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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怎么?”燕绥之半真不假道,“啊,如果是沾了什么脏东西就别说了,留点面子。”

    顾晏又摩挲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拇指道,“不是,那颗痣重新出来了。”

    “是么?”燕绥之也伸手摸了一下,其实根本摸不出什么,“很明显?我怎么没注意。”

    “很淡。”

    顾晏说,“不过昨天晚上还没有。”

    “确定?”

    顾晏很笃定,“昨晚有的话,我不可能看不见。”

    也是……

    燕绥之想起晚上胡闹起来时顾晏的一切亲昵举动,抵着鼻尖咳了一声:“可能快到时间了吧,不过林医生不是说最后一段时间几乎没变化,直到最后才会突变么?”

    “所以有点奇怪。”顾晏道,“联系林医生问一下吧。”

    正说着话,顾晏的智能机震动起来。

    “谁啊?”燕绥之问。

    顾晏调出屏幕看了一眼,“乔。”

    “乔?”燕绥之愣了一下,“酒店有什么事吗?还是催我们回去?”

    顾晏接通了通讯。

    乔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来,“顾?之前那个匿名者的签名文件发我一份!”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紧绷,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在抑制激动。

    “好,怎么了?”顾晏问。

    “我姐!”乔说,“我刚才跟她连通讯的时候她在看家庭视频,顺手把全息屏幕给我共享了一下,我看见了一样东西!我怀疑——”

    乔顿了一下,“算了,我先确认一下再说!”

    他说完就挂断了。

    顾晏跟燕绥之对视一眼,把文件包发过去。

    “有线索了?”燕绥之瞬间明白。

    顾晏:“等他确认了再看。走吧,进去再说。”

    他说着跟燕绥之一前一后往治疗中心走,又转头照顾了一下劳拉。

    也亏得他们照应了一下。

    因为劳拉女士不知为什么突然陷入了恍惚,抬脚就踏空了一节台阶,咔哒一声扭断了自己的高跟鞋。

    “小心——”走在她前面的顾晏一手还在摘耳扣,另一只手及时扶了她一把。

    “怎么了?”燕绥之闻声转头,连忙过来。

    劳拉活像踩在高低杠上,抓着顾晏的手臂维持堪堪的平衡。

    她像是刚刚被惊回神,看看顾晏又看看燕绥之,嘴唇张张合合。

    “别学鱼,想说什么?”燕绥之撑住她另一只胳膊。

    “不是……我就是刚意识到……”劳拉顶着一张被雷劈过的脸说,“你们在一起啦????”

    顾大律师默然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道:“小姐,一天了。”

    燕绥之叹了口气,要笑不笑地夸了她一句:“你反应可真快啊小姑娘。”

    第150章

    匿名者(四)

    事实证明,他们选择进治疗中心看一眼的决定无比正确。

    酒城的这家感染治疗中心,跟各个星球上一夕之间出现的其他治疗中心大体一致。

    都是一幢独立的堡垒式圆形建筑,玻璃罩顶之下,数个柱形大楼错落分布。

    门诊、急诊以及药剂区都在一起,普通的住院部也有长廊跟它们相连。

    但有两个区域例外。

    一个是隔离区,一个是药物研究中心。

    隔离区的出入口控制非常严格,并不是走两步台阶或者穿过一个长廊就能够进去。

    而药物研究中心则位于隔离区后面,想要进入研究中心,必须先穿过隔离区。

    燕绥之他们就被拦了下来。

    “你们有手牌吗?”守在隔离区门口的白大褂提醒了一句,“这里是隔离区,不能乱进。”

    今天是治疗中心正式开放的第一天,中心内的秩序非常混乱,到处都是找不着北的人。

    引路机器人都忙不过来,烧了好几台,不得不在各处安排点工作人员作辅助。

    相同的混乱状况如果在德卡马或是红石星,总能被很好解决,但酒城就逊色太多。

    也正是如此,燕绥之他们才想利用一下。

    没想到这里管理不善,隔离区的人却很警惕。

    劳拉下意识给自己找了个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哦没有,我只是来扔个鞋跟。”

    她说着就往隔离区大门旁的垃圾处理箱拐。

    白大褂一愣,“扔什么?”

    劳拉无所畏惧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那赫然就是两根长而细的高跟鞋跟。

    白大褂:“????”

    “门口的台阶太滑,我差点把嘴巴摔撕了,断了一边鞋跟,我就干脆把另一边也掰断了。”劳拉女士解释说。

    “……”白大褂用一种佩服的眼神打量了劳拉一番,“很抱歉,雪太大了,我会通知他们处理一下门口。”

    劳拉扔鞋跟的时候,燕绥之已经走到白大褂面前跟他聊起来了:“进隔离区要手牌?什么手牌?”

    白大褂指了指顶头的标牌,天知道这是他第几次做这种提醒动作,语气里满是无奈,“这边住着的都是传染性格外强并且暂时无法治愈的人,肯定不能自由开放。如果是家属的话,需要去前面做身份验证,档案通过可以领一个通行手牌,当天用当天报废。”

    燕绥之朝远处的登记验证台望了一眼,“如果不是家属而是同事朋友呢?”

    这就不是什么家族档案能验证的了。

    白大褂很有耐心:“哦,那去那边,看见那个牌子没?报一下你们要探望的病患的诊疗号就行。”

    他指了指十米开外的一个登记台,还好心冲那边的同事喊了一声:“刘,这边三位朋友要拿手牌。”

    刘:“哦——好的,到这边来!”

    “……”

    这两位工作人员自作主张地把来客架上虎背,这下倒好,不登记都不行,扭头就走更显得奇怪。

    燕绥之冲白大褂微笑了一下,三人转头往登记台走。

    劳拉压低了声音:“啊……我真是谢谢他了,我们上哪儿编个诊疗号给他。”

    顾晏淡定地开了口:“MS”

    劳拉:“????”

    “刚才路过挂诊仪,有位先生正被哄着进隔离区,顺便扫了一眼。”

    顾晏说。

    燕绥之走在最前面不方便回头,背手冲他晃了晃拇指以资鼓励。

    劳拉:“……”

    这位女士深觉自己回到了梅兹大学在读期间,所有学生都会在教授面前表现表现,半真不假地争个夸奖。唯独顾晏很特别——

    特别容易惹教授生气,以及特别容易被教授惹生气。

    他们时常开玩笑说,顾同学没被逐出师门,全靠本质优秀。

    现在看来……

    什么生气不生气都踏马是假的,只要关键时刻秀一秀,再怎么冻人都能讨教授喜欢。

    就刚才那位被哄进隔离区的患者,他们都看见了,不过一般人注意力都被那位患者跟家属之间的争执吸引过去了,满脑子都是什么“交不交车”“耽不耽误挣钱”“打死不进隔离区”之类的玩意儿,谁能想到去记个诊疗号备用?

    劳拉女士默默腹诽。

    眨眼间,他们已经站在了登记台前。

    白大褂招呼过的刘戴着手套,挡开了他们要操作的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道:“报一下诊疗号。”

    顾大律师毫无压力地重复一遍。

    屏幕一闪,诊疗号对应的患者基本就诊信息蹦了出来,确有其人,照片就是刚才那位,职业是出租司机,感染到了S级,备注上写着还伴有药物依赖的情况。

    见刘已经拿起来三串访问手牌,燕绥之伸了手。

    然鹅刘却没立刻给他们,而是直接在屏幕上点了“联系患者”。

    刘解释了一句:“抱歉啊,今天是第一天,有点乱,手续会复杂一些,需要跟患者本人再确认一下。”

    劳拉:“……”

    确认个屁,一确认就兜不住了谢谢。

    劳拉女士自认是个胆肥的,但她就算眼都不眨混进私人飞梭,那也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猫在角落里不跟任何人打交道。哪像这样,一关一关都被盯着!

    就这样昨晚还怼她不怕死呢。

    劳拉不服。

    她想说要不找个借口走吧,然而通讯已经连上了。刘拿着连接仪器的指麦说:“您好,有访客,需要您确认一下是否会见。”

    “访客?”病患沙哑的声音传出来,“谁?”

    接着,劳拉眼睁睁看着她敬爱的教授一派从容地接过指麦,“我啊。”

    劳拉:“……”

    顾大律师两手插着口袋看着燕绥之的后脑,欣赏某人信口表演胡说八道。

    病患可能也很懵,愣了两秒没反应过来。

    燕绥之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他一手扶着仪器台,另一只手拿着指麦,继续用无比自然又熟悉的语气说:“上次喝完酒就一直没见,没想到你惹上这种病了,就来看看你有没有要帮忙的。比如你那车,进了隔离区打算怎么办,暂时不开了?”

    显然这个问题正中对方的烦恼根源,那病患“唉”了一声,低低爆了句粗:“操!快别提了,这事愁死我了!算了,上来再说吧。”

    他们的对话太自然,中间一点磕巴也没打。以至于在旁边听着的刘没有觉察出任何问题。

    “那我就给您的朋友发手牌了。”刘说。

    “嗯发吧发吧,我正憋得慌呢!”病患说完就切断了通讯。

    五分钟后,三人穿上了隔离服带上手套,自如地走在隔离区时,劳拉终于还是没忍住:“教授,下次如果早有计划的话,能不能提前通个气?”

    燕绥之把手套收紧,闻言笑说:“没有计划。你昨天进飞梭机做计划了么?”

    “没有。”

    “那不就是了。”

    “噢——那看来我胆子大随教授你。”

    “……”

    顾大律师在旁边看着,心说什么叫近墨者黑,这就是了。

    燕绥之收紧了手套,朝他瞥了一眼,“又在偷偷编排我什么呢?”

    顾晏:“……燕老师,我张嘴了么?”

    “不张嘴我就不知道了?”燕绥之挑眉说。

    顾晏:“……”

    胡搅蛮缠,蛮不讲理。

    托那位病患的福,他们最终甚至进到了药物研究中心一楼。

    不过曼森家并不傻,研究中心的电梯门带有虹膜扫描装置,这就不是他们能够糊弄过去的了。

    一旦触发警告,那麻烦就大了。

    燕绥之正琢磨着回头搞个合格虹膜的可能性,一群同样穿着隔离服的人就进了大厅。

    一部分人进大厅后就摘下面罩透了口气。

    他们把燕绥之三人当成了从楼上下来准备进隔离区的同事,点头打了个招呼便擦肩而过陆续进了电梯。

    虹膜扫描滴滴直响,提示灯一直显示着绿光。

    “那个领头的女人——”劳拉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看见没?扎着马尾的那个。”

    燕绥之和顾晏借着面罩的掩饰,朝那边看了一眼,准确地找到了那个正在进电梯的女人。

    那应该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姑娘,但妆容加强了她的气场,也使她显得成熟不少。

    劳拉的声音还在继续:“昨晚在飞梭机上,我看见她了,一直在跟人连着通讯。我觉得她至少是那趟飞梭里的头儿。所以我们没有猜错,那些悄悄运送的药剂真的进了这里,不过……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她说了一会儿才发现,两人都没有回应,不禁问道:“教授,顾?你们听见我说的了吗?”

    “听着呢。”

    电梯门合上,燕绥之跟顾晏转回头来。

    “那怎么不答话?”劳拉纳闷。

    “没有,我只是觉得那个姑娘……有点眼熟。”燕绥之说,“当然,也可能是错觉。”

    谁知,他说完之后顾晏也开了口:“不是错觉,我也觉得眼熟。”

    只是在哪儿见过呢……

    第151章

    匿名者(五)

    “你也眼熟?”燕绥之闻言愣了一下。

    “这就有点难办了吧。”劳拉嘀咕道,“你们都见过还都印象不深的话……首先不可能是认识的人,也不会是什么特别的人,不然以你们的记忆力,只要注意到了不可能再见面认不出来。会不会是大街上一走而过的那种?”

    “不会。”燕绥之摇了摇头,伸手一指顾晏,要笑不笑地说:“这位顾律师走路从来不东张西望,我扫过一眼的人他多半没看见,哪能同时眼熟。”

    “那你们同时见过哪些人?先把范围缩小一点,挑你们都在的场合想?”劳拉下意识问道。

    话音刚落,她就发现两位大律师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愣了两秒后,她才倏然反应过来——人家天天都在同一个场合,根本缩小不了范围。

    劳拉女士猝不及防被怼了一嘴狗粮,无端受创,只能木着脸拖着调子“噢——”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怎么办呢?”她不动声色地朝大厅各处的监控张望一眼,“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调监控无异于送上门让人怀疑。而且这厅太高了,监控角度也截不出合适的正脸。”

    又有人进了药物研究中心的大门,他们实在不方便堵在这里,便重新回到了隔离区。

    隔离区一层的大厅跟很多医院的大厅一样,配备有齐全的电子设备、服务人员和医护,唯一不同的是,不论是医院的人还是燕绥之他们都裹得严严实实,亲妈来了也认不出。

    途经一台查询仪时,劳拉有些迟疑地停住了脚步。她扭头看了看那个立在圆柱旁的仪器,拍了拍顾晏道:“要不——试试笨办法?一般医院的查询仪都会录入所有工作人员的信息,公开透明。那姑娘既然有权限能进电梯,也算这里的工作人员吧。”

    燕绥之温声问:“劳拉小姐,你是不是把他们当成傻子了?”

    劳拉:“万一呢。你们是不知道,这种话到嘴边又死活想不起答案的感觉真的抓心,让我查查吧教授。”

    这位女士打定主意能试的都要试,固执地把自己钉在了查询仪面前。

    这台查询机的界面对燕绥之和顾晏来说并不陌生,跟春藤乃至联盟各大医院配备的一模一样。事实上不止是界面,连内容也是互通的。任意一台都能查到病患过往的医疗记录,包括对方在其他医院的就诊信息。

    劳拉熟练地操作了几下,感染治疗中心的工作人员名单就跳了出来,一条一条排了近百页。

    好在他们翻阅资料的速度向来很快,一目十行地扫过每条附有的照片,花费的时间并不算长。

    劳拉的目光从最后一页最后一行收回来,撇了撇嘴道:“好吧,很遗憾,他们不傻。”

    查询仪里公布的显然只是感染中心的部分工作者,而人家也毫不避讳,直白地在最后一行写到:还有部分工作人员正在入库流程中,有待公布,该名单会持续更新。

    这个感染中心毕竟今天刚成立,有些程序性的信息跟不上合情合理,连举报都找不到下手点。

    劳拉点开几条漫无目的地扫了一眼员工具体信息,“医护还都是新招的,相互间可能都不熟呢,抓人来问这条也行不通了。”

    “算了,走吧。”

    她刚要关掉界面,燕绥之却挡住了她的手指,“等一下。”

    “怎么了?”劳拉顺着他的目光重新看向屏幕。

    燕绥之手指滑了一下,最终焦点定在了某一行。

    那一行并不是什么紧要信息,而是显示着员工最近三次常规体检的时间。界面上翻看的那位分别是5天前、今年3月份以及去年5月份。

    每一次后面都跟着备注。

    5天前的后面写明是入职体检。

    3月份的那次则写着:德卡马全民体检。

    燕绥之的手指就停留在这一行,在体检改期那几个字上轻轻敲了几下。

    “差点忘了。”他说,“今年德卡马医院联盟政策变动,体检改期了。”

    其他星球倒还好,德卡马因为人员流动大,体检比较特殊。一旦到了体检期,所有正在德卡马星球落脚的人,不论原籍属于哪里,都必须去医院,以防止从他星携带的疫病在德卡马流传。

    而34月刚好是眼疫高发季,春藤牵头的医院联盟会就干脆递交了申请,把每年体检改到了3月。

    “3月。”顾晏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位带着牧丁鸟的巴德先生入境就是3月。”

    体检期是3月5日-25日,马库斯·巴德进港的时间刚巧撞上了体检期,这事他是逃不过去的。因为体检完成的人会在通行档案上多一条记录,体检期过后,只有带着这条记录才能自由进出港口,去往别的星球。

    也就是说,即便别处搜不到他太多信息,医院的记录档案里也至少会有他一条。

    “乔搞来的进港记录呢?里面不是有身份号码么!快查查看!”劳拉立刻说。

    他们之前难以搜到,一方面是这人的信息确实很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从进港视频里截获的特征不多,单纯用五官做搜索源,搜索结果其实很受限。

    燕绥之输入马库斯·巴德的身份号码,选取了时间段,查询仪便跳出了零星记录。

    “一共就三条,两条还是宠物就医记录。”劳拉没好气地说。

    那两条宠物记录很简单,就诊者都是他的那只牧丁鸟。一次是因为不小心啄食了药物去处理肠胃,另一次是因为在其他星球呆的时间太长导致脏器受损。

    这两条记录里没有什么关于他的信息,大多是牧丁鸟的一些就诊照片。

    燕绥之他们没在这两条上耗费多少时间,转而去看了第三条。

    第三条毫不意外,就是3月份的那次体检。

    “在春藤,G12组。”

    为了应对每年一次全员体检,德卡马各大医院都会出动自己全部的医护人员,重新编组,这种G12一看就是临时的。

    “像这位马库斯·巴德先生,体检的时候应该很小心吧?”劳拉说,“关于他的信息那么少,说明是刻意隐藏过的。这种必须留下信息的体检,他应该不会随便找个医生凑合。所以他选择在春藤医院体检就很耐人寻味了……他在春藤有人?还是春藤医院本身令他放心?”

    燕绥之跟顾晏对视了一眼。

    这样一来,箭头又绕回到了乔最关心的那一点——

    是春藤内部有曼森家的人?

    还是德沃·埃韦思本身就有问题?

    “G12组……”燕绥之想了想,调出了智能机屏幕。

    屏幕自动跳到了之前没关闭的界面,上面停留着他刚给林原医生发过去的信息,询问的是容貌变化问题。下面是林原的回复:

    -

    不排除是基因时效有了变化。具体需要检查一下才能知道,建议尽快来一趟吧,最好两天内。

    燕绥之动了动手指,回复道:

    -

    好。

    -

    3月份德卡马的体检,你们医院怎么分组的你还记得么?

    林原的信息来得很快:

    -

    一共分了80组,怎么了?

    燕绥之:

    -

    每组哪些人还有印象么?

    这次林原的信息隔得有点久:

    -

    你在开玩笑吗?我吃撑了么去背80个组的分组名单?

    又过了几秒,第二条信息来了:

    -

    好在我存了文件。我急着要去做一个手术,结束之后回去找给你。你又要干什么啊大教授?

    燕绥之:

    -

    猜。

    这下林原彻底不理人了。

    “找了林原,等他消息吧。”燕绥之晃了晃戴着指环的手指,冲顾晏和劳拉道。

    而除了G12,这条体检记录里还有一些其他信息。

    “有一片簇生红痣——”燕绥之扫过后面那一串不说人话的解释,言简意赅地总结,“心脏有问题。”

    那片簇生红痣被体检医生细致地拍了下来,从照片里可以看出来,就长在马库斯·巴德的后勃颈,头发末端,一共五枚。这个角度倒是之前视频里所没有的,这个特征自然也被遗漏了。

    “右手偶发性抽搐。”

    但没有生理病因,而是心理性的,紧张或是情绪激动时会中指和无名指会无意识地抽动起来。

    “还有一个纹身。”劳拉略过千篇一律的部分,翻到了最后,看到了一张纹身照片。

    那纹身位于马库斯·巴德左手手腕内侧,应该刚纹不久,红肿未消。

    看到图案的时候,燕绥之毫不意外——

    那依然是一枚小小的黑桃。

    跟当年离开福利院的清道夫一样,只不过从耳垂换到了手腕。

    “这位巴德先生还真是古怪。”劳拉道,“如果体检的医生跟他一伙,那么什么信息能放出来什么信息不能放出来,他应该能控制。一方面在隐藏自己的痕迹,一方面又显露出这么特别的信息,真够矛盾的。”

    燕绥之却道:“不算矛盾,你知道全方位长时效的基因修正很容易出现一种情况,就是性情习惯也会跟着出现一些变化,会趋近于提供基因源的人,以前不是有过类似案例么。像这位巴德先生,几十年来做了不知多少次基因修正,时间久了可能已经搞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了。这样的人往往需要保留一些东西,来证明他是他自己。”

    “连自己都需要证明了……”劳拉忍不住“啧”了一声,摇头道:“自作孽。”

    ……

    回酒店的路上,燕绥之把新收集的马库斯·巴德的特征图传给乔,但乔一直没有回音。

    顾晏拨了个通讯过去,显示对方通讯正忙。

    “还跟尤妮斯连着线?”燕绥之顺手把马库斯·巴德的簇生红痣和黑桃纹身做了搜索源,在自己智能机庞大的储存资料里翻找着。

    因为之前翻找无果,他这次也没抱什么希望。所以下了搜索指令就把屏幕关了,任智能机去精细查找,自己不紧不慢地跟在顾晏和劳拉身后进了酒店大门。

    “他之前不是说找到了一些线索么?没准儿在跟他姐商量。”劳拉说着解锁了别墅大门,“反正我们也回来了,问问他什么情况。”

    大门洞开。

    乔闻声转过头来,他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脸上还保持着极为呆愣的表情,介于兴奋和难以置信之间。

    他的面前是还未收起的通讯分享界面,偌大的全息屏正定格在某一幕,那是一个正弓身写字的背影。而在那个分享界面旁,则是一个笔迹对比的界面,最上方显示着对比结果——

    符合度99.99%

    乔张了张嘴,冲他们说:“我找到了……”

    “匿名者?”顾晏看到那个笔迹对比界面就明白了。

    劳拉问:“真的么?谁?”

    乔深呼吸了一下,瞪着眼睛说:“……老狐狸。”

    “居然是老狐狸我操!”乔说不上来是高兴更多还是震惊更多,“老狐狸啊你们敢相信?他居然会签什么老朋友小朋友,xy,爱谁是谁这种类型的署名,开什么玩笑!我活这么大都没见他跟我开几句玩笑,他居然有这种时候!”

    “你爸?”劳拉也被吓了一跳,“真是你爸?你怎么知道的,确定么?”

    乔指着那个全息屏说,“我姐……”

    “我姐跟我分享她的视频日记,我看到老狐狸两手开弓写的字,里面有个笔画拐得很特别,那个Y的尾巴,跟文件上的Y很像,我说了一句,尤妮斯就把从小到大所有视频日记搜了一遍,用老狐狸左手右手写的所有字建了个临时字库,我们对比了一下,就——”

    他摊了摊手,有点语无伦次不知道怎么表达,最终指了指那个偌大的对比结果道,“如你所见,就是这样。”

    他刚才还陷落在巨大的茫然和晕眩中,这会儿终于回过味来,“我要——”

    他没头没脑地走了两圈,抬头道:“我要回德卡马!我们现在就去找老狐狸问个清楚!”

    第152章

    老狐狸(一)

    酒城往德卡马去的私人航线和公用航线大多没有交集,但有部分例外。

    乔这次申用的就是其中一条。

    在衔接上德卡马近地轨道前,离他们不远的星域不断闪着云雾状的光。

    “人形导航仪,那边是什么区?”燕绥之在舷窗里看到,拍了拍身边的顾晏。

    燕大教授懂的东西很多,但方向感和位置感多年以来原地踏步。这短板不仅在地面有表现,在星海里也一样。一旦上了飞梭机,他就全程处于“这是哪儿?那是哪儿?我们在哪儿?”的状态。

    不过教授要面子,平时轻易不表现出来。

    “α星区。”顾晏说。

    “旧天鹰之类星球在的那个区?”燕绥之嘀咕道,“赫兰到德卡马的公用轨道是不是在那边?”

    “嗯。”顾晏看着那片云雾状的闪光,道:“应该是有飞梭机在那边维修。”

    大型维修舰接驳故障飞梭机时会发出闪光提示,示意轨道正堵着,暂时用不了。而等到快修完的时候,维修舰还会发出另一种闪光提示,目的是通知一声:我们快要启动了,注意避让别怼上来。

    赫兰到德卡马的轨道,又刚好是正在维修的飞梭机,不是房东错过的那艘还能有谁?

    燕绥之看了一会儿道:“这个闪光频率,快修完了吧,我那位房东先生是不是不用继续堵着了?”

    他说着,又试着给房东默文·白发了一条信息。

    两秒后,信息发送不成功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顾晏凑过来看了一眼,提示显示对方信号阻断中。

    “快修完了信号还没恢复?”燕绥之啧了一声,对维修效率不太满意。

    “看这情况,最晚明天能到港。”顾晏观察着那团光雾,宽慰道。

    “怕房东碰到麻烦而已。单纯是信号故障其实无所谓。”燕绥之说,“我以前出差也碰上过两回飞梭机故障,一次维修了12天,一次维修了10天,都比这次长,而且全程没信号。”

    “十多天没信号?难熬么?”顾晏估算着飞梭机快到港了,打算倒点咖啡醒醒神,“我碰上过小故障,只耽误了一天,没有影响信号。”

    “想联系我的人大概很难熬,但是对我来说可能算度假,乐得清净。”燕绥之顿了顿,又道:“不过以后就很难说了。”

    “嗯?为什么?”顾晏顺口问了一句。

    燕绥之要笑不笑地道:“十几天没音讯,我养的薄荷被人揪走了怎么办?”

    “……”

    顾大律师刚站起身,闻言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毛毯,干脆弯下腰给某位胡说八道不动弹的人又封了一层。

    他沿着燕绥之的脖颈把毛毯掖了一圈,一本正经地将人裹成蚕蛹,然后撑着座椅扶手把蚕蛹圈在两臂之间,问:“你究竟给我附加了多少奇怪形象?”

    燕绥之被裹得哭笑不得,他敷衍地动了两下手,见没挣脱开,便由他去了。期间甚至还纵容地抬了抬下巴,方便顾晏把毛毯掖实。

    他表现出了为人师者应有的大度,特别坦然地说:“形象是不少,顾律师有什么不满可以提。”

    顾晏挑眉:“提了你会改?”

    燕大教授淡定地说:“想什么呢,当然不。”

    都变成一颗蛹了,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是……

    顾晏垂着眸光看了他一会儿,挑眉说:“那就别装民主了,我不吃这套。”

    燕绥之的目光从他英俊的眉眼扫过,“啧”了一声佯装不满,“你这学生真难伺候。”

    他说着凑头啄吻了顾晏一下,又靠回椅背翘着嘴角问:“这套吃不吃?”

    顾大律师眸光动了一下,用一种庭上辩护的口吻道:“三下起步。”

    “……”燕教授:“来,你把毯子扯开,我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三下起步。”

    顾晏哪能让这位不安分的主恢复自由,指不定倒什么坏水呢。

    “不劳大驾,我自便。”他说着,低头吻了燕绥之一会儿,起身去倒咖啡。

    两人闹着的时候,燕绥之的智能机又嗡嗡震了起来。

    他拨拉开毛毯,伸手调出屏幕看了一眼。

    原本以为会是房东的回音,结果居然是一个提示框。

    “什么东西?”顾晏递了杯咖啡给他。

    燕绥之接过来喝了一口,把屏幕翻给他看,“之前用那位巴德先生的纹身和痣做搜索源,顺手在我智能机的资料库里搜了一下,后来急着赶飞梭机,我给忘了。”

    他说得随意,但提示框上的字却让顾晏皱了眉。

    “搜索失败,目标库不可用?”他读出这个结果,“你的搜索经过网络了?”

    如果要经过网络,那么从酒城到太空的过程中也许会有信号不稳定的情况,影响搜找。包括在飞梭机航行过程中,有时候也会有短暂性的信号中断。

    “没有。”燕绥之说,“只是在智能机存有的东西里面搜。”

    “那怎么会目标库不可用?”

    顾晏略微思索片刻,点开自己的智能机,在通讯簿里翻找出一位朋友。上次在天琴,燕绥之过基因检测门时,顾晏就是找他帮的忙。

    他把燕绥之收到的搜索结果拍下来,传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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