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叶崇磬眉一展,转头看向T台尽头。郗屹湘正站在T台出口处最后查看下场内的状况,两人的目光就这样不期而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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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亲:
今天更到这里了。谢谢。大家。
说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在,但还是有必要在这儿说一下以免有读友漏过。
河端实体版本《你是我左上角的心跳》,存在相当一部分的纸张质量问题,已经有读友反映买到的书内页部分破裂。我今天收到的书也是这样。无一漏网。能体会大家的难过。在这里我谨代表自己跟大家道歉。
已经跟出版社联系过,这是印刷厂的严重失误。
受到损失的读友,如果您选择跟网店换货也好,跟出版社寄回换书也可以。
出版社地址在这里:
辽宁省沈阳市和平区十一纬路25号,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科,刘成收,邮编电话024-
邮费出版社报销。
这是跟珠子无关却不得不说的话。再次表示歉意。也谢谢大家的谅解和支持。
明天见。
&a;lt;!
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
(七)
她轻声淡语的说:“就譬如说到吃鱼这回事,轮到他下箸,定是对准了鱼眼睛。可是他并不吃。哥,我要做的,不是改变他的习惯,也不问他为什么那么做——但假如他得到了一只,我会帮他拿到另一只。”
叶崇磬看着那鱼眼睛,忽然间胃口大失。
崇碧又笑起来,道:“你接下来别那么老土,劝我‘努力’爱上他哦。”
叶崇磬不言声。也没否认。
“哥,我不需要‘努力’的爱上他。我爱他。”叶崇碧微笑。石斑鲜嫩,入口即化。吃的舒坦,赞不绝口之余,还不忘低头看表,“可惜湘湘不能来。居”
崇磬模样淡淡的。心想有什么可惜的。不过如此看来,邱家兄妹竟是两个样子的。潇潇那么周到通透的人儿,妹子却是另一个模样。单单这不守约一点,就让人不舒服。难怪但凡提起来邱家的孩子,都只说一个潇潇。
“你这几天休息不好?要不去我那儿,方便些。”崇碧问。哥哥对邱家人都颇多挑剔,她心里不免有些难受,但想想这是哥哥关心她的缘故,也便释然。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他会知道她没选错。
“习惯了。”崇磬说,“偏偏又赶上国内最近事情多些。”
“那你还住城外?”崇碧问。
叶崇磬“嗯”了一声。好像崇碧多此一问似的。
“你不考虑把那间屋处理掉?何苦来的……妈那天给我打电话又说起来。说你人回去了,心没回去。赭”
若在纽约逗留超过三天,哥哥必然要去他郊外的老房子住。不在纽约的时候,那房子便空着,只有两个工人打理。她早前也曾建议过他,若是实在喜欢郊外幽静,换个处所也好,反正现在世道不佳,很多上好的房产放盘,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他想都没想就给否了。
她的大哥,唉……
见叶崇磬只是不接茬,崇碧只好说:“我过几天用一下Aurara。离开前,有几个朋友一起聚一聚。”
“让JK安排。”
“好。Aurara,你也不带回去?”崇碧问。崇磬曾跟她说过,有阵子,他得在Aurara的床上才睡得着。
“不。前年亚宁来,说喜欢Aurara那款式,想要艘一样的。图纸出来给我看,我瞧着不错,跟他一起另外订了。”
“你们俩能看上同款的东西,难得。”崇碧笑出来。
“你这是夸他,还是损我?”叶崇磬笑吟吟的。
崇碧轻笑,摆手,“这时候也该交货了?”
“前阵子交的。我也只是用了一两次。新东西,比不得Aurora顺手。”
崇碧笑笑。心里有点儿异样。Aurora,那岂是“顺手”而已?
“我听说国内低空飞行限制要取消?”
崇磬点头,“你消息还挺快。也是最近才松动了些。你的执照还没过期?”
“早着呢。”崇碧笑着说,“我是担心你,总怕你玩游艇,万一哪天会游出去不回来。”
“那我要是飞,也有可能飞上去不下来。”叶崇磬笑着,喝了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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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
(八)
“喂!”崇碧叫着
叶崇磬笑起来,爽朗而愉悦,伸手拨乱崇碧的额发,“傻瓜。”
崇碧看着哥哥的笑容,“哥……居”
“吃你的鱼眼睛!以后有你受的——你嫁了那邱潇潇,还想明目张胆的上天入地出海?想的美!”叶崇磬不客气的说。
8
连续工作四十多个小时之后,郗屹湘终于赶得及在最后时刻到来之前交差。
这还多亏了从意大利赶来的两位师傅给她打下手,才能加速礼服修复的进程。
看到她终于站直了已经僵了八成的身子、将手里的针扎到手腕的针包上,已经外面等候很久、急的如热锅上蚂蚁的同事们,迫不及待的簇着一个高挑瘦削的模特过来。众人吵吵嚷嚷、步话机细细碎碎,原本安静极了的衣仓里,立时热闹起来。
那模特站在礼服前,皱眉赭。
这位波兰裔的女模个子并不算很高,单薄而瘦削,脸上有特地营造出的一种苍白,令她显得柔软,用这种柔软乃至柔弱去衬托这件华美到极致、纯洁到令人感到忧伤的礼服,是相当其如其分的。
屹湘对着模特做了一个手势。
模特抬手抽了一下腰间的带子,外袍从身上抖落,在几个助手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穿上礼服……周围安静了。
屹湘走近些。
礼服如水膜一般贴在模特身上,肌体与衣物之间,没有一丝缝隙似的。
屹湘蹲下去整理着礼服的下摆,蕾丝细密,曳地三尺;拖尾头纱从肩头泻下,最终与礼服下摆交汇在一处……她微微仰头,正遇到模特低垂的目光;她站起来,侧着头,从四面八方的巨大镜面里查看着。
“Perfect!”模特唇间逸出一个单词,脸上的表情仍是冷冷的。
屹湘低声说:“我希望你在台上的表现,配得上她。”
模特惊异的看屹湘——这位面孔陌生的“小裁缝”,竟然对礼服用了“她”,而不是“它”。
屹湘松开了握住拖尾头纱的手,轻轻后退,让开了过道。
模特高昂着头、抬着尖削的下巴,疾步离开,身后有专人替她托着裙摆。
那裙摆原本应该足足有十米长,如此修复,简化的不止一点,还好屹湘自问算是依足了Josephina的路线,力求修整如昔……屹湘揉了下酸涩的眼睛。仓库里眨眼的工夫,就只剩下她。
“郗小姐?”仓库门口有管理员在等她出来之后好落锁。“发布会马上结束了。”善意的提醒她。
屹湘经过层层安检,从专用通道进了发布会现场。
此时发布会已经进入尾声。
她本想找一个角落呆着,安静的看完这场秀。不料一进来就被眼观六路的总指挥苗得雨逮到:“你的位子在那里。”她笑眯眯的推着屹湘,虚虚一点,指着T台边预留的几个空位,“Vi特别交代的。”
屹湘看看,那是什么位子啊?看看,左边Vi-Westwood、再左边汪陶生……那层层叠叠的公司高层,周边点点星光闪耀。她说:“这里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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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
(九)
得雨笑了,“好,那我就陪你站这里。”她手里拿着对讲机,耳麦挂的牢牢的,眼睛紧盯着场内,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哎,还有一组,就是‘桂冠’了……刚刚Vi说,他看到你完成工作了。”
“嗯。”屹湘应着。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Vi经常一句话就枪毙了人。
得雨耳麦中有人在说着什么,音乐声大,她只得按住麦去听。
屹湘自管看秀。
会场中光线很暗,只有展台是明亮的。所有的灯光都汇聚在那里。音乐声悠扬,是苏格兰风笛……屹湘立即抬手捂了一下耳朵,使劲儿的在耳上按了按。耳膜的疼痛渐渐好些,她才打量会场内——这里是专门为发布会而建的。本季被打造成了全黑的空间。顶棚像是一把黑色的巨伞,笼罩下来。展台并没有采取常规的T型,而是蜿蜒曲折……取意“曲水流觞”。因此特地场地上设置了四个巨大的人工喷泉,灰色的岩石、雪白的细沙令这里看上去像一个宏大的花园。
喷泉随着音乐声变幻着节奏,穿着婚纱的模特缓慢行走其中,将每一分、每一寸的美丽展示给现场的观众。还有LW传统的简洁、优雅、精致、奢华。
屹湘盯住离自己最近的这位模特身上一件缀满了水晶的婚纱。亮晶晶、光闪闪,像是旁边飞舞的水滴蒙在了纱上,又会随着脚步的移动,升腾起来……美的如梦似幻。
屹湘一边看,习惯性的打开随身携带的素描本画着,光线暗,但不影响她手上的感觉。
忽然听到苗得雨问:“湘湘,你看,那个是不是Jessica?”
“你说你怎么就改不了这脾气,你成日家什么级别的明星见不着?”屹湘被她扰不过,“哪里?居”
苗得雨给她指着,说,“十一点钟方向。”
她们俩正站在会场的东北角。屹湘看到在西侧靠近展示台的位置,一个穿着嫩黄色tube-dress的女子,正微笑着看着台上,不时的转头和她旁边的人交头接耳……是,正是著名华人女星Jessica,陈月皓。这两年在好莱坞风生水起的,号称是几十年才出一个的天才女演员……也难怪得雨意外。陈月皓那颇有点儿特立独行的性格,让她极少混迹秀场这类媒体前沿地带。
到底是个有格调的女星。又或许是……关于陈月皓的传言,从她出道,就没有断过……
屹湘聚精会神的看着陈月皓。
陈月皓真的如同一轮皓月当空。那种光芒是遮不住的。此时她正在微笑着同她身边的人在交谈,温柔而妩媚目光,完全聚焦在眼前的人身上,那人闲闲的,转了一下头……屹湘闪电一般后退了两步,退到得雨身后。
呼吸骤然间急促起来赭。
风笛声折磨着她的鼓膜,疼痛难忍
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
(十)
“是她?”苗得雨索性拉了屹湘一把,眼睛仍盯着那边,笑着,“你看她穿的那款小礼服,真是美丽,是JW本季新款……听说Jose和她私交不错,她这两年重大场合全穿Jose给她量身打造的服装;都说Jessica衣着品味这几年直线上升,出入国际大舞台也口碑极好、从不穿错,我看,这不是她厉害,Jose厉害才是真的……哎,她旁边坐的是谁?好有型的男人。”得雨这倒吸凉气的语气。多多少少是有些夸张
屹湘紧攥着笔,在速写本上勾画着,说:“连你都不认得,我会知道?”
“也是。”苗得雨笑着,“不过……这男人真好看。不,不单好看……是哪个男明星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又不像男星,男星没有这种气质……”
男明星……不,不是的。
屹湘目光低垂,素描本上的线条似乎都扭曲到了一起……
苗得雨回头看看后台,对着等候上场的模特做了个“稳住”的动作,对着麦说:“把握好节奏,前面走快了两秒”,又回过头来,在屹湘耳边说:“今天这场,最出彩的就是几位华裔模特,前两年还觉得她们上了T台腿不是腿、胳膊不是胳膊,动作夸张极姿势粗糙;你看看如今,担大梁都完全没问题……哎哎,那边,你看看那边,那又是谁?今年新面孔还真多……星光璀璨啊星光璀璨!AZ也来了……我要让AZ在我内衣上签名,哈哈……居”
屹湘仍是不语。
发布会接近尾声,场内的气氛近乎沸腾,得雨人终于也跟着兴奋起来,不住的说这说那,眉飞色舞的;抽空看一眼屹湘画的图,又忍不住大笑,道:“我说,也难怪你那些idea总是被斩,你看看……Jose的设计你都要改两笔,这不是讨打是什么……湘湘,Jose的设计是最轻灵的。”
“这次,够轻,但,不灵。”
苗得雨有点儿意外的看着屹湘,说:“你这个批评很严重了。”
屹湘合上素描本,“我先回了。”
彻夜工作的缘故,她头重而脚轻赭。
“你怎么能先回?你得等着看看……喂,你修复的压轴大作还没有出场……马上就出场……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喂!等下还有庆功会!”苗得雨迭声的叫屹湘,屹湘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头也不回的匆忙离开了。
苗得雨仰头,对着黑暗的天幕叹口气。
这个郗屹湘!
她的视线转回展示台。优雅的模特缓步绕台行走……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着屹湘刚刚的评价。
Josephina成名二十年了,的确有些……固步自封。
屹湘的眼还是毒的——能说出这种话来,她的锐气还在。
万幸。
得雨不由自主的笑出来,转身退后。
她得去后台看看,“桂冠”上的那颗钻石,即将出场。
……
屹湘出了会场,那穿透耳膜似的风笛声终于弱了些。她推开侧门,站在梯间里,良久,一动不动……
走出中心的大门时,示威的人群还没有散去,吵嚷嘈杂,群情激昂,其状令人愈加心烦。
屹湘在公司保安的护送下离开。她急切的想要回到住处去。一刻也不想多做耽搁
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
(十一)
回到住处,整个人已经如同虚脱,上便一头栽到床上去……这一觉睡的却不能算好。恍惚间是有什么人在床边走来走去、手机铃响的七零八落,耳边又有忽高忽低的细碎话语声……衣服和被子湿乎乎的缠在身上,愈加让她烦躁不堪。朦胧间胡乱的从床头柜上拿了药盒过来,吞了两粒下去,渐渐的,那些声音都消失了……
万籁俱寂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很小。应该还是在外公的深宅大院里玩捉迷藏的年纪。
应该是西厢,外公的书房。
外公的书房很大很大,她最喜欢在玩捉迷藏的时候,藏到外公的书房去……她总是藏的很好,藏在外公的椅子后面。外公的圈椅上有一张大大的熊皮,垂下去,落在地毯上,她藏在那里,听得到外公乐呵呵的说:“没有,我没有看到湘湘。你们去别处找。”
她就安全了居。
面颊蹭着柔软的熊皮。熊爪尖利的指甲被打磨的没了尖。她是有一点点害怕,不敢去看熊眼——仍是宝石一样的亮晶晶。
那么出出进进几次,他们找不到她,外面便也渐渐的安静下来,她窝在那个温暖黑暗的小角落里,就快睡着的时候,外公就会用手里那卷书轻轻的敲一敲椅子,“湘湘丫头,出来吃烤红薯了。”
她睁眼便看到外公脚上那精致的圆口布鞋。
内联升老师傅的手工,千层底。鞋口上针脚细密,绾一个结实的结。
她看着,忍不住想动手摸摸……听到外公叫她,轻巧的钻出来,像只小猕猴一样,爬到外公膝上,伸手抓案上白瓷盘子里的烤红薯。细细长长的烤红薯,剥开,金黄的瓤,热气腾腾的,带着一股子焦香,让人流口水……
外公,您吃一口赭?
湘湘乖,外公这里还有。
她一个接一个的吃。手指上沾了黏黏的红薯汁,来不及拿盘子里的毛巾擦,伸手便摁在宣纸上,卷起一面,团成一团,脏唧唧的……外公素来好洁,却从来不恼她这个行事腌臜的捣蛋鬼来把他的书房弄的一团糟糕。还会亲自拿了毛巾给她擦干净。做这些的时候,外公一直都笑眯眯的。
外公书房里有张大大的画桌。她趴在地上玩玻璃弹珠,东一颗、西一颗,把弹珠放在地毯上,每一颗花蕊放一颗弹珠……在画桌下钻来钻去,额头时常碰到桌腿,于是总嫌那件东西笨拙而讨厌,推不动,也踢不动,无可奈何。有一次,拿了外公的开信刀在桌腿上乱刻,被外公的秘书看到,心疼的直吸凉气,说首长这个这个这个……他不只替外公打理那些文案,还替外公心疼画桌、也替外公心疼那些好容易淘换来的古宣纸,看着她扮鬼脸也拿她没办法……外公却一笑,指着那个画桌说,“湘湘,以后你出嫁,外公什么都不给你,就只有这个。”
什么是出嫁,什么?
她哪儿懂什么是出嫁呢……
“湘湘,我逮到你了!”
屹湘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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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
(十二)
董亚宁绘画功底真是好。笔调简约,却连维多利亚女王颊上的阴影都刻画精细。他常想董亚宁其实很适合去做个画家。不过董亚宁却说过:做什么画家,清贫一世还等着高山流水遇知音这码子事,运气好了可能死后几十年会成名——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不如及时行乐。画画?高兴了给我公司的项目画一笔假山画一笔小溪就是了……
叶崇磬推开了一家门面窄小的铺子。
进门已觉得比别家更为幽暗些。又有好一会儿没有人出来招呼他。
他自管自的踱着步子,打量店里的陈设品。货架都是半人高低,绝大多数是精巧的饰物。金丝编就的首饰盒,珍珠宝石串成的晚装包……有些年代并不算久远,上世纪初的物事而已,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文雅。
他站在那里,看着一款镶有七八种宝石的女士款烟盒。暖光下,烟盒上的宝石散着柔和的光,那烟盒像是蒙了一层彩色的雾霭……
“有什么能帮你的?”一个温柔而带着几丝倦怠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居。
叶崇磬回头。
浓重的阴影里站着一位身量娇小的女士,穿着闪光缎的旗袍披着厚厚的羊毛披肩。
叶崇磬微笑,客气的说明来意,将手上的那一张图纸递了上去。
老太太接过图,打量了几眼叶崇磬,说:“你好。”
叶崇磬微笑。图纸上有几枚繁体字,是董亚宁极漂亮的行草。他说:“您好。不知道您这儿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老太太微笑,把挂在颈间的花镜戴上,说:“请随我来。赭”
叶崇磬随老太太移步走到一面依壁而设的柜子前。他见面前这只柜子放在古董店里真是少见,长宽高阔、和那一格一格的小抽屉,分明是早前中药店的药柜。他嗅了嗅,似乎真的闻到一股草药香。
老太太说:“早前唐人街一家中药铺歇业,我瞧着这柜子材质好,便接了过来。”
“金丝楠木。”叶崇磬看了看。此处光线更暗些。但金丝楠那细腻的纹理,柔润的光泽,很好认。
老太太点头道:“难为当年漂洋过海带来的。更难为一心一意的做足了药铺的款儿。在此地撑了这些年,也不易。”倒不曾惊叹叶崇磬只一眼便能辨出木材。古董商人,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她拉开一个格子。
“段施清大夫?”叶崇磬问。
老太太笑笑,点头。
叶崇磬点头。回国几年,倒不知道段大夫的中医诊所已经歇业了。
“有了!”老太太拿出一个小巧的椭圆形的胸针来,“瞧瞧可是这个?”说着走到店中央一张八仙桌改制的展示台前,将胸针放在了天鹅绒的托盘上,移了灯来照着,并把那图纸展开来,铺在旁边。
店门上迎客的铃音清脆悦耳,应是又有客人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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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
(十三)
董亚宁绘画功底真是好。笔调简约,却连维多利亚女王颊上的阴影都刻画精细。他常想董亚宁其实很适合去做个画家。不过董亚宁却说过:做什么画家,清贫一世还等着高山流水遇知音这码子事,运气好了可能死后几十年会成名——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不如及时行乐。画画?高兴了给我公司的项目画一笔假山画一笔小溪就是了……
叶崇磬推开了一家门面窄小的铺子。
进门已觉得比别家更为幽暗些。又有好一会儿没有人出来招呼他。
他自管自的踱着步子,打量店里的陈设品。货架都是半人高低,绝大多数是精巧的饰物。金丝编就的首饰盒,珍珠宝石串成的晚装包……有些年代并不算久远,上世纪初的物事而已,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文雅。
他站在那里,看着一款镶有七八种宝石的女士款烟盒。暖光下,烟盒上的宝石散着柔和的光,那烟盒像是蒙了一层彩色的雾霭……
“有什么能帮你的?”一个温柔而带着几丝倦怠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居。
叶崇磬回头。
浓重的阴影里站着一位身量娇小的女士,穿着闪光缎的旗袍披着厚厚的羊毛披肩。
叶崇磬微笑,客气的说明来意,将手上的那一张图纸递了上去。
老太太接过图,打量了几眼叶崇磬,说:“你好。”
叶崇磬微笑。图纸上有几枚繁体字,是董亚宁极漂亮的行草。他说:“您好。不知道您这儿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老太太微笑,把挂在颈间的花镜戴上,说:“请随我来。赭”
叶崇磬随老太太移步走到一面依壁而设的柜子前。他见面前这只柜子放在古董店里真是少见,长宽高阔、和那一格一格的小抽屉,分明是早前中药店的药柜。他嗅了嗅,似乎真的闻到一股草药香。
老太太说:“早前唐人街一家中药铺歇业,我瞧着这柜子材质好,便接了过来。”
“金丝楠木。”叶崇磬看了看。此处光线更暗些。但金丝楠那细腻的纹理,柔润的光泽,很好认。
老太太点头道:“难为当年漂洋过海带来的。更难为一心一意的做足了药铺的款儿。在此地撑了这些年,也不易。”倒不曾惊叹叶崇磬只一眼便能辨出木材。古董商人,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她拉开一个格子。
“段施清大夫?”叶崇磬问。
老太太笑笑,点头。
叶崇磬点头。回国几年,倒不知道段大夫的中医诊所已经歇业了。
“有了!”老太太拿出一个小巧的椭圆形的胸针来,“瞧瞧可是这个?”说着走到店中央一张八仙桌改制的展示台前,将胸针放在了天鹅绒的托盘上,移了灯来照着,并把那图纸展开来,铺在旁边。
店门上迎客的铃音清脆悦耳,应是又有客人进来了。
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
(十四)
叶崇磬只管低头去看——精致的牙雕,因为日久而有极细小的裂纹,像小小的细鳞,这是象牙制品不可避免的岁月痕迹。紫金的底托,因氧化而带着特有的哑光效果。再被乌蓝的天鹅绒衬托着,更有一种美感
美还在其次,最让叶崇磬满意的,是眼下这款,连细节都与董亚宁要求的没有明显出入。他顿时觉得今晚这趟来的不虚此行……
“这种材质的胸针寻常,不寻常的是这雕刻技法。”忽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随着这轻缓的话语飘然而至,倒似是把刚刚那药柜子中的草药味道给携了过来似的。叶崇磬微微侧了脸——站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女子,厚厚的围脖一直遮到了鼻尖;她立于灯影之中,面目并不十分的清楚,一对眸子闪闪烁烁,倒是清亮的很……她不看叶崇磬,直视了店主,眉眼里是含了笑的,问:“陈太,你又有压箱底的好货要沽出了?”
叶崇磬收回目光。将胸针放在托盘中。
陈太对那女子笑一笑。
那女子口音带着英伦腔调,让人想起剑城秋季那满地的黄叶居。
“真好看——不如便宜了我……”她戴着薄薄的棉手套,托了胸针在手心。还似模似样的,拿起了放大镜。
叶崇磬想,这位新来的,想必是老板的熟客人。
“你喜欢,可以和这位先生商议。”陈太笑眯眯的。
那女子只轻笑道:“这么说,我可就要横刀夺爱了。”
叶崇磬不动声色,心里多少有些不快,因了她那句“横刀夺爱”。
他望住陈太,开口询价。他没有多少时间耗在这里。既然寻到了,就一定要拿到赭。
陈太笑答:“在我店里寻东西,那可要看缘分的。”
叶崇磬眉头一舒,道:“头回见您这样的卖家儿。”
陈太微笑,“先生贵姓?”
“免贵姓叶。”
“叶先生,古玩是有灵魂的。不该你的,你带不走。”
店里静静的。
一声轻笑划破这沉静。
“瞧你们顾左右言其他的,”站在二人中间的女子恰在此时把胸针放回了托盘上,轻声说:“苏富比有一季专拍维多利亚时代的小饰品,有一款相似的胸针,成交价格是七万三千美元。”
“那是,”叶崇磬看她,“哪一年?”他淡声而问。
那女子的拇指在手机屏上上划了几下,图片导出来,手机托在掌上,给叶崇磬看,“在这儿呢……是09年9月的。要说到品相,眼下这个虽尺寸略小,但雕工更好些呢。”
那药香飘过来,浓浓淡淡的。
叶崇磬略沉吟片刻,转脸对着陈太,报了一个数字。
那女子摊了一下手,将黑莓手机放回口袋里,双手也插在外套口袋中,悠闲的晃着身子,“算你识货。”下巴埋进围脖更深处,只留了大大的眼睛在外面。
叶崇磬只等陈太的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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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悬崖摇曳的花朵
(十五)
陈太没有还价,接着问:“用这个盛起来好不好?”从八仙桌的抽屉里里拿出来的是一只花纹古旧的首饰盒
叶崇磬从皮夹里拿出卡片来居。
胸针固然价值不菲,首饰盒也绝非市卖的寻常货。搭起来,仿佛簪花小楷写在薛涛笺上。美极了。
叶崇磬笑,说:“您要早拿出这首饰盒,我要做出买椟还珠的事来了。”
“其他还有没有合心意的?”陈太微笑着问。胸针被她稳妥的放进首饰盒中,另取了细纹纸包好,放进一个样式亦十分古典的袋子中。
叶崇磬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只烟盒。
这回讨价还价也并没有费力,他随后一并付了款。
陈太送他至门边,他转身道别的时候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店内看古董的女子,背对着他,在深重的色彩下,影子似的赭。
门在他身后合上。他快步往回走。上了车仍觉得冷,忙把空调开到最大。
Sophie的电话打进来,跟他说叶先生,粟小姐刚下飞机……
叶崇磬手指抚了下方向盘,说:“告诉她,我得先去宴会。”
“是这样的,叶先生。”Sophie顿了下,说:“粟小姐刚刚说她马上要去洛杉矶。但随后会过来看秀。到时候再跟您见面。刚刚您的电话不通,粟小姐说她晚些再打。”
叶崇磬沉吟片刻,说:“好。若她有什么需要,你先来安排。”
Sophie答应。
叶崇磬启动了车子。粟茂茂的电话果然追来,甜脆脆的声音如同她甜美的模样一般让人舒服,心情应该也特别的好。
叶崇磬听着、应着。
“叶崇磬,回去之后,我来你们银行工作好不好?”粟茂茂忽然问。
总是没大没小的,张口就连名带姓的叫他。
叶崇磬笑笑,“在你父亲那里不好么?”
茂茂初来纽约念大学的时候,她的家人曾郑重拜托他照顾。转眼她毕业回国也已经快一年,说是跟在她父亲身边学习,倒没见她认真上过一天班。
叶崇磬忽觉店中那草药香还跟着他似的,此刻竟更显得浓郁了些,仿佛是Un-Jardin-Apres-Mousson的味道,细细辨别却又不像了……他按了一下中控盘上的红色键,换一下空气。
就听粟茂茂哼了一声,说:“好是好啊,就冲我是太子女,他们也不敢说我不好,还得伺候的我舒服……可我又不是不知道,这样混日子总是不像话。唉,还有,我想离你近一点儿嘛……”
叶崇磬眼看着前面红灯亮了,“嘎”的一下刹了车——前面一辆白色的车子被粉色的玫瑰、丝带和气球装饰的花里胡哨的,“Justrried”的牌牌耀武扬威……
陈太看着叶崇磬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又看了一会儿外面安静的街景才转回身来,笑微微的,低声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第十二章
玲珑醉心的彩虹
郗屹湘已经将外套脱下来,厚厚的围脖却依然绕在颈间
“不想你生日这天还一个人对着这些旧东西”
“难为你记得。”陈太裹了下披肩,从里面那间小厨房里端出一个托盘,香茶细点放下。
屹湘眼珠转了一下,笑道:“这不是,又让我料准了?人家过生日这天都收礼物,只有你,送礼物。”
陈太给她倒了茶,晓得她指的是刚才的生意,便笑了,并不辩驳。
“幸亏我来了,不然更白白便宜了那人。”屹湘端起茶杯,嗅了嗅,很享受的模样。
“还敢说,你竟然拿那个价格唬人家。”陈太嗔怪。
“唬人?”屹湘摊开手,“哪有?我可是照实说啊,那价格是他自己报的,公平交易,对不对?再说,这几年古董的价格,都飙升到什么样子了?这条街上的生意人,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只有你那么老实。”
“有些价格,已经毫无理性。”陈太看屹湘认真的模样,笑道居。
“话虽这么说,市道就是如此,能多赚点儿不是挺好?”屹湘掰着手指数,“任什么都涨起来,全赖那些新贵的投机。真正的藏家赏家,抢不过他们了。”
国内的新贵潮水一般涌向大都会。满世界都在为他们的新钱疯狂。
“唔,刚刚那位,看起来,倒没有新贵的味道。”陈太想着叶崇磬那通身的气派。
“他那个年纪,会是旧钱?”屹湘不以为然,啜一口茶。热热的红茶,让她的胃十分受用;胃一熨帖,整个人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放松。
“那倒也不见得。”陈太笑着说:“鬼丫头,我记得你说过喜欢那个胸针。该不是人家抢了你心头好,你故意埋汰人家?”
“我是那么小器的人吗?再说,只那一个胸针?”屹湘一手端了茶,一手指着这间屋子,绕了一周,说:“这些我都喜欢!赭”
陈太笑了。
屹湘常常说恨不得“洗劫”了这里,说的真真儿的。
陈太笑了呷口茶,“有没有给我准备生日礼物?”
“帮你赚到一大笔钱,还不算好礼物?”屹湘捧着茶杯,笑眯眯的。下巴露出来。陈太看一眼,抬手过来,指肚一撇,替她擦了下,是油彩。
屹湘转头对着镜子看了一眼,不在乎的搓了一搓。油彩的痕迹还在……
“好,算好礼物——若是那位先生明天不回来找我算账的话。”陈太笑着说,“我看他的样子,晓得我们在演双簧。”
“所以我说,他就是不在乎钱的那种。”屹湘撇嘴。柔润粉嫩的唇变换了个优美的弧度,很是俏皮。
陈太笑着。这几年也见多了屹湘口中那些烧钱的主儿。但刚刚那位,她印象还是好的,也许是因为那气质;屹湘却对这些人整体上殊无好感。
“今天请你吃饭。”屹湘笑。
陈太问:“去哪儿?”
“汤记好不好?”屹湘眼睛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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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玲珑醉心的彩虹
(二)
“好。”陈太笑着,穿好外衣
屹湘细心的给她整理好围巾。围巾那暖融融的穗子让人的心柔软。出门的时候两人一先一后。
细雪微扬,扑在脸上,清凉。
“周末我该去庄园了。”屹湘说。
陈太在城外有一处庄园。当初屹湘住进陈家的条件之一,就是每两个周要抽两天时间去那里处理一下杂务。在这个基础上,屹湘的房租自然也做了相应的减免。
“替我看看有没有信来。还有,阁是不是该打扫一下了?”
“你有没有见过我这么好说话的房客?”屹湘歪着头,问。
陈太也歪了头,学着屹湘的腔调,问:“你有没有见过我这么好说话的房东?居”
“没有。”屹湘老实的回答。
“我也没有。”陈太眨眨眼。
两个人同时笑起来。
开心的像两朵飞舞的雪花。
等出租车的时候,屹湘习惯性的往旁边店铺的橱窗里看了一眼,远处似有个影子迅速的飘过。她怔了怔。
恰巧一辆明黄色的车子驶过来赭。
屹湘让陈太先上了车。
她系上安全带,半晌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