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可不是,安小将军可是良婿,小姐自然是着急着嫁的,不过我们小姐也不差。”玉金落在柳如眉身上的目光温和无比,在她心里,小姐没有比不上谁。“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只是有些惊讶我们这么快就到鼓城。”柳如眉脸颊通红,蹩脚地反驳玉金她们两个。什么急着嫁人这样的话,怎么能随便说呢。
“是是是,是我们胡说。”玉金和银珠对视一眼,笑着异口同声道。
她们这样一起哄,柳如眉的脸更红了,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转过头去不看她们。
玉金和银珠这才赶紧和柳如眉道歉,好说歹说把人给哄好了。
柳家的家仆带着柳如眉已经到鼓城外,距离鼓城只有十里的消息来见安随风时,安随风正在校场练兵。
按照迎亲队伍原定的抵达时间,应当还有半个月。
不过好在安随风之前早早就让人收拾出一座院子来给柳如眉安置,这会人直接过去住下即刻。
“眉儿到了?我这就去亲自接她!”安随风把手里的长枪放回武器架上,拿过鞭子翻身就要上马。
“将军留步!”家仆赶忙把人拦住,吓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安随风皱起眉头,不解这人为何拦着他。
家仆无奈地笑了笑:“将军,按照大庆风俗,大婚礼成之前之前新郎和新嫁娘不能见面,不然会不吉利。”
第56章
后面的花轿里坐着的是谁?安将军的新婚妻子么?
不过看安小将军如此在乎自家小姐,家仆心里是高兴的。
在来传话之前,喜娘就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把话带到,别坏了规矩。
安随风才想起这个来,有些失望地站了片刻,想到什么,扬起眉道:“本将军只是出城去相迎,在队伍面前带路,不见眉儿,是不是就可以?”
就算两人不能见面,只是在前面为柳如眉带路,安随风也能心满意足。
家仆想了想,觉得安将军说的似乎没什么不对,也不是不行。
按照礼节,只要两个人不见面就可以,那应当没有大碍。
“既然如此,将军前去就是,不过还是要注意些,千万不能和新娘打照面。”
得知可以,安随风沉闷的神情一扫而空,喜上眉梢地道了句:“那我去了。”
他翻身上马,骑着他的红鬃马往城门方向赶去。
他的坐骑乃是马中之王,能和他的坐骑一争高下的,只有顾覃渊的汗血宝马。
他骑着马一路飞驰,迎亲队伍距离城邑还有七里路,远远就看见一人骑着马向这边飞驰而来。
安随风在军中是传奇人物,在习武之人的眼里亦是。
总镖头在京城目睹过安随风凯旋而归的风采,远远就认出他来,兴奋高呼:“是将军!是安将军!”
柳如眉紧张地坐在马车里,心想着还有一段距离就要到鼓城,她和安小将军许久没见,不知待会要说什么。
柳如眉失笑,悄悄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打紧的,每次她想不出说什么的时候,安小将军都会找话茬。
就在她坐立不安时,总镖头高昂嘹亮的声音在车队前方响起。
柳如眉呼吸微滞,他来了!安小将军来接她了是不是?
少女眼前一亮,没有多想就从马车里钻出来,激动地喊““安小将军!”
这一路上,因为翡翠山的事,她一直不能安心。
此刻听总镖头喊安随风来了,柳如眉悬着的心才落地,她的靠山,可让她安心的男人,总算出现。她才冒出一个头,一片红就从她头上盖下,是红盖头。
“哎呀!我的小姑奶奶!这不合规矩,新人在拜堂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喜娘的声音有些慌乱,用红盖头把人罩的严严实实,就把柳如眉推回马车里。
柳如眉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她太高兴,就忘了这个忌讳。
安随风眼神好,听力更是绝佳,他在马背上,看见柳如眉从马车里钻出来,又被喜娘推回马车里去。
他还听见,柳如眉高兴地喊他安小将军。
安随风赶到迎亲队伍前时,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被风吹的,脸颊通红。
他眼里闪烁着熠熠神采,高声道:“得知送亲队伍到了城门外,我不放心,所以亲自来迎,请跟随我进城就是。”
安随风调转马头,恋恋不舍地移开落在马车上的眼神,步子不疾不徐地在前面带路。
“有劳将军。”总镖头恭敬地对他拱手一礼,安随风颔首一礼,让他们跟上。
队伍到了鼓城门外就停了下来,新娘到了这,需要下马车上花轿,然后由轿夫抬着到要落脚的住处去。
“还请将军先回避。”喜娘上前对安随风福了福身,请他回避。
安随风眸光深深看了一眼装饰喜庆的花轿,柳如眉穿着喜服盖着红盖头坐在里头,不知是何等模样,真想立即看看。
尽管有些心痒痒,但安随风还是对喜娘点点头,下了马去和守城的士兵说什么。
除了柳如眉之外,送亲的队伍以及镖局的人,都需要安置,礼数不周不免让人看了笑话,安随风虽然无父无母,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军中尚有军务,安随风不能离开太久,守城的将士里有他的手下,即将换值下来,所以想着托手下待会帮忙把镖局和家仆的人带去他们落脚的地方安置。
“因为人有些多,安置起来有些麻烦,马还得你们帮忙带着牵去马厩那边,草料就在库房里,你指给他们就是,住处那边有下人打点,此外若有什么事,来找我说一声。”
安随风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安排好,唯恐自己有招待不周到的地方,落了未婚妻子的面子,更不想让人误以为他对柳如眉不重视。
小士兵视线往安随风身后看了一眼,露出揶揄的笑,正儿八经行了个军礼。
“将军放心,您如今终于有了可共白首的未婚妻子,我等帮些力所能及的忙是应该的。”
安随风被他逗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过两日等闲下来请你喝酒。”
因为临近年末,西狩国那边不安分,军中已经许久没有松泛过。
最近既然有喜事,让大家沾沾喜气,只是大家围坐在一起小酌,不碍事。
“多谢将军!”小将士咧嘴笑着,没心没肺的模样,和危险重重的边关大相庭径。
安随风心窝一暖,双唇动了动,正要说什么,余光忽然注意一道熟悉的身影。
与此同时,柳如眉盖着红盖头被喜娘扶下轿子来,扶着她坐上花轿。
安随风记得家仆的叮嘱,立即别过眼不去看,不过那道熟悉的身影仍让他十分在意。
“新娘上轿!鸣炮!”喜娘欢喜的唱礼声悠长嘹亮,送亲队伍的人立即放响鞭炮。
“将军,带路吧。”总镖头上前来对安随风揖了揖,让安随风走在前头,整个大庆,除了帝后和太子殿下,也没人敢走在安小将军前头。
安随风微笑颔首,翻身上马,领着迎亲队伍进鼓城。
鼓城的地理环境要比别处好,但因为丰富的资源,使得它成了敌国眼里的香饽饽。
半年来鼓城风波不断,虽只是小摩擦,也足够耗费人的心神。
鼓城已经许久没有办过大喜事,乍然有这样热闹的场面,顿时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是安将军!后面的花轿里坐着的是谁?安将军的新婚妻子么?将军要成亲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围观的人群激动地朝安随风招手,都好奇地想知道花轿里坐着的女子品貌如何。
第57章
婚仪虽从简,但别的,绝不会委屈小姐
这些年鼓城的安稳,都是安随风带着将士们一点一点争来的,是以当地百姓对安随风和将士们都十分感恩。
安随风没有摆将军的架子,亲和地点头微笑回应他们的招呼。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为即将和自己成婚的妻子引路,他觉得高兴极了。
安随风嘴角不自觉上扬,再过半个月,就是他和柳如眉的婚期。
“安将军身世凄苦,如今终于有了要成婚的心上人,等到将军成婚那日,我们可得送上一份贺礼以表心意才是啊!”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着这场即将到来的婚事。
鼓城压抑了数月的气氛,随着柳如眉的到来一扫而空。
安随风先把迎亲队伍带到柳如眉要住的院子,在新娘下轿之前,安随风先过来神情温和地对花轿一礼:“柳小姐,此处就是你的住处,这里将军府很近,有事可吩咐人找我。”
他说罢,想了想又道:“因最近鼓城不太平静,我们的婚事不免要从简,不过礼数不会少!只是,多少有些委屈了小姐,还望小姐见谅。”
说到婚事,安随风眼底闪过一抹愧疚神色,柳如眉因他戍守边关,一个从小养在深闺中的大小姐千里迢迢来到边关,结果婚事还要从简,如何不委屈。
他分明是将军,和柳如眉说话时,声音却是那般温和,如涓涓流水。
柳如眉捧着那坛女儿红,听安随风这么说赶忙道:“将军何出此言,你我婚事彼此都有不易,将军不必自责,边关不定,本就该以民生为重。”
站在花轿外的安随风一怔,没想到柳如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眼神变得愈发柔和。
“柳小姐善解人意,我却不能事事不上心,婚仪虽从简,但别的,绝不会委屈小姐。”
他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这番话,就是在表态,让大家做个见证,他不会负柳如眉。
“劳喜娘先扶我妻进去安置。”安随风说罢让道出来,叫来院里的管家嬷嬷和她叮嘱要伺候柳如眉等事。
柳如眉坐在轿子里,没有亲眼看着,但却听清了他那句‘我妻’。少女坐在花轿里红了脸,安小将军是真心待她,日后她定要做好妻子本分,绝不辜负安小将军的一片真心。
等安排妥当,安随风才走到花轿前柔声对柳如眉道:“我尚有公务在身,再者成婚前我们不宜见面,我便先告辞,你一路辛劳,先好好休息,缺了什么只管开口。”
“多谢将军操持安顿,也请将军务必照顾好自己。”柳如眉低声说着,分明两人隔着轿子,柳如眉还是觉得脸颊烫的厉害,不自觉低下头。
“好。”安随风神色温和地不像话,辞别柳如眉,就策马去了校场。
等安随风行远,喜娘才把柳如眉从轿子上扶下来:“安将军真是一表人才,性情也好,方才他看小姐的眼神,哎哟,和一汪清泉似的,温和的不像话。”
柳如眉本就觉得不好意思,被喜娘这么一说,红盖头下的脸颊更红了。
沉闷的鼓城随着柳如眉的到来活了过来,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安将军的未婚妻子到鼓城的消息便插了翅膀似的飞遍整座城池。
安随风回到校场,手下的将士就都围了过来,眼冒星星地看着自家将军。
“将军!听闻您就要娶妻了,是从京城过来的贵小姐,坐的花轿进的城呢,您刚才火急火燎的说要离开一会,原来是着急着去接新娘子去了。”
大家都很好奇,将军一门心思都放在边关,回京城的时间历来很短,没想到这回在京城无声无息把亲事定了下来。
在这位贵小姐出现之前,他们都以为将军是要打光棍一辈子的。
“嗯,半个月后她和我成亲,大概要在鼓城待一段时日,她有些害羞,自幼养在深闺中,你们别吓到了她。”提起柳如眉,安随风眉眼间便抑不住温情流露。
众将士闻言对视一眼,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将军,没想到您训将士和上战场时是雷厉风行的铁血男儿,对心上人,温柔地都有些不像我们认识的安将军。”
“我们可都盼着半个月后,将军快些和未婚妻子成婚,将军就没心力训我们了,等抱了大胖小子,老婆孩子热炕头,更没时间往校场这边来。”
大家说笑着,话虽是戏谑调侃,但他们都是真心为安随风感到高兴。
“我也不介意这半个月时间里就把你们训得走不动路。”安随风笑了笑,从武器架上取下自己的长枪。
其他人一看他手里的长枪都有些犯怵,心虚地缩了缩脑袋:“将军,我们就是说笑。”
安随风在校场训练士兵,等太阳完全落山才打道回府。
回将军府会先经过柳如眉落脚的院子,走近时,安随风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人。
“太子十六卫聂星文,见过将军。”他抱着剑拱手一礼,安随风骑坐在马背上,投下的阴影笼罩着他。
“还真是你。”安随风居高临下看着他,并未问他为何会出现在送亲队伍中。
他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阿渊的决定,他不会多问,若能说得,对方会自己开口。
柳如眉是安随风的未婚妻子,聂星文尽管猜到自家主子的心思,但这事还是得好好解释。
在来鼓城之前,太子殿下便说过,路上若一路平安,他们悄悄去悄悄回就是,不用惊动任何人,可柳如眉若遇险,他们就可名正言顺一路护送。
等到了边关,机灵些,在安随风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自己清楚。
“翡翠山闹匪患,在下奉太子殿下令前去查探实情,不想碰见柳小姐一行人遭劫,迎亲队伍中家丁死了几人,镖师受伤过半,我等及时赶到,才把山贼斩杀。”
聂星文说得一本正经,听不出是在撒谎,就算安随风派人去查,也是一样的结果。
毕竟没有人知道,太子殿下派了人暗中保护柳如眉,他们的出现确实突然。
第58章
此生,他想是再遇不上心仪的女子
“山贼一事已经交由官府那边善后,为了不耽搁柳小姐前往鼓城的时间,殿下才命我们几个扮作镖师一路护送柳小姐到您身边,等喝了您和柳家小姐的喜酒,我等再回京城复命。”
经聂星文这么一说,顾覃渊俨然成了为好兄弟着想的好人形象。
安随风没想到柳如眉在翡翠山竟然遭遇了山匪,呼吸微滞,立即下马来:“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助,多谢你们一路送眉儿过来,都怪我疏忽,就没想到这层。”
安随风给聂星文行了个大礼,和柳尚书互通的书信里,安随风就提起过翡翠山的山匪,提醒他务必要雇佣镖局的人一路护送,且不能是晚上过翡翠山。
安随风想着那里离京城也不远,做到了这些,想来就能无碍。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是算漏了,终究是他的错,没想到多派几个人护着柳如眉。
聂星文撒谎本来脸不红心不跳,受了安随风这么大一个礼顿时有些心虚,毕竟自家主子可一直想着挖墙脚来着,忙还礼道:“大人切莫如此,我等不过是奉殿下之令,做好本分罢了。”
“你们一路辛苦,不能轻轻揭过,等过两日我好好招待你们,请你们吃顿酒,殿下的厚意,待我回到京城再好好谢他。”
安随风没有多想顾覃渊派了十六卫的人来护送自己未婚妻子一事,毕竟两人关系很好,设身处地的想,若是顾覃渊将新婚的妻子遭遇如此险境,他也会这么做。
聂星文暗暗捏了把汗,心想撒谎这种事,果然还是应该让别人来。
鼓城不如京城热闹,城中百姓熄灯早,偌大的城池未到月上中天时就陷入一片寂静中。
待到后半夜,一名暗卫从柳如眉所住院落不远处离开,返回京城。
安随风身手了得,除了明面上以镖师身份护送柳如眉的人外,其他暗卫不敢离将军府或是柳如眉的住处太近,免得被安随风察觉。
等聂星文和安随风碰过面,暗卫和聂星文打过招呼,就脱离队伍先回京城向殿下回禀,其他的暗卫,则仍旧先留在鼓城,到时在暗中和聂星文等人返京。
暗卫披星戴月赶路,十月后,终于抵达京城。
得知柳如眉已经安全抵达鼓城,顾覃渊尽管已决定放下,心情还是酸涩不已。
“孤知道了,你一路辛苦,下去好生歇息,记得去库房领赏赐。”
顾覃渊面不改色屏退暗卫,随着书房的门关上,男人的脸色随之沉了下来。
那枚玉扳指,暗卫已经送了回来,顾覃渊重新戴回手上,控制不住地想,柳如眉在遇险之后被救,看到他的玉扳指时是何反应?
“呵。”顾覃渊轻笑出声,“是什么反应难道重要么?”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算上暗卫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的时间,距离柳如眉和安随风的婚期也没剩几日。
顾覃渊捏着扳指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少顷,又猛地卸了力。
想到柳如眉即将和安随风拜堂成亲,顾覃渊心里就很不舒服。
那夜,他在帐篷里咬牙切齿地和柳如眉说的那些话,如今想来委实后悔。
他就这么放过柳如眉,此生,他想是再遇不上心仪的女子。
顾覃渊后悔自己不该放手,可不放手,也不能怎样,他紧抓着不放又如何,柳如眉难道会看他一眼?不会。
无论他如何抉择,柳如眉都不会选择他,强扭的瓜不甜,得不到佳人的心不说,届时还闹得和随风之间的感情生分,岂非得不偿失。
夜半时分,太子府忽然闹了起来,后院起了一场火,不过才烧起来就被浇灭。
听说是守夜的下人粗心大意,不小心打翻了灯盏,火星燃起来才起的火。
次日一早,顾覃渊进宫处理公务是黑着脸的。
御书房内,顾覃渊看着手里的折子,不等跪在下面的人说话,那本折子就先砸在他身上。
“放肆!这就是你跟孤说的事情处理尚可?北方雪灾,急需赈灾物资,你推举的人护送,结果半道上因为不熟地形反而被山雪围困,真是可笑!”
顾覃渊的左手边,堆着小山高的奏折,全部都是呈报北方灾情的。
眼下北方民不聊生,京城这边已经往那边送了两批物资,结果最后一批出了问题。
“殿下恕罪!北方今年天气无常,那边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下雪的,不过好在雪不是很大,等再过几日就可以通行!”
跪在殿下的官员一句话说完,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尽管再紧张,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敢说错一个字,唯恐惹顾覃渊不高兴。
最近殿下处事急躁,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敢轻易在殿下面前行差踏错。
大发雷霆的顾覃渊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偃旗息鼓。
他沉默地看着跪在殿下的人,而官员垂首跪着,动都不敢动。
“退下吧,传孤口谕,让他们在通路之后尽快赶到婺城,不必求快,只求稳当。”
“谢殿下!微臣必定督促他们稳中求进,不可冒撞。”官员磕了头就退了下去。
顾覃渊靠在椅背上,头疼地阖上眼,方才,他脾气太急了些。
为何运送赈灾物资的人会抄近道,是因之前他下过命令,限定队伍在二十天时间里把物资送到婺城。
婺城可比鼓城还要远,二十天,日赶夜赶才能赶到。
押送赈灾物资的官员担心被顾覃渊降罪,选择了抄近道,没想到竟然碰上了大雪天,也是倒霉。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殿下,昨夜着火的原因查明了,是皇后娘娘派的人,毛手毛脚碰倒了烛台,才起的火。”
宁温书只说是皇后的人,别的什么都没说,底下的话,顾覃渊再清楚不过。
因为他正妃人选迟迟未定,这些年房中并无通房,皇后担心儿子金屋藏娇,所以安插了眼线过去打探。
太子府是什么地方?皇后安排的人,想从顾覃渊眼皮底下查东西哪里有那么容易,拖的日子一长就沉不住气,昨日在顾覃渊书房找东西时,一点动静就吓得她打翻了东西。
第59章
还有多少时间
“殿下,眼下那婢女还捆在柴房中,殿下预备如何处置?”
顾覃渊久久没有说话,宁温书等了半晌,只好开口问。
坐在桌案后的男人缓缓睁开眼,仰头看着殿顶的房梁,眼神冷淡,缓缓吐出一个字:“杀。”
宁温书握着的手一颤,眼底闪过愕然,但还是应了声‘是’。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顾覃渊都没能睡好,说是彻夜难寐也不为过。
御膳房那边变着花样送来的膳食,不过是动几筷子就让人送回去。
政务每日都有,顾覃渊常常在御书房一待就是大半日的功夫,人吃不好,身体怎么吃得消?不过几日功夫,顾覃渊就以肉眼看得见的程度瘦下来。
人吃不好睡不好,脾气便跟着暴躁起来,在处理政事上过于操之过急。
虽说每日的政事多如牛毛,处理就是要大刀阔斧,可顾覃渊也太大刀阔斧了些。
一名官员连滚带爬地出了御书房后,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颤颤巍巍进来一人。
“何事要奏?”顾覃渊没有睁眼,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有事要呈奏的官员。
太医院院正咽了口唾沫,跪下来行了礼,小心翼翼道:“殿下,微臣贴身照料陛下一月有余,可陛下的身子,今日眼看是不大好了,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座椅上的男人猛地睁开眼,目眦欲裂地看向下首的太医院院正。
院正欲哭无泪,低头回避顾覃渊戾气四溢的眼神。
顾覃渊没和他说一个字,起身步下汉白玉石阶,大步赶往承乾殿。
他几乎是跑到承乾殿的,站定在大殿外,嗅到浓郁苦涩的药味,顾覃渊心中一痛,虽说早有预感,但没想到,父皇的身体这么快就到了这一日。
顾覃渊站在承乾殿外,只要迈步跨过门槛,就可进去看看父皇。
临到大殿门前,顾覃渊才发现,自己原来胆小到如此地步,就连跨过这道门槛的勇气都没有。
殿里隐隐传来妃嫔的啜泣声,殿外候着太医院所有太医,上到宫妃,下到宫人,所有人都眼里噙着泪。
太医院院正走在顾覃渊身后,身为臣子,他不能走在殿下面前。
见顾覃渊停了下来,久久没有反应,院正隔着几步对他拱了拱手:“殿下,快些进去吧,陛下已经等了您好一会。”
当今圣上的身体将到了穷弩之末,这种时候,最要紧的就是向储君托付江山社稷。
如果不是到了紧要关头,圣上不会让他去请太子殿下。
顾覃渊顿了顿,迈步进了承乾殿。
在今日之前,整个太医院都在隐瞒父皇的病情,就连顾覃渊这个太子都不能知道皇帝身体的真实情况。
顾覃渊不是傻子,父皇的承乾殿防贼一样防着所有人,不让太医院透露半点消息,这种时候多半说明,皇帝的身体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
皇帝不想引起朝野动荡,更不想让真心关心自己的人担心,所以命太医院上下守口如瓶。
因为什么消息都探听不到,所以数月来,圣上命太子监国一事虽众说纷纭,但前朝还算稳定。
今日太医院院正来叫顾覃渊,说明瞒不住,也不能再瞒了。
“父皇……还有多少时间。”在进入内殿时,顾覃渊脚步停了下来,背对着太医院院正问。
承乾殿的宫人都已经遣退,除了内殿贴身伺候的大太监和嬷嬷之外,宫妃也全部都在内殿,外殿现下只有顾覃渊和院正。
院正迟疑片刻,还是如实说了皇帝的身体状况。
“数月前,圣上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吐血晕倒,在那时,陛下的身体就已经不好,苦撑到现在已是不易,眼下,兴许只剩一柱香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