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如此下去,那功劳全都被徐月拿走了,郡主,咱们怎么办啊。”因着秩序打乱,不少流民来了汴京,因着徐月开放施粥毫无条件,不拘什么人,只要是流民就赈济,所以更受欢迎一点。
温黛只是不慌不忙的舀了一勺软酪塞到又青嘴里。
“甜不甜?”
又青不明白郡主怎么突然换了话题,可她还是下意识点点头。
片刻后她又想提醒让郡主小心一些。
温黛被她说得没法子了,才缓缓道:“她撑不住的,咱们等着看就是了。”
徐月光想着和她争名夺利,却不想想这种法子下会发生什么。
如此招摇,定然也会有不少好吃懒做的家伙去领。
斗米恩,石米仇,可不是个好预兆。
这道理,太子和皇后难道不知道,居然还让徐月如此行动,莫不是疯了。
温黛却不知道,皇后也不知情,当日只听徐月说有法子,皇后摆摆手只让她做出成果给她看。
若是知道徐月这般,只怕是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温黛所料,不消多久,徐月自己就出了岔子。
【??作者有话说】
绿矾油就是现在的硫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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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狱
彼时徐月还在亲力亲为的施粥,后面排了很长的队伍,眼见着锅内粮食快见底了,连忙吩咐着身旁的秀玉去嘱咐后厨继续煮。
秀玉犹豫片刻才道:“主子,咱们的粮食已经供不下这么多人的了。”
徐月皱紧眉头,“怎么可能!”
她除了自己阿娘的一间粮铺,还去采购了许多,怎么着也能撑一个月的。
她不知,若是照着寻常的法子,自然可以撑过去。
每日来领粮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徐月又怕矮了温黛一头,根本就没有派守卫仔细查看每一个人,也没有登记在册。
再加上里面还掺了些鱼龙混杂的人。
是以即便是那些人重复领了徐月也不知道。
短短十日,辛苦采买一堆的粮食竟就见了底。
后面的人不知道这些事情,见到锅内粥都没了,连忙不满的喊着。
“怎么回事啊,不是说施粥嘛,这就没了?我们大家伙辛辛苦苦排这么久,磨磨唧唧的就算了,不是说每个人都有吗,骗人吧!”
眼见着人群中有些开始起哄,徐月怕事态失控,连忙安抚着,又让秀玉去后头让那些赶紧把剩下的全煮了,先应付今天的再说。
秀玉低下头应了一声,扭头离开。
徐月还在那里说着,“放心放心,后头都在准备着呢,人人都有,大家伙先等等。”
嘴上安抚着,对着这些个流民,徐月是鄙夷不屑的,尤其是看到有个脏兮兮的小孩子居然伸着着想来抓她。
手指黏糊糊的感觉。
徐月下意识甩开她,连连退后,只觉得小孩身上的那股味道真是令人作呕。
小孩的父母见状连忙将人拉了过来,很是歉意的冲徐月笑了笑。
“实在不好意思,贵人恕罪,小孩子不懂事。”
众目睽睽下,徐月自然得维持好她那副温婉的表情,她轻笑着摇头。
“无妨,小孩子嘛。”
被小孩捉住的那只手,徐月扭头用着帕子拼命擦拭着,只觉得恶心得要命。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灾民们这段日子都是在无数白眼嫌弃中过来的,自然对这些恶意很敏锐。
只是如今还指望着这女人发粥,只能暂且将心中的愤怒压住。
可是很亏,这股愤怒就越发严重。
起因是有人领了新来的粥之后,一喝,发现里面几乎全都是米汤,米都少得可怜。
“噗——”
他一口吐了出来,擦了擦嘴,气得摔在徐月面前,质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跟水有什么分别,你哄我们呢!”
徐月就算是重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宅子,又或者各家宴会,哪里见过这种蛮横无理的刁民。
她吓了一跳,连连退后,下意识把这件事情安在了秀玉身上。
“你怎么回事!让你去煮,你敢拿这些糊弄我!”
如今若是平复不好这些灾民的情绪,只怕今日无法离开。
秀玉心底冷笑一声,哪里不知徐月这是把她当枪使。
她也不是吃素的,连忙‘噗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主子,奴婢早就说了后头快没粮食了,您非要这样,我们也只能照做,您为何...”
秀玉话没说完,就开始哽咽起来。
那些灾民见秀玉也是可怜人,自然不会为难她,目标全都放在了徐月这个主谋人身上。
人群中几个人互相交换了眼神,率先开始掀了摊子。
“说什么乐善好施,我看就是骗人!”
“对!就是沽名钓誉!”
“装什么温婉,我敲啊她就是看不起咱们,拿这些糊弄我们,大家伙,绝对不能忍!”
“没错!咱们虽然受了灾,可也是大周的子民,是有尊严的!”
“...”
人群吵嚷嚷的,摊子被掀开,锅里那少得可怜的粥也洒在了地上,一瞧里面几颗米罢了,众人的怒火更是越发高。
几乎将徐月包圆,见着来阻拦的守卫,也是不甘示弱的打了起来。
守卫们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一时手中没收住劲,竟将人活生生打死了。
见到死人了,人群中尖叫连连。
死的正是那个小孩。
小孩的母亲抱住小孩,凄厉的哭喊着,让余下的灾民心中气愤不已,力量拧成一股绳,开始大肆的打砸怒骂。
很快汴京府尹率官兵们过来,才镇压了这场闹剧。
而徐月早就被吓的四处逃窜,身上的衣裳到处都是脏手印,精致的妆容也不堪入目。
京都府尹大手一挥,这群灾民连带着徐月通通羁押。
地牢当中昏暗不见天日,因着最近雨水多,地下河的水甚至渗透进来。
有老鼠被淹死在水坑中,长时间积聚在一起散发出恶臭的味道。
一进来,徐月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她吵嚷着,“你们不能抓我,我是无辜的!”
她咬紧牙甚至连太子良娣的身份都搬了出来,可没有人会理会她。
牢房当中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难得见有这么一个白净的女人。
周围的恶意几乎是不加掩饰,而对面关着的就是那群灾民。
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徐月,毕竟他们是因为这女人才被抓进来的。
徐月只觉得孤立无援,有些害怕的退后半步,见到身后的秀玉,怒火顿时有了发泄口。扬手就是一巴掌。
“都是你这个贱人!你敢害我!我看你真是找死!”
在徐月看来,要不是秀玉说出那些话,灾民根本不会注意她。
秀玉没反抗,低垂着头承受着,眼底涌出怨恨。
一直到把自己打累了,徐月才住了手,强迫将秀玉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垫在身下,不停的思索着对策,要如何破局。
可任凭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毕竟前世并没有这一遭,她寻找不到对应的破解之法,只能希冀于外头的人会来救她出去。
不知等了多久,眼前的黑暗忽而被照明的烛火驱散,徐月半眯着眼看向来人。
一夜未尽水米,徐月的声音无比沙哑。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说到最后徐月的声音忍不住激动起来,满脸怨毒的盯着眼前的温黛。
相比于她的狼狈,少女被保护得极好,干干净净的模样与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温黛也不遮掩,看着里面分外狼狈的徐月,她道:“李有清是不是你杀的,还有那位李姑娘。”
徐月没想到她来这里,问的居然是这些东西。
徐月嗤笑一声,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温黛,你有证据吗?”
她笃定了温黛手上没有证据。
“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就这么倒下,我背后还有皇后和太子,不过是死了几个贱民,又不是我杀的,汴京府尹定不了我的罪!”
徐月不甘心的说着,脸上满是倨傲之色。
温黛神色未变,“是吗?”
温黛笑道:“你打着的旗号有东宫,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太子首当其冲,只是他又没有置身其中,你猜,谁才会是那个顶罪的?”
皇权之中,就连骨肉都能相残,何况只是一个没有血缘的人。
徐月听见温黛这话,心中也没底,可很快她抬起下颌坚定道:“娘娘会保我的!”
要是她没了,冲喜的人没了,太子活不长久,而她知道许多事情,她是天命之人,怎么会轻易地就死了!
不容温黛再多说什么,永庆帝身旁的大监突然来了。
瞧见温黛也在这,大监也有些惊讶,转了转眼珠子道:“圣上有旨,传徐月入勤政殿。”
紧接着他笑眯眯的看向温黛道:“不过长宁郡主也在这,不妨一道吧,正好温大人和大长公主殿下都在。”
勤政殿内
永庆帝依旧高坐上方而大长公主坐在下方的椅子上,殿中站着太子,皇后,还有温守成。
再次看见温守成,温黛的情绪是复杂的,她忽略温守成看来的眼神,先是冲着上头的永庆帝行了一礼,起身后就站在大长公主身后。
知道温黛还是不肯原谅他,温守成的眼神有些失落,可很快他看着跪在旁边的徐月。
徐月也知道此时温守成也是她的救命稻草,毫无那日威胁的模样,膝行到温守成面前哭喊着。
“父亲,父亲,孩儿真的是无辜的,孩儿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徐月哭得柔弱,只是她眼下狼狈不堪,自然没有往常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效果也大打折扣,就如同一个喊冤的疯妇一般。
而皇后也适时的在旁边附和,“是啊,陛下,不过是意外罢了,徐姑娘一个闺阁女儿哪里懂得那些灾民贪婪无度,这一切都是臣妾的不是,若是臣妾当时谨慎...”
“这话可不见得吧。”
温黛冷哼一声打断了皇后的话。
“徐月分明是早有预谋,否则怎么就会派了人去申州臣女的铺子上捣乱。”
说着温黛从袖中拿出一叠纸交由大监呈给永庆帝。
她接着道:“这些都是那些被抓获的人的供词,都说他们幕后之人就是徐月。”
皇后咬紧牙,勉强扯起一抹笑看向温黛:“长宁啊,本宫知道你向来不喜欢徐月,可如今她也吃了苦头,你何必揪着不放呢?况且徐月她捣乱,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皇后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定为闺阁女儿吵架拌嘴的事情。
可温黛也不是个任人揉搓的软蛋,她挺直了身子道:“回陛下,这其中的事情可大了去,臣女听闻徐月半月前就在各个粮铺大肆购粮,太平盛世,又没短了她吃喝,她为何要大肆屯粮,且所购诸多。”
“而徐月一个闺阁女儿每月的月银不过才几两银子,购粮的银子又是哪里来的?”
温黛顿了顿又看向皇后。
皇后本能的觉得不对劲。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见这死丫头道:“本来臣女还在疑惑呢,不过眼下看着皇后娘娘如此维护,听闻赈灾旗号还有东宫,这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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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露
温黛话语剑锋所指,就差没说幕后指使就是皇后。
皇后当即脸色黑了下来,怒斥道:“你个混账东西!敢污蔑本宫!”
“皇后娘娘还是注意些!”
大长公主出声道:“陛下尚未发话,您何苦跟个孩子计较?”
还孩子呢,皇后气得半死,但碍于大长公主是长辈,她不能出言不逊,只得按捺住心思看向上头的永庆帝。
永庆帝没理会皇后,而是看向一般的太子。
不知为何,看着昔日疼爱的孩子,永庆帝心中只有无尽的猜疑。
灾民的事情,他都没收到消息,太子却收到了。
这是不是说明,太子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身体每况愈下,且朝上多有太子贤名,半数附庸着太子。
虽说百年之后皇位是太子的,可他还没死呢!
“半月前便开始屯粮,你这是打量着效仿先帝的那位贤王,打算朕退位于你?”
先帝时,皇位不稳,盖因有位兄弟贤名在外,拉拢了不少臣子民心。
陛下这是,已经认定了是他算计了。
太子心中苦笑一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儿臣不敢,儿臣真不知此事,还请陛下明察。”
永庆帝冷哼一声,拍桌道:“那你说!她一个闺阁女儿怎么知道外头那些事情,她既然是未过门的侧室,与你自然脱不了干系!”
“陛下!”
皇后没想到永庆帝的矛头居然会指向太子,她顿时慌了神,也没空计较温黛的事情了。
她连忙道:“太子是无辜的啊,这些日子太子为了那些灾民的事情殚精竭虑,怎么会做出这些事情,定然是徐月这人不知从哪听来的,臣妾想着到底是太子的良娣,便心软帮了几把,不曾想弄出如此祸事,还请陛下明察!”
在徐月和太子之间,皇后自然会保太子,她想着大不了就是重新再找一个就是,普天之下,她不信没个同年同月同日的。
眼下保住太子才是最重要的,前不久太子被训斥已经失了大半附庸,如今决不能再受波澜。
“不是的,不是的。”
徐月听见皇后居然将所有事情推在她脑袋上,瞬间慌了神,可她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一个劲的摇头。
毕竟重生一事是她最后的保命法子,即便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说不准还会被人当成妖邪。
“好了!”
“流民暴乱,活生生的几条人命,你们一个个却在这里推卸责任。”
听着下头的声音,永庆帝只觉得吵闹,看着竭尽全力维护太子的皇后,永庆帝眼神冰冷。
皇后瞧见这一幕,心中突然咯噔一下,紧接着便听见上方的永庆帝发话。
“太子,监管不力,着禁足一月。”
“陛下!”
皇后惶恐出声,得到的只有永庆帝不容置喙的神色。
“皇后!朕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接着永庆帝看向下方跪在地上的徐月,眉头微皱,“至于徐月...”
他还在思索着要如何处置时,一道清脆利落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女还有冤案,臣女状告谢府生辰宴上,徐月与李有清合谋,妄图毁我名节,事发之后,为了脱身,更是害死了李有清!”
温黛从大长公主身后站了出来。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腰背挺得笔直,
“胡说,你胡说八道!你没有证据,就是在污蔑我!”
徐月深知这些罪名若是坐实,她讨不着好,于是连声否认,神情激动。
俗话说捉贼捉赃,拿人拿双,自然这害人也是需要证据。
永庆帝本就有些疲累,他半靠在椅背上,抬了抬手。
“长宁,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朕可就要先罚你了。”
得到陛下肯定的答复,徐月也有了几分底气,当时的事情她处理得干净,温黛根本没机会接触到李有清,又怎么会有证据。
甚至于她还倒打一耙,“我看,分明是郡主您杀了人,栽赃诬陷于我!”
温黛简直都要被气笑了,“我为何要陷害你?”
对此徐月早有答案,“李有清与李宝珠乃未婚夫妻,李宝珠因你而死,李有清复仇,你杀了他也情有可原。”
温黛“哦”了一声,“你这颠三倒四乱咬人的样子,怎么还是没变啊?”
她冷笑一声,扭头看向永庆帝。
“回陛下,臣女有证人,正是徐月贴身婢女秀玉。”
“试问,哪家婢女看见自家主子犯错会不隐瞒,反而愚蠢的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
“要么,这人就是蠢透了,要么这人根本就是心怀鬼胎,另有其主!目的就是为了陷害我与人私通,毁我名声。”
温黛一字一句犹如响鼓重锤,死死敲到人身上,要将徐月身上的罪名死死钉牢。
永庆帝见状不假思索,边叫人去传婢女来。
等待过程中,徐月脸上却毫无惧怕心虚之色,甚至眼底还闪过得意之色。
温黛敏锐的察觉到什么。
是了,徐月这样谨慎的人,既然为了不让李有清供出她有法子杀了他。
自然对知道她这么多秘密的秀玉,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只是先前她觉着徐月沦为阶下囚,应当不会有这样的计划。
可如今想来...
她有些后悔,早该派了人先去守着秀玉,可事已至此,事情似乎已成定局。
没过多久,那大监就进来了,面色有些为难,而身后空无一人。
温黛心底一沉,浑身都有些发冷。
而徐月脸上的笑意就更明显了,她虽是预知不了秀玉叛变,可从温守成拿到早该被毁掉的族谱开始,她就知道身边出了内鬼。
一个叛主,三心二意的家伙,自然不值得她多少信任,况且知道她那么多事情,她怎么会留着这么大的把柄。
她身上虽不会随身带着毒,可她早就动了手,自然也不需要再费力,算算时辰也该发作了。
“怎么回事?”
永庆帝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皱着眉头询问着大监。
大监道:“那秀玉似是服了毒,口吐白沫,奴才去的时候已经倒在了地上,只留着一口气,现下只能被人抬着进殿,怕冒犯了圣人,下头人才特来请示。”
还以为什么事,永庆帝大手一挥,慷慨道:“将人抬进来吧。”
几个小太监扛着小长桌,秀玉躺在上头,往日红润的脸惨白无力。
不过好歹是留着一口气,温黛心下的大石头才松了下来。
可相比而言,徐月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人,瞳孔骤缩,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颤抖。
秀玉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举起手指向徐月,“陛下救命,她要杀了奴婢!”
突如其来的一句,徐月心底一慌,强撑着握紧手,一派无辜可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