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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她任司机把自己送往高中校园,

    双眼盯着?车窗外,

    犹如看着?一个崭新的异世?界,目不转睛,毫不恐惧。

    因为,一定要忘记。

    不能当回?事。越当回?事就越有一种快要在人间?溺亡的感觉。她决定当这种事情没?发生过,才能在今天继续若无其事地活下?去。

    或者,

    就当作?……圣诞节在海边被一个流浪汉侵犯了。

    至少,

    余温钧比流浪汉稍微友好那?么一点吧。

    #

    贺屿薇怀着?阿Q精神,坐在课桌前。

    她首次和新的女?同桌搭话?,对方?耐心地为她讲了一道会?考题。

    课间?时间?是8分钟。

    班里大部分同学会?自带保温水杯,去接学校t?的热水,

    贺屿薇每次都想带杯子?但又每次都不知道该去哪里买,大部分时间?就只能忍着?渴,中午到食堂喝几碗铁桶装着?的汤。

    今天提供的免费汤是西红柿蛋花汤,有细细的鸡蛋丝,但没?有看到西红柿,汤里没?有一丝油,上面飘着?几片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薄薄黄瓜片。

    她用铁勺舀了一口,还没?放进嘴里,就感觉到胃部一种迟来且极其剧烈的难受。

    好想用手里这一根铁勺边缘去刮黑板,让整个全世?界都充满着?一种尖刻且几近咆哮般的噪音。

    但,还是算了。不要伤害别?人了。

    贺屿薇将铁勺轻轻地放到旁边,捧起碗,啜着?汤。有别?人偶然回?头,发现?女?生的脸色已经苍白趋近透明。

    #

    余温钧下?午在公司又警告了弟弟一次,热闹了几天的余宅又重新恢复安静。

    余龙飞看着?草坪上的工人拆除白色的帐篷和收拾垃圾,表情不可以说不遗憾。

    他闲着?没?事,叫住刚放学的贺屿薇。

    “盆栽姐,你和哲宁吵架后跑到哪里去了?难道不知道他的腿刚好,不能跑吗?”

    贺屿薇行尸走肉地般转过头。

    除了哥哥,龙飞少爷基本不把谁放在眼里,同样的,他对很多事情缺乏耐性。

    面对这个少爷,贺屿薇通常会?装聋作?哑,他过完嘴瘾就会?放人离开。

    然而余龙飞在今天却没?完没?了地捉弄她:“我曾经问?过你,假如让你在我们余家选一个男的让你嫁给他,你当时选的是我哥。为什么?你还没?告诉我原因。那?个特别?丧的理由就别?说了。”

    贺屿薇心想,她现?在只想出家。

    但,这个答案肯定不能让余龙飞满意。而想到他骗自己说余温钧脑子?被切过,贺屿薇的胸膛有种什么鼓动一下?一下?地宣泄般地撞上,攥着?衣服的手似乎也胀痛不已。

    于是,她垂头静静地回?答:“我已经改变主意。如果?再让我选——我选李诀。”

    众所周知,余龙飞是最讨厌哥哥身边那?个黑眼镜秘书。

    他眉宇间?闪过愠怒:“什么?你敢选他?”

    他俩正?说着?话?,余温钧和李诀就回?来了,余龙飞换了笑脸,站起来跟哥哥打招呼。

    贺屿薇的脸色顿时青白,肩膀缩起来。

    她根本不敢看余温钧的眼睛。

    昨夜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颠覆了两人的关系。而另一方?面,面对余龙飞的刁难,她病急乱投医说要选李诀,他和李诀本人却在下?一秒出现?了。

    她的运气为什么永远那么糟糕?

    余龙飞瞥到贺屿薇那?副尴尬到即将自尽的神色,哎呦,他觉得这事爽极了。

    于是,余龙飞当着?余温钧和李诀的面,笑眯眯地把刚才两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小眼镜儿,听到没?,咱家的小保姆看上你了——给点反应啊。你要不然今晚就娶了她,直接在我家洞房?”余龙飞大声说。

    这句话听得贺屿薇一阵晕眩,她掐紧掌心才站稳。

    除了余哲宁,余家的男人们真的都是个顶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他们根本不尊重她,轻而易举地把别?人的心情玩弄于掌心。

    她明明是一个远远看着?自己所喜欢的人就能感到满足的消极性格。

    她最害怕的就是暴露在公众的目光中,所有关注她的目光就像蒸鱼里没?刮净且刺楞的鱼鳞,每一秒亲密接触对她来说都如鲠在喉。

    她也最不喜欢被人当作?笑料看待了。

    贺屿薇以往面对类似的场景,只会?默默忍受,自我安慰不去跟这些人一般计较。

    她习惯了任何人对她的忽视和不尊重,可是现?在,如果?继续保持沉默,内心的某部分就要彻底爆炸。

    “——你根本就听不明白我的意思!”

    自从把她推下?泳池时,余龙飞就知道,这个懦弱的小保姆永远都不敢直面对抗自己。

    此时此刻,他听到她结结巴巴地反驳:“我刚刚所说的对李诀先生的‘喜欢’,其实?是一种人类意义上的‘喜欢’。”

    李诀推推眼镜,刚要开口替小保姆解围,便听到一个前所未闻的新词——什么叫,“人类意义上的喜欢”。

    “比方?说,我喜欢澳大利亚这个国家。但只要是个正?常的人类都会?喜欢澳大利亚。那?里风景很漂亮,阳光也很好,还有大海。这就是人类对美好事物普遍意义上的喜欢。所以可能你没?听懂我的话?,就,就误会?了。”贺屿薇小声地说。

    “啊?别?扯没?用的,小眼镜儿又算个屁美好事物,我看你就是在骂我听不懂人话?吧?”余龙飞挑起眉,他最讨厌下?等人的抵抗,势必要当场镇压下?去,“何况澳洲这破国家又有什么好的,穷了吧唧,英语口音土得盖帽了,居民也都是英国流放犯的后裔。盆栽姐,不管是男人还是国家,你的品味都够独特的。”

    贺屿薇被骂得哑口无言。

    她心中涌起恼意,但居然不是恼余龙飞。

    她的内心排山倒海所怨怼的,另有其人。余温钧一直冷眼看着?她和弟弟的争吵,似乎并不打算插手其中。

    贺屿薇沉默半晌,再次一字一顿反驳余龙飞:“日本以前还侵略过中国,你却总是喜欢跑到日本去玩。我挑国家的品味不如你独特。”

    “啊哈哈哈哈。盆栽姐,你现?在说话?很敢啊。”

    余龙飞笑起来,极其俊俏好看,但他笑的意义和余哲宁不同,只代表这个人即将暴怒。

    这时候,余温钧终于开口:“龙飞少爷,就算你觉得自己见?多识广,或者姑且属于所谓‘上流圈子?’里的人,但并非谁都会?对这个身份买账。”

    余龙飞就像一只即将起飞琢人却被生生卡住脖的三花鸭子?,僵硬地转向他哥。

    “家世?、财力和性别?,你心里可能存在很多衡量标准,不过在生活和工作?里,存在着?很多应该配合对方?立场进行思考的时候。”余温钧的声音很平,“比如现?在,贺屿薇住在咱家里,是我允许她住的。你当我的面欺负谁?”

    李诀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余龙飞不满地说:“哥,你别?总没?事就数落——行行行,我投降!”

    余温钧便放下?了拳头,再盯着?余龙飞:“你是我余温钧的弟弟。平时说话?和办事的时候别?给我丢脸。不准给李诀起外号。还有家里除了你,谁叫她盆栽姐?”

    余龙飞冷笑说那?应该叫她什么。

    “面对比自己岁数小的女?孩,如果?不懂该怎么称呼,统一叫爹。我看你对余承前也喊不了几句爹,这样做也能羞辱到他。不是一举两得吗?”

    余龙飞简直被一本正?经说荒唐话?的兄长逗笑了:“行啊,我觉得挺好,这事特别?好。哥,你要是不觉得我这样现?眼,我还真就叫了。”

    “那?你现?在当着?我们的面,应该叫薇薇什么?”余温钧话?锋再转。

    在李诀和贺屿薇沉默且期盼的注视下?,余龙飞噎住,他的脸首次变得青红交集。

    他也就跟兄长嘴硬,当然叫不出口。

    管年轻女?孩子?叫“爹”,这不是脑子?纯纯有病吗。

    幸好,哥哥也替他下?了个台阶:“要是有精力没?处使,余承前出院前再探望他一次。他是我们的父亲,也是长辈。如果?人不去,就随便买点东西,写个自己名字送去病房。其次,你需要对薇薇赔礼道歉。那?辆奥迪就改登记在她名下?,给她再弄个京牌。你吩咐手下?的人,抽时间?去把这事办妥。”

    余龙飞僵着?脸色,耳边只听到哥哥嘴里叨叨着?什么“探望父亲”,很是烦躁,突然又反应过来,他眉头一皱说:“好几十万的进口奥迪,我要白送她?”

    “投出成本不参与当下?决策。那?辆旧车现?在能值几个子?儿?”余温钧顺手把外套脱了,递给李诀,“在此之前,你欠她一条命。”

    余龙飞嘟囔着?:“……她的命没?旧车那?么值钱。”

    但也没?提出反对

    余龙飞的嘴巴奇毒无比,但毒物三步之内必有解药。

    他哥从小特别?能治他,他耍狠,哥就比他粗野一百倍,分花拂柳的又简直像是逗兽,轻巧一顶就把他逼到死角。

    唉,无论是肢体暴力还是言语暴力,余温钧真的够令人难消受。哲宁在,余温钧多少敛着?点,不怎么数落人。

    现?在哲宁搬出去,他得一个人承受炮火。

    余龙飞烦躁地心想,哥的脑子?绝对被切过!

    余温钧不再理睬冷脸的弟弟,准备带李诀往前走,但也吩咐贺屿薇一句:“校服换了,下?楼吃饭。”

    “可是……”她浑身发抖,决定拒绝他。

    余温钧淡淡看她一眼,气势压人。贺屿薇张了张嘴,默默地先遵从t?。

    ###

    吃饭的时候,他们男人们都在说一些公事,李诀和余龙飞之间?火药味永远很浓,忙着?互掐。

    贺屿薇没?碰桌子?上的任何一道菜,用筷子?扒着?米饭,一粒粒地吃。

    好不容易熬到饭后,她最后一个走出小餐厅。

    其他的佣人们拒绝了贺屿薇要帮着?一起收拾餐具的请求。

    其中,一个佣人笑说:“去读书吧,你以后可能要进大公司。”

    贺屿薇轻轻地咬唇,她什么也没?说,就准备离开。

    低头往前面走了一条道却撞上人。她迭声道歉,竟然是余温钧。

    余温钧身边居然没?有跟班,他的弟弟和秘书呢?

    他打量她一下?:“厨房里有新送来的大连黄樱桃。待会?叫人给你送上楼。”

    贺屿薇抿了嘴角不出声,紧退两步,先左右看看。

    他们站在四通八达的大走廊里,随时都会?有人走过来,看到他们的独处。

    她不停退后到安全距离,才松口气。

    余温钧依旧插兜站在原地,难得穿的高领毛衣,全身笔挺,俯瞰众生的绝对碾压,声音却低沉。

    “李诀和龙飞正?在五楼等我,我和他们聊完会?直接回?酒店。”

    贺屿薇内心一松。

    她刚才吃饭的时候就在害怕,害怕余温钧今晚又要来找自己做那?档子?事。

    “……你最近不是应该要去城里开会?吗?”她说。

    余温钧沉吟:“不错,从大后天开始,我不在的时候,自己养好身体。”

    贺屿薇只能继续僵硬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就像散落在莲花玉碗里的空灵玻璃珠,有一种独特的空幻清冷感,即使衔恨或隐忍,也带着?说不上来的让人舒服的光泽,映着?对方?。

    自己果?然不讨厌这双眸子?,这念头一闪而过。余温钧便说:“你这样盯着?我看,不是会?害我起别?的意思?”

    贺屿薇瞳孔变大,余温钧却已经走过来。

    他动作?永远极快且利索,她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与此同时,一整天萦绕在胸口的那?股无法被消除的抗拒感蹿起。

    昏天暗地的,化作?强烈胃部翻滚物的冲动。

    男人手指碰到下?巴的一瞬间?,她的身体做出诚实?的反应——呕。

    李诀并没?有跟着?余龙飞这瘟神上楼,跑到厨房里先吃几口樱桃。等时间?差不多,才准备坐电梯。

    但走了几步,他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异响。

    贺屿薇佝偻着?身子?,地面上有一小摊新鲜的呕吐物。

    她弯着?腰,双手拄着?膝盖,此刻还在持续不断且响亮地干呕。

    余温钧紧攥成她胳膊,另一支手正?捏着?她脖子?,虽然这是止吐的方?法,但在他人眼中看来,他那?姿势简直像无情地拎着?一只病猫似的。

    家里的佣人们闻声赶来,他们忙着?清洁地毯,也赶紧看余温钧的裤子?和皮鞋有没?有弄脏。

    沫丽急着?找玖伯,余温钧倒只是摆摆手,让叫医生过来看她。

    贺屿薇想拒绝,李诀也说:“身体不舒服就得注意。否则病倒了还会?给人增加更多的麻烦。”

    混乱当中,贺屿薇一直低头道歉,顺势躲开余温钧的注视。

    余温钧若有所思,却也走了。

    *

    家庭医生匆匆赶来,自然也没?检查出什么病状。就嘱咐之后做个体检,要按时吃饭云云。

    家庭医生和贺屿薇的上次面诊,还是她落水发烧那?会?,此刻夸她的气色比那?会?健康多了。

    沫丽给她端来一杯热气腾腾且极为好闻的洋甘菊茶。

    “读不下?高中也没?事,这世?界上的工作?很多。”沫丽看了眼她书桌上各种圈圈点点的试卷,又说,“哲宁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压力这样大。”

    贺屿薇只能苍白地道谢。

    他们都走了,贺屿薇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她想再去洗一遍澡,但昨晚整宿没?睡,白天还去学校,回?到家也没?放松,此刻的头一阵阵的犯着?晕眩。

    贺屿薇扭头看着?窗外,余家的花园在晚上漆黑一片的,像无边的大海一样吞噬着?人的感情,也像他冷峻却也掠夺侵蚀到极点的眼神与五官。

    她想走到露台,但实?在没?力气了,

    身体一歪,不知不觉地坠入梦中。

    第55章

    CHAPTER

    55

    中雨

    第二天起床,

    贺屿薇还?是选择去?学校,在余家四楼待着,恐怕会疯掉。

    她到图书馆里做会考真题。

    会考的难度并不高,

    重复的题型多,

    贺屿薇稍微估算了自己的分数,总觉得经过补习后?还?是能及格的,

    但问题是,

    捡起旧知识真的很枯燥。

    以前?上?学的时候,

    贺屿薇倒也是挺想好好学习。

    取得好成绩,爷爷奶奶就会露出欢颜,

    但是,

    她面?对教科书无法长久地集中注意力,一想学习,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冒出曾经做过的各种蠢事,然后?胡思乱想的。

    爷爷奶奶每次看到她的成绩单会叹气,

    会开始说他们教过的优秀学生,

    但又似乎对她认了命。

    贺屿薇如今也不太能长久集中精神,

    发呆的时间比学习更久。

    图书馆窗边的位置,挂着蓝色的窗帘。

    她抬眼看着天上?的流云。

    早春三月初的好天气,云似乎是活的,一缕一缕千变万化。

    云的归处不知道是哪里。她自己的归处,更是不知道了。

    *

    傍晚的时候回到余家。贺屿薇一整天都没有带手?表和手?机,

    发现上?面?多了两条信息。

    一条是余哲宁发来的,

    为那天晚上?的事情道歉,言辞很有礼貌。

    第二条是zzzzzz余。

    只有三个?字,来书房。

    贺屿薇看到这三个?字就手?抖地将信息删了,再疑神疑鬼地四处看看。

    房间里当然没有人。她又是足足磨蹭了四十分钟,

    实在是不想去?,又实在是没有不去?的骨气,徘徊很久,最终怀着满腹的抗拒来到五楼。

    *

    房门开着,余温钧正坐在书桌前?翻着文件,她走近时,他抬头,面?孔像无风的湖面?一般。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在他的平静眼眸里看到自己。

    是错觉吗?

    他眼里的她,弱小,可怜、无助。

    贺屿薇紧紧地闭着嘴。

    过了会,还?是余温钧打?破沉默。

    他指了一下书桌上?放置的牛皮纸袋:“拿几盒,放在你?房间里。”顿了顿,解释里面?的物品,“套。”

    贺屿薇真的冥思苦想,又足足花了半分钟才能理解这个?单字的含义,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可以别这样将错就错吗?

    余温钧居然要她把安全套拿回房间,是打?算更方便地侵犯她吗?

    在她夹杂着受伤的指责视线下,余温钧一侧的眉毛动了一下。

    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无论如何?,贺屿薇突然发现,她能稍微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了。

    “我在下午开会的时候,一直在思考着有关你?的事。”余温钧继续说。

    贺屿薇不吭声。

    “再重复一遍——要不要试着喜欢上?我?”

    贺屿薇的目光转到他书桌上?,一叠文件旁边的银碟子里放着一支姜黄色的佛手?柑。

    它,和她的心都纹丝不动。

    今晚的她,绝对不会再产生任何?动摇。

    喜欢?余温钧不愧是余家最大的资本主义恶魔,霸道地夺走她的初吻和初夜,得寸进尺要求喜欢上?他。

    他不过就是想要一只笼中鸟,一个?供他满足私欲又见不得光的情妇,好吧,拿走身体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想要她的心吗?

    她虽然是一个?贫穷笨拙的孤女,但就有那么的缺爱和缺关怀吗?

    才不要!

    贺屿薇继续紧紧闭着嘴。

    突然间,余温钧走上?前?。她大惊,转身要往外?逃,最快的速度也比不上?余温钧,很快被按在墙上?。

    那是一面?空白的墙,也是曾经挂着五彩斑斓纸鸢的位置。

    贺屿薇的后?脑勺被他掌心垫着,后?背贴着墙,她的鼻子顶着余温钧的鼻子,闻到他身上?浅浅的气息,脑海里几乎不受控制地想到那晚的各种细节。

    缠绵交织的唾液,肌肤相?贴的余热,各种暧昧声音混杂在一起,到最终是落在耳际的清晰命令——

    “你?现在还?躲什?么?”

    贺屿薇鼓起勇气抬起眸子,他正眯着眼睛,带着似有似无的欲望。

    “除了不能结婚,我应该什?么都能给你?。”余温钧低声说,“签三十页的婚前?协议真的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很早就决定不会和任何?人结婚。我只需要事实婚姻。”

    他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凝视着贺屿薇的表情。

    乖巧的女孩子,甚至到了逆来顺受的程度,那一夜越线时,最终也只是“嗯”了声就立刻温顺地缩在他怀里。

    但就在余温钧以为已经收服她,贺屿薇面?对他的触碰,又强烈抗拒到直接呕吐出来。

    说实话,余温钧很有一t?些不快。

    他不喜愁眉深锁的人,男女都是。

    愤世嫉俗的人,通常很难讨得欢心,就算他们极美或极有才华,却也极棘手?。而最棘手?的地方在于,这种人大部分时间都难以快乐,也会想拉他人一起坠入地狱。

    但,贺屿薇不是这样的女人。

    至少,他曾经目睹她努力地爬到天台,她……内心依旧有一股想活的小火苗。

    余温钧莫名想起天台的见面?。

    黑暗当中,小孩伸出瘦弱且伤痕累累的手?,为他颤颤悠悠地点?烟。

    那么近的距离,她却没有抬头看他,像是知时务又像是根本就对他不感兴趣,只想把自己隐匿在黑暗当中。

    他对贺屿薇产生的情欲,究竟来源是什?么?余温钧仍然不清楚。

    但他清楚,男女关系很多时候都趋向于博弈,一旦博弈发生,两方都不可避免会卷入其中,无论一方情愿与否,主动还?是被动,也都在互相?蚕食。

    他只是有点?好奇,自己会被她改变多少。至少到目前?,他只是最喜欢她那一双眼睛,不讨厌她这个?人而已。

    贺屿薇在怀里抖得越发厉害,但依旧一字不吭,挂着两个?疲倦的黑眼圈。

    余温钧突然间忍不住想笑

    他说:“又打?算消极抵抗?前?段时间不洗澡不洗头,现在跟我说话就令你?想吐?”

    贺屿薇继续保持沉默。

    他轻叹:“不说话的女人总是很漂亮。”

    她的下巴执拗地绷紧。

    余温钧今晚原本是不打?算碰她,把她叫过来,也只想问问身体怎么样。

    但她带着那一副微微不适又强行克制的神情,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偏偏眉眼里多了一丝小女人的妩媚,余温钧便觉得脑中响起小声的警铃,持续但模糊,有点?压不下去?。

    “明明全身都那么瘦,大腿上?却能有肉,你?这一点?很漂亮——”

    他突然就打?横把她抱到沙发前?,贺屿薇咬着唇抑制住尖叫,再拼尽力气去?扳他的手?指,根本扳不动。

    她还?穿着校服。

    过了十几岁的年龄,穿着一身学生服坐在成年男人的腿上?,“不知羞耻”这四个?糟糕的字顿时浮现在脑海。

    贺屿薇又耻又急,喉咙再次发痒,即将作呕——

    但在眼泪涌出前?,余温钧帮她擦掉了。

    右边的眼泪,左边的眼泪。最开始是用手?背擦掉,接着是嘴唇。

    和严厉的语气一点?都不同,他的吻能非常细腻温柔。

    与此?同时,余温钧揉了揉她的头发。

    也就一个?简单的动作,她恶心到想吐的感觉居然奇妙地消退一些。

    “避免别人捉弄的诀窍之一,就是不要对对方的举动有大反应。你?很聪明。但是,沉默和说谎这两招对我没有用。再不主动回答我,我待会儿要让你?在床上?彻底发疯了。你?,不害怕吗?”

    余温钧在亲吻间隙低语,贺屿薇脊背立刻就拱起来。

    他继续轻吻着她的脖颈。

    那些吻,一会重一点?,一会轻一点?。

    幽幽暗暗惩罚般的吻和腰间无法逃脱的禁锢,她身体颤得越发厉害,他再低声说:“如果你?想把一件事当成没发生过,那也代表着,它重复发生多少次都被允许。你?想体会自己的极限吗。上?限,或者下限。”

    “……你?想让我说什?么。”

    贺屿薇的舌尖干涩,终究是像听鬼故事的人一般被吓得开了口,随后?就自厌地想咬唇,余温钧的大拇却移到她的唇上?。

    “别咬。你?现在是我的。”他皱眉说,“我喜欢漂亮和健康的东西。”

    “我不是东西!”

    贺屿薇喊出来这句的同时却发觉歧义。

    余温钧没有抓着语误去?嘲笑她,取而代之的,他以成熟男人的姿态去?纠正道:“无论如何?,你?的身体现在已经彻底属于我。不要和我争,因为这已经是一个?无法扭转的事实。”

    她厌恶地盯着他。

    啊,真是城府极深的厉害男人,即使?他刚刚亲吻过她,说一些极其擦边的话题,但眼睛的底色依旧无比的冷静。

    “从?明天起,我会去?开会,接下来半个?月都很忙,所?以,今晚想见你?一面?,跟你?说会话。”他稍微松开点?力道,让两人拉开一点?距离,“我已经支开龙飞,他这半个?月人在珠海。即使?我不在,他应该也不会有时间回家为难你?。”

    贺屿薇不说话,余温钧顿了下,继续说:“你?自己也要记得好好保重身体。除了上?学,每天要按时吃饭,长胖一点?。世界上?唯一可靠的也就是自己的身体,因为,你?这辈子到死都无法离开这一具肉身,直到她彻底的腐烂。”

    啊,余温钧又在扮演可靠长辈了。

    而这个?“长辈”,即使?说着劝告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胁迫和训诫基调。

    她抬起头坚定地说:“就算你?这么说,我也绝对不可能会喜欢上?你?!我说过了我讨厌你?。不,我……我恨你?。”

    “没关系,”余温钧平淡地说,“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

    “……什?、什?么事情?”贺屿薇身体一僵。

    “我会主动去?做一些能让你?喜欢上?我的事情。”他说,“来,先让我了解你?的喜好,比如说,喜欢的食物,比起甜的是不是更喜欢咸的。你?不喜欢的东西我也想知道,不过还?是想先了解你?喜欢的东西。毕竟,知道你?喜欢的东西才能做一些让你?高兴的事。所?以,告诉我。”

    贺屿薇哑口无言极了。

    余温钧现在的态度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他们之间的关系算什?么,她已经正式变成他的地下情人了吗?

    绝无可能。

    难听点?说,他们目前?也仅仅是睡过一次的关系。又不是旧社会,她不觉得他俩就彻底绑定了人生。

    贺屿薇知道,当一个?人的生活很艰辛,可能会有被大款包养这条轻松的路

    但老实说,她觉得这辈子当人类就很麻烦了。死,太麻烦了,所?以才活着。

    她厌倦绝大部分的人类,只是喜欢个?别对自己温柔的人。

    她从?不需要优渥的生活,有口吃的就够。

    她不需要余温钧给她的任何?物质上?的东西。

    贺屿薇垂头盯着那个?男人肩膀肌肉,如果狠狠地咬下去?,他会吃痛放手?吗?

    唉,她咬过他脖子了,他跟没感觉似的。

    贺屿薇试着再跟他谈判:“余先生,我真的不想当你?、你?的女人。”

    他说:“那你?想要当什?么?”

    贺屿薇迟疑地说:“要不然,我当你?的佣人吧……”

    余温钧静静地看着她:“专门上?床的佣人吗?不怪龙飞总是爱惹你?。这种时刻都分不清示弱和勾引的区别,果然一个?彻底的缺心眼。”

    她才没有勾引他!而且,余温钧为什?么总在不恰当的场合里,云淡风轻地提起弟弟的名字!

    贺屿薇心中的强烈不适和怒火顿起,却被轻而易举的按在沙发上?,上?半身的校服堆积在手?腕间,如同手?铐。

    他的头低下来,但并没有再碰她的嘴,而是重复地亲吻她的耳垂和脖颈。

    那一小片的肌肤逐渐滚烫,弓着的脊背从?里到外?冒着汗,她终于开始哽咽地央求,双脚在沙发不停试图往上?挪。

    余温钧伸手?握住她的腰,把她扯回来压住,她感受着他身体的汹涌变化。

    两人目光对视,他说:“乖,说一个?你?最喜欢吃的水果。”

    “你?这是犯罪……”她眼角带泪,拧过头试图不看他。

    这家伙真的像最生涩的水果,关键时刻,软硬都不吃,余温钧真想狠拍一下她脑瓜,看里面?装着什?么。但是他又总觉得对这一颗青涩果实轻微地上?头了。

    余温钧沉思地注视着她,同时,他的手?在慢慢却不容抗拒地抚摸着她的身体,贺屿薇的细瘦手?腕在布料里绝望地挣扎着,习惯性地抿着淡色唇角,分外?可怜。

    他迟疑片刻,还?是俯下身。

    唇与唇,再度重合,接着催促般地戳了戳她的舌尖。

    贺屿薇紧咬着牙,不想与他纠缠。

    余温钧略微不耐烦了,他用手?盖住她的眼睛,感受着掌心里她无声的泪水,再用力地撬开她的嘴。

    这个?吻,重得仿佛要把她的所?有情绪和秘密挖掘出来,她在黑暗中被吻得几欲窒息,等他离开,舌尖耷拉在他已经湿润的掌心,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唾液。

    余温钧再帮她解开手?腕处的桎梏。

    “想让你?喜欢上?我,现在才愿意帮你?松开。”他垂眸说,“不要以为我不喜欢绑着你?做。”

    能活动四肢,贺屿薇稍微没有那么害怕了,却又好像更害怕了。她全身沁出了细细的汗,先用手?臂挡住下身,再有些茫然地盯着眼前?的面?孔。

    余温钧微微皱t?眉,他原本想保持点?风度,想让在她初夜后?休息两天继续索取。但是,也只怪她用这么漂亮的眼睛勾引着自己。

    包括接吻也是。

    女孩子湿漉漉的眼睛里映出的什?么都这么美。得好好欣赏一下才行。

    “把嘴张开。”他说。

    贺屿薇战战兢兢地闪躲着。她说:“不行,我讨厌……!”

    “这就是你?对讨厌男人所?露出的眼神?”他用指尖抚摸她的眉毛,“本来听墨姨说,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踏踏实实。而且本性很乖的小孩。我现在对你?很失望。”

    是揶揄吗,还?是洗脑。

    贺屿薇没办法反驳,她正试图召唤出内心深处的道德感去?谴责他,或给他破釜沉舟的一记——但是,他再次俯下身。

    “好了,你?那天晚上?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只是变成大人而已。”他说,“张嘴,别让我重复好几次,听我的话。”

    贺屿薇想要逃走的想法刚要浮现,两人又开始接吻。

    余温钧吻她的时候,也深深凝视着她,像是欣赏像是震慑,又同时蕴含着打?算让她彻底坏掉的暗沉专注神色。

    她从?来没被这么凝视过。

    贺屿薇无法直视他,就闭上?眼睛。她按着他的心脏,依旧感觉到一下一下的鼓动心跳声很稳定地传来。

    余温钧轻轻地夹着她的唇,像是玩弄似的持续吻着她。她的唇,刚开始还?是冷的,现在却完全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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