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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如同捏碎成熟黄桃般的声音在房间里清晰地响起。

    这一宿,又是有人无眠。

    第56章

    CHAPTER

    56

    晴转阵雨

    身为?宅邸的大管家,

    墨姨终于结束了余父那边的工作,休假后重新回到余宅。

    她上下打量着穿校服的贺屿薇,发出意义?不明的啧啧感叹声,

    又开着高尔夫车去花园里逛一圈,

    检查卫生情?况,花园的除虫和修建报告,

    抽查厨房的各项食材,

    再?理所当然地挑出茉丽一系列毛病。

    余家的安保很严。

    外人或是园林团队的车停在大门?门?禁外,

    坐着高尔夫车进来。客人们的车倒是能自由出入,但余温钧最?近这段时间去开会,

    而余龙飞又不在,

    家里静悄悄得像个郊外植物园,安静得能听得到草木勃发和花朵绽开的声音。

    没有?烦恼,没有?现?实,没有?余温钧和他的弟弟们,

    这就仿佛是一个最?美好的世外桃源。

    贺屿薇虽然得上学,

    但依旧不需要每一天都去。

    每两天,

    都有?专门?的清洁团队来打扫她所居住四楼,她每餐吃得很少,但不知觉间,每月的个人饮食采购已经提升到和两个少爷统一的标准。

    因为?是南北通透的户型和大落地窗,采光极好,

    白?天不需要开灯。

    清晨睁开眼睛,

    贺屿薇已经习惯卧室的自动窗帘像画布般拉开和窗外那一片绿意盎然的春日花园,以及那几乎如同单人床般宽大的洗手池。

    除了床,贺屿薇不用四楼的任何?东西?,可是,

    她免不了欣赏那些漂亮且昂贵的家具。

    室内浴缸的水龙头喷头如同老式电话般优雅地弯曲着,把手处包裹着珐琅。而浴缸上面的logo也很熟悉,是阿玛尼的浴缸。

    呃,阿玛尼这个奢侈品牌子又做衣服又做家具,涉猎范围真的好广。

    她要是放火烧掉这一切,就有?种八国联军洗劫圆明园的感觉。

    贺屿薇缩回手。

    她也就只敢在脑海里想想这些念头。但,自己姑且过?上了传说中“笼中之鸟”的富贵生活吧?

    这些天,余温钧都没有?联系她,或者说,他“应该”联系不上她。

    贺屿薇将手机和小天才手表直接关机,藏在柜子里。

    试图用掩耳盗铃的方法切断和他的联系。

    虽然,自己依旧被囚禁在余温钧家。

    #

    今天上午又是贺屿薇一个人待在四楼。

    她怎么?都学不进去,又精神疲倦又很生自己的气,最?终握着笔对着墙面上的中国画发呆。

    好想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打工啊……

    贺屿薇实在想不明白?,她身上的哪一点能惹起余温钧的兴趣。

    做,他俩也做过?了。余温钧的新鲜感什么?能迅速消退,放自己离开?

    她如今也只希望,自己能在其他人发觉两人“奸情?”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脱身。

    这可以说是最?后的“体面感”了。

    贺屿薇翻着会考的书,看着数学题上的红叉再?一阵茫然,却又被墨姨叫下楼。

    墨姨含着一种古怪的表情?,说有?人找她。

    余温钧临走前?告诉她,至少要两周多才回家。这才几天,他就回来了吗?

    贺屿薇的心因为?紧张、厌恶和恐惧弄得砰砰跳。

    但,来人是久违的小钰。

    “啊啊啊啊。”贺屿薇惊喜看着她,一时热泪盈眶,都说不出完整的话而直接就啜泣了。

    墨姨哎呦两声,小钰一点都不生分地拉着她的手,就说:“来来来,上车上车,墨姨,我今天带她出去玩。”

    路上的时候,小钰抱怨说爸妈逼她相?亲,对方是余温钧公司里的一个得力下属,年?轻有?为?又单身,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去。

    玖伯只好让女?儿平时多收拾自己。至少去一趟美容院做个护理、弄弄头发。

    “一个人去太时髦的地方特别害怕,听说你现?在每天都憋在家学习了。”

    车停到了侨福芳草地购物,小钰径直扯着她,来到一家造型设计工作室。

    两人走到门?口就齐齐呆住。

    就像走进开放式的西?式厨房,正对面的柜子上摆着整整齐齐如同牙膏盒的各色染发膏,下面还垂着各种假发色板号。

    三个打扮时尚的女?理发师正手持着剪刀,正在围着一颗粉红色的假发头修剪,两个人的手臂上有?着繁杂且漂亮的刺青,行动风风火火,超级自信。

    从她们的脸上,看不到半点的胆怯和烦躁,实际上。她们的每一根头发丝都丝滑有?光泽,而整家店在门?口就有?一种香气,散发着“潮人聚集地”的氛围。

    贺屿薇和小钰同时发出了细小的呻吟。

    小钰推着贺屿薇:“你先进去吧。”

    贺屿薇整个人也局促不安:“我想跟在你后面。毕竟,我只是陪你来的。”

    “不行不行,你也得一起受刑。余董说了,既然我能来也得带你来。今天的所有?花费都是他报销——”

    她们嘀嘀咕咕的时候,一个涂着口红,穿着黑色围裙的男人就迎接上来。

    他先上下打量了一下贺屿薇,从她的口罩、帽子、校服裤子看到鞋,皱了皱眉头,接着要再?去打量小钰。

    小钰一副她很懂的样子,说:“找你们这里最?好的tony来给我们服务!”

    对方笑着把她们迎接过?来。

    稀里糊涂的,贺屿薇也被强行按在洗发的躺椅上。

    一个小姑娘先用柔软的蒸汽眼罩盖住她眼睛,再?选精油给她闻香放松,接着开始轻柔地按摩着头皮,随后才开始哗哗洗头。

    贺屿薇从小的头发是奶奶剪,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

    她不敢在头部加重量,脖子挺直着不动,手更是紧紧揪在胸前?。

    耳边只听到洗头的小姑娘细声细气地问她是还在读高中,今天不上学吗。和她来的是姐姐还是朋友啊,之前?来过?她家店吗云云。

    她的脑子晕成一片,只想到刚才小钰嘴里说的“余董”。

    洗完头,贺屿薇再?被拎进一个单独的隔间。

    “小钰在哪里?”

    贺屿薇知道?小钰在旁边,才稍微定神。

    她头上裹着白?色的吸水毛巾,脖子纤细修长,只露出一张小脸,而且连角质层都很纤薄,有?一种古典画里的提灯仕女?般的感觉。

    一个中年?的潮男理发师愉快地走过?来,他问她想要什么?造型。

    贺屿薇很轻地咬着唇。

    她不是傻子。

    今天小钰前?来,绝对是因为?稀里糊涂地听余温钧的指示。

    他要干什么??嫌弃她土吗?还是说,真的把她当成一个“东西?”,随他的喜好去任意打扮。

    既然这样……

    “我想剃个光头。”贺屿薇沉声说。

    理发师不由一怔。

    他很快回过?神来,用手捏着贺屿薇湿漉漉的头发,阴阳怪气地说:“这样吧,我先替您修修刘海儿和长度,您要是不满意,就再?去外面的店剃个光头。我们店里的基础学徒剪发都得600多,外面剃个光头只要50,干嘛到我们店来多花这份钱呢?”

    贺屿薇一听他这么?说,口气也松了下来:“我今天不剪了,谢谢您。”

    “哎、哎,等一下。”

    理发师却按住她想起身的肩膀,隔着镜子打量贺屿薇:“你还是一个学生吧。现?在学生的学习压力都特别大,我有?个远方表妹就这样,高三把自己学烦了,听说还得了什么?抑郁症,嗨,咱们就是说犯不着拿自己的头发泄火呀?小美t?女?,你今天心情?不好,我理解,谁都有?心情?不好的那天。我今天送你个头发护理和造型,全免费的,不用你交一分钱。”

    “啊,可……”

    “就只是吹吹头发,用发棒和直发夹做一下造型。你在店门?口肯定也看到了,我们店喜欢搞这套。我是店长,今天找我染发和烫发的客人也多,你不让我剪头发省了我不少事。你呢,要是觉得我的技术不错,等高考完想换个造型,再?来我们店当照顾我生意,成不成?”

    贺屿薇还要说什么?,理发师已经不由分说地从屁股兜后面的包里掏出一把细梳子。

    另一边的小钰显然也遭受某种酷刑。

    她做了头皮护理和修剪发尾,而等拒绝办卡赶紧跑来找贺屿薇时,不由愣住。

    恼人且总是挡住她脸的头发彻底消失了,店长用夹发板拉直了两侧过?长的头发,又扭又夹的,贴着贺屿薇头皮做了二十多分钟的编发,也不知道?巧手怎么?弄的,细软头发就被双重扭曲成了华丽编发,再?绑上米灰色天鹅绒丝带,剩下的发丝每一缕发尾都被烫过?,显得整齐干净且整颗头颅闪闪发光似的。

    随后是烫刘海,店长在手心挤了不少柑橘味的头发精油,一点点用指尖搓发丝并用梳子挑着,打造极其精致的湿法刘海。

    到最?后,店长运用三寸不烂之舌,还是劝说她稍微修剪了刘海儿长度。

    小钰来的时候,理发师的剪刀刚好从眉毛前?离开。

    贺屿薇眼皮微动,剪掉的碎发划过?鼻梁,她如白?居易诗里琵琶女?的伸出一根手指拨开,那双眼睛盈盈流转,清莹似好日里蒙上雾水的仕女?垂花。

    小钰立刻说:“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你应该打扮打扮自己!哇,好漂亮。”

    贺屿薇的衣着很朴实,但是当一个人的发型和配饰繁复起来,整体的气质就精致好几个档次。

    贺屿薇怀着复杂的心情?,摇了摇头。

    结账只需要结小钰一个人,两名理发师把她们送出门?,店长再?对贺屿薇眨眨眼,她则把这家店的店名默默地记下来。

    之后,小钰又提出要去店里买衣服。

    这一次,贺屿薇学乖了。她死活不进去,就站在外面等着。

    等剩下自己一个人,贺屿薇将四根手指紧紧地攥在掌心。

    她的头发变得很轻盈。

    而眼前?没有?头发遮挡,也能轻易看到四周的景象。

    今天是工作日。

    但商场里依旧有?逛街的时髦男女?。自动扶梯在不远处,扶梯终点处是商场的出口。

    ——一个好时机。

    可以逃离的千载难逢好时机。

    她只要从商场跑出去,混入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就可以彻底地脱离余家,并把在余家的日子当成幻梦。

    贺屿薇咽了一口唾液。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抚弄一下头发,但挪动着脚步,装作浑然无事的样子往扶梯处走。

    对不起,小钰!但她必须逃跑。爷爷奶奶辛苦抚养她长大,不是为?了养出一个金丝雀吧?

    ——但,等一下!

    贺屿薇移动的脚步突然停顿。她想到仅剩无几的行李还在余家。

    如果逃走,余温钧会怎么?处置她的行李?

    破旧的字典还有?蓝色的曲奇饼干盒,绝对会被当垃圾扔掉吗?

    不,贺屿薇再?稍微地用力地一咬唇。

    物品终究是物品,真正重要的东西?还是她的心。如果继续和余温钧厮混,绝对会被那个擅长洗脑的男人所彻底改变。

    而且等余温钧开会回来后,他们一定会继续上床的!

    她下定决心,提起脚步要再?走,不留神却和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孩撞上肩膀。

    贺屿薇连忙道?歉:“对不起!”

    女?孩和气地半开玩笑:“没事没事。看你好像在瞎转悠似的,是不是在商场迷路了啊?”

    滚动的扶梯就离她三米左右,银灰色的台阶,一阶一阶的浮现?,再?次第下行。

    贺屿薇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扶梯。

    她再?次低声道?歉,就要继续往前?冲,却听到那女?孩不紧不慢地说:“你的朋友小钰在后面的店铺等你,余家的司机在地库等你和小钰。贺屿薇小姐,你可千万不要继续‘迷路’了哦。”

    就像是失手把锅铲掉进油锅,贺屿薇的心头传来咣当的闷闷一声,却又是爆炸性质的不详感。

    她僵硬地转过?头。

    戴着墨镜的女?孩子打扮得很普通,普通像个最?寻常的逛街路人。

    贺屿薇口干舌燥。她是谁?

    “你可以叫我小芳,但我只是个客串小角色。”对方迎着贺屿薇的视线,再?掏出手机,“要是还不认识路,你可以给余温钧先生打个电话,问问他怎么?走?还是说,我来打?唉,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贺小姐不要为?难我。大家都是女?孩子,你要是现?在往回走,我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小钰买衣服很快,在店里结账后提着购物袋走出来,但走出店铺却没有?找到等待的贺屿薇。

    她正东张西?望,刚有?点着急,贺屿薇如同氢气球一样缓缓且苍白?无力地飘过?来。

    小钰说:“去厕所啦。”

    贺屿薇张张嘴,还没说话,小钰已经看到她手上拎着的袋子,里面是两杯奶茶,立刻喜笑颜开:“哦哦,买奶茶去了?你请我喝奶茶,那我就请你吃泡芙吧,走走走。”

    贺屿薇被小钰拉着往前?走。

    她回过?头,刚才塞来奶茶的墨镜女?孩已经不见踪影。但后背就像结着一层冰似的,明明没有?看到余温钧,他举重若轻的目光仿佛就近在眼前?。

    一股无力感袭来,她……轻易跑不掉的。

    至少,今天还不行。

    第57章

    CHAPTER

    57

    局部地区

    小钰送她回家?时是傍晚,

    天,还没有黑。

    贺屿薇情不自?禁地再次走到花园,静静地看着即使无人观看依旧怒然绽放的桃花树发?呆。

    好想大喊救命,

    好想仇恨世界。

    但是,

    她早过了这种轻易崩溃的阶段,也没有能量支撑这种激烈的情绪。

    贺屿薇曾经有过更糟糕的生活,

    住在荒野外的废屋,

    吃穿住都是问题,

    还要面对一个中风且每一秒都走向死亡的病人。

    她心里?有很?多小小的委屈,很?小很?小,

    很?多很?多。

    没有任何的救世主能够帮她。有时候,

    自?己像行尸走肉,或者,像不会行走的尸肉。

    但贺屿薇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有了一点?求生欲。

    面对余温钧这种强大的敌人,

    她虽然忍耐,

    还是不乐意屈服,

    总是想试图挣扎一下的。

    “我?,是属于自?己的。”贺屿薇再次自?言自?语地说,“即使没有学历、没有能力,不会赚钱,我?依旧是属于自?己,

    绝对不属于任何人。所以,

    我?不能总是虐待自?己。我?要……吃饭,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贺屿薇在复习功课的时候,在英语字典里?写下了一句:好恨余温钧

    但……她目前也就只能做这样的报复而已。

    #

    余温钧除了那天派来神秘女子?暗中警告,也并没有过多地干涉她的生活。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地平静流过。

    这天放学,

    贺屿薇默默地到学校门口,准备上车,却看到有几?个学生正?围着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用自?行车推着几?个铁笼子?,里?面装着金黄色、毛茸茸的东西。

    啊,是小兔子?。

    摊主口沫横飞地说是品种卷耳兔子?,拿到宠物?店,都能卖两三千一只。

    这时,贺屿薇感觉到脚边有什么动,一低头?,居然是巴掌大的折耳兔。

    摊主招揽生意的时候没留神脚边,铁笼子?的门有一条稍粗缝,最瘦弱的小兔子?从缝隙中钻出,蹦蹦跳跳地跑到她的车轮胎旁边。

    贺屿薇捉住它。

    毛茸茸的温暖触感,胸脯处还有小小的心跳,就在她准备把折耳兔交给摊主,变故发?生。

    “啊?你这个女学生怎么这样,趁我?不注意偷兔子??”

    贺屿薇赶紧慌张地解释原委。

    “甭说那么多,兔子?现在就在你手上吧,在你手上你得负责!”摊主看到贺屿薇身后的豪车,双眼放光,“200卖给你吧!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吧,这点?钱对你来说也就两张电影票钱。”

    司机皱着眉下车,替她挡开摊主,但摊主堵在他们车头?前无论如何都不肯走。

    他们争吵起来,其?他行人和学生们越涌越多。

    贺屿薇被围在纷争的最中心,她手里?还抱着兔子?,整个人就像一颗快爆炸的番茄。

    余凌峰也走出校门,正?好目睹这场闹剧。

    他皱皱眉,一脚把摊主路边摆着的其?他铁笼子?踢倒,再吼了一声:“其?他的兔子?也跑出来了!还不回来抓!”

    摊主一惊,连忙回头?张望。

    学校门口维持秩序的警察和t?保安终于来了,余凌峰接过贺屿薇怀里?的兔子?,趁着乱,不由分说地塞回摊主的铁笼子?里?。

    摊主灰溜溜地骑车离开,贺屿薇还没来得及道谢,司机催她上车。他们的车堵住后面通道很?久了。

    *

    虽说贺屿薇不想和余凌峰有任何交集,可是总得为这份热心助人表达感谢。

    第二天,她在学校小超市买了一包奥利奥饼干、三盒德芙巧克力和两瓶可乐。

    主动向别?人搭话的难度实在太高了,她纠结了大半天,都没能走上前说句“谢谢你”。

    等?放学,贺屿薇尾随着余凌峰,从教室到走廊马上就要出校门,对方回头?了。

    “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贺屿薇如获大赦,把手上一塑料袋的食物?塞给他,鞠了一躬,接着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走了。

    贺屿薇自?认为完美地处理此事,然而,余凌峰却再次诧异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

    再到早自?习,余凌峰和其?他男生扯淡,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到前方。

    一个空荡荡的座位很?显眼。

    开学第一天,余凌峰就能看出来,自?己的大龄女同桌是个矛盾体。

    干净的校服,长长的头?发?,紧张的肢体语言。

    她,有种不像成?年人的怯生生感觉。虽然文具和书包都印满奢侈品牌的logo——书包、笔袋、耳机、笔,但贺屿薇所用的基本是余龙飞扔给她的或是余家?收到的商务礼里?。别?人给她什么,她就懵懂地用了。

    随后,余凌峰瞥到她桌面的《高中会考大纲》。

    嗯,不是“高考”,而是最基础的“会考”。

    大约是很?厉害的关系户,老师们每次当众宣读成绩都没有为难她、跟她说话的态度也很?耐心。

    贺屿薇却总是低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学习态度很?认真但每次考试都垫底的超级笨蛋学生气场。

    他俩换座位后,余凌峰就忘了这号人。但冷不丁被沉默的家伙塞来饼干和可乐。他也有了点?好奇心。

    贺屿薇再来上课,对身后新增的审视目光一无所知。

    听不懂上课所讲的高考题,她习惯性地望着窗外发?呆。

    女孩子?剪完头?发?,脖颈很?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脖颈和耳垂,可以看出肌肤的颗粒感,仿佛是清晨的太阳也跟着一起明亮清透地共同升起。

    长得还行。余凌峰心想,虽然谈不上漂亮但很?清纯。并不是高中女生如同柠檬水的清纯,而是在她的硬壳下偶尔露出点?缝隙,缝隙里?闪动的不明物?质,是透亮、洁白,无暇的。

    她,姓贺。

    不知道父母是做什么的,从政从商还是红不提黑不提的人物?,日常接送都靠司机,坐的也是豪车。

    余凌峰打算记下对方的车牌号,查查这个神秘家?伙。

    放学后,余凌峰追着她下楼,但今天来接她的却有两辆车。

    猛烈的春风吹着贺屿薇的头?发?,她站在校门口,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余哲宁穿着白色衬衫。

    春风在后面把衣料吹成?一个空空的鼓状,不少高中女生们都在回头?悄悄地打量他。因为,这就是长着一张初恋男生般的面孔。

    “放学了?”余哲宁的桃花眼温柔地眯起。

    贺屿薇回过神:“你怎么来了?脚,好点?了吗?”

    “参加奥运会肯定是不行。”余哲宁轻快地开玩笑,他注意到她身后跟着另外的高个子?男生。

    电光火石之间,同父异母的兄弟认出了对方。

    余哲宁早知道余凌峰也在此念书,率先微微地颔首,余凌峰却站在原地不动,惊诧不定在他和贺屿薇之间来回打转。

    余哲宁收回视线,脸上是一如既往清净却又有所保留的微笑:“屿薇,今天坐我?的车回去。”

    *

    等?他们坐在车上,余哲宁为那天的酒精咖啡事情而郑重?道歉。

    贺屿薇摇了摇头?。

    比起那一晚所发?生的更多富有冲击力的事情,酒精咖啡似乎没那么重?要。

    没关系的,我?根本不怪你。但她想这么回答,却又发?现没办法违心说出口。

    余哲宁继续说:“发?了几?条微信和打了电话,你都没有接。我?问小钰,她说前段时间约你出去玩了。所以今天来学校找你,但没想到,正?好碰上了余凌峰。”

    余凌峰,余家?三兄弟外的第四个儿子?。

    也是余承前和他续弦汪柳唯一的儿子?。

    妻子?去世,余承前在同年就娶新?妇汪柳,大儿子?联合舅舅要求把家?里?孩子?的信托基金提取年龄都推到快30岁。余承前当时一口答应,这两年才后悔,等?余凌峰那个岁数,自?己都不知道多大岁数。

    汪柳颇有野心,也打算让自?己儿子?走仕途的,但仕途需要关系,而关系说白了是用金钱和人情网打点?。她的儿子?尚幼,但余温钧的势力在这十几?年悄然纵深……

    贺屿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余家?的复杂家?事和自?己又没有关系。

    她心想,今天绝对要放下一切自?尊心,让余哲宁把自?己从余家?带走。

    大概也是看出贺屿薇在走神,余哲宁转换了话题。

    “我?马上要去越南。”

    贺屿薇顿时一惊,不由地问:“是,去工作吗?”

    “……栾妍正?在越南度假。”

    贺屿薇呆呆地哦一声。

    她的内心,长着一棵孱弱多病的小树,很?瘦很?细,而现在,那棵树上仅剩无几?的泛黄叶子?,全部掉落。

    贺屿薇轻轻地问:“你,打算再跟栾小姐当面告白一次?”

    她能看穿自?己的心思。余哲宁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便默认了。

    气氛很?尴尬。

    又过了会,他听到她静静说:“嗯,我?觉得你这么做挺好的。你对栾妍的喜欢……也很?好。也许真正?的喜欢就应该是这样,不去强迫对方接受自?己。”

    余哲宁吃惊地望着她。

    “没有心灵上的相通,仅有□□关系是不能长久的。”贺屿薇继续说。不知不觉间,她又把脑海中思考的东西呢喃地说出来。

    余哲宁没听清:“什么?”

    贺屿薇立刻有点?慌乱:“没有,我?说我?希望你……”祝福他和栾妍两情相悦确实说不出口,她看着余哲宁白皙面孔上的小痣,痛苦地垂下眼帘,“……加油吧。”

    余哲宁试着用玩笑缓和气氛:“我?怎么就突然不希望你为我?加油了。听龙飞说,你最近在考虑嫁给李诀。”

    “不!”贺屿薇突然抬起头?,目光雪亮,“我?既不会嫁给任何人也不属于任何人。我?现在只想离开你家?,哲宁,你今天别?把我?送回去了,我?不想住在你家?了。求你了,你把我?放在一个长途车站吧。”

    这个要求太突然了,余哲宁不由追问原因。

    贺屿薇却只是固执地说:“没有原因。你的脚恢复得差不多,已经不需要我?了啊。我?来你家?就只是当保姆的吗?你都搬走了,我?在你家?住着根本就没什么用。”

    余哲宁的心情极其?复杂。

    贺屿薇对他的心意,他在意识到后就有些残忍地忽视了,尽管如此,她没有幽怨,没有生气,而总是持续给出温柔和理解。

    贺屿薇原本在他家?好好住着,现在居然斩钉截铁地想走,大概是因为,她此刻听到他选择栾妍而感到伤心了吧。

    余哲宁自?认了解他的高中同学。

    要不是哥哥发?话让贺屿薇重?读高中,这个高中女同学肯定不要报酬也不留下信息,就会像一只白鹤掠湖般悄然离开。

    可是,余哲宁发?现他实在是不想让她离开。

    “我?哥,最近在开会吧?”

    贺屿薇听到余哲宁嘴里?习惯性地说出“我?哥”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她收敛着心神听。

    “我?不想再偷偷摸摸的行事,会把自?己决定去越南找栾妍告白的事情告诉他。我?……其?实最讨厌偷偷摸摸了。我?知道你现在住在我?家?觉得很?不自?在。但我?也觉得,哥的一部分决定是对的。至少,你应该接受他的帮助,先取得高中文凭。所以,就在我?家?继续住着吧,最多住一年。他到时候要是再让你当家?里?的佣人,我?就让他放你离开。好吗?”

    余哲宁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抬头?看她,生怕她误会什么。

    而贺屿薇脸上的表情也仿佛全部消失了,是那种遇到伤害也只是柔软地缩在壳里?的寂静。

    她垂下肩膀:“哦,哦。”

    她只是想,自?己抛下自?尊试过了。所以,这绝对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余哲宁主动求助了。

    #

    第二天,贺屿薇准备去学校图书馆自?习的路上被拦住。

    余凌峰直接问她和余家?什么关系。

    贺屿薇摇摇头?。

    “喂,你是聋子?还是哑巴?这么惜字t?如金的。”余凌峰也很?不耐烦地说,“你认识墨姨吗?墨姨之前在家?里?也老是无视我?。”

    贺屿薇迟疑片刻,终于简单说现在借住在余家?。

    第一遍说得太轻,余凌峰甚至没听见?。她只好再重?复了一遍,他扬起眉头?:“你是他们家?的亲戚?”

    贺屿薇执拗地说:“反正?我?就是来取得毕业证的。”

    余凌峰仰天长叹:“是钧哥安排你来的吗?他做事果然令人摸不着头?脑。不是,你多大了?怎么还在读高中。”

    但眼前没人了。

    他一个不留神,还是被她跑走了。

    #

    学校的上课铃轻柔地响起,虽说是古典音乐节选片段,但每天上那么多节听那么多遍也够耳朵受的。

    余凌峰趴在桌子?上。

    他无聊地往旁边看,连续几?天,贺屿薇的座位都是空的。

    他掌握了她的上学规律,每周一五去上课,二四去图书馆自?习,而现在为了躲避余凌峰,贺屿薇居然连续几?天都没有来学校,改在家?里?学习。

    “有特权”的体验,对贺屿薇来说不陌生。

    因为爷爷奶奶的存在,教师们都对她的小错而视而不见?。而现在,她又是靠着某人只需要保持最低程度上的考勤,并不需要每天都去高中。

    贺屿薇也真的是很?无奈。

    跑,也跑不掉。活着和死了没显著区别?。既然都“失身”,至少拿失去的东西换点?什么,拿到高中文凭走吧。

    总归还是得踏踏实实地复习会考。

    贺屿薇头?痛欲裂地继续做卷子?,背公?式。

    不过,她罕见?地多了一个新?习惯。

    每天傍晚时分,贺屿薇会放下一切课业,前去余家?花园散20分钟的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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