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刘佳仪握了握白柳刚换下来暖和宽大的手套,捂住脸呼出一口水汽,抿唇神色平和了许多。虽然白柳也挺烦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这个人接受良好。
刘佳仪一路带着白柳走到了拐角处,那里有一间相对其他住舱宽大约一平米左右的房间,白柳走到这里,抬头就能看到风从窗户上的封条裂口里不断地钻进来,呼啸而过,带走所有温度。
封条周围有滴落凝结的圆珠笔粗细的冰棱,在昏暗的灯光下氤氲生光。
刘佳仪把手套塞进口袋里:“我一开始没有发现这个住舱就是艾德蒙这个老大的住舱,因为这个住舱位于风口,遇到任何暴风雪天气都是第一个被吹的,一个基地的管理人住在这里太危险了,很有可能睡梦中就被冻死了。”
“但我在门后面发现了这个。”刘佳仪踹了一脚冻实的房门。
沾冰的门咔嚓一声脆响后,在风的吹动下砰的一声合上,门上挂着铁钩,铁钩上整整齐齐挂着一排长70cm左右的改良式步枪,枪口上同样结着冰棱。
“其他房间我都没有发现枪火的痕迹,基本都是书和电脑,药物之类的,只有这个房间有枪,还有不少的储备子弹。”
刘佳仪用脚尖勾住床底的一个箱子,腰部使劲往外一拽,她吐出一口长气,用脚尖踩了踩这个箱子里排列整齐的7.62mm子弹,讥讽道:
“我一开始以为是观察站里什么军方人员的,但我在这箱子弹下面翻到了用于报销的购买发票,枪和子弹都是以艾德蒙的个人名义购买的,这里应该就是他的住舱。”
唐二打皱眉道:“南极公约规定禁止观察站的人使用枪支类军事武器的,这里也是严禁存放类似物品的。”
刘佳仪耸肩:“但他就是使用了,我看发票上的购买日期和备注,还是他已经到达南极后,以自我保护的理由,托南极的直升机运输组人员帮他购买运送过来的。”
“而且他应该是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没有发现第二个人在这里居住过的痕迹,估计除了他也没有人知道他有枪的事情。”
白柳目光从这堆步枪上一掠而过,又站在房门口的位置,模拟出一个虚空举枪的姿势,透过并不存在的狙击孔半眯着眼往楼层前看:
“所以这个艾德蒙以自卫的名义购买子弹步枪藏在房间里,宁愿一个人冒着被冻死的风险住在尽头严寒的风口住舱,他每天在寒冷中举着枪,唯一能对准的就是这条回廊上的其他住舱里的人”
白柳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枪”,他有点兴味地道:“看起来这位艾德蒙博士,似乎在害怕什么观察站内其他人员袭击他,并且已经恐惧到要买枪自保的地步了。”
木柯从三楼到四楼的拐角走了上去,身后跟着牧四诚。
他俩看到走廊尽头的白柳,木柯神色略有些凝重地走了过去,拿出一大叠单子递过去,解释道:“我和牧四诚在为你们做出行食物准备的时候,看到仓库里大量的新鲜食物都腐烂了,而且大量的罐头食物一点都没动地垒在仓库里,外封都没有拆。”
“我和牧四诚都觉得不太对劲,就去查了一下这里记录食物和药物消耗的流水单,刚刚我简单看了两眼,刚开始我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但后来我才发现,流水单上写的【必须摄入品消耗】这一项上记载的食物消耗量和留存的食品量对不上。”
“但后来我仔细核对了一下食物和药物的消耗量,发现【必须摄入品消耗】上记录的虽然都是食物名称,但上面的各项食物并不代表着真正的食物,这些食物实际指代的是各种各样的药物,比如面包指代【碳酸锂】。”
木柯凝神看向白柳:“这个观察里的人把药物当饭吃,一日三餐地供应,还有人在强制他们服用这些药物。”
白柳问:“知道是什么药物种类吗?”
“劳拉西泮,地西汀,氯丙嗪,奥氮平”木柯一个字都没停顿地报出了一长串药名,然后给出了结论,“大部分是抗严重抑郁,重度焦虑,和躁狂类的心理治疗药物。”
“艾德蒙观察站的人每天都在大量摄入这些药物,连食物都不怎么吃了。”木柯深吸一口气,“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里就相当于一个极地上的精神病院,这些人还都是身体素质非常好的,发病起来就很有攻击性的重症病人。”
白柳把目光移到艾德蒙房间的地板上,那里放着一整箱冷冰冰的子弹。
“我大概理解,艾德蒙博士为什么要买枪和子弹了。”白柳轻声道,“他在尝试关押控制这些危险的病人。”
第250章
冰河世纪(日+137)
“木柯,
你和刘佳仪去二楼的医务室找找有没有相关的医疗记录,看看这群人是为什么要这样大量摄入药物。”
白柳眼眸深邃:“这些人在抵达南极的时候,应该是精神健全的,
我们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让他们精神失常了。”
木柯点头领着刘佳仪下去,走之前白柳扔给了他们两把枪,
三四盒子弹:“小心点。”
木柯稳稳接过枪和子弹,
熟练上膛贴在身侧。
刘佳仪使用起来有点勉强,因为步枪虽然改良过,
但还是太长了,
必须要提臂才能握住,
但看着姿势还是有的。
经历了这么多个副本的磨砺,现在他们几乎都会用枪了,虽然准头不如唐二打这个神枪手那么好,
但至少也能达到一个枪击游戏大师的地步了。
就连刘佳仪都能熟练地使用自动或者半自动式的步枪,但这种步枪因为身高限制以及强大后座力,她用得比较少,
不过也不是不能用。
但现在也没得挑,在这种冰天雪地里,
比起耗费自己的体力用技能,
肯定是先使用副本物资再说。
白柳领着牧四诚和唐二打,拿好枪,
跟在木柯和刘佳仪的后面下楼,他们准备去观察站外面直升机机库下那个地下室察看。
两队人马在二楼分开。
白柳走到正门,
就看到门的四周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又结满了雪霜,
锁把上挂着泡沫般蓬松的白色凝结物,握手下去却是冰冷坚硬的质感。
这里太冷了,极低的气温和飓风让成形的雪块飞速凝实,
握着和冰块也差不了太多。
白柳把目光挪到挂在门旁边的风速测量仪上,测量仪上反馈着窗外的气温和风速:
【55.8℃,风速119公里h,风力12级,一级飓风,禁止外出】
牧四诚是在南方长大的,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严寒,意识到自己处于零下五十度的低温环境让他觉得自己更冷了,浑身上下不自在,好像骨头缝都被钻进了冷风,嗖嗖地发寒。
不过他虽然对低温没有概念,但对台风还比较熟悉,牧四诚看着那个一级飓风咋舌道:“靠?!这么大风吗?!这在沿海,几十公斤的树都能吹得拔起来了”
唐二打也拧起了眉:“这种极端天气下开不了直升机,会被风吹得迫降出事故,如果要外出去寻找其他观察站,得开雪地车。”
白柳没有评价这个天气,他平静地推开了门。
狂风呼啸卷入,门外一点亮都看不到,只能看到浓烈的雪色遮挡了远在天际的微光,把视野所及之处变得暗无天日。
门被风吹得轰轰摇晃,门口已经堆砌了厚厚一层雪,直接垒到人膝盖那么高,而往里吹的风力度强到让唐二打都忍不住抬手遮住了眼睛,被风吹得往后平移了一段距离。
“戴上护目镜和雪橇鞋!”在狂风中唐二打为了让其他人能听到他的声音,不得不拔高音量吼道,“在腰上牵好安全绳,不要被吹跑了!也注意脚下的冰裂隙!千万不要掉进去了!”
南极的风速最快可以到达35米每秒,足以吹飞十个唐二打那么重的物体,但这并不是这里最可怕的东西。
在这里,最可怕的东西是冰裂隙,没有一个在南极生存过的人会不怕这个。
南极的冰面并不是完全平整的,随着天气温度的变化,冰面融化和重塑的过程当中,冰面和冰面之间会产生许多深达一百多米的裂隙,而降雪会覆盖在这些裂隙上,让这些裂隙在视觉上隐形,难以被人发现。
这自然也就意味着,人很容易在冰面或者雪面上走着走着,如果不注意,会踩空掉下去。
唐二打记得之前他来这边听过一个故事,说有个日本的观察站队员出去检修设备,在回来的时候猛地吹了一阵大风,人就消失了
四天后,观察站站员在距离门口处不到三米的浅层冰裂隙里发现了这名队员。
这名失踪的队员已经被活活冻死了,他满脸雪霜,充满怨恨地睁着眼仰头看着冰裂隙的出口,十根手指骨折外翻,指甲缝全是冻结了的,抓挠出来的血水和伤口,门牙因为啃咬断了半截,嘴巴里全是血,冰面上沾着一些黏下来的人皮血沫。
而盖在冰裂隙上的那些雪不厚,按理来说是可以被这个队员弄开然后爬出来的,而这个队员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拼命地用手抓,用牙齿啃开了深层的雪盖。
本来他是可以成功逃出来的。
但那两天,为了寻找这位失踪的队员,观察站队员们外出得特别多,还有几次动用了雪地车从这个裂隙上面碾过,这样密集的外出很快就把冰裂隙上的雪给压实了。
而这个队员就看着这些人打着拯救他的旗号,活活地把他唯一的求生之门给变成冷冰冰的死门,然后困死,冻死在了这里。
从那以后,那个日本观察站就常常在暴风雪来临的夜晚设备出故障,而出去检修的几个队员,说在回来的路上,路过那条冰裂隙的时候,他们能听到下面有人在恶毒地,怨恨地求救和嘶笑。
有心有余悸的队员说,能听到雪层下面指甲癫狂地抓挠声和牙齿卡擦咔嚓的啃噬声,感觉下一秒里面的东西就会挠穿冰面,怨毒地笑着来把他抓进去。
在又失踪了几个检修队员后,日本选择了换一个观察站作为大本营。
唐二打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存疑,因为观察站会日常核查周围有没有冰裂隙,但也是藉由这个故事,记住了冰裂隙。
所以在白柳说要外出的时候,为了提醒这群人注意,唐二打也和牧四诚和白柳说了这个故事。
牧四诚听完之后表示:草,要不我不去了,你们两个去吧。
被白柳平静地驳回了。
三个人前前后后拉着腰上的安全绳,在飓风中摇摇晃晃地往直升机库走,好在直升机库并不远,很快就到了,唐二打拔开活页门,三个人依次进入了地下室。
牧四诚狂抖身上的雪,牙齿打颤:“妈的,这天气变得也太快了吧,我之前来这边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风呢!”
“要是你多待一会儿,等到这个风来了,你身上可什么都没带,卫星电话安全绳一个也没有。”白柳轻飘飘地睨牧四诚一眼,“说不定就被风吹走,困在哪个地方的冰裂隙里了”
牧四诚:“”
草。
“但这里是游戏池,我还可以退出游戏!”牧四诚色厉内荏地硬回嘴。
“这可不一定,你之前那样草率地出门在这个副本里是绝对不行的。”唐二打在白柳的眼神示意下紧跟着强(恐)调(吓),“这里的冰裂隙最深的有一百米,最低温可以到89度,十五秒就能让冻得你意识昏沉,可能都等不到你想到还能退出游戏,你就被冻死了。”
牧四诚:“”
草!!!!
这什么鬼游戏!!
白柳他们进入的这个地下室一共有两层。
上面一层是一些轻度实验的,没有放太多的东西,也不需要太洁净,一些传感器,液压锤之类的意思就被堆放在这一层,角落里还放了两大缸的腌制白菜和萝卜。
唐二打掀开盖布看了一眼,一股酸腐恶臭冲天而起。
牧四诚鼻子不太舒服地动了动极低的气味是很纯净的,一切都冻住了,所以这种刺激的味道他还是来这个副本后第一次闻到。
“闻起来像是我外婆做酸菜失败之后发烂的味道。”牧四诚打着干呕,用手在鼻子面前猛扇。
唐二打放下盖布,他神色复杂地看向白柳:“这个酸菜是中式的做法,艾德蒙观察站的人应该不会,所以做失败了,臭了。”
“但他们应该是听了谁的指导,才会想到这样去储存食物。”白柳若有所思,“看来泰山站和艾德蒙观察站的关系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僵硬。”
不然泰山站的人不会这样友好地指导对方怎么做酸菜,这样家长里短的交际很显然是亲密关系的寄托。
白柳绕着缸子走了几圈,他神色沉思,似乎在找什么。
牧四诚没忍住开口问:“就是两缸酸菜,你在看什么?”
“在找制作日期。”白柳淡淡地回答。
“?”牧四诚有点懵,“谁做酸菜还给写制作日期啊?这玩意儿不都随便做”
他的话语声在白柳蹲在缸子边,用手擦了擦左下角一个黑乎乎的泥斑之后戛然而止。
在这个泡菜缸的左下角,张贴着一个实验室的标签,上面规规整整地写着:【108,12.14kg
radish(萝卜)】
就好像是在给什么即将进行的实验做标记一样。
牧四诚惊:“你怎么知道他们贴了制作日期?!”
白柳慢悠悠地起身:“这是一个实验室,艾德蒙是一个科学家,他不会做酸菜,那么他把这两缸酸菜放到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做实验,记载这个酸菜发酵的过程。”
“而按照这位艾德蒙博士对于实验的严谨态度,他是一定会在这种东西上面做一些基础的记录的。”
他抬眸微笑:“比如说日期。”
唐二打已经蹲在了另一个酸菜缸下面了,他用指腹仔细地擦拭了这个陈旧的酸菜缸一圈,在同样的位置发现了另一个标签。
“这里的放置日期也是八月十日。”唐二打仰头看向白柳,但他很快觉得不对,蹙眉,“飞机掉落在这边失事的日期是八月七号,泰山站那封暗示艾德蒙站偷窃了尸块的传真是在八月八号发过来的,但这个艾德蒙”
“居然在八月十号,折腾两缸酸菜,是不是觉得很奇怪?”白柳轻声反问。
唐二打眉头紧锁,他想不通为什么。
但白柳也并没有解答他疑惑的意思,而是继续向前走,往通往地下二层的拉扣门那边走了。
地下一层到地下二层之间也是一扇拉扣门,这门明显也是封冻过的,但之前牧四诚下来时已经把它凿开过了,白柳用手抚去上面的冰屑,拉开向下走。
在打开的一瞬间,白柳明白为什么牧四诚会拿了资料就跑了。
一股浓郁的,几乎掀翻人天灵盖的诡异恶臭冲了出来,伴着有如实质的灰尘和轻烟在空气中扑散开。
随着供暖恢复后,地下二层顶部冰棱融化,宛如钟乳石般滴滴答答往下落浑浊液体,这些液体淹没地面,将地面浸没在一层暗灰色的泥水里,泥水的表面上还漂浮着很多不知道什么生物的玻片和一些塑封材料。
总之看上去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场景。
牧四诚看白柳二话不说就要下去,着急提醒:“下面有水!楼梯旁边有胶靴和胶手套!你换好再下去!”
白柳换好胶靴,往下拉固定住胶手套,随手取了一本塑料档案袋挡住自己的头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入地下二层。
下来之后,那种诡异的恶臭更浓了,就像是什么海洋深处的鱼类被刚刚打捞上来散发出的腥气,滑腻,粘稠,像一条海蛇般,在晦暗浮尘的空气中绕着白柳游走。
地上的水浅浅地没过鞋底,白柳行动间带出晃荡的水波,他弯腰下来捡起水面上漂浮的玻片和一些资料。
玻片上记载着生物切片的名称,白柳依稀认出了几个是虎鲸,小温鲸,还有几个不同品种的企鹅的。
水面上漂浮的玻片基本都是这些极地动物的脂肪和表皮压片,而漂浮的资料大多也记载着这些动物的研究成果。
地下室中央是一个宽大厚重的写字台,上面摆放着四台显微镜,中间一个打翻了的玻片盒子,两个小试管架。
试管架里整齐码着几排小试管,里面的细胞固定液表面轻微结冰,现在正随着温度的恢复缓缓融化,里面漂浮的生物组织呈现一种被染色后的奇特粉红色。
升温过程中,肉组织的边缘开始怪异地变黑生长,甚至有些小试管里的组织开始轻微地蠕动,感觉就像是要活过来似的。
白柳扫了一眼这些试管盖上的贴着的标签,上面都写着:【企鹅(虎鲸等)+未知生物X游离细胞混合培养】。
而在一堆在变黑扭动的肉块里,有一片安静悬浮的组织毫无动静,解冻前后,它都是那种生物新鲜切割面的鲜红色。
白柳觉得自己甚至都能看见切片上的毛细血管在渗出血液,消散在固定液里。
他走过去用两指把这只小试管从试管架里夹了出来,试管架顶盖上贴着一个和其他试管截然不同的标签,上面写着【未知生物:X】。
在取出这根小试管的一瞬间,其他小试管内的组织就像是受到侵犯般,试管口瞬息就喷发出尖利的蒸汽,内部的甲醛液体顷刻就被蒸发得干干净净。
这些小肉块开始往某种未知的方向快速分化成长,爬出试管彼此黏连在一起,不过眨眼间就长成了一个篮球大小,浑身触须的,黏腻黑色肉球。
这个肉球有着企鹅和虎鲸的光滑外皮,一口肉食动物的尖利牙齿,两边的肉翼上遍布翻腾的新生触手,脉搏般一勃一勃地生长着。
这些触手就像是彼此联合,互相缠绕,陷入这肉球的身体里,很快就分化成了新组织一双鱼尾似的蹼脚。
这肉球狰狞尖叫着,甩动着触须就往白柳这边扑过来,站在楼梯口的唐二打眼疾手快地后仰身体,靠在阶梯上借力,甩手把腰部的步枪抬到肩膀上,贴脸,瞄准,射击。
“砰砰!”
干脆利落的两枪,肉球躺在泥水里不动了。
唐二打放下步枪,气息微喘,郑重提醒:“我触发怪物书了,这应该是这个副本的怪物之一,叫未知生物x污染体,这很有可能是个生化污染副本,你小心点,不要碰到污染源了。”
“好的。”白柳温顺地回了,反手就把手里的小试管藏到腰包里。
他附身跨过这个污染物的尸体,半蹲下来继续在这个实验室里寻找资料,终于,白柳在一个上了锁的保险箱子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他让唐二打直接用枪把这个箱子的锁给崩开了。
里面是按照时间排序的实验日记。
拿到之后,白柳从地下实验室门里出来,关好门后,跟着死也不愿意下去的牧四诚上去了。
在他们身后,那堆被唐二打打“死”的生物开始像沥青一样变形融合,从一堆非人类长相的东西快速分装重组,缓慢地变得更像是一个人了,脸,五官,四肢都在它的身上出现。
它就像是在调整自己的外貌和身体一样,不断地重复出现三幅样子,一会儿是一个稍微健壮一些的人类身体,一会儿是雅致干净的长相,一会儿头上还会出现猴子耳机的形状,偶尔从“沥青”里浮现出来的眼睛是纯然的好奇。
最终它好像决定了自己要变成什么样子,在泥水中渐渐地褪去身上那层蛇蜕一般的黑色外壳,细白的手脚从外壳里粗鲁地钻了出来。
一个浑身赤裸的白柳跌跌撞撞地跪在了泥水里,“他”张着一双纯澈的眼睛,喉咙里发出鲸鱼一样呼唤同伴的高频叫声。
散落在水面,没有被白柳带走的复印资料上凌乱地写着:
【未知生物X细胞混悬培养后的鲸鱼组织表现出植物类的重组再生性,分化程度倒退到最低,可诱导其再分化】
【细胞拥有个体类的高度智能,分化出来的“篮球触手状低等生物”(后简称篮球)表现出全生物类别的分化性,包括人类,鸟,鱼,甚至于蕨类植物与古微生物】
【鲸鱼细胞开始起主导作用,产生鲸鱼类习性,生长出包裹“篮球”的一层光滑表皮组织,细胞分化性逐渐趋于正常,分化一周后细胞逐渐死亡】
【死亡前出现鲸鱼习性,开始蜕皮,蜕皮后我的上帝!它重生了!它展现出了学习性!它开始控制自己的分化方向了老天!它在多次蜕皮后开始向着人类的方向分化了!!】
【不行,我得终止实验,这是伦理不容的污秽造物,它会污染人类的基因群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怪物的设计参考克苏鲁神话中的修格斯,一种学习能力很强还能模仿主人的史莱姆
修格斯还为了取悦主人(可以理解为古老者邪神)变成人类的外形(修格斯觉得这可能是古老者喜欢的外形,有点类似于宠物这样),供古老者玩弄,虽然在克苏鲁神话故事里看起来蛮掉san的,也不是那个意思,但我脑子里全是咳咳
我的基友: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第251章
冰河世纪
白柳出来以后把实验日记交给了木柯。
联合实验数据报告,
观察站搜查到的一系列文本资料,以及木柯从观察站一个研究生的住舱里翻找出来的基础教材,这些都是需要他理解才能读懂其他资料的。
白柳问:“你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能读完?”
看着面前厚厚一摞书和各式各样的专业资料,
这约等于让木柯重学专研一门学科了,他估摸了一下,
认真给出回答:“大概要三四天。”
白柳了解般地点点头:“这个观察站的食物还剩多少?”
木柯回:“去除过期和变质的,
还有七十公斤左右的食物,按照一个人一天约一公斤的食物消耗量,
大概还能撑十五天左右。”
“那我们等不到你翻译完就要出发了。”白柳思索片刻,
干脆地下了决定,
“也不可能坐雪地车了,时速太慢,泰山站离这里有一千多公里,
雪地车的平均时速只有三四十公里,要打个往返没有三十几天下不了,食物燃油都经不起消耗,
还是得上直升机过去。”
唐二打皱眉:“但如果是直升机硬飞,这种天气很容易出事。”
“我知道。”白柳淡淡看唐二打一眼,
“不要忘记了我们的游戏身份设定是一群【狂热的探险家】,
我们是不会追求更稳妥的出行方式的,尤其这种方式更有可能把我们耗死。”
唐二打一顿,
不再说话了他的做法是以观察站人员的身份,而不是探险家的角度来思考的,
的确更符合实际,
但这可是游戏。
游戏不需要符合实际。
白柳环视一圈:“还有其他异议吗?”
没有人回答。
白柳有条不紊地下令:“牧四诚拖食物和燃油上飞机,唐二打检修直升机和雪地车,木柯和刘佳仪准备好在观察站待一周的食物囤积在住舱附近,
一周的食物放在雪地车上,如果一周之内我们还没有回来,你们就开车去最近的其他观察站,车上和住舱记得放枪。”
说到这里,白柳一顿,提醒了一句:“地下室里有一个被唐队长打死的怪物,虽然目前是【dead】状态,但实验室这种高危地点异常情况通常较多,以防万一,我在地下室里放了两桶燃油,一旦有任何异常,你们就直接扔下去点爆,开车逃跑”
“我们会在直升机上带卫星电话,有什么事情及时和我们反馈联系。”
白柳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卫星电话:“但按照游戏里的一贯设计,我们的电话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会失联,所以接下来的所有计划就按照我们失联前后不同的情况分别进行谋划”
一个小时后。
白柳穿着厚厚的防寒服,裹好羽绒内胆,护腰护膝,穿着一双可以在冰面上行走攀爬的钉鞋,靠在直升机的边沿对着下面的刘佳仪和木柯挥手,关上了直升机的外门。
唐二打坐在驾驶位调试仪表盘上的数据,后座上堆满了食物包裹。
牧四诚在这堆包裹中间难以伸展四肢,夹缝求生,不得不用□□给自己撑开一个小空间。
桨叶旋转升空,发出巨大的噪声,白柳收回了往外探的目光,动了动冷僵的手指,呼出一口带霜白气。
“戴上深色的护目镜。”唐二打在前座提醒,“防止雪盲,还有身体如果什么地方出现冷到没有知觉,一定要及时地捂暖,不然冷久了血液里形成血栓会导致肢体僵死,要截肢才能救得回来。”
牧四诚冷到疯狂打摆子,他出口的声音都是发颤的,双手拼命互相摩擦:“不,不是带了刘佳仪的解药吗?不能治这种冻伤吗?”
刘佳仪给他们三个人每个人装了一瓶解药。
“可以倒是可以。”白柳睨牧四诚一眼,“但要你冷到生命值下降,解药才能生效那个时候你可能已经冻到昏迷了。”
“”牧四诚欲哭无泪,“我他妈讨厌南极!”
飞机在茫茫的白雪当中穿梭,中间因为风太大,不得不迫降了两次。
唐二打早有先见之明地将直升机的起落架换成了雪橇式的,在这种情况下起落的风险会更低。
但直升机起落最大的风险问题并不在起落架上,甚至不在风上,而是在冰面上冰裂隙才是直升机起落的最大威胁。
如果直升机停靠在冰裂隙上,很有可能机毁人亡,但奇异的是,白柳他们两次停靠的冰面都幸运地没有冰裂隙,他们顺利地在半天内靠近了泰山站的附近。
白柳在离泰山站还有十几公里的时候,要求了第三次降落这次依旧没有冰裂隙,甚至于白柳亲自下去排查,随便到处乱走,都没有发现冰裂隙。
虽然唐二打告诉过白柳,冰面上的冰裂隙也并没有常见到随便走走就踩进去,但有个因素他忘记考虑了那就是这是一个游戏,而白柳是这个游戏内幸运值为0的玩家。
冰裂隙对他这样设定的玩家应该就是随处可见才是正常的。
但从白柳进入游戏到现在,他一次都没有遇见过。
白柳仰头,借助望远镜,他能看到远远的地方有一个泰山站坐落在雪原泛着微光的地平线上,他能隐隐约约看到有灯光从观察站的窗户里透出来,也能看到有轻烟热气从屋顶的烟囱寥寥升起。
这让他眯了眯眼:“泰山站里有人。”
“所以你才决定在这里降落?”唐二打侧过头看向白柳,询问他的下一步指示,“是直接进去还是?”
“不直接进去,找找这附近,尤其是我走过的地方有没有冰裂隙。”白柳转头看向地面,透过护目镜,雪色在他眼眸里折射出暗色的光线,“唐队长,如果这些地方原本有冰裂隙,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些冰裂隙消失呢?”
唐二打一怔:“人为的话,可以填雪进去,然后在上面浇水让冰面凝实,但工作量太大了,填一条20米深度不宽的冰裂隙都要几个小时,这么冷的天气在外面待几个小时很有可能会冻死人,还有狂风的影响,所以根本没有人这样做”
“如果填这些冰裂隙的东西,根本就不怕冷呢?”白柳不紧不慢地反问,他单脚蹲下来,伸出手屈指在冰面上敲了敲,“我记得我们带了传感器,能探测这个冰面下几百上千米的影像,对吧?”
牧四诚和唐二打把直升机上的液压锤和传感器搬了下来,按照木柯给他们翻译过的说明书上的操作行事,把传感器放置在直升机降落的地点周围几百米的位置。
随着传感器轻微的“哔哔”测量声,传感回来的图像在仪器可视表盘上就像是CT般将冰面的横切面一层一层地显现出来,越来越深。
横切面上的图像抵达某个位置的时候,像是探测到了什么奇怪的,有别于岩石和冰块的东西,发出了测量异常的尖锐报警声,然后接下来反馈回来成形图像然让牧四诚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更冷了。
图像上出现各种各样的分散的人形剪影,他们以奇形怪状的扭曲姿态在冰面下挣扎着,四肢折断后弯,头颈歪平,腰腹看样子更是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就像是一只只被切开做实验,切断脊柱又翻转过来钉死在木板上的青蛙。
这些人就像是被进行了某种可怕的实验之后又无用实验废弃物,被扔到了冰裂隙里,然后用雪给埋葬了冰裂隙就是他们的实验废弃场和墓地。
就算传感器无法传回他们脸部具体的清晰图像,牧四诚也完全可以想象他们痛苦不堪的表情。
有几只外形还比较完好的“人形青蛙”,很有可能被扔进冰裂隙的时候还活着,从剪影上能看出他们还在拼命往上爬,手脚都是很用力的攀爬姿态。
但还没有爬上去,在距离冰面还有十五米左右的时候,就被冻死在了冰层里。
这让牧四诚又想起了唐二打给他讲的那个鬼故事,他情不自禁地用衣服捂紧自己,往旁边表情波澜不惊的白柳那里靠了一点:“你觉得这是泰山观察站的队员吗?”
“不能确定。”白柳的目光停在仪表盘上,“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牧四诚问:“什么意思?”
“人数对不上。”白柳点了点那些奇形怪状的黑色人影,“这里的人影就已经有一百多个了,比整个泰山站的人数都要多了。”
白柳看牧四诚一眼:“而现在的泰山站里还有人,所以存在两种可能性”
“一种就是这里和艾德蒙观察站一样,存在着某个握有枪械的,并且怀疑心强大的科学家,因为觉得其他人精神不正常,并且攻击性强难以掌控,于是把观察站里的其他人,以及后来来泰山站的求助的人都全部处理了,之后丢到这里。”
牧四诚咽了一口口水,紧张追问:“还,还有一种可能性呢?”
白柳将视线挪回了仪表盘上:“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泰山站的里的人全都死光了,有什么怪物对他们进行了残忍的探索试验后,将他们丢在这里,并且这些怪物现在还占据运行着泰山站。”
牧四诚忍不住问:“但这里的尸体一百多个,你不是说比泰山站的总人数还多吗?那多的那些是什么呢?”
白柳轻飘飘地回答:“当然是这些怪物自己啊。”
“?!”牧四诚一惊,迟疑两秒后,他毛骨悚然地反应了过来,“你是说这些怪物可以变成人?!”
白柳说:“看来我们这次要面对的怪物,不仅有强大的学习分化,环境适应能力,还有伪装成人类用于欺骗和捕捉猎物的狡诈,同时还具备一定优胜劣汰,自相残杀的倾向”
他很感兴趣地微笑起来:“哇哦,听起来简直像是进化版的人类。”
第252章
冰河世纪
牧四诚都快要被吓懵了,
他对这种生化类的怪物完全接受不能!
唐二打还是比较镇定:“那我们现在直接进去吗?还是先打个电话给木柯他们汇报一下情况?”
“电话在落地的时候就已经失灵了。”白柳打开卫星电话给唐二打看,上面显示信号不良,无法拨打。
唐二打拧眉。
一路过来,
无论多恶劣的天气这卫星电话的信号都是无损,可以通话的,
怎么一到这泰山站这儿就开始
“这应该是个游戏重要位点了。”白柳扬了扬下巴,
示意大家上飞机,“拿好枪,
我们直接开进去。”
唐二打驾驶着飞机腾空向前滑行,
向泰山站试探性地打出了信号灯,
表示这边有人要降落了,没一会儿泰山站也打出了信号灯,闪烁几下,
表示这边有人接应降落。
“泰山站里的东西可以和我们进行这种高科技交流”牧四诚现在看什么都不对劲,疑神疑鬼地抬手肘了一下白柳,“应该是人吧?”
“或许是这群怪物学习能力很强,
已经学到了这种层级的交流,专门用来骗我们人类降落过去呢?”白柳不咸不淡地道。
牧四诚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老实地闭嘴了他已经意识到没有办法从白柳嘴里掏出自己想听的话了。
这货就喜欢吓他!!
唐二打飞到泰山站正上空的时候往下看,
看到有人在地面上在挥舞红色的旗帜表示这里可以降落,他转头和白柳对了一眼,
在得到白柳同意后,开始操控飞机下降。
飞机的桨叶稳稳地停住旋转,
雪橇式的起落架卡在雪地的降落凹槽上。
风雪交加里,
白柳他们能从直升机的透明侧门里看到那个挥舞红色旗帜的人的大致装束。
这人穿着一件橘红色的企鹅式滑雪服,在高强度的风里用雪杖插在地里稳定身体,脸的大部分被隐藏在一顶厚实的毛线帽下,
他双手朝着直升机的方向挥舞着双手,似乎因为见到白柳他们很高兴。
这种高兴让牧四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缩到了白柳肩膀后面:“靠,他到底是怪物还是人啊”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白柳说着,一点停顿都没有地推开了直升机的门,反身过来往下跳。
背后那个人还想上前一步接住白柳,被从另一头跳下来的唐二打警惕地挥开了:“我来就可以了,谢谢。”
这人往上怼了一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脸庞,一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国语,这人激动得都快哭了,边说边蹦:“我是泰山观察站的滞留人员,你们是外面来的人是吧!这里是你们第一次降落的地点对吗?!天哪!这是一年以来我第一次在这里看到除观察站之外的祖国的人,你们绝对没有被【寄生】过!你们肯定是人!”
“快进来!”这人急急忙忙地领着白柳他们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回头看四周,手上拿着枪到处瞄准。
白柳和唐二打不做声地对视一眼,一行人跟在这个有些神经质队员身后往里走了。
走到泰山站门口的时候,几个同样穿着企鹅服的观察站队员站在那里,身姿笔挺,脚边立着一杆枪,就像是在站哨。
这些“哨兵”冷冰冰地审视着白柳他们,在看到他们的面孔时神情略微放松了一下白柳他们的长相明显是国内的人,但很快,这些“哨兵”又警惕了起来,提枪比着他们的头。
领着他们过来的那个人兴奋不已地对这些哨兵解释:“我是方小晓,刚刚出去接飞机的气象学研究生,他们是从南极外面来的,我能带他们进去吗?”
这些哨兵不为所动,冷酷道:“他们,包括你,在离站之后都需要检测细胞活性才能进站。”
方小晓抱歉地对白柳他们笑笑:“你们刚到可能不清楚,南极这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每次出去都要观测细胞活性才能进站,这样做是为了保护站内的人的安全。”
说着,他习以为常地张开了嘴巴,哨兵戴上手套,小心地用棉签从方小晓的口腔粘膜上搔刮下一小片粘膜,放进小试管里。
哨兵们拿出了三根新棉签,示意白柳他们张开口。
白柳不动声色地摁住了想要提枪的牧四诚,顺从地取下了帽子,走上前微张口,让对方从自己的左侧口腔粘膜上刮下一片。
牧四诚和唐二打也被取了粘膜。
方小晓对他们说:“等下送去检测,很快的,要是没问题十几分钟我们就可以进去了,劳烦你们多等一下。”
白柳顺势和缓提起:“这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这样警惕?”
方小晓叹息一声:“还要一年半以前的八月份说起,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时候正好是极地的夏季换班前后。”
“夏季换班?”白柳问。
方小晓解释道:“极地观察站这边的队员基本都是一年一轮,因为南极的天气太极端了,而且4月到10月的寒冬里还有四个月的极夜。”
“在黑夜里待四个月对人的精神伤害很大,很容易让人精神失常,患上T3综合征,所以在南极过冬的队员基本到次年夏季就会离开,那个时候破冰船会载着新一批的队员过来交接。”
“但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三个冬天了。”方小晓苦笑,“本来前年的夏季我们这批观察站队员就该被轮换掉的,但一直没有任何人过来交接,本来食物都快没有了”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好像是谈到了什么不可说的话题,让这个年轻的研究生如鲠在喉,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下去。
白柳适时地表示出赞赏:“你们很厉害了,能靠一年的物资撑到现在。”
方小晓陷入了罕见的沉默,他闭上眼睛,有眼泪从眼角渗出。
旁边的两个哨兵脸色也凝重了不少,但又似乎是不忍般地拍了拍方小晓的肩膀:“都是为了生存。”
细胞的检查结果这个时候适时出来了,所有人的细胞活性都是正常范围内。
方小晓松了一口气,欢天喜地地领着白柳他们进去了:“我带你们去这里的住舱,从外面来你们一定跋涉了很久,先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