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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沈鸿业双眼发亮,心底涌起一股志在必得的意气。

    终生无忧虑被族学供读书的诱惑实在太大。

    罗二舅被气得不行:“不比!名额本就该是逾白的。”

    沈鸿业不理会罗二舅,而是直直看向沈逾白:“你不敢吗?”

    “他肯定怕输。”

    沈秀莲没忍住插话。

    少年意气,最禁不住激将。

    沈鸿业料定沈逾白会受不住嘲讽接受挑战。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院中响起:“跟你比试,于我有何益处?”

    第37章

    月例佃租我都要

    沈鸿业愣愣看着沈逾白。

    “向世人证明才学还不够吗?”

    沈逾白轻笑:“唯有下场参加科举并高中方能证明才学。”

    他不再理会沈鸿业,而是转身抱起书本往屋子走。

    他身子还弱,一次只能抱五六本,不过比前些日子走路都出一身虚汗已强了不少。

    罗二舅喜笑颜开地上前帮忙搬书,边搬边道:“说得好,我就怕你答应这个不公平的比试。”

    沈逾白笑了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心底却淡漠地想,若他轻易答应这等不平比试,也就枉顾自己多日的筹谋。

    沈鸿业却是心中越发偏执。

    越是被拒,他越觉得沈逾白是不敢。

    心中的不甘如同野草肆意蔓延,他对着沈逾白忙碌的身影大呼出声:“你要如何才愿意比试?”

    沈逾白回头轻笑:“我并不想与堂哥比试,以免伤了兄弟情。”

    沈鸿业心里暗骂沈逾白睁眼说瞎话。

    他们有什么兄弟情。

    “你要怎样才肯与我比试?”

    见沈鸿业开口问了,沈逾白回头看向他,应道:“若我赢了,往后由我自行领族学月例,田地的佃租也需全由我娘管着给我买笔墨纸砚。”

    “不行!”

    郑氏一口否决。

    一个月100文,一年有1200文,大越铜钱与银子的兑换比例为1000比1,也就是一年有一两二钱银子。

    这对农家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何况还有佃租,里外里加起来不少。

    她指着沈逾白怒骂:“我早说了你这个小崽子不安分,竟想自己管钱,这是想分家不成?”

    沈逾白眸光一暗。

    他确有这个想法。

    如今他与娘不用担心吃食,读书所用一应花销也都能凑出来,可一日不分家,他娘一日在沈家人的威压下被磋磨。

    只是这等话并不适合由他提出来,也不适合在今日提出,不然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落在他头上了。

    “孙儿并未如此想,孙儿只是想安心读书。”

    沈逾白言辞恳切,竟让一旁的沈泽心中伤感。

    谁家孩童考进族学,不是举全家之力供着,就盼着家里能出一个秀才光耀门楣。

    逾白明明天资最好,却处处被掣肘,连族学里补贴买笔墨纸砚的钱都被郑氏扣着不给,还要自行抄书赚钱买笔墨,心中有多少委屈,又是如何耽误时间精力?

    沈泽开口:“不知婶子将族学发的月钱用于何处了?”

    若是旁人,郑氏还可以耍无赖,可这是族长的儿子,她不敢惹,只得道:“都给他买了学习用的东西,他读书费钱得很。”

    这话出口,院中一片安静。

    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沈逾白手里抱着的书上。

    若真全花在逾白身上,逾白何苦还要干抄书这等苦差?

    沈泽心里对郑氏越发不满。

    声音也冷了下来:“既然都是给逾白读书花了,为何婶子不肯将月钱让逾白自行保管?也免得次次向婶子讨要。”

    郑氏脸拉下来:“侄子你还不是族长,就要来逼着我们分家吗?”

    一口一个“分家”把沈泽气得不行。

    他何时要他们分家了。

    这沈耀宗的媳妇实在有理说不通。

    “行了,说什么分家,我们还活着便不能分家!你个老婆子非要把好好的一个家弄散了才甘心吗?”

    主屋门口一声怒喝,是沈老汉出来了。

    在地里忙活一下午的他在主屋躺椅歇息,外面的动静他一早就听到了,却不想管。

    若是真让三房闹起来要分家,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族里还不知要怎么编排他们一家苛待孤儿寡母。

    沈逾白暗道可惜。

    虽早就知晓今日分不了家,当沈老爷子出来,这事儿就彻底没了希望。

    别看郑氏在别人面前跳的欢,对沈老爷子还是畏惧的,当即消了声。

    沈老爷子不喜地瞥了眼沈逾白,这才走向沈泽:“家里供着两个孙子读书实属不易,总会有缺了这个短了那个的时候,孩子多心,就觉得我们做爷爷奶奶的偏心,他们是不知当家的难处。”

    这话出口,沈泽就不好接了。

    人家说了是家境不好,外人还能怎么说,只能随声附和读书不易。

    事情本该就此揭过,沈鸿业却一步上前,抬头挺胸:“爷爷,我要与逾白比一场。”

    沈老汉怒喝:“鸿业别胡闹!”

    作为长孙,沈鸿业一向受宠爱,并不怕沈老爷子发火,当即怒道:“村里人都说逾白比我强,没比过又怎么知道?爷爷说过,这名额本就该给最有希望考取功名之人,我相信三叔也是想咱们家能振兴。”

    这几日沈鸿业在族学借读,听多了闲话,心底憋着一股气。

    今日他就想向世人证明他比沈逾白强。

    他是凭实力拿到的名额,让那些闲言碎语都消失。

    这番话也让沈老爷子动容。

    逾白虽说才智在鸿业之上,可逾白身子弱,三天两头病,如何能有精力学习?

    须知下场后,学子比拼的不止才学,还有身体。

    身子太弱,根本熬不住。

    在他心中,鸿业远比逾白更有前途。

    他对上沈鸿业倔强的双眼,实在不忍心自己最喜爱的长孙受委屈,当即道:“比吧。”

    沈逾白垂眸,心中冷笑。

    罗二舅“呵”一声,嘲讽道:“你们家打的好主意啊,若逾白输了,你们就把名额弄走,若逾白赢了,也没什么好处,你们一家的心怎么歪成这样?沈老爷子,你这么干对得起你三儿子吗?”

    这番话把沈老爷子激得脸一阵红一阵青。

    沈泽也摇摇头:“确实不妥。”

    沈老爷子拦住要蹦起来的郑氏,咬牙对罗二舅道:“若鸿业输了,往后月例钱和佃租都由逾白自行掌管,这总可以吧?”

    当然可以。

    既然是比试,总要有裁判。

    族长总要请,族学里的先生们都有功名在身,或秀才或童生,足够为两人做裁判。

    沈泽赶着牛车,不一会儿便将族长和族学里三位先生都请来。

    族学里除了朱先生一个秀才,另外还有两位姓梁和姓刘的童生。

    守着藏书室的沈二爷也跟着来了。

    五人一番推辞,由朱先生坐最中间,其他人围在两边。

    此时五人面前已经摆了两张方桌,两个少年分站其后。

    一边的少年意气风发,脸上身上无不带着倨傲。

    另一边的少年脸色苍白,手上还撑着一根木棍,偶尔掩面轻咳。只是气度从容,颇有种不骄不躁的意味。

    五人扫向两人,最终齐齐将目光落在沈逾白身上,暗道可惜。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气度,将来必定有所成,可惜身子弱,又四年未在族学,落后太多,今日考试怕是要输。

    沈族长更是暗叹沈逾白太冲动,好不容易将名额拿回去,如何能答应这等比试?

    若输了,就算他这个族长也不能再干涉了。

    第38章

    比试

    率先开口的是朱先生:“既然要比试,须知你们二人学习进度。”

    沈鸿业自信开口:“我已作了两年文章,先生们大可考校。”

    朱先生满意地点点头。

    正是因为沈鸿业文章做得不错,他才收其为弟子。

    见他点头,沈二爷赶紧道:“逾白病了多年耽误读书进度,如今才入族学学四书经义,考校的应该是两人都会的东西。”

    朱先生对沈逾白多了几分轻视,话也就不甚好听:“我们可以按照落后之人的学问考校,县试可不会为了个人单独出题。”

    这话属实是当面打沈二爷的脸,让二爷脸色难看起来。

    另外两个童生对视一眼,均是默不作声。

    他们不过是童生,虽也算有功名在身,跟秀才比还是低一等。

    往常在学堂里,他们多是以朱先生为尊,这会儿当然不会为了沈二爷驳了朱秀才的脸面。

    若他们考中秀才,也就能与朱秀才平起平坐,也就不用如此受制于人。

    这也是众多童生终其一生想要考中秀才的缘由。

    族长在心底暗暗叹口气。

    今日逾白的名额要保不住了。

    沈家其他人更是神色各异,或担忧或幸灾乐祸。

    沈逾白沉声开口:“先生们可考校文章。”

    沈二爷急了:“逾白小子别冲动,文章不是那般好做的。”

    最近朱先生一直在将经义,没讲过文章,逾白小子没学过如何能做。

    沈逾白对沈二爷拱手:“二爷如此为小子着想,小子不敢丢了二爷的脸面。四年前小子便跟着张先生学做八股文,虽这几年无力书写,却也在脑中日日琢磨,不敢遗忘。”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沈逾白所说的张先生在族学教授多年,才学过人。沈守信便是其一手教导出来,也是这位张先生与族长大力推崇沈逾白,并夸赞他聪慧犹在沈守信之上。

    只是后来年事过高,从族学请辞,换了朱先生前来。

    那时沈逾白不过13岁,该是背诵四书五经的年纪,老先生竟已经教导沈逾白做文章了?

    若不是张先觉得时机已到,定然不会拔苗助长。

    也就是说,四年前张先生就已经断定沈逾白对四书五经理解透彻,该往下一步走了。

    在场众人除了朱先生,其余都知晓张先生的为人。

    无人怀疑张先生教书育人的能耐。

    一时间众人眼中惊骇连连。

    族长更是目露狂喜,他仿佛已经看到沈氏一族重新振兴。

    朱先生心头大震,气势萎靡不少,与另外四位童生商议题目时,也没了往日的高傲。

    五人商议一通,最终还是以朱先生开题。

    “你们年岁不大,做文章也少,今日题目不宜过难,便以君子不器为题,做一篇文章。”

    “君子不器”出自《论语·为政》,意思是君子不像器具那样,作用仅仅局限于某一方面。

    直接引用原文为考题,已是极为简单。

    沈鸿业心里记下后,看了沈逾白一眼,只觉势在必得。

    便是沈逾白四年前学过如何做文章又如何,四年未练习,他还记得八股文的制式吗?

    蘸了墨后,沈鸿业迫不及待写起来。

    沈逾白往砚台倒了水,拿墨锭细细研磨。

    静心,凝神。

    八股文,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出题、中股、后股、束股、收结等部分组成,其中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又要用排比句、还要做到押韵。

    制式繁琐,想写成已是不易,写得出彩更难,还需长久训练。

    磨好墨,沈逾白收了手,静静站定,闭目打腹稿。

    郑氏等人见状以为他写不出,纷纷大喜。

    罗氏紧张得指甲扣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

    一边是奋笔疾书,一边是不落笔,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沈二爷无奈地长长叹口气。

    这场比试结果已出了。

    朱先生却是欣喜地捏着胡须,只觉得这几日的郁气在此刻尽数吐出。

    就在此时,沈逾白动了。

    他拿起笔,在纸上破题:君子者,德才兼备之人也,“不器”者,不拘于一用,有广大之能与德之谓也。

    承题:夫君子于世间,非若器之限于一途……

    见他动笔后毫不停顿,而沈鸿业书写片刻就要停顿思索,郑氏急得团团转,却不敢在一众秀才童生面前说话,只能干着急。

    朱先生脸上的笑也淡了许多。

    今日比试,两人均是站着答题。

    不过片刻,沈逾白额头布满汗珠,显然是有些熬不住。

    他咬紧牙关,馆陶体小字在笔下倾斜而出。

    只是熬得越久,他身子颤得越厉害。

    对面的沈鸿业倒是纹风不动,只是时常挠头表明他做这篇文章实属不易。

    渐渐地,沈鸿业急躁起来。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对面的沈逾白,见沈逾白未有丝毫停顿,忍不住猜想沈逾白究竟是胡写还是真能做文章。

    想得多了,心更浮躁,竟一句也想不出来。

    目光更多集中在沈逾白身上,就看出沈逾白的异常。

    他竟盼望沈逾白能晕过去,这场比试他就能不战而胜。

    对面的沈逾白摇摇欲坠,却始终强撑着。

    这样一篇文章多是三百字左右,沈逾白半个时辰内写完,脸上已是毫无血色,连身子都在摇晃。

    放下笔,沈逾白勉强道:“学生已写完。”

    眼看他双腿打颤,怕是连一步都走不动,族长赶紧让儿子沈泽端了把椅子给他坐,又将文章捧给朱先生。

    朱先生拿到试卷扫一眼,立即变了脸色,不由得坐直身子细细研读。

    文章一气呵成,虽辞藻不算华丽,却端庄秀美。

    朱先生一拍大腿,惊呼一声“好”,随即传递给沈族长。

    沈族长看得抚须点头,脸上笑意再止不住。

    等五人都看完,大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沈二爷欣喜道:“光凭这篇文章,便是县试与府试也能过了!”

    “小小年纪便能写出如此文章,实在出色。”

    朱先生也是连连赞叹,也总算明白沈族长为何会为了这个后生来敲打他这个秀才。

    想到之前自己的种种言论,朱先生脸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

    单凭这篇文章,便是远远胜过沈鸿业了。

    朱先生看向沈鸿业:“鸿业文章可写成了?”

    沈鸿业压紧了面前的纸张,大汗淋漓。

    第39章

    一切都是你的意愿,不是吗

    沈老爷子着急道:“鸿业,朱先生问你话呐!”

    沈鸿业嘴巴张了张,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还是沈老爷子看不下去,将他桌子上的文章抽走,递给朱先生。

    朱先生只扫了破题,眉头便皱了起来。

    破题偏了,文章便是再花团锦簇也没什么用处,更何况这篇文章并未写完。

    朱先生看了会儿,气恼地将文章递给沈族长。

    五人传阅一圈后,一致认为沈逾白胜过沈鸿业。

    “鸿业怎么会输给逾白?”

    沈老爷子不敢置信出声。

    朱先生大怒:“你不信我们五人的文章品鉴能力?”

    沈老爷子一时惴惴,只含糊道:“逾白四年没写文章,能写多好?”

    这话简直戳到朱先生的痛脚。

    沈鸿业是他的弟子,他悉心教导多年,竟还不如卧床没碰书本的沈逾白。

    而他之前还以为族长偏心,如今才知道族长看得通透,沈逾白的聪慧才能远在沈鸿业之上。

    若当初收的是沈逾白,将来沈逾白中秀才,他作为老师也能面上有光。

    可惜啊,已经几次为了鸿业对付逾白,便已经没了缘分。

    “鸿业的文章未写完,语句空泛,词不达意,比逾白的文章相去甚远。”

    朱先生的点评让沈鸿业眼前发黑。

    见其他四位也是连连点头,就知道自己输了。

    郑氏跳出来:“刚刚鸿业没准备好!”

    五人均是面露不喜。

    他们都是有功名在身之人,便是沈老爷子都没资格与他们平等说话,一个妇人竟敢在他们面前大喊大叫,实在不知所谓。

    沈逾白扫了眼五位裁判的脸色,低下头默不作声。

    沈族长冷着脸问:“你想怎么办?”

    “再比一场。”

    沈二爷讥诮对沈老爷子道:“就算下一局是鸿业赢了,那也只能打个平手。”

    “那就比三场!朱先生您可不能看着鸿业输啊!”

    郑氏嘴快应道。

    沈逾白心中暗自冷笑。

    若郑氏不说这句倒也罢了,既开了口,这一局他赢定了。

    果然朱先生大怒:“荒谬!难不成我是那等徇私舞弊之人?罢了罢了,这场比试我不参加便是了,也免得辱没了我的名声!”

    沈族长赶紧哄他:“朱先生公正是我们都看见的,莫要与无知妇孺动怒。沈耀宗,你再任由你婆娘对朱先生不敬,我就不客气了!”

    最后一句如晴天炸雷,吓得沈老爷子肝胆欲裂。

    沈老爷子赶紧将郑氏拉走。

    罗氏激动地抓着罗二舅的胳膊用力晃了两下,罗二舅“嘿嘿”乐着。

    沈逾白上前对着五位裁判作揖行礼:“小子谢五位先生。”

    “是你自己争气,我们只是实话实说。”

    沈二爷赞赏地应着,还扭头问朱先生:“您说是吧?”

    朱先生定定看着沈逾白:“你跟着张先生学了多久文章?”

    “小子学了一年。”

    就是12岁开始做文章。

    之前以为13岁学做文章已经够惊人,12岁更骇人。

    可单看文章,如何也不敢相信只学了一年。

    这等天资简直是他平生见到的众学子之最!

    朱先生将颤抖的手背在身后:“好好努力,莫要辜负了过人的天资。”

    沈逾白道:“学生谨记朱先生的教诲。”

    朱先生心情复杂。

    是他狭隘了,险些因为偏见耽误一个好苗子。

    他真是……有违师表。

    沈族长笑道:“往后我会让族学将银钱直接发与你,佃租也会换成银钱给你,你就莫要抄书耽误时间了。”

    沈逾白看向沈泽,见沈泽笑着朝他点点头,知道沈泽已经将话说与族长听,当即感激地又朝着沈泽作揖。

    族长看他身子弱,吩咐沈泽将几位先生送回族学,自己则去了主屋。

    他到门口时,主屋里还有郑氏愤怒的呼喊,进去后,里面没了声响。

    罗氏赶过来扶着沈逾白,又是哭又是笑:“快回屋歇着。”

    沈逾白笑道:“娘,我没事。”

    “你都出了多少汗了,还说没事。”罗氏心疼地拿出布巾给他擦汗,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欣喜:“逾白你赢了,大家都夸你的文章写得好。”

    沈逾白笑着点点头,由着他娘扶着往屋子走。

    经过沈鸿业的桌前,一道不甘的声音传来:“你早就会做文章,为何不说?”

    沈逾白转头看向双眼通红盯着他的沈鸿业,反问:“我为何要说?”

    说了沈家就会对他另眼相看?

    只要他身子一日不好,沈家便会肆无忌惮。

    倒不如藏有底牌,在今日这种合适时机打出来,能拿回一些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一切都是你的意愿,不是吗?”

    沈逾白的声音轻飘飘,却让沈鸿业愣住当场。

    不再多话,沈逾白回了自己屋子。

    待沈逾白回到自己屋子躺下后,罗二舅心满意足地离开,罗氏也去忙着干家里的活。

    足足躺了一刻钟,沈逾白才缓过劲。

    他无奈自嘲,就算自己文章做得比沈鸿业好,光是这副病弱的身子就无法与沈鸿业比。

    撑着坐直身子,将摆在炕边的书一一往炕上搬。

    九十二本书全部传送走后,又将布袋打开,把自己买的瓷器茶具和砚台一并传送过去。

    很快对面来了苏锦的回信:“好多书!沈逾白你上回买的好多书这回又买了,原来你也跟我一样记忆差。”

    透过文字都能感觉对面的得意。

    沈逾白心情轻快起来:“这些书你都可拿去卖,重复也不要紧。”

    苏锦正整理堆满桌子的书,看到字条时第一反应是将书抱紧。

    卖书?

    她还没看全,怎么舍得卖?

    沈逾白下一张字条做了详细的解释:“想在研讨会保下专业,光凭你一己之力实属艰难,不如将这些书卖与那些研究越史之大家,让越史研究有所推进,也能有许多大家为你保驾,借力打力更为省事。”

    苏锦高兴地把字看了又看。

    好主意啊。

    苏锦兴致勃勃地回信:“这些书如果送出去,肯定会引起众多研究越史的大家哄抢。”

    还是要先挑一波,把重复的书籍送出去,只有一本的她都要留下来自己看。

    这些古书还是要把原本拿出去才有可信度,如果是复印本,大家不会相信。

    “愈花费重金,世人愈会珍惜,古籍只苏姑娘一人有,卖高价才更易让人信服追捧,姑娘也可收获些许名望与银钱。”

    第40章

    家丑外扬

    苏锦愣怔住,定定看着眼前的圆润小字。

    这种字体叫做馆陶体,参加科举的考生必炼字体,她特意拿了沈逾白的字与流传下来的状元们的字迹做过对比,沈逾白的字完全不输给他们。

    “沈逾白你真的只有17岁?怎么这么会拿捏人心?”

    字条发过去后,苏锦并不整理书籍,而是静静等着。

    没多久,沈逾白的回信便来了:“见了世态炎凉便懂了,并非好事,只盼姑娘永远天真烂漫,莫要碰到那些腌臜事。”

    苏锦定定看着这句话,生出一丝心疼。

    她之前虽然听了沈逾白的身世,只气愤与那一大家子,却没想过孤儿寡母在那种环境里要受多少委屈。

    如今看来,他经历的一切远比她想象的黑暗。

    他没黑化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锦咬紧唇,想了会儿,再次落笔:“你们以前把苦都吃尽了,以后就是康庄大道,以后我供你读书考科举,让你当大官,他们不敢再欺负你!”

    沈逾白抿着唇,眼中荡漾着笑意。

    心情愉悦,笔触也轻快起来:“那就多谢苏姑娘仗义之举。”

    “你这些书能让我卖好多钱,不用为生活忧心,我也要谢谢你,谢来谢去多麻烦,我们两免了吧,互相帮助。”

    沈逾白眼底笑意加深。

    不再执着于之前的事,而是将今日比试的事与苏锦说了。

    “那你以后能自己管钱?跟分家区别不大了呀!”

    “只是有钱买笔墨,若要分家,还需筹谋。”

    “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办法分家,那一家人又偏心又狠毒,过得糟心。”

    沈逾白手指轻轻摩挲着纸张,目光在“分家”二字上凝住。

    分了家,娘便不用被奶奶日日训斥,更不用像如今这般辛劳。

    这次沈逾白只回了一个字:“好。”

    一个家想凝聚不易,想拆散并不难。

    临近傍晚,沈守忠回来了。

    主屋热闹起来,就连待在自己屋子里的沈逾白都听到了动静。

    不久后,沈守忠气冲冲到沈逾白窗边怒声道:“光惦着自己的月钱和佃租,就没想过自己吃的喝的是谁出的?钱自己拿着,地让我们种,我们这些人就得吃这哑巴亏是吧?”

    他并不指名道姓,却句句朝着沈逾白去了。

    郑氏跟在一旁哭嚎:“连钱都让他自己拿了,我还管的什么家啊!传出去我还有什么脸!”

    母子俩一唱一和,吵闹声倒是引来附近好几家人看热闹。

    大家互相一打听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就有村民道:“是鸿业输给逾白的,守忠你这么骂人可就不对了。”

    沈守忠理直气壮道:“我没同意,鸿业一个孩子能做什么主?不过是被某些人激怒了胡乱答应下来,谁知道人家早就准备好了文章,就等着鸿业上套。”

    郑氏立刻附和:“对,肯定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文章!那点阴狠的心思全用在自家身上了!”

    今日的比试有人看了,这会儿也就道:“题目是朱先生和族长他们一同出的,你们意思是五位秀才童生老爷都帮鸿业作弊?”

    这话若是接了,就是同时得罪五位秀才童生老爷。

    况且朱先生还是沈鸿业的先生,怎么可能偏帮沈逾白?

    这母子俩的话根本站不住脚。

    沈守忠却不是那轻易服软的人:“他一个小辈天天惦记将钱捞进自己怀里,眼里没长辈!”

    族长不是替沈逾白撑腰吗,那况且搞臭沈逾白的名声,让沈逾白根本参加不了科举,看族长还护不护他。

    反正是将死之人,霸占那些东西干什么,不如全给鸿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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