轻摩挲玻璃杯,眸光意味不明:“再如何算计,也无法动秦侍郎的根本。”
否则秦诏不会特意上门。
这不过是做给那些言官看的小手段。
“待秦侍郎从我宅子离开,京城便该传秦侍郎放低姿态,亲自上门与一后生晚辈赔罪,而这一切不过是因族中晚辈不懂事。”
秦诏一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假以时日,沈六元必能在官场有一席之地。”
沈逾白抬眸,静静看着秦诏:“秦侍郎谬赞了。”
秦家已对他多番出手,便已结了仇。
何况此次他对秦家反击,虽无法让秦诏丢官,必然也让他损失颇多。
只一个,往后即便刘阁老退了,秦诏因着秦家的事便无法入阁。
秦侍郎亲自上门,虽能暂时缓解危机,却也表明此事对他影响颇大。
此次反击也只能到此为止。
不过,秦家必要付出什么,才会让圣人愿意相信秦诏上门赔罪一事。
“待沈六元成亲,我必送上厚礼。”
茶水已只有温热,秦诏轻啜一口,茶香便在舌尖萦绕,让他心情颇为顺畅。
此子虽出手狠厉,然终究是年少,有先手却没留后手,无法置人于死地,便是给人机会。
沈逾白借着六元之势攻讦他,靠的不过一个“名”与一个“礼”。
而今,既是长者又是长官的秦侍郎亲自登门赔罪,若沈六元还计较,就是“不懂礼数”,必会遭受盛名带来的反噬。
以沈逾白的聪慧,今夜过后,两人再见面,沈逾白便要客客气气地笑脸相迎。
此一局,终究让他秦诏轻易化解了。
沈逾白轻笑一声,不疾不徐道:“我既已发了此誓,必要信守诺言,此生必不娶。”
秦诏呼吸急促了几分,语气也不负之前的从容:“你若不娶妻只纳妾,也不过是小道,只会被人骂沽名钓誉。”
“既不娶妻,又何必纳妾。”沈逾白淡淡道。
秦诏只片刻就冷静下来,还劝导沈逾白:“你果真只为了出口气,就要让自己绝户?”
他如此成竹在胸,打的便是沈逾白不可能真的不娶妻生子的主意。
若沈逾白果真不成亲,这件事就永远过不去。
世人皆知沈六元被秦家害得成了孤身寡人,时刻提醒着人们秦家如何霸道,他秦诏如何纵容族人为害百姓。
若沈逾白往后升官,官越大,便越会让人惋惜其悲惨,怨怼尽数落到秦家身上。
沈逾白见茶凉了,又端起炉子上的水壶,将滚烫的开水倒进自己与秦诏杯中,两个杯子里的茶又滚烫起来,热气顺着杯口疯狂往外涌。
“虽非我所愿,然在沈家湾村口发下誓言后,我此生便已注定不能圆满。”
这便是已经抱好了决心,轻易不会再动摇。
秦侍郎胸口闷得厉害。
明明他已放下三品大员的派头,亲自来了这一趟,为的就是将此事彻底压下去,如今事情表面是解决了,可只要沈逾白一天不娶妻,对他们秦家的影响便存在一天。
秦诏突然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的男子。
还不到弱冠之年,又未入官场,更没家中长辈时时教导,怎么就如此难对付!
秦诏苍老的脸上面皮微颤,眼见茶水再次滚烫,他已没了耐性再等茶凉,直接便走了。
马车没入夜色中,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沈知行望着远方道:“我们才搬家他怎么就找来了?”
沈逾白淡淡道:“若不是今日便找来,又如何给我下马威?”
这便是明晃晃告诉他秦侍郎权势如何了得,但凡他想,立刻就能找到沈逾白。
而沈逾白就算入了翰林也不过一从六品小编纂,权势与吏部左侍郎不可同日而语。
沈逾白眼中闪过一抹戾气。
从六品编纂可随意窥探,三品呢?二品乃至入阁呢?
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与秦家再无和好可能。
那便只能你死我活。
要不断往上爬,才可有足够资本对抗秦家。
凉风拂面,吹皱一江春水,却吹不走忧愁。
罗大舅叹口气:“此番我虽要回去,却极不放心你,逾白,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不可能长久居于京城,又恰逢建康府知州是逾白的老师,此时正是去投效崔知州的好时机。
第二日下午,罗大舅拿着沈逾白写个崔明启的信便启程回家。
沈逾白和沈知行来送行,罗大舅又是好一番叮嘱,给沈逾白留了一百两便要走,被沈逾白拦住要还钱,罗大舅却死活不愿意接。
“你刚买了宅子,手头定没剩多少钱,往后还要过日子,多留点钱傍身总没错。”
翰林院是有名的清水衙门,清贵清贵,清贫在前,尊贵在后。
而所谓“贵”,也是因在天子身边行走,有更多机会罢了。
沈知行想推辞,却被沈逾白拦住。
沈逾白行礼向罗松茂道谢,目送罗松茂与那车夫一同离去。
“大舅将银钱留给你了,他路上怕是钱不够。”
沈逾白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道:“我已在马车上放了二百两。”
穷家富路,长途跋涉若钱不够,必然极艰难。
为了能让他们路上舒坦些,沈逾白让车夫将马车一并赶走。
当了官,便要忙于政务,再见不知是何时了。
而他也要入翰林,正式入官场了。
第210章
真墓?假墓?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越史研究小组过来的第二天就下了一场阵雨。
之后又连着好几天台风,他们干脆待在酒店研究照片上的壁画。
越研究,他们越发现墓地的异常。
实在是科举跟明朝太相似,而且洞里的家具也都是明朝所有。
况且壁画里还详细画了科举考的是四书五经的内容。
四书五经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五千年前怎么可能会有。
李老提出一种想法:“我们不能仅仅凭借石门上残缺的记录就认定这墓地是越朝的,更有可能是明朝的墓地,而壁画与石壁上的内容只是他人杜撰。”
虽然越史研究小组更希望再发现一个越朝的墓地,可他们更尊重史实,几乎全赞同了李老的想法。
如果墓地是明朝,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研究价值。
杨老原本还有些不甘心,等看了从墓地带出来的各个朝代的物品后,他也赞同了李老。
兴致冲冲而来,败兴而归。
一时间,越史研究小组众人性子都不高。
“想也知道这不可能是越朝的墓地,科举是隋朝才出现的,越朝怎么可能会有。”
“越朝离现在五千多年,就算有墓地流传下来,也不可能短时间能就发现两座。”
杨老也泄了气:“早点走吧,不要妨碍他们的考古工作。”
苏锦劝道:“我们既然都来了,可以再仔细看看,也许就是越朝的墓地,却在明朝被人盗了呢。”
“就算有盗墓贼,也该是将墓地里所有东西都偷走,不可能往里头搬桌椅等东西。”
李老摇摇头:“组长你该尊重史实,而不能靠自己的想法来考古,否则你得到的会跟事实相差甚远。”
苏锦心里焦急。
实际从进入墓地,她就已经能肯定这必也是沈逾白的墓地。
可这事儿无法直说。
任由他们离开,他们就错过一个越朝墓了。
而且她是亲眼见证沈逾白考科举的,当然知道这一切是真的。
“那尸体呢?墓地总有主人吧?”
李老一噎。
卫老猜测:“也许这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假墓地?”
“那也该有墓地主人,为什么墓地主人会把科举的内容镌刻在墓地里,是否他与科举有关?这些谜团都没解开就断定不是越朝墓,会不会太武断了?”
众人沉默了。
这些确实都是疑点。
李桥站直身体,对苏锦道:“我赞同组长,就算墓地真是明朝的,为什么又要套在越朝的背景下?”
其实他早就觉得奇怪了。
这壁画好像怕他们看不懂,特意用文字说明,借此来跟他们科普的。
这一点跟上个越朝的墓地一样,那个墓地通过碎瓷片科普农业,而这个墓地换成壁画。
他直觉这两个墓地的主人是同一个。
苏锦给李桥竖起大拇指:“厉害。”
李桥满头黑线:“你是在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自己赞同她的意见,就被夸厉害,实在奇怪。
苏锦真诚道:“夸你。”
她能认定这是越朝的墓地,是因为她提早知道很多东西。
而李桥是靠自己发现的线索判断的,当得起她这声夸奖。
杨老被说服,当即道:“上一个墓地的农作物产量也高到离谱,也违背咱们的认知,照样是越朝墓地,这个墓地的科举虽违背史实,我们轻易就将其否定,如果判断错误,就会错失一个越朝墓。”
众人心头一颤,最终还是决定再仔细研究。
壁画内容都整理完后,趁着天气好,一行人又上了山。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他们准备更充分,只用了两个小时就爬上了山。
站在墓地看壁画与从照片上看壁画的感觉完全不同,杨老等人进入后又盯上了壁画。
苏锦却盯上了两个房间。
空着的那个房间墙上屋顶为什么会变黑?
“像是烟熏的。”
李桥仔细看完后给出结论。
“墓地里怎么会有烟?难道有人会在这儿烧火?”
苏锦疑惑。
李桥指着那乱成一摊的泥巴道:“这就可能是堆起来的土灶,也许是有些人在此烧火做饭。”
土灶上方熏黑得最严重,往外扩散越来越浅。
他以前当安保时,有过野外生存经验,这种很明显的烟熏痕迹一眼就能看出来。
苏锦顺着他的讲解看去,果然如此。
只是谁会在墓地烧火呢?
这种问题一时想不通,苏锦和李桥去了另一个房间查看一番。
石桌、石椅规规矩矩放着,若不是积了厚厚的灰,就仿佛有人用过。
苏锦将灰清空,并未看出什么异常。
以沈逾白的性格,不可能特意弄个墓地却只放这么点壁画吧?
至少要留下点什么证明这是越墓才对。
不过他明知墓地会被盗,墓地又会被风化,如果真想留下关键证据,应该也会藏得很紧。
苏锦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个石床上。
房间除了桌椅,也就剩下石床了。
苏锦凑近石床,用小刷子将表面的尘土扫掉,露出被打磨光滑的石板。
上面并没有什么异常。
苏锦又围着石床走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苏锦不禁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就算真藏了什么东西,经过几千年怕是也留不下来了。
苏锦虽有些失落,到底没放弃,又将床头柜上的灰尘清理干净,这才露出床头柜原本的面目。
那四四方方的“石墩”表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牡丹。
苏锦心头一跳,立刻仔细查看了一番,没察觉异常,她便尝试移动,刚一推,就听到“咚”的一声。
苏锦精神大振,喊了李桥来帮忙。
两人合力,“床头柜”被推到贴近石床后,那石床发出沉闷的声音,自动移开。
苏锦和李桥两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愣在原地。
外面的杨老等人听到声响,急急忙忙冲进来:“发生什么事……”
后面的话在看到面前的东西时戛然而止。
杨老咽了口水:“好家伙,竟还有一层!”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漆黑的入口,就是之前的石床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