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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春风沉醉的晚上

    (六)

    “今天幸亏遇到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死董亚宁,他要是逼急了我,不给我活路,什么我都干得出来!”滕洛尔小嘴一张一翕,说出来的话让屹湘心里一震。

    “还好你不怕他——大家都怕他。不怕他的也不爱惹他。”滕洛尔转转头。这会儿,她好似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手指绞在在一处,紧紧的。屹湘看着她,若有所思。洛尔平复了一下情绪,对屹湘说:“可Vanessa,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刚刚的事……”懒

    屹湘摇了下头。

    洛尔呆了呆——郗屹湘是不要她解释的。也是,她就算是解释,能解释什么?可她还是说:“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坏人。”

    屹湘递了一瓶水给她。

    她是不是坏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就像他说的,她是多管闲事。管的还是最不该管的闲事。他的。

    “我总觉得我在哪儿见到过你。每次看到你都觉得眼熟。”滕洛尔大口喝水。急着说话,差点儿被呛到。精致的小脸儿红扑扑的——屹湘想,只看着这面孔,她愿意相信,滕洛尔,不坏。

    “还好意思说,‘在哪儿见到过’?你丫还开车撞过我们呢!现在咋了,装失忆啊?”小李在前面听的忍无可忍,忽然插嘴。

    滕洛尔愣了一下。水瓶在手里捏的出水了。

    小李从后视镜里看看平静的屹湘,闭嘴,不再说。虫

    滕洛尔看看小李,又看看屹湘,“什……什么意思?”

    屹湘手指弹了下膝盖。

    车子已经开出了酒店好远。

    屹湘对小李说:“停一下车。”

    小李猛踩了一脚刹车,屹湘系着安全带,还没什么,滕洛尔整个人撞在了前座上,她惨叫了一声,揉着肩膀,头昏昏的嚷道:“停车就停车,你干嘛啊!”她有点儿犯迷糊的看屹湘。她脑子里对郗屹湘的印象此刻就像是一团浆糊。但要说到撞车,她能记起来的,也就是那一回。而那一回,她醉。几乎是电光石火间,她想到刚刚董亚宁对郗屹湘的态度——她略张了张嘴,说:“那你……你……你跟……”

    滕洛尔想问“你跟董亚宁认识吗”,可见郗屹湘脸上有些冷漠的表情她问不出口来。若是认识,也不是奇事。而且,即便是现在不认识,以后也会认识。何况上次车祸,根本就是董亚宁插手处理的……

    屹湘收了一下腿,让出空间,说:“请吧。”

    滕洛尔只好下车,还在揉着肩,脸上是有些讪讪的,看着屹湘,说:“你不会……因为刚刚的事情,把我拉进黑名单吧?”她咬了下唇。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说出这种话来。多丢脸呀……但她再看着郗屹湘的眼睛,还是觉得即便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个女子,值得信任。

    “你的私生活,跟我没有关系。影响到工作,才另当别论。”屹湘淡淡的说。

    “不会。我发誓。”滕洛尔顿时心内狂喜,她三根手指竖起来,“我很喜欢、很喜欢这份工作哩。事实上,也是我第一份正经工作……虽然,我妈妈说,其实也算不上很正经。”

    她突然提到了妈妈。声音很轻而且迅速掠过。自己却先尴尬了似的,眼神有些避让。

    屹湘心里一顿。

    滕洛尔穿的衣服并不多。一身家居服,好像是仓促间从家里跑出来的,此时站在夜风里,她瑟瑟发抖。她也觉得这样站着不妥,说着“这儿不让停车的,你们快走吧”便关车门。门拉到一半处,屹湘把了一下车门,滕洛尔意外,“咹?”

    屹湘看着滕洛尔的面孔,轻声的说:“你,要想在这一行做出头,戒了你那些毛病。”

    滕洛尔脸上泛出甜笑,说:“Jiy也这么嘱咐我。”

    屹湘点点头。

    滕洛尔说了声“Bye-Bye”,把车门推上,蹦蹦的走到车前窗处,对小李竖了一下手指头,然后也摆了摆手,跑到前面去拦车了……

    小李倒被她气的笑出来,说了句“疯子似的”,才开车离开。

    隔着车窗,屹湘见滕洛尔缩着手脚拦车的身影,越来越远……

    “郗小姐!”小李大声叫她。

    屹湘看他。

    “电话。”小李说,“响半天了。”他看着路况,头都不回的说。

    屹湘低头,手袋被她扔在一边,这时才捡起来,手机屏上显示的是叶崇磬的来电。

    “喂……我很快到了,这儿有点儿堵车。”她看着时间又看看外面。叶崇磬则告诉她不要着急,说晚了就不要过来了反正明天一早就出院了。屹湘问:“你想不想吃点儿新鲜**的?”

    叶崇磬停了一会儿,在那头笑,问:“比如?”

    “比如烤羊肉和爆双脆。”屹湘说。

    叶崇磬说我知道你说哪家。你真是已经到了附近了。

    屹湘说那你等我。她挂了电话让小李靠边停车。小李看看她,说还是我去吧您这打扮,进馆子人还不够看您的呢。屹湘说还是我去吧,我得说清楚要什么样儿的。她下车快速的往路边馆子里去了。小店里生意兴隆,一进门就是喷香的烤肉。她直奔了柜台,说:“来一份爆双脆,一份烩银丝儿,外加一份烤羊肉大串儿外带。快一些——爆双脆那羊肚子,一定要肚领儿,要不对的话我可不付钱。”

    柜台内的老板抬眼瞅瞅她,笑嘻嘻的,用高调门儿对着里面喊一声,随后亲自拎了茶壶请屹湘坐下来,“来杯茶您呢。”

    “店里重新装修了?”她问。

    “有小三年儿了呢。”老板替她倒了茶便走开了。

    屹湘捧了茶杯。指尖有点儿凉,她暖着手,打量着小店里的摆设:变化很大,就连原先门前的老匾,都搬进来贡在了柜台顶上——号称是光绪年间某大学士亲笔题的,只不过据他们考证,这东西未必真——她看了一会儿那块乌木板子,金色的字迹斑斑驳驳的。

    老板笑着招呼她,让她验货。

    她看了一眼,付账。一眼瞥见柜台上那关公像的脸,随口说了一句:“关老爷胡子上磕的那一块儿白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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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亲:

    第二更奉上。再一更估计会很晚了。明天再看。先说。

    第十章

    春风沉醉的晚上

    (七)

    “喂!”崇碧叫着叶崇磬笑起来,爽朗而愉悦,伸手拨乱崇碧的额发,“傻瓜。”崇碧看着哥哥的笑容,“哥……居”“吃你的鱼眼睛!以后有你受的——你嫁了那邱潇潇,还想明目张胆的上天入地出海?想的美!”叶崇磬不客气的说。8连续工作四十多个小时之后,郗屹湘终于赶得及在最后时刻到来之前交差。这还多亏了从意大利赶来的两位师傅给她打下手,才能加速礼服修复的进程。看到她终于站直了已经僵了八成的身子、将手里的针扎到手腕的针包上,已经外面等候很久、急的如热锅上蚂蚁的同事们,迫不及待的簇着一个高挑瘦削的模特过来。众人吵吵嚷嚷、步话机细细碎碎,原本安静极了的衣仓里,立时热闹起来。那模特站在礼服前,皱眉赭。这位波兰裔的女模个子并不算很高,单薄而瘦削,脸上有特地营造出的一种苍白,令她显得柔软,用这种柔软乃至柔弱去衬托这件华美到极致、纯洁到令人感到忧伤的礼服,是相当其如其分的。屹湘对着模特做了一个手势。模特抬手抽了一下腰间的带子,外袍从身上抖落,在几个助手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穿上礼服……周围安静了。屹湘走近些。礼服如水膜一般贴在模特身上,肌体与衣物之间,没有一丝缝隙似的。屹湘蹲下去整理着礼服的下摆,蕾丝细密,曳地三尺;拖尾头纱从肩头泻下,最终与礼服下摆交汇在一处……她微微仰头,正遇到模特低垂的目光;她站起来,侧着头,从四面八方的巨大镜面里查看着。“Perfect!”模特唇间逸出一个单词,脸上的表情仍是冷冷的。屹湘低声说:“我希望你在台上的表现,配得上她。”模特惊异的看屹湘——这位面孔陌生的“小裁缝”,竟然对礼服用了“她”,而不是“它”。屹湘松开了握住拖尾头纱的手,轻轻后退,让开了过道。模特高昂着头、抬着尖削的下巴,疾步离开,身后有专人替她托着裙摆。那裙摆原本应该足足有十米长,如此修复,简化的不止一点,还好屹湘自问算是依足了Josephina的路线,力求修整如昔……屹湘揉了下酸涩的眼睛。仓库里眨眼的工夫,就只剩下她。“郗小姐?”仓库门口有管理员在等她出来之后好落锁。“发布会马上结束了。”善意的提醒她。屹湘经过层层安检,从专用通道进了发布会现场。此时发布会已经进入尾声。她本想找一个角落呆着,安静的看完这场秀。不料一进来就被眼观六路的总指挥苗得雨逮到:“你的位子在那里。”她笑眯眯的推着屹湘,虚虚一点,指着T台边预留的几个空位,“Vi特别交代的。”屹湘看看,那是什么位子啊?看看,左边Vi-Westwood、再左边汪陶生……那层层叠叠的公司高层,周边点点星光闪耀。她说:“这里就很好。”言情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

    第十章

    春风沉醉的晚上

    (十一)

    董亚宁绘画功底真是好。笔调简约,却连维多利亚女王颊上的阴影都刻画精细。他常想董亚宁其实很适合去做个画家。不过董亚宁却说过:做什么画家,清贫一世还等着高山流水遇知音这码子事,运气好了可能死后几十年会成名——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不如及时行乐。画画?高兴了给我公司的项目画一笔假山画一笔小溪就是了……叶崇磬推开了一家门面窄小的铺子。进门已觉得比别家更为幽暗些。又有好一会儿没有人出来招呼他。他自管自的踱着步子,打量店里的陈设品。货架都是半人高低,绝大多数是精巧的饰物。金丝编就的首饰盒,珍珠宝石串成的晚装包……有些年代并不算久远,上世纪初的物事而已,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文雅。他站在那里,看着一款镶有七八种宝石的女士款烟盒。暖光下,烟盒上的宝石散着柔和的光,那烟盒像是蒙了一层彩色的雾霭……“有什么能帮你的?”一个温柔而带着几丝倦怠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居。叶崇磬回头。浓重的阴影里站着一位身量娇小的女士,穿着闪光缎的旗袍披着厚厚的羊毛披肩。叶崇磬微笑,客气的说明来意,将手上的那一张图纸递了上去。老太太接过图,打量了几眼叶崇磬,说:“你好。”叶崇磬微笑。图纸上有几枚繁体字,是董亚宁极漂亮的行草。他说:“您好。不知道您这儿有没有类似的东西?”老太太微笑,把挂在颈间的花镜戴上,说:“请随我来。赭”叶崇磬随老太太移步走到一面依壁而设的柜子前。他见面前这只柜子放在古董店里真是少见,长宽高阔、和那一格一格的小抽屉,分明是早前中药店的药柜。他嗅了嗅,似乎真的闻到一股草药香。老太太说:“早前唐人街一家中药铺歇业,我瞧着这柜子材质好,便接了过来。”“金丝楠木。”叶崇磬看了看。此处光线更暗些。但金丝楠那细腻的纹理,柔润的光泽,很好认。老太太点头道:“难为当年漂洋过海带来的。更难为一心一意的做足了药铺的款儿。在此地撑了这些年,也不易。”倒不曾惊叹叶崇磬只一眼便能辨出木材。古董商人,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她拉开一个格子。“段施清大夫?”叶崇磬问。老太太笑笑,点头。叶崇磬点头。回国几年,倒不知道段大夫的中医诊所已经歇业了。“有了!”老太太拿出一个小巧的椭圆形的胸针来,“瞧瞧可是这个?”说着走到店中央一张八仙桌改制的展示台前,将胸针放在了天鹅绒的托盘上,移了灯来照着,并把那图纸展开来,铺在旁边。店门上迎客的铃音清脆悦耳,应是又有客人进来了。言情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

    第十章

    春风沉醉的晚上

    (十二)

    董亚宁绘画功底真是好。笔调简约,却连维多利亚女王颊上的阴影都刻画精细。他常想董亚宁其实很适合去做个画家。不过董亚宁却说过:做什么画家,清贫一世还等着高山流水遇知音这码子事,运气好了可能死后几十年会成名——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不如及时行乐。画画?高兴了给我公司的项目画一笔假山画一笔小溪就是了……叶崇磬推开了一家门面窄小的铺子。进门已觉得比别家更为幽暗些。又有好一会儿没有人出来招呼他。他自管自的踱着步子,打量店里的陈设品。货架都是半人高低,绝大多数是精巧的饰物。金丝编就的首饰盒,珍珠宝石串成的晚装包……有些年代并不算久远,上世纪初的物事而已,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文雅。他站在那里,看着一款镶有七八种宝石的女士款烟盒。暖光下,烟盒上的宝石散着柔和的光,那烟盒像是蒙了一层彩色的雾霭……“有什么能帮你的?”一个温柔而带着几丝倦怠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居。叶崇磬回头。浓重的阴影里站着一位身量娇小的女士,穿着闪光缎的旗袍披着厚厚的羊毛披肩。叶崇磬微笑,客气的说明来意,将手上的那一张图纸递了上去。老太太接过图,打量了几眼叶崇磬,说:“你好。”叶崇磬微笑。图纸上有几枚繁体字,是董亚宁极漂亮的行草。他说:“您好。不知道您这儿有没有类似的东西?”老太太微笑,把挂在颈间的花镜戴上,说:“请随我来。赭”叶崇磬随老太太移步走到一面依壁而设的柜子前。他见面前这只柜子放在古董店里真是少见,长宽高阔、和那一格一格的小抽屉,分明是早前中药店的药柜。他嗅了嗅,似乎真的闻到一股草药香。老太太说:“早前唐人街一家中药铺歇业,我瞧着这柜子材质好,便接了过来。”“金丝楠木。”叶崇磬看了看。此处光线更暗些。但金丝楠那细腻的纹理,柔润的光泽,很好认。老太太点头道:“难为当年漂洋过海带来的。更难为一心一意的做足了药铺的款儿。在此地撑了这些年,也不易。”倒不曾惊叹叶崇磬只一眼便能辨出木材。古董商人,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她拉开一个格子。“段施清大夫?”叶崇磬问。老太太笑笑,点头。叶崇磬点头。回国几年,倒不知道段大夫的中医诊所已经歇业了。“有了!”老太太拿出一个小巧的椭圆形的胸针来,“瞧瞧可是这个?”说着走到店中央一张八仙桌改制的展示台前,将胸针放在了天鹅绒的托盘上,移了灯来照着,并把那图纸展开来,铺在旁边。店门上迎客的铃音清脆悦耳,应是又有客人进来了。言情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

    第十章

    春风沉醉的晚上

    (十三)

    叶崇磬只管低头去看——精致的牙雕,因为日久而有极细小的裂纹,像小小的细鳞,这是象牙制品不可避免的岁月痕迹。紫金的底托,因氧化而带着特有的哑光效果。再被乌蓝的天鹅绒衬托着,更有一种美感美还在其次,最让叶崇磬满意的,是眼下这款,连细节都与董亚宁要求的没有明显出入。他顿时觉得今晚这趟来的不虚此行……“这种材质的胸针寻常,不寻常的是这雕刻技法。”忽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随着这轻缓的话语飘然而至,倒似是把刚刚那药柜子中的草药味道给携了过来似的。叶崇磬微微侧了脸——站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女子,厚厚的围脖一直遮到了鼻尖;她立于灯影之中,面目并不十分的清楚,一对眸子闪闪烁烁,倒是清亮的很……她不看叶崇磬,直视了店主,眉眼里是含了笑的,问:“陈太,你又有压箱底的好货要沽出了?”叶崇磬收回目光。将胸针放在托盘中。陈太对那女子笑一笑。那女子口音带着英伦腔调,让人想起剑城秋季那满地的黄叶居。“真好看——不如便宜了我……”她戴着薄薄的棉手套,托了胸针在手心。还似模似样的,拿起了放大镜。叶崇磬想,这位新来的,想必是老板的熟客人。“你喜欢,可以和这位先生商议。”陈太笑眯眯的。那女子只轻笑道:“这么说,我可就要横刀夺爱了。”叶崇磬不动声色,心里多少有些不快,因了她那句“横刀夺爱”。他望住陈太,开口询价。他没有多少时间耗在这里。既然寻到了,就一定要拿到赭。陈太笑答:“在我店里寻东西,那可要看缘分的。”叶崇磬眉头一舒,道:“头回见您这样的卖家儿。”陈太微笑,“先生贵姓?”“免贵姓叶。”“叶先生,古玩是有灵魂的。不该你的,你带不走。”店里静静的。一声轻笑划破这沉静。“瞧你们顾左右言其他的,”站在二人中间的女子恰在此时把胸针放回了托盘上,轻声说:“苏富比有一季专拍维多利亚时代的小饰品,有一款相似的胸针,成交价格是七万三千美元。”“那是,”叶崇磬看她,“哪一年?”他淡声而问。那女子的拇指在手机屏上上划了几下,图片导出来,手机托在掌上,给叶崇磬看,“在这儿呢……是09年9月的。要说到品相,眼下这个虽尺寸略小,但雕工更好些呢。”那药香飘过来,浓浓淡淡的。叶崇磬略沉吟片刻,转脸对着陈太,报了一个数字。那女子摊了一下手,将黑莓手机放回口袋里,双手也插在外套口袋中,悠闲的晃着身子,“算你识货。”下巴埋进围脖更深处,只留了大大的眼睛在外面。叶崇磬只等陈太的回话。

    第十章

    春风沉醉的晚上

    (十四)

    董亚宁绘画功底真是好。笔调简约,却连维多利亚女王颊上的阴影都刻画精细。他常想董亚宁其实很适合去做个画家。不过董亚宁却说过:做什么画家,清贫一世还等着高山流水遇知音这码子事,运气好了可能死后几十年会成名——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不如及时行乐。画画?高兴了给我公司的项目画一笔假山画一笔小溪就是了……叶崇磬推开了一家门面窄小的铺子。进门已觉得比别家更为幽暗些。又有好一会儿没有人出来招呼他。他自管自的踱着步子,打量店里的陈设品。货架都是半人高低,绝大多数是精巧的饰物。金丝编就的首饰盒,珍珠宝石串成的晚装包……有些年代并不算久远,上世纪初的物事而已,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文雅。他站在那里,看着一款镶有七八种宝石的女士款烟盒。暖光下,烟盒上的宝石散着柔和的光,那烟盒像是蒙了一层彩色的雾霭……“有什么能帮你的?”一个温柔而带着几丝倦怠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居。叶崇磬回头。浓重的阴影里站着一位身量娇小的女士,穿着闪光缎的旗袍披着厚厚的羊毛披肩。叶崇磬微笑,客气的说明来意,将手上的那一张图纸递了上去。老太太接过图,打量了几眼叶崇磬,说:“你好。”叶崇磬微笑。图纸上有几枚繁体字,是董亚宁极漂亮的行草。他说:“您好。不知道您这儿有没有类似的东西?”老太太微笑,把挂在颈间的花镜戴上,说:“请随我来。赭”叶崇磬随老太太移步走到一面依壁而设的柜子前。他见面前这只柜子放在古董店里真是少见,长宽高阔、和那一格一格的小抽屉,分明是早前中药店的药柜。他嗅了嗅,似乎真的闻到一股草药香。老太太说:“早前唐人街一家中药铺歇业,我瞧着这柜子材质好,便接了过来。”“金丝楠木。”叶崇磬看了看。此处光线更暗些。但金丝楠那细腻的纹理,柔润的光泽,很好认。老太太点头道:“难为当年漂洋过海带来的。更难为一心一意的做足了药铺的款儿。在此地撑了这些年,也不易。”倒不曾惊叹叶崇磬只一眼便能辨出木材。古董商人,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她拉开一个格子。“段施清大夫?”叶崇磬问。老太太笑笑,点头。叶崇磬点头。回国几年,倒不知道段大夫的中医诊所已经歇业了。“有了!”老太太拿出一个小巧的椭圆形的胸针来,“瞧瞧可是这个?”说着走到店中央一张八仙桌改制的展示台前,将胸针放在了天鹅绒的托盘上,移了灯来照着,并把那图纸展开来,铺在旁边。店门上迎客的铃音清脆悦耳,应是又有客人进来了。言情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

    第十章

    春风沉醉的晚上

    (十五)

    郗屹湘已经将外套脱下来,厚厚的围脖却依然绕在颈间“不想你生日这天还一个人对着这些旧东西”“难为你记得。”陈太裹了下披肩,从里面那间小厨房里端出一个托盘,香茶细点放下。屹湘眼珠转了一下,笑道:“这不是,又让我料准了?人家过生日这天都收礼物,只有你,送礼物。”陈太给她倒了茶,晓得她指的是刚才的生意,便笑了,并不辩驳。“幸亏我来了,不然更白白便宜了那人。”屹湘端起茶杯,嗅了嗅,很享受的模样。“还敢说,你竟然拿那个价格唬人家。”陈太嗔怪。“唬人?”屹湘摊开手,“哪有?我可是照实说啊,那价格是他自己报的,公平交易,对不对?再说,这几年古董的价格,都飙升到什么样子了?这条街上的生意人,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只有你那么老实。”“有些价格,已经毫无理性。”陈太看屹湘认真的模样,笑道居。“话虽这么说,市道就是如此,能多赚点儿不是挺好?”屹湘掰着手指数,“任什么都涨起来,全赖那些新贵的投机。真正的藏家赏家,抢不过他们了。”国内的新贵潮水一般涌向大都会。满世界都在为他们的新钱疯狂。“唔,刚刚那位,看起来,倒没有新贵的味道。”陈太想着叶崇磬那通身的气派。“他那个年纪,会是旧钱?”屹湘不以为然,啜一口茶。热热的红茶,让她的胃十分受用;胃一熨帖,整个人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放松。“那倒也不见得。”陈太笑着说:“鬼丫头,我记得你说过喜欢那个胸针。该不是人家抢了你心头好,你故意埋汰人家?”“我是那么小器的人吗?再说,只那一个胸针?”屹湘一手端了茶,一手指着这间屋子,绕了一周,说:“这些我都喜欢!赭”陈太笑了。屹湘常常说恨不得“洗劫”了这里,说的真真儿的。陈太笑了呷口茶,“有没有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帮你赚到一大笔钱,还不算好礼物?”屹湘捧着茶杯,笑眯眯的。下巴露出来。陈太看一眼,抬手过来,指肚一撇,替她擦了下,是油彩。屹湘转头对着镜子看了一眼,不在乎的搓了一搓。油彩的痕迹还在……“好,算好礼物——若是那位先生明天不回来找我算账的话。”陈太笑着说,“我看他的样子,晓得我们在演双簧。”“所以我说,他就是不在乎钱的那种。”屹湘撇嘴。柔润粉嫩的唇变换了个优美的弧度,很是俏皮。陈太笑着。这几年也见多了屹湘口中那些烧钱的主儿。但刚刚那位,她印象还是好的,也许是因为那气质;屹湘却对这些人整体上殊无好感。“今天请你吃饭。”屹湘笑。陈太问:“去哪儿?”“汤记好不好?”屹湘眼睛亮亮的。言情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在线。

    第十章

    春风沉醉的晚上

    (十六)

    “好。”陈太笑着,穿好外衣屹湘细心的给她整理好围巾。围巾那暖融融的穗子让人的心柔软。出门的时候两人一先一后。细雪微扬,扑在脸上,清凉。“周末我该去庄园了。”屹湘说。陈太在城外有一处庄园。当初屹湘住进陈家的条件之一,就是每两个周要抽两天时间去那里处理一下杂务。在这个基础上,屹湘的房租自然也做了相应的减免。“替我看看有没有信来。还有,阁是不是该打扫一下了?”“你有没有见过我这么好说话的房客?”屹湘歪着头,问。陈太也歪了头,学着屹湘的腔调,问:“你有没有见过我这么好说话的房东?居”“没有。”屹湘老实的回答。“我也没有。”陈太眨眨眼。两个人同时笑起来。开心的像两朵飞舞的雪花。等出租车的时候,屹湘习惯性的往旁边店铺的橱窗里看了一眼,远处似有个影子迅速的飘过。她怔了怔。恰巧一辆明黄色的车子驶过来赭。屹湘让陈太先上了车。她系上安全带,半晌一言不发。“怎么了?”陈太问。“没事啊。”屹湘笑笑的,手却握紧了胸前的安全带……晚上的唐人街红火火的,汤记的位置,闹中取静。屹湘按门铃,来应门的竟是汤记的老板娘,及至寒暄过后,陈太才知道今晚其实汤记今晚的客人只有她们二位。陈太看了一眼屹湘。屹湘正若无其事的走在她身旁,悄悄的跟她说:“我们老太太的名字,也就这时候好用些——汤先生在长沙开第一家饭馆子的时候,我们老太太早就吃服了。”陈太倒笑出来,抬手拧了一下屹湘的脸蛋儿,“鬼丫头。”“你说的嘛,想吃湘菜。”陈太走在狭窄的梯间里,闻着湘辣那特别的味道,只是瞬间,她有些动容……她坐下来,听女侍用道地的湘音替她们介绍;屹湘早脱了外套,黑色的堆领薄衫贴在她纤细单薄的身上,红彤彤的光线中有种异于平日的沉稳的美。陈太要了汤记最出名的发丝牛百叶、剁椒鱼头、酱香方肉和东安子鸡。又让屹湘来。屹湘托着腮笑,“怎么没有臭豆腐?”“还要糖油粑粑。”陈太笑。女侍报了菜单,去了。陈太看屹湘,“吃得来臭豆腐?”屹湘的手指在腮边弹了两下,“我出生在湖南。上小学以前都在长沙。”“啊。”陈太点头,“所以你名字里带一个‘湘’字。”屹湘笑。“我的故乡在湘西。但我从来没有回去过。”陈太叹了口气。“湘西很美。”“我知道啊。以前,我们在家里,也偷偷看过你们拍的电影。”陈太微笑,“我母亲说,那就是她记忆中家乡的模样……”屹湘的手机在响,拿出来一看,对着陈太说了句“抱歉”,走出去才接通。陈太喝着清水,听到屹湘压低了声音在说着什么,只一会儿她脚步匆匆的转回来,脸上有一层红晕。言情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

    第十章

    春风沉醉的晚上

    (十七)

    董亚宁绘画功底真是好。笔调简约,却连维多利亚女王颊上的阴影都刻画精细。他常想董亚宁其实很适合去做个画家。不过董亚宁却说过:做什么画家,清贫一世还等着高山流水遇知音这码子事,运气好了可能死后几十年会成名——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不如及时行乐。画画?高兴了给我公司的项目画一笔假山画一笔小溪就是了……叶崇磬推开了一家门面窄小的铺子。进门已觉得比别家更为幽暗些。又有好一会儿没有人出来招呼他。他自管自的踱着步子,打量店里的陈设品。货架都是半人高低,绝大多数是精巧的饰物。金丝编就的首饰盒,珍珠宝石串成的晚装包……有些年代并不算久远,上世纪初的物事而已,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文雅。他站在那里,看着一款镶有七八种宝石的女士款烟盒。暖光下,烟盒上的宝石散着柔和的光,那烟盒像是蒙了一层彩色的雾霭……“有什么能帮你的?”一个温柔而带着几丝倦怠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居。叶崇磬回头。浓重的阴影里站着一位身量娇小的女士,穿着闪光缎的旗袍披着厚厚的羊毛披肩。叶崇磬微笑,客气的说明来意,将手上的那一张图纸递了上去。老太太接过图,打量了几眼叶崇磬,说:“你好。”叶崇磬微笑。图纸上有几枚繁体字,是董亚宁极漂亮的行草。他说:“您好。不知道您这儿有没有类似的东西?”老太太微笑,把挂在颈间的花镜戴上,说:“请随我来。赭”叶崇磬随老太太移步走到一面依壁而设的柜子前。他见面前这只柜子放在古董店里真是少见,长宽高阔、和那一格一格的小抽屉,分明是早前中药店的药柜。他嗅了嗅,似乎真的闻到一股草药香。老太太说:“早前唐人街一家中药铺歇业,我瞧着这柜子材质好,便接了过来。”“金丝楠木。”叶崇磬看了看。此处光线更暗些。但金丝楠那细腻的纹理,柔润的光泽,很好认。老太太点头道:“难为当年漂洋过海带来的。更难为一心一意的做足了药铺的款儿。在此地撑了这些年,也不易。”倒不曾惊叹叶崇磬只一眼便能辨出木材。古董商人,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她拉开一个格子。“段施清大夫?”叶崇磬问。老太太笑笑,点头。叶崇磬点头。回国几年,倒不知道段大夫的中医诊所已经歇业了。“有了!”老太太拿出一个小巧的椭圆形的胸针来,“瞧瞧可是这个?”说着走到店中央一张八仙桌改制的展示台前,将胸针放在了天鹅绒的托盘上,移了灯来照着,并把那图纸展开来,铺在旁边。店门上迎客的铃音清脆悦耳,应是又有客人进来了。言情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在线。

    第十章

    春风沉醉的晚上

    (十八)

    下车的时候她迅速的付了钱,没让他找零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雨。在冷雨中的灰色大厦竟显得格外的雄伟。屹湘仰头看了看大厦正门上的银色的徽标——LauraWong,1984。创立只有27年历史的目前已经有十数个副品牌、占领诸多领域的LW,是时尚界的传奇。屹湘拿起随身的大包包遮在头顶,跑到大厦里,公司的警卫保罗看到她,微笑着摆摆手,低头继续喝咖啡看报纸居。已经晚上八点了,公司里还是灯火通明。屹湘进了电梯,电话铃声响的时候她以为是Michael又在催她,拿起来一看却不是。“喂……崇碧啊……”屹湘身子往后一靠,倚在了电梯里。电话里除了崇碧那好听的女中音,还有音乐、低低的交谈和偶尔水晶杯的碰撞声。崇碧问她最近好不好、有没有时间过来这个party赭?“……都是在这边的熟朋友……知道我不久就回国了……一起聚一聚,好久没见你了……湘湘?”崇碧话有点儿含糊,想必是喝了酒的缘故。屹湘默默的听着。叶崇碧那美丽的面孔如同茶杯中浮着的清亮的白菊花……屹湘食指摩着颈间的红线。“我在公司加班。”她说。崇碧又问,明天中午有时间一起吃饭?我有事跟你说。“好。”屹湘答应了,电梯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红色的箭头一闪一闪的,马上就要到了,“老地方?”崇碧说行,明天中午见。屹湘挂断电话,电梯恰好停了。她从电梯出来,深吸了口气,就看见Michael对着她一个劲儿的招手。她快步走过去,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手里的抱丢在桌子上。“你可回来了!”Michael跳了一下。带着闪光金片的毛衣bling-bling的晃人眼。旁边正在忙着的Joanna滑着椅子过来。“快去Vi办公室。”“到底出了什么事?”屹湘皱眉。她脱外套、摘围巾。“我们也不知道。Vi那边通知我们找你回来。”Michael说。他打了个哈欠。“不过,最新消息,Laura五分钟前刚到。”“哪个Laura?”屹湘挽了一下袖子。Joanna白她一眼,说:“还有哪个Laura?当然是大老板LauraWong!”屹湘双手扶在了颈后。“现在都在Vi办公室开闭门会议。Laura到之前,Vi大光其火,差点儿把大都给引爆了。”Michael说。电话铃响,Joanna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说:“……是,她在……V!”Joanna握住听筒一端递给屹湘,小声说:“Susan。”Susan是设计总监Vi-Westwood的秘书。屹湘接过电话,停了几秒,就说:“我马上来。”Joanna拿着铅笔,对着她做了个折断的动作。Vi召唤,如小鬼拍门,得小心应对。屹湘来到Vi办公室外,Susan立即从位子上站起来替她去开门,一叠声儿的说:“你到了就好!里面正在开会,等你很久了!”Susan在前通报一声。屹湘稍后走进去。办公室里瞬时安静了下来。

    第十章

    春风沉醉的晚上

    (十九)

    除了Vi,多是生面孔;而端坐在高背椅上的正是久未在此地露面的,汪陶生,LW的女王。屹湘只看Vi。“Vanessa,急着找你来,有两件事情。”屹湘点头居。“可能有点儿为难你,但是目前没有别的办法。”Vi慢吞吞的说。屹湘从未听过Vi以这么“慢”语速说话。因此她直觉接下来的事情,恐怕也是前所未有的“紧急”。她沉默。“有一小部分将在两天后的秋冬季时装周展出的礼服今天下午从巴黎运抵,抵达JFK之后有一箱礼服被盗。纽约警察局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但是,因为小偷想要取得礼服上的昂贵饰品,礼服遭到不同程度的毁坏。”Vi眼中没有一丝情绪显露。但他短短的几句话,不啻为风暴。“是‘桂冠’。”屹湘微张双唇赭。那蟊贼想必是做足了功课。Josephina的“桂冠”系列,对LW来说,是将要做婚纱压轴秀的一组作品;而对于外行人来说,单单是钉缀的钻石,就已经价值不菲……屹湘都觉得自己额头冒汗。Josephina的设计这些年一直在LW举足轻重,与Vi堪称LW的双子星。而她在礼服尤其是婚纱的设计上,近乎完美的演绎和引领了一个时代。用LW的拳头产品来形容Josephina设计的地位毫不为过——本季她将自己对蕾丝和羽毛的偏爱发挥到了极致,也将奢华与精致发挥到了顶点。屹湘在内部展示会议上曾经看过“桂冠”的设计稿;也就是在那之后,她同样以蕾丝装饰为主的复古风格设计,被拿下了……她有点儿明白Vi为什么会临时想到她。Vi继续说:“已经紧急联络欧洲总部,我们需要人手重新编织和钉缀蕾丝。在最短的时间内修复这组礼服。但是,确定负责‘桂冠’的技师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到纽约。为了争取时间,我想到了你。我知道你精通古典蕾丝编织。”屹湘没出声。她粗粗一想,也知道这个任务的难度。Vi并不理会屹湘的沉默,“所以,我现在需要你全力以赴修补‘桂冠’;而如果你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工,我还需要你的一组礼服替补出场。”Vi深蓝色的眸子闪着簇簇火光。屹湘轻声说,“我现在没有办法做出任何保证,我……”“你必须把它修补好。”屹湘跟Vi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两人像被这句话定住了。

    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

    (二)

    此时郗屹湘正在按电梯键走廊空阔,显得她越加的纤小而柔弱,也就更微不足道。Vi摸了一下光光的下巴,只说:“4时后见分晓。”……屹湘回去拿了自己的工具箱直奔第五街的LW中心大厦。这里不但有LW的衣仓,还有LW在北美最大的精品店,而两天后的2011年LW秋冬时装发布会,也会在这里的会场内举行。负责布展的,则是她的老同学,苗得雨。从公司赶过来,不过五六分钟,得雨却已经打过两个电话来催她。还告诉她要走后门居。“我干嘛要走后门?”她下车,不耐烦的问。得雨说正门有人示威。示威的组织者是北美有名的保护动物极端分子。这两天我们有两家店已经被泼了血浆……屹湘听到这里便果断绕道,往大厦后门方向去了。一边走,仍隐约听到喧闹的人声,这示威的规模想必不小。每当秋冬季节时装发布会进行的时候,反对使用动物皮毛的示威者总要在各大时装品牌公司前集会……此时后门也有小规模人在聚集。“湘湘!”屹湘一看,得雨果然亲自出来接她了。见到她,冲出人群,也不管她浑身湿漉漉的,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拖着她快走穿过人群,进了大厦。“状况很坏吗?”一入电梯,屹湘问。苗得雨摇头,只说:“你见了就知道。赭”两人说着话,电梯一路上行,没有停。正在七号仓库外面等候着另外几位同事。待得雨发话,他们分别用自己掌握的密钥来开库门。一共四道程序,苗得雨是第二个输入密钥的。但进门的时候,他们让得雨先进,得雨却郑重地请屹湘走在前面。照规矩,即将要展出的服装必须运送到指定的仓库中保存起来。在正式展出之前,只有少数几个人能接触到这些服装。按说LW自己的安保系统相当的够级数,只可惜这次出事的“桂冠”特别不走运,是在机场交接的时候出的纰漏。仓库很阔大,充满了衣仓特有的味道,浓郁的、屹湘来不及想太多,直接面对了被放置在仓库中央的那件礼服。这无疑是件极漂亮的裙子。长长纱裙,如云似雾,几乎要腾了起来似的;从胸线往下,一层精美的蕾丝罩着那云雾,像是张开双手捧住了云……屹湘绕着纱裙后方——后腰处垂下一簇蕾丝被生生扯断,长达十几米的蕾丝,乱成一窝。原先像星星洒在夜空上似的点点碎钻,无影无踪。Vi说的对,这件礼服现在是垃圾。昂贵的垃圾。她小心翼翼的将蕾丝托在手上。“怎么样?”得雨忧心忡忡的问。屹湘摇了下头,说:“来不及的……这种手工蕾丝,单单钉缀已经很麻烦。问题是现在还要要重新编!就这种用量,至少得提前一年开始准备,现在靠我一个人根本不成。”“那你要怎么办?”“没办法。”华语第一言情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在线。

    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

    (三)

    车子平稳启动,银杏树在渐渐退后,他看着。

    有好久不曾仔细看过这条街上的老树了,都快忘了这是些多么美的树木。尤其是在深秋初冬的季节,美的,连西山的红枫都比不过似的……

    那时候集体活动,很多都是去爬山看枫叶。他老不屑一顾。大概也是年纪太轻,老觉得那种把大伙儿召集起来、到了目的地除了吃就是喝、乱不哄哄的一窝蜂似的上山、拍拍照留个念,然后浩浩荡荡下来的集体活动,是最让人难受的了。拘的慌。从小在渔村里野惯了的他,是最不习惯规规矩矩的集体活动的。懒

    上课都不爱去上,何况其他?

    他单肩背着里面可能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课本的书包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总能发现这座古老城市的美。时间久了,街面上的小混混他都熟了。靠打架打熟的。头一回挨打回来,一额头的伤,妈妈心疼的要死,气的想要安排人每天接送他上学。

    他怎么肯。

    外公大笑。后来说阿宁,打架,不怕,打不赢,也不怕。就是怕你打不赢之后输了胆色。

    他什么也没有,也有点儿混不吝的胆色。就在家跟着警卫班的一个老战士练功夫。妈妈担心他这样下去迟早惹出事,父亲知道了告诫他学了功夫不可恃强凌弱,只有外公,对他父母的态度都不以为然。不过也不明说。只是让他知道,就算是闯祸,也有人给他兜着——他也没想去欺负别人,但是被欺负到眼前了,他总得还手吧?打下地盘来,他总得护着吧?虫

    等到他上高中,他已经在街面上小有名气了。就是没人知道他这个单薄高瘦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只知道他挺仗义、很能打、下手狠而且总能逃脱惩罚。

    老师们对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的功课不坏。就是偏科严重。语文是最差的。可语文老师又极偏爱他。因为写了一手好字。

    这样的学校生活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上课睡觉、下课跟一帮哥们儿神侃的日子,也还算行——如果,没有那么个跟他八字不合的丫头处处跟他作对的话。真是邪门儿了,他们竟然一路都是同班同学。就算是某种特殊点儿的原因吧,也不带总把他们几个安排一个班的呀!

    初中毕业他以为这下可好了,再不用跟那个性别都还不明的古怪家伙整天在一处了,没想到高中看分班榜的时候,他们又分在了一处。就连后来文理分科,他这个可文可理放哪儿都行的主儿,闭着眼睛去了文科班,她理科成绩绝佳的,竟然也进了文科班——冤家路窄就是这么来的吧!

    粟菁菁也还跟他们俩同班。看人家菁菁,人家早就出落的楚楚动人的像个柔婉的女孩子样儿了,她还是那副假小子德行。跟粟菁菁搭伴儿,一个班长一个团支书,真事儿似的组织个班委班子,拉他入伙当体育委员——打量他不明白事理呢?文科班男生本来就少。除了文弱书生就是他这种混子,要他那点儿在男生里的威信压场子呢。她呀,看着小事儿上傻乎乎的,大事儿不糊涂,算计的清着呢。他明白,也懒得揭穿她那点儿花招。

    就是她还挺起劲的。也不服输。菁菁的口头禅是“算了吧”,她就是“不成”。什么事儿都得来个“成”,从个破黑板报比赛到学校的艺术节,事事儿没他们六班冒尖儿,她就不舒服——被关注强迫症啊!不愧是他们邱家的女儿,上进,真上进。

    他跟潇潇凑一处偷着抽烟,就在潇潇他们学校后巷。那时候潇潇也是个惹事精。惹了街面上的人,虽然后来事儿被压下来了,也还是有些麻烦。他混久了,街面上的人条条线线的,他也能摸清路数,大不了多绕几个弯子,人家也就能知道他这个“少爷”的名号。那些日子多跟潇潇走两步,渐渐的那一篇儿也就帮他翻过去了。

    俩人坐栏杆上胡天黑地的瞎说。什么都侃,包括女孩子。他忽然就问潇潇,说湘湘怎么回事儿呢,人家都生长发育,就她是静止的……他栏杆上晃着腿呢,冷不丁的潇潇一脚过来,他就翻下去了,灰头土脸的,人还没起来呢就听潇潇骂他瞎了……他一嘴土,还没吐干净沙呢就骂回去,说不带这么护短的,你倒是比较比较……潇潇问:跟谁比呢?

    他坐在地上。

    是啊跟谁比呢?他一时想不起来。就那么发了会儿愣,又吐一口唾沫说跟谁比都比不过。

    潇潇反而笑了,说,算了吧,你们俩就是跟斗鸡似的,纯属八字不合惹的祸。你觉得她不像女孩子?我告诉你喜欢她的多了去了呢。湘湘那情书收的,一沓子一沓子的——我爸妈还专门开家庭会议,敲山震虎的说现阶段把精力放学习上,不要早恋……湘湘经不起爸妈吓唬,就把那些情书都交出来了。嘿哟,比我收的多多了。而且好多她都没拆开,我偷偷拆开来看看,有的写的真不错……对了,你认得一个叫傅晓光的吗?

    认识。他说。

    他们那所跟潇潇所在的重高齐名的学校,还有不认识傅晓光的,那就怪了。那是个女生们眼里品学兼优、风度翩翩的“隔壁班男生”。他就听过粟菁菁跟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女生凑在一处老是傅晓光傅晓光的议论,傅晓光穿了白衬衫上学、傅晓光理发了都是新闻……他也喜欢那个假小子?匪夷所思。

    嗯。潇潇说。情书写的一流。能拿来当范本呀。

    你好学着写给你心里那个她呀?他又爬上栏杆,对着潇潇说。潇潇又冷不丁一脚过来,这回他躲过去了,身子倒挂在栏杆上,眼睛看到的整个世界都是反着的了,听着潇潇笑,脑子里倒是还有点儿想法,那就是——真是一人一道眼啊……

    隔不久他们就有个国庆节游行要参加。学校选的都是比较齐整的男生女生去。好几所中学的学生组成一个方阵。粟菁菁身体不太好,老师照顾她,说就不用去了。少了一个人补上,就让他上了。说起来就是很丢人的活动,几百个人,那方阵竟然是扭秧歌,到时候还得脸上涂两酡红胭脂……可怕。

    他手里接过来那大红绫子的时候,鸡皮疙瘩简直掉了一地。

    可人家邱湘湘同学,积极的呀,真积极。积极分母。

    他后来觉得,她那么积极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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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亲:

    晚些时候还有一更。明天再看。谢谢。大家。

    言情大赛第二季投票环节已经结束,谢谢大家在刚刚过去的十天时间里的支持和鼓励。我会加油把珠子写圆满的。爱你们!O(∩_∩)O~

    &a;lt;!

    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

    (四)

    那阵子每天他们放学后不用上晚自习,校车送他们去集合另外几所学校的学生练方阵,在通勤车上,傅晓光就会站在她的身边,有时候那两个人说话,有时候不说……她说的时候,傅晓光就安静的听;她话痨,其实是她说的多——她也不知道,她跟傅晓光说话的时候,有多少人在看着呢,各种各样内涵的眼神……大概这样的过程车持续了有近一个月。女生们议论的话题急速从傅晓光的服装发型变成了傅晓光跟邱湘湘,偶尔男生们也会交换信息……他就想,假小子,怎么会有男生喜欢这么个假小子?还写一堆情书?懒

    还是匪夷所思。

    不过,斯文俊秀的男生喜欢野蛮女生,这大概是规律。并不难理解。就像他这种粗线条的,会觉得温柔可爱的长发女生好。但若是不怎么斯文俊秀的也喜欢了,那就有点儿吓人了。

    大概就是那次游行方阵活动结束后,邱湘湘放学不跟粟菁菁一起了,也不下了课跟理科班的男生们打会儿篮球什么的了。改等着傅晓光一起搭公交车回家了……当然也不总是搭公交车,不搭公交车的时候,就从学校后门出去,压马路。

    后门那条街相对僻静,那原本是他的地盘。这一来,他遇到他们俩的几率高的多了。第一次遇到的时候,她竟然眼神里有点儿惊慌。见他不动声色,她就镇定下来。待走过去了,她还回头,见他毫无反应,就更镇定了……傅晓光则要稳重的多。他们俩是认识的,倒是眼神交流之后,像大人样点点头过去的。似乎听到傅晓光问她什么,她怎么回答的他就没听到了。虫

    爱说什么说什么,他忙着呢,没空理会这些。

    他不理会吧,她还来劲了。有一天竟然在教室外面拦住他,那话里的意思,就是……算是求他保密的意思?怎么态度还那么不像求人呢?

    他哼了一声,丢给她一句:“你谁呀?我认得你吗?”

    简直是侮辱人嘛。当他什么人了!

    可不断的有人跟他打听她。校内的有,校外的也有。以前都是跟他问粟菁菁的状况,问起邱湘湘的几乎没有。她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从沙堆里扒拉出来的明珠似的。问的多了,他也烦。见了她,彼此更没什么好脸色。尤其他偶尔受人所托约她的时候,她脸上那冷淡拒绝的神气,骄傲的真……真以为自己是公主了啊?!

    死活看不出来她哪儿值当的那么多人追。有人追就算了,还有人围追堵截,她又是直来直去的主儿,那傅晓光看起来更是一副清高的模样,真认真得罪了几个人。常听说有人要收拾下傅晓光,他没太往心里去。就是有一天,他跟人约了在后巷碰头去打桌球,刚出来就看到他俩被堵在那儿了。

    天已经擦黑了,后巷又僻静,不然那帮人不会那么猖狂。他们分别的围堵了傅晓光跟湘湘。湘湘人瘦弱,但是脾气爆发出来,最是嘴上不饶人;那一刻明明是自己处于劣势的时候,她气势一点儿不弱……可是,越是这样,越是会挑起人的火儿来,她好像不明白这个道理。

    很多年后他也知道,她就没有明白过这个道理。

    但他是知道的。

    不过他不着急,反而靠在墙上,看着。

    后面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出来,看到有人打架,有的站住了,有的改道了。

    他就看着。

    很奇怪的是平时他见了人打架总是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就热血沸腾,就好像瞬间被注射了大剂量的肾上腺素,那一刻却极为平静。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黑影里的幽灵,在隔岸观火……

    她忽然一声尖利的叫:“董亚宁你是不是男人啊,见死不救!”

    他嗤的一声就笑了。

    她毫发无伤呢,死什么死?大不了就是傅晓光吃了点儿亏。那帮人下手很有数,伤不到筋骨的。

    但她那一嗓子,挺有效果的。打人的几个,几乎是同时停手,扭头看他。他也就摇摇晃晃、吊儿郎当的过去了。

    他说哥儿几个,在我这儿劫人是不是得跟我商量下?嘴上还没说完呢,他已经动手了。动了手才知道,合着那几个人确实不是吃素的呀。被人围攻感觉不太好,他从来不喜欢;不过也从来不怕。就好像闻到血腥味的独狼,越危险的境地越令他兴奋。那一天一个人对付五六个,打的很痛快。到了儿让他们滚,丢给他们一句话:“这是我妹,要动她一根汗毛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他侧脸看她忙着照顾嘴角都流血的傅晓光,半晌没出声。傅晓光跟他道谢的时候,她才抬眼看他。

    他就问:“去医院吗?”

    当然得去医院。

    在医院里,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等着傅晓光父母来了,她悄悄的闪一边去。倒留下他陪在那儿,还得跟傅家家长解释,说遇到了劫道的。极痛恨撒谎,还得把慌撒的很自然,跟真的似的。真讨厌。等好不容易脱了身,看到她从医院的大理石柱子后闪出来,他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跟她说:“什么眼光!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学人家谈恋爱……啊哟!”

    他腿上挨了一脚。

    他骂,说你们姓邱的都惯会使这招儿扫堂腿,她就不理他了。

    往回走了一路,他们俩都不说话。不知不觉的是上了车、下了车、过了街……那边的银杏大道上,落叶纷飞的时候,不时的有叶子落下来,或打在头顶,或落在肩上,脚下一层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她低着头,情绪也是低下去的。

    看着她走进院子里,他小声说了句:“喂,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说:“我相信你。”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她说这句话,竟然让他脸上热了……

    没过几天,到周末他去师父那里上课,没见湘湘去。其实那时候,也许是功课紧了,潇潇和菁菁已经是偶尔才在周末报到,就是他和湘湘每周都去。

    周一上课的时候,就听说傅晓光跟她分手了。好像是家长知道了。他暗暗的看她,就是沉默了一点儿,连续几天,脸都灰灰的,其他的,倒看不出来什么。

    那个周末他再去师父家,她已经先到了,看他来了,打个招呼,继续安静的画着画。只是一笔两笔的,有些轻飘飘……他看了皱眉。知道她心情不是表面上的那样平和了。

    他想想,傅晓光,又是哪儿好呢?他也是分析不出来。

    但再看看在头晌暖光里的她,还是觉得,嗯,她是不大一样了……

    从那时起,她就一日比一日的,在他眼里,像女孩子了吧。

    大概是的。

    也是从那时起,她从来没有缺过仰慕者……

    董亚宁捏住了手心里的松香。

    现在,想必更不缺。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董先生,到了。”司机停了车,回头跟董亚宁说——车已经停了一会儿了,老板只是坐着不动。

    董亚宁开了车门便下去。

    车子停在了养和住院区的楼前。他站在那里吸着气。只觉得胸口起伏不定,他明白自己需要克制一下。

    院子里有人影晃动,看起来是散步的病人跟家属,也有人在细细的羊肠小径上跑步。

    他缓了一会儿,留意看着那越跑越近的人影,身姿婀娜而行动灵活,却在看到他的时候,立刻站定、喘着粗气、瞪着他、还做出来一副要跑的势头——他招了招手。

    滕洛尔看了他几秒钟,才过来。拿着绕在颈上的毛巾擦着汗,把耳机取下来,说:“我在这儿,你都能找到我。”

    董亚宁抬手就给了她一下子。

    不重,拍在她汗湿的额头上。

    “你TM存心借刀杀人是吧?”

    滕洛尔挨了这一记,没出声,反而靠近了一些董亚宁,她愣了一下,差点儿叫出来,“谁打的?”

    “你TM跟我装糊涂!”董亚宁又给了她一下子。

    滕洛尔张着嘴,突然就跳脚了,叫道:“那老混蛋打的?!他凭什么呀……”

    “闭嘴,让人听见笑话。”董亚宁看她这副样子,“这不就是你设的局嘛?”

    滕洛尔气哼哼的,“也……不能算没这意思。”

    “你怎么想到藏这儿的?”董亚宁问。

    “这儿有国内目前最好的戒酒中心。”滕洛尔说,“Vanessa说,我要想在这行好好干,要先戒了这些毛病。”

    董亚宁看着滕洛尔,沉默了。

    ************

    “丫头,醒一下。”秦先生叫屹湘。

    屹湘正伏在画案上,被他轻声一叫,转了下头,又继续趴着睡。

    时已近午,秦先生却不大忍心叫她。

    冯程程站在秦先生身旁,小声说:“让她再睡十分钟。反正那边也得一会儿才好。”

    秦先生点头。

    他看着屹湘手臂压着的宣纸,这才留意到,巨大的画案上,现在呈现的是一幅什么样的图景。

    ———————————————————————————————

    大家。明天见。

    &a;lt;!

    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

    (五)

    这间画室在他玉石工场的后堂。屹湘起初在前面盯着她的工人们钉缀玉片,确认进度赶得及之后,她才出来缓了口气。

    喝茶,如牛饮。

    他也一直没有休息。在打棋谱。

    屹湘坐在那里看他打棋谱,有些呆呆的。他以为屹湘是累了,让她去休息下。懒

    不料她说没事,暂时不用睡。

    跟他说起来上回跟叶崇磬打赌的事。

    他听了微笑,问她是不是已经给买了一阵子早点了?小叶是个美食家,想必你带他去没特色的地方镇不住他的味蕾,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几个好地儿……

    她摇摇头说没有。我们换了赌注。

    说完了又发呆。

    他在一边沉默着看了一会儿,问,那换了什么赌注?

    她就说了。然后挠头。抓抓她额前的碎发,又捋顺又压平的,有些懊恼的说,可是得抓紧时间画。

    他乐了。说你还有这样的特长?要是真着急还人家这人情,我后面就有好大间画室,你这会儿就可以用去。我倒是看看你要怎样……丫头脾气急起来真是急。急什么呢?

    她默默的坐了一会儿,说秦叔,我不能。

    被她的神色弄的他心里有点儿诧异。说着你要真想这就开始画,那就去。省的你在这儿也是坐立不安。有我盯着,有事会叫你的。

    夜深了,能听得到外面偶尔传来的狗吠。像夜间森林里的狼嚎一般让人觉得越静而越冷。虫

    她说好。

    他就拿着手电筒送她过去。

    画室是他存画的地方,偶尔他也动动手,多数时间是写字。跟她一边走一边聊,才知道她师父是书画大家艾功三——“眼拙了。艾老门徒,个顶个儿的好样儿的。”他想起什么,问:“那董亚宁你该认识吧?”他走在前面,听她在后面半晌才应了一句“认识”。他就笑了,说:“那也是个玩主儿、吃主儿。”

    门一开里面有股子干干的灰土味。并不埋汰,只是并不是日日进来利用,总有些无人照看的孤寂气氛。他请她进去,告诉她里面的东西随便用。画桌是为了有时候他请朋友切磋画艺来,或是有了好画一起鉴赏,图方便他特地置办的巨型画桌,似乎是多大的画也够铺摆开来的……

    可眼下你看看,就是这么个大画桌,也没够她折腾开。

    倒有一部分是叠在一处的,也有垂下来半边在桌下的。

    屹湘是只顾了趴在那里睡,根本管不着四周围已经什么时候了……

    秦先生伸手端了一张图,小心的放到画桌上,从那头看起来,知道这就是屹湘许给叶崇磬那幅壁画了。有些惊人的画幅。

    旁边的冯程程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问秦先生:“我们老板画的怎样?”

    秦先生“啧啧”两声,说:“不好说。”

    “我瞧着觉得很好。”程程跟着秦先生的脚步走,用极轻的声音说。看秦先生微笑,也笑了。

    秦先生本想忍住不评价,可他也不是有话能存住的主儿,就说:“看这画功,当真是西洋画法揉进了中国画技巧,有当年悲鸿画马的意思……只不过,要我说,从技巧、构图到意境,自成一家的说法在她这个年纪若是提的过分了的话,那应该说是——很有个人风格。”

    冯程程笑,说:“秦先生您真逗。说这么多,直接告诉我,我们老板画的极好就是了,比徐悲鸿不差呢。”

    秦先生瞪眼,说:“咦!”

    “我开玩笑的。”冯程程再看桌上这些画,叹口气,说:“真不知道郗小姐是怎么做到的。”

    秦先生还在认真的将画拼起来,越看,越觉得爱。忍不住啧啧称赞,低声说:“下回再遇到艾老,我可是要厚着脸皮跟艾老去套近乎儿了。老爷子真是好样的,教出一个来像一个。”

    “可惜,不专不精。”

    秦先生跟冯程程都转过头来,看着一条手臂撑住脸、眼睛里红红的、腮上全是印子的郗屹湘。

    “我胳膊都麻了。”她抱怨。揉着酸麻的手臂,看着桌上的画,“真不敢相信,这些是我画的。”

    是有些不敢相信。她从进来,研磨、蘸笔、铺陈……如果说上次替芳菲画那一组工笔花鸟她还是渐渐在捡起技艺,这一次是有如神助。她几乎不觉得生疏。画笔落在宣纸上,就是庖丁解牛游刃而有余的感觉,笔墨与纸面之间几乎毫无阻滞感,脑子里的画面就是从笔尖上流出去的,流出去就成了画——其实画幅虽大,笔墨并不算多,马儿形象取静而不取动,整个画面看上去极安静稳妥。看不出她画画时候,其实是心潮澎湃。

    这么一想,她这些年,起码在画功上,已经足够用技巧掩饰情绪。

    以前,这是断然做不到的。

    屹湘看着秦先生微笑,说:“多亏您这儿东西齐全。纸也是极好的纸,不是这几年的吧?”

    秦先生点头,说:“用了就是了。我这笔丑字丑画,用了反而是糟践。”

    屹湘想起小时候抓了外公的古宣纸擦手的事,那才叫糟践东西呢……不禁一笑。只是笑里有些落寞。

    秦先生看到,说:“画了一晚上,这是多大的一件成就,真该庆祝一下——小叶看到要合不拢嘴了!只是你辛苦了。”

    屹湘摇了下头。

    “我总觉得你这个丫头神奇。没想到更神奇的还在后头……你还有什么没露的,再给我露一手儿?”秦先生开玩笑倒也一副认真的神气。

    屹湘笑,说:“我习惯留一手。”

    秦先生哈哈大笑。笑的天棚上都要掉下来钩钩灰尘和钱串子了似的。

    此刻屹湘觉得手臂上的酸麻感轻了很多,她站起来,跟秦先生一起铺着画纸,拼成一整幅……听着秦先生评点画面,她不时点头,偶尔说两句,倒是跟她的画没有太大关系。秦先生博学,古往今来的书画家,他不止是略知一二,见识是比她强多了。说起当今的某些画家,这半大老头儿也不客气,聊着八卦,批评几句,她就笑。想起师父来,便说:“您二位若是不熟,改日替您二位引见。师父年事已高,却是极好客的。只要客是佳客。”

    秦先生又仰着脸看了会儿天棚,才笑道:“极好。”

    “老板,咱能开始办正事儿嘛?”冯程程始终站在这俩人身后,插不进话去,干着急,只听着终于话题搞一段落,急忙说。

    屹湘“哎哟”一声,说:“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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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

    (六)

    只顾着说画,把正事儿都给忘了。在她也是奇事。

    秦先生笑,帮忙把画纸放在一处,说是得仔细些收好。说着已经将画纸小心翼翼的卷起来。

    “已经完工快半小时了。都在等着您呢。”冯程程从心里爱看着郗屹湘这副样子。在这画室里,仿佛比在办公室、设计室更随意且自在些似的,谈笑风生的,潇洒也是极了。她几乎以为这是错觉,因为之前她认定了的,郗屹湘就是为了成为顶级设计师而生的……懒

    轮到屹湘催着程程往外走,听着程程跟她说下面的日程,她心里有点儿发急。抬腕子看表,跟程程交代着等下收好了礼服,由程程带人送至发布会现场去,她还得回公司一下。说着话她们已经到了前面。

    工作间里欢声笑语的,屹湘在门口一站,听出来是那些巧手大姐们在聊天。心里一宽,脸上就挂了笑,于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她是满面笑容的。

    她一现身,屋子里就静了。

    她笑着边说各位辛苦了,边走过去查看这件赶制出来的礼服。

    细碎的柳叶状翡翠片在象牙白色的丝绸礼服上,像是风吹过,便会碰撞出声。真正是初春的嫩绿色芽儿的色泽和意思,有种柔和安宁的美丽;而这美丽之下,就是蓬勃生长的春天的情愫。

    她忍不住笑,拍手说OK我们马上把她送去该去的地方。虫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是英文。见大家看着她愣了一下,竟又都笑起来。她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茫然的看着大家,脸上就有点儿发红——这些巧手大姐们都是新近从南方挖过来的,说起话来是柔柔细细的腔调,可是笑起来也是利利落落的爽脆。

    冯程程见她这样,也笑不可扼。今日真是有些认不得这位老板了似的。又忙给她解围,说:“您可是忙糊涂了,穿越回纽约了吧。”

    屹湘这才明白过来,跟她们一起笑。

    招呼她们一起动手从模特身上小心的将礼服除下来,十几只手抬着,放进特制的盒子里去。

    不知道谁说了句:这好像是睡美人哦,在等着王子的一个吻唤醒她。

    本是平平无奇的一个比喻,在这一刻停在耳朵里,屹湘真真切切的觉得心尖儿上有一点点被触动了似的。

    程程带着人安排往外走,屹湘留下来收拾下自己的东西。桌子上盛翡翠片的盒子里,还有几片。她拈了一片在手里看着,透明的看得到她的指纹……

    秦先生在外面喊她,亲手将她的画交给她。又跟她说,翡翠项链在早上的时候已经派人送去了LW。

    屹湘看着这位可亲的半大老头儿,微笑着说:“要不是不大合规矩,我真是想拥抱你一下,秦叔。”

    秦先生笑呵呵的,双手挥着,像母鸡赶小鸡似的撵她上车,“鬼丫头。快去吧。晚上见。”

    屹湘上了车,还看到秦先生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筒着手,笑呵呵的。

    她坐回座椅上。如释半程重负。

    膝上放着盛画的纸盒子。墨绿色的,金色蟒纹。她看着看着,额头上有一处,似乎在发着热。她抬手按住。揉了下。那位置,隔了一层发,其实辩不出什么来。时间很久了,那道伤口在渐渐的平复。但怎么会那么巧,他的手伸过来,手心恰恰的,就是覆在了这里……

    她被吓住了似的,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那个过程只有几秒钟,却好像极漫长。反应过来,她下意识的要去扯开他的手腕子——若是换了别人,她早就连踢带踹的拳脚相加了——他却在她行动之前便移开了手掌,似是若无其事的,看着她的眼睛,说:“,屹湘。”

    这四个字沉沉的,像他手掌的温度,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然后,就那么走了……

    屹湘转了下身,额头抵在座椅靠背上,蹭着。就像在墙角蹭痒痒的猫似的,蹭完了又撞了两下,不动了。

    小李看出屹湘有些不妥当,也没打扰她。直到到了公司,催她下车,才发现,她原来是已经睡了过去,睡着了还抱着她膝上的长纸盒。

    **************

    叶崇磬被一个紧急会议绊住了,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七点。会议的议题并不令人愉快,且他与身为董事长的大伯父意见向左。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里,进了隔间换衣服。从公司直接去宴会的时候多了,Sophie就会经常替他轮换挂放各种适合的礼服。今天的礼服是浅灰色的,穿常了深色衣服的他觉得有些别扭。对着镜子看了半晌,没打领带。今天这个场合,他还是不要那么拘谨的好。

    拘谨……接近20个小时了,她那拘谨而有些惊慌失措的眼神常不打招呼的闯进他的脑海里。就想她不打招呼的闯进了他平静的生活里一样。那眼神是很容易让人产生挫败感的。

    叶崇磬倒微笑了下。不知不觉的,衣服换了,心情也换了似的。

    走的时候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串算盘珠,坐车去的路上,便在指间掐着,缓缓的,心情渐渐的平稳……

    他到达会场的时候,已经算是最晚的了。只觉得偌大的空间里满坑满谷的都是人,虽然没有人声鼎沸,可攒动的影子无端的令人有一种压力感。

    他看着被巨大空间和众多来宾“挤压”的似乎成了微型的T台,心想这会儿,她想必是在压力最大的时候了。他已经看到了在最靠近T台出口的前排位置,屹湘最亲的家人都到了……此时引导员要替他引位,请他移步,他摆手,朝着已经对他招手半晌的粟茂茂方向走去——粟茂茂“恰巧”坐在了他两位姑妈、两位婶婶一位伯母以及亲爱的母亲身边,而她旁边的空位,显然是留给他的。

    叶崇磬一一的打过招呼,并不理会这些难得凑在一处的女性长辈们含义分明的眼神。坐下来,端端正正的,只一抬头,看到隔了T台他正对的位置,坐着一位优雅的老太太,他心里一动,略抬了抬身子,致意。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没想到陈太也会来。

    粟茂茂问他:“那是谁?”

    他微笑了一下,说:“在纽约认识的老朋友。”

    茂茂远远的看着陈太,又问:“咦,大姑姑说你今天会来,我还不信。Sophie真是讨厌,嘴巴跟蚌壳似的,我怎么问她都说你私人行程无可奉告。”

    那边崇碧恰在这时转过头来,隔着粟茂茂对叶崇磬笑着说:“茂茂念了一晚上了,你倒是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呀?”崇碧的手扣着她身边坐着的潇潇的手,笑微微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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