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媳妇除了不会打架,比他还像土匪后代,他只是想把邻村的山拿过来,她是啥都要了,除了不要对方命。“第一街溜子的称号应该给你,我现在就退位,你登基了。”他比了个王冠的手势在她头顶。
穗子臊了个红脸。
“我不要当第一街溜子,我要当第一街溜子的白纸扇。”
“那是干啥的?”
“这个称谓起源自清末天地会,相当于江湖团体里的军师,我看你骨骼清奇,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你收我给你当军师吧?”
穗子观察到他特别喜欢听评书,喜欢里面的江湖。
江湖事,自然要用江湖的规矩来搞了,这叫以毒攻毒。
这种沟通方式,很对于敬亭的胃口。
“哦?那就是说,你这白纸扇,归我管?”
“嗯,都听你的。”她做出一副特别乖巧听话的模样。
“给大爷伺候好了,大爷才考虑收你。”于敬亭色厉内荏地来了句,说完自己都乐了。
明明是她一直牵着他鼻子走,她还装得多听话似的。
这小娘们一定是山里的千年狐狸成精了。
要不怎么一言一行都朝着他心窝子踩呢,一踩一个准。
明知道她心眼多,可就是稀罕得不得了。
村长那正如穗子所料,不想管,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于敬亭说了,不答应就把他家炉子拆了,让他一冬天吃不了烤土豆。
村长这安顿好,穗子夫妻就等着明天的一出好戏,赚它个盆满钵满了。
回去一路都没人,俩人不用顾忌外人的眼光,牵着手慢悠悠往家走。
雪地清冷,握在一起的手特别的温暖。
如果不是老于家院子里传来的嗷嗷哭声过于刺耳,穗子觉得,她还能再走慢点。
只可惜,哭声响彻云霄,不能装听不到。
###第93章大爷我要验验货###
,我在八零追糙汉
穗子凭声音判断哭声不是王翠花的,不是自家人吃亏,心里就有底了。
大娘正坐在地上嗷嗷哭,哭了半天,周围邻居一家都没出来围观。
于敬亭家的笑话,不是谁都敢看的。
即便是左右邻居好奇,也只敢拉上窗帘,透过缝隙看。
敢出来围观,就等着被于敬亭坐墙头怼吧。
穗子一想到他坐人家墙头嗷嗷的画面,噗嗤笑了。
于敬亭领着穗子进院,很随意地扫了眼地上那坨,装模作样地来了句:
“呦!大娘,吃了吗?”
质朴的问候,充满了晚辈对长辈的关怀。
如果不考虑那一瓶子金黄色不明液体,真真是有礼数极了。
大娘听到这,哭出拐弯的声音,抽抽搭搭地指着于敬亭骂:
“你个丧良心的小兔崽子!你给我的那是啥玩意?”
王翠花披着大衣站在台阶上,打着哈欠问于敬亭:
“你咋回事啊?你大娘咋说,你拿一罐子尿给她?”
这声音可以说敷衍至极。
“不小心拿错了。”于敬亭凑到大娘跟前,弯腰看看,“大娘气色好多了?喝了多少?”
“于铁根!你不是个好饼!你们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当初老爷子在的时候,你爹偷了家里的银元金条,害得咱好几大家子都穷得底朝天,你爹遭报应死了,你今儿不给我赔三十块钱,你媳妇生儿子没——啊!”
大娘的话说了一半,一支铁锨贴着她戳了过来。
松软的雪地被戳下去一大截,于敬亭的脚踩在铁锹上,脸上是不达眼底的笑。
音质清凉,彻骨入脾。
“没听清,你把屁再给我放一次?”
于敬亭脚一用力,铁锨穿透厚厚的雪层戳到冻僵的泥土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大娘被吓得跳了起来,嗷都顾不上了。
铁锹蹭地尖锐的声音像是刮在她骨头上似的,听着就疼。
“咋,咋地,你家理亏在先,我还怕你不成?你那瓶子尿给我喝坏了,不拿钱就没完!”
“即便我家敬亭给了你真正的药酒,你还是会躺在地上说喝坏了,那瓶尿你根本一口没沾,又何必上门找这个不痛快?”穗子适时开口。
大娘惊悚地看着穗子。
“你是怎么知道——啊!”
蠢人随便一句就被套了话出来,大娘捂着嘴,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嘴快。
“就凭你一张嘴就是三十块钱,可丁可卯的,就是碰瓷。敬亭,我不太会骂.......”穗子眼巴巴地看着于敬亭。
讲理她还行,这种纯“整活”的事儿,还是要他来。
于敬亭哼了声。
“今儿大爷心情不错,懒得踩这些臭狗屎。”
走到王翠花跟前拍拍她肩膀道:
“这坨交给你了——你这老太太是不是老了?就这么个玩意,跟她墨迹半天?”
王翠花不耐地挥手。
“我不是想看她作啥幺蛾子么,谁知道你俩回来的这么早,行了,赶紧领穗子进屋,怪冷的,这儿交给我了。”
说罢,在穗子惊诧地眼神里,从裤腰里套出个手鼓——婆婆是怎么把那玩意塞腰间的?
穗子好奇,频频回头。
王翠花拎着手鼓蹦跶到大娘跟前,妯娌二人打年轻时候就不合,新仇旧恨一起报。
“哎~~~日出西山呐~张大丫你×咋长在脸上了?”
“噗!”穗子乐了,婆婆这唱着跳大神的曲骂人是真逗啊。
这放飞自我漫天人体器官的骂人风格,跟于敬亭完全不是一个路子呢。
穗子正听着来劲,耳朵一暖,于敬亭把俩手扣她耳朵上了。
“怀着孩子呢,别啥玩意都听!”
“你骂人少了?”
“哥哥不比咱娘骂得有水平?”于敬亭想喊一嗓子,给他媳妇露一手。
大娘顶不住王翠花的炮火,一溜烟跑了。
于敬亭摊手,满腹才华,无处施展。
“娘,她为啥说公公偷银元?”穗子记得大娘刚刚说了那么一嘴。
“往咱家头顶扣屎盆子呗,啥银元啊,我嫁过来这么多年都没见过。”
妯娌之间吵了这么多年,每次都拿那从没人见过的银元说事。
王翠花叮嘱穗子早点休息,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去了。
穗子嫁过来,于敬亭就被她立了规矩,睡前不洗脚不刷牙不把小叔子洗干净不让上炕。
俩人并排泡脚唠嗑。
“咱家祖上是胡子,说是劫了个逃难的王爷,留了一箱子宝贝。几个太爷把东西埋山里了。”
等太平了,哥兄弟去挖,找不到了。
一大家子闹了个不欢而散,分在几个地方,老死不相往来。
过了些年,埋坛子的太爷爷那一辈死的死,糊涂的糊涂,到底谁挖了去,这是老于家的悬案。
到了爷爷这一辈,有两支去了外面安家,留下来的就是于敬亭爷爷,爷爷死前一直念叨着于敬亭他爸的名字。
大爷、二大爷、大姑这几家就觉得是爷爷挖了钱,偷偷留给了于敬亭的爸。
“咱爹活着的时候就有能耐,打猎特别厉害,家里没愁过吃穿。那几家眼红,说爷爷偏心,留钱给咱爹。”
于敬亭的爸死后,奶奶领着那几家欺负王翠花娘三,就是想看看王翠花手里有没有钱,确定没钱还不死心,隔三差五拿这事儿当幌子,给王翠花添堵。
穗子只知道于敬亭祖上是做胡子的,没想到还有这种“宝藏传说”。
“跟其他几支还有联系吗?会不会是他们的长辈把钱挖走了,带到外面去了?”
“也许太爷爷他们糊弄人玩的,当个乐呵听就完了。”
“赶紧洗!洗完了我还要验货呢!”好理直气壮的口吻。
“验什么货?”穗子一头雾水,这家伙又在坏笑什么呢?
“咱家祖上就是做胡子的,山寨里也有你说的白纸扇,我们都叫师爷。”
“意思是一样的,称呼不同而已。”
“当师爷不仅要出谋划策,分钱时候也得算账,要打算盘的,手必须灵活。”
“哦,我打算盘你不是看过?我可以双手打算盘。”
“光打算盘是看不出来的。江湖规矩,当师爷的手里‘活’,必须要利索,我一会得享受,咳,考验你!”
他推推她,这“大事”,不比惦记死人钱好?
“江湖啥时候有这么不要脸的规矩?”穗子无语。
“本大爷刚定的,不合格就撤了你!”
###第94章脱离了低级趣味###
,我在八零追糙汉
转天,穗子跟于敬亭兵分两路。
穗子继续上她的课,于敬亭带着他的兄弟们搞事情。
放学,穗子领着姣姣出来,远远就见着村长背着手,气鼓鼓地往大队走,身后还跟着于敬亭。
于敬亭看到穗子,使劲抽几口烟,在她走过来前把烟头踩灭。
“大爷这是铩羽而归?”穗子看村长背景都觉得大爷要气冒烟了。
于敬亭点头,岂止是铩羽而归,让邻村好通损。
“那边说了,只能把兔子套还咱,兔子早就吃了,还说山那么大,猎物谁都能打。”
“作死。”穗子要的就是他们这句。
既然是对方先说的,谁都能上山,那她就不客气了。
于敬亭昨天带人去,想要达成的也是这个目的。
只是他上去想先揍几下出气,穗子把他揍人的方式换了,成功地把村长拖下水。
“大爷刚跟我说了,这两天让我没事领着兄弟们上山转转,咱村所有下套的都做记号,看到没记号的直接拎回来。”
已经不是几只兔子的事儿了,这是村与村之间的恩怨。
这只是穗子连环计的第一步,这叫挑拨离间。
那边的人抢杨屯的兔子,就是想逼着于敬亭打人犯事赔钱。
穗子让于敬亭的人把邻村所有下套的兔子都拿回来,还要留纸条说明原因。
这样那边受损失的人,只能恨最先挑事儿的人。
打不过于敬亭,就只能找挑事的人麻烦了。
于敬亭还派了人,混进邻村八卦队伍说这事儿,这可不叫挑拨离间,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只是穗子连环计的第一步,气人的骚操作都在后面。
“那你让我哥打他们一顿,不也一样?”姣姣在边上听了一段,东拼西凑竟也懂了。
穗子早就看出姣姣特别聪明,也有心栽培她。
“不能动手,你哥是咱屯推选出来的模范人物,越是有人嫉妒他,就越要让他们看到你哥的高度。他们越想让你哥动手,咱就越要沉得住气。”
“拿几只兔子有啥高度?”姣姣还不懂。
“兔子只是个开始,姣姣你记住了,拳头打的伤,永远是最轻的。杀人永远比不过诛心。”
“???”说两句人话行不,我才十岁啊!姣姣心里小人宽面条泪。
于敬亭见他媳妇那慈祥班主任笑又出来了,下意识地退后两步。
“姣姣,我们打个赌好不好?如果一周内,邻村给咱道歉,并做到心服口服,你就把生字表上所有不会的字,都写10遍好不好?”
“10遍?!”这不是要小娃命么?!
“如果对方不道歉,嫂子免除你这学期作业。”
姣姣整个人都亮了,这个可以有啊。
于敬亭有点看不下去了,他妹妹为什么这么好糊弄?
这学期还剩几天了?
媳妇就差把“骗小孩”这三字刻脸上了。
穗子从背后戳了下于敬亭的腰眼,保持着班主任慈祥笑看着于敬亭,那眼神分明再说,敢乱说话,就不要上炕了。
呵,女人。不上炕,那怎么可能。于敬亭看破不说破。
姣姣傻了吧唧地跟穗子打了赌,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一路蹦跶着回家。
“我发现你们这些读书人要是坏起来,真是阴险。”于敬亭客观地评价了自己媳妇。
穗子斜睇他。
“你昨晚验货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回家这一路,穗子看到好几个屯里人都背着篓子,大娘和她女婿也在其中。
看到于敬亭夫妻,大娘朝着地上使劲地吐了口,趾高气扬地扯嗓子跟身边人说道:
“有的人,有几个钱就不认人了,好像全天下就他一个人多能耐似的!有钱就该一起赚,自己偷摸发闷财算什么玩意!”
周围人有人低声附和,看到于敬亭后全都哑了火。
都知道大娘说得是于敬亭,屯里人不能说对于敬亭赚钱的事儿没意见,只是没人敢当着他面说。
“行了,少说几句吧,快点走。”有人拽了大娘一把,大娘边走边说。
“怕啥,咱光明磊落的凭自己劳动采的冬青!可不像有的人,大晚上偷摸去,回来关门吃独食。”
都这样了,还不忘踩于敬亭几脚。
“哥,你今儿是怎么了?都这样了还能忍?”姣姣看她哥只是用看猴戏的表情看大娘,却没动地方,有些急了。
再看嫂子,也是跟她哥表情差不多,只是看猴戏的表情里,似乎还多了几丝,怜悯?
“你哥现在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了。”
“她们今儿都去采冬青了,咱要咱明天也去吧?”
这么多人一窝蜂地过去,不得把冬青采完了?
“咱不去。”
穗子的回答让姣姣更不满了。
“为啥!不快点,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这是我哥说的!”
“吃屎的事儿让别人去做,咱们回家吃烤土豆。”
姣姣更纳闷了,她嫂子打什么哑谜呢?
刚到家门口,就见王翠花气鼓鼓地叉腰,在院子里来回溜达。
见于敬亭回来了,一个箭步窜过来,伸着手一下下点着他数落。
“采药赚钱的消息是不是你往外放的?你大娘今儿路过咱家还一通炫耀。”
“她哪次路过咱家不骂?”
“刚我们看到大娘她们回来了,每家都有收获呢。”穗子说。
“这下又要看她小人得志了——算了,也快过年了,让她们赚点钱,省的没事儿就往咱家跑。”
“药材是大山给人们的馈赠,谁都可以采,但——”穗子看了于敬亭一眼,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采回来,能不能卖出去,那就是两回事了。
于敬亭这个大奸商,早把事儿都安排妥当了。
收到媳妇揶揄的眼神,于敬亭呵了声,小娘们,奸商的主意有一半都是你出的,装什么无辜小白兔。
“你俩啥时候这么好了?”王翠花发现小两口这段时间总是挤眉溜眼的。
“那是因为我们莫逆于心、心领神会啊。”穗子微笑。
一起坏事做多了,感情能不好?
“啥玩意?”王翠花听不懂。
“她的意思是,她手软,打算盘手速还快,所以我稀罕她。”
“你俩这不整诗词歌赋,改研究算数了?”王翠花好像懂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第95章大佬登场(感谢步枪子弹+更)###
,我在八零追糙汉
这股采冬青的热情,从屯里一直蔓延到村里。
能上树的就上树,不能上树的制作工具,搞得热火朝天的。
大娘一家更是齐上阵,女婿加上她自己的俩二儿子,连同大娘一家几口,整日地泡在山里。
除了于敬亭这家按兵不动,全村人都上山了。
人都有从众心理,看到别人做一件事,也跟风去做,虽然采回来的冬青没人收,那也都一窝蜂地过去。
眼见着家家户户都积极发展副业,穗子也把自己副业捡起来了。
她用一只野兔做主线,以春秋的笔法,在报社连载微型。
这文艺复兴的年代,她这出色的文字功底瞬间脱颖而出。
故事讲述了两村之间,为了一只野兔起了龃龉,引出了村与村之间的爱恨纠缠。
写到关键地方,要听下回分解了。
第一期就引起热议。
报社主编李姐连夜托人传话,让穗子赶紧把后面的连载弄过来。
报纸销量增加了,总编点名表扬,隔空催更。
穗子把文人杀人不用刀发挥的淋漓尽致,让大爷拎着报纸找邻村村长去。
啥也不用说,就把报纸拍桌子上。
对方秒怂。
还在连载,意味着后续想怎么写都行。
她想说事儿是黑就黑,想说白就是白。
大爷特意转达了于敬亭让他添油加醋的部分,说如果不道歉,穗子就把邻村村长写成翻寡妇墙的,吓得邻村村长安静如鸡。
好半天才缓过来,说了句,算你们狠。
穗子根本没说过这话,是于敬亭加的戏。
灵感来自他被小学生作文夸......
文人用笔如刀,不想被穗子写成万人唾弃的大反派,就得登门给于敬亭和大爷道歉。
穗子能算,于敬亭手里有人能执行,这俩人凑一起搞事情简直是一流的,“打”邻村就像打狗一样轻松。
村长的从业生涯在此刻到达了巅峰,吃多少个烤土豆能有看隔壁吃瘪舒坦?
当天,邻村的村长领着抢本村兔子的人上门,带了十只兔子做补偿,还有一个巨大的猪肘子。
带头搞事的那个人鼻青脸肿的,一看就是被收拾了。
看到于敬亭和穗子,差点哇一声哭出来——老于家街溜子啥时候进化出这些阴损招的,说好的,直来直去干架后给赔偿呢?
出这些阴损招式,还不如揍他一顿痛快呢。
于敬亭和穗子作为头功,分了五只兔子半只肘子,剩下的给参加此次“兔子保卫战”的村民分了。
穗子又拿了两只兔子出来给村长,又让于敬亭给他姥送去一只,剩下的自家冻起来做储备粮——没办法,这段时间吃肉太多了,也腻。
姣姣又一次感受到了文化人的厉害,这还不到一个礼拜呢!
她嫂子斩获五只野兔,让邻村过来道歉,从村长到主谋,一个也没跑。
更夸张的是,还靠编排邻村赚了笔稿费!
这次稿费可不是按着上次最低标准走了,给的是千字4块,巨款啊。
姣姣的世界观再次受到冲击,知识果然是力量,听嫂子的没错,阴人还有收入,牛。
对方既然主动道歉了,穗子就来了个借坡下驴,后面连载的部分笔锋一转,给于敬亭悄无声息地安排了个正面角色。
她是这么写的,俩村在于敬亭这一身正道之光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说服下,重归于好,一起走在了社会主义康庄致富路上。
一共连载了5期,5,赚了寻常人一个月的工资不说,还把邻村的人膈应的够呛。
虽然这结局看着是挺符合主旋律的,总觉得被老于家的街溜子抢了风头?
穗子直接用的于敬亭的大名,就差把于敬亭身份证号写进去了,最羞耻的是,她在剧终时还加了个括弧,本故事根据真事改编。
邻村全都成了穗子造神的工具人,气得不要不要的还没办法。
报纸邮寄到京城,已经是一周后的事儿了。
京城独门独户的四合院里,陈家人正在吃早饭,桌上的豆汁冒着蒸蒸的热气。
戴着眼镜的女人雍容典雅,修长的手指撕开厚实的牛皮信封,从里面掏出几张报纸。
“不是让你跟东北那边断了吗,怎么还联系?”坐在主位上的是个满头银发的老者,看到信封上写的地址,眉头不悦地皱起。
“前些日子出差过去,找老同学帮打听了下。”陈丽君推推眼镜,从报纸里找出王教授的亲笔信。
“随便安排个工作让她饿不死就得了,不能让她进京。让外人看到你在那边给农民生的野孩子,我的脸往哪儿放?”
陈丽君扫了父亲一眼,眼神里杀气一闪而过,很快敛住,漫不经心道:
“只是不想让她闹到这来。”
陈父这才满意,端起碗喝豆汁。
一旁的陈母不太赞同。
“丽君虽然是按着丧偶办得回城,可涵穗到底是丽君的孩子,扔在东北不闻不问,是不是有点太不地道了?”
陈父重重地把碗放下,豆汁撒了一桌子。
“她爹是怎么货色,你不是没见过,那种人渣怎么可能生出好孩子?让那种野丫头进城,等着让人看咱家笑话?”
陈母不说话,陈父在学术界虽然颇有盛名,但似乎脑袋学秀逗了,一身老学究的迂腐之气,人味儿不懂,跟他杠能被他气死。
“咦?署名陈涵穗,是穗子写的?”陈母视线落在报纸上。
“村里野丫头,能写出什么玩意?难登大雅之堂!”
“我看丫头写的不错,文采真好。”
“胡说八道,野丫头怎么可能有文采,拿来我看看!”
刺啦。
刺耳的撕纸声打断了陈家二老的对话,陈丽君失控地站起来,左右手各抓着一片纸。
“怎么了?”陈母看女儿神色不对,从她手里把分成两半的信纸接过来。
拼在一起,信纸的最后一段赫然写着。
陈涵穗的工作已然安排妥,她想带着丈夫于敬亭进城,丈夫?
“涵穗结婚了?!”陈母惊讶地捂嘴,才多大就结婚?
“于敬亭是谁啊?”听名字,好像是个有文化的?
“王家围子第一街溜子。”陈丽君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脸色跟桌上灰绿色的豆汁顺了色。
这是真动气。
###第96章我拿你当兄弟你惦记我闺女###
,我在八零追糙汉
“街溜子是什么?”陈母不懂就问。
“地痞。“陈丽君想了下,用地痞形容于敬亭不太合适,“那臭小子,大概就是咱这的顽主。”
于敬亭这种把玩儿当成正事儿,把正事儿当成玩的男人,用顽主来形容最合适。
陈母心咯噔一下,听着不像好人?
陈父嗤了声,一脸的“早知道会这样”。
“随了她没正事的妈,自己作死,活该。”
与其说是骂穗子,不如说是跟陈丽君翻旧账。
“你下乡前,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找农民,可你作死不听,还生了这么个孽种——啊!”
陈丽君面无表情地将装着豆汁的瓷碗举过头顶,陈父脸都白了。
“这是元代的!快放下!”
陈丽君把碗放在桌上,陈父继续唠叨。
“她愿意嫁就让她嫁,过不好了天天挨打知道错了,再给她找个二婚的,甭管是贩夫走卒农民村夫,打发就得了,届时让她跟你断绝关系,不要想着从这个家分到一分钱的好处。她不配!”
陈丽君镜片寒气一闪,稀里哗啦,连碗带盘子,全推到地上。
碎得碎,翻得翻。
陈父捂着心口,瞠目结舌,一地狼藉。
他的元青花啊!
“手滑了。”陈丽君优雅地站起身,抓着那叠报纸进了房间。
“啊!老陈你怎么了!”
气出心脏病的父亲还有手忙脚乱的母亲,都被陈丽君隔绝在门外。
陈丽君盯着信纸,恨不得把“丈夫”这俩字盯出个洞来。
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女儿会这时嫁人,还是嫁了这么个......
想着老于家那个一身是胆龙精虎猛的街溜子,陈丽君太阳穴直突突。
陈涵穗这个小坏丫头,是真会给她惹事。
陈母敲门进来。
“你爸让你气得心脏病都犯了,你总跟他对着干做什么,真惦记那孩子,等咱这边安定了,再给她接过来就是了。”
“接?接不过来了。”陈丽君嘲讽,于敬亭那小兔崽子,让他叼上的肉,能吐出来?
“穗子嫁的那个男人,真的特别不像话吗?”陈母看女儿这焦虑的样子,猜到穗子找的那个男人不是个好对付的。
“对了,你让我准备了不少土特产,说是要送东北那边的熟人,让他帮忙照顾涵穗,要不,咱让他过去,吓唬一下那个街溜子,让他别欺负穗子?”陈母想起来了。
陈丽君说,她在那边有个忘年交,年纪不大能力不小,在当地有不小的势力,有他关照着,涵穗不会被人欺负。
“东西都拿去喂狗吧,不用给了。”
“你不是说,那个兄弟特别讲义气,只要他收了东西就一定能照顾涵穗?”
“他把我女儿照顾到炕上去了!”陈丽君用力拍了下桌子。
陈母惊得合不拢嘴,难道——
“那个让你夸的天花乱坠的兄弟......”
“就是这个小王八羔子!”
从赞不绝口的忘年交沦为小王八羔子,中间就隔了一个穗子。
于敬亭这个人,陈丽君给的评价并不低——那都是在她知道这货把她闺女叼窝里之前。
她回来后,几次跟母亲提起这个年轻人,说他有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做事果断,更难得的是非常讲义气,有大将风范。
给他机会早晚能大放异彩,绝非池中物。
他母亲王翠花又是陈丽君闺中密友。
所以,陈丽君从不担心穗子被陈开德和他的丑女人欺负。
只想熬过这过渡阶段,再把穗子接过来。
但,百密一疏,万万没想到。
那个臭小子竟然拐她闺女!
“你之前对他和他母亲还是赞不绝口的。
“合伙做生意他自然是好的,可是娶我闺女.....呸!”
陈丽君想到于敬亭带着一群人四处打架的狠劲儿,又想到穗子鹌鹑似的小胆儿,脑瓜仁嗡嗡作响。
“根本不是一路人,怎么往一个被窝里凑?!”
看来,她得找时间再回去一趟了。
就在陈丽君想着如何拆散这横看竖看都不般配的一对时,穗子和于敬亭正裹着厚厚的棉被,贴手贴脚地凑一起睡懒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