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帮歹徒,正是与贺南隅将军结怨的土匪窝里的人。那大当家一向盘踞在秦岭,据说是前朝遗孤。
他对如今的朝廷充满了怨恨,扬言便是复国无望,也定要给朝廷一些颜色瞧瞧。
果然,十二年前的元夕,他做到了。
只不过后来,又因贺南隅的叛变,死无葬身之地。
贺南隅此人,一身匪气,即便后来跟着怀化将军投了军,去了边关打仗,仍是个不靠谱的兵痞子。
他胆子很大,在边关混了近十年,虽立过不少战功,但因总是不听指挥,反复被革职,又反复被册封。
如今能保住个五品游骑将军的头衔,很不容易。
太仆夫人道他此次回京,是因为在边关惹怒了当地戍边刺史,遂被顶头上级遣送回了京,命他无诏不得返回。
那顶头上司还给当今圣上修书一封,道游骑将军贺南隅,如今二十有七,是军中出了名的鳏夫,因他没个正形,名声太臭,边关女子皆不肯嫁他。
望圣上在京中给他寻一门亲事,好好约束下他的品行。
那修书的将军,正是皇后的亲舅舅。
舅舅开了口,皇后自然当了个事办。
只不过,她很为难。
贺南隅虽说是个五品将军,但无父无母,在京中毫无家底。
虽说长了副不错的模样,但到底二十有七,年岁不小了。
加之此人是个兵痞子,浪荡名声在外,上京家世稍好的人家,根本不乐意把闺女嫁他。
家世太低的,皇后一时又挑选不出合适的人来。
所以她想了个办法,举办了一场宫宴,邀请了官眷夫人们入宫。
又让贺南隅以送盆景的名义,出现在大家面前。
皇后此举,是想借助京中官眷们的手,挑选出身边合适的姑娘。
然而我看到贺南隅的第一眼,几乎在止不住地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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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梁执竟长得如此相像。
哪怕十一年未见,我仍旧一眼看出,除却略微成熟且沧桑的面容,更加锋锐而凌厉的五官,以及下巴处冒出的青皮胡茬……其余几乎一模一样。
因为无法相信世上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在贺南隅放下那盆珊瑚盆栽,告辞退下时,我没多久便找借口离开了宴席。
我一路追着他的脚步而去。
行至径门外的道路,不见了人影,我终于大口地喘息,有气无力地蹲在了地上。
却在这时,我眼前出现了一双靴子。
抬起头来,正是那贺南隅。
他一脸不解,正挑着眉头质问我:「这位夫人,你跟着我做甚?」
我没有回答,只是艰难地起身,站稳在他面前,然后突然伸出手,将他左臂衣袖,掀了上去。
十二年前的元夕,梁执在城楼下救我时,曾被一长箭擦伤了手臂。
眼前这位贺将军,左臂上果然有疤。
可是又不止一条疤。
男子孔武有力的胳膊,黝黑且粗壮,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疤,早已融入肤色,分辨不出是鼓起的筋络,还是昔年旧伤。
我的手落在那几道伤疤上,想要尽全力地找到他是梁执的证据。
然而太难了。
梁执当年那道疤,本就是擦伤,若留到现在,怕只有极浅的印记了。
我没有找到。
我颤抖的手,以及突然掉落在那手臂上的眼泪,使得面前的男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的声音有些粗,又显得极为低沉,含着隐隐的戏谑:「夫人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的,把我衣袖掀了,胳膊摸了又摸,你给钱了么?」
我无心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失望地松开了手。
然后转身,脚步蹒跚地离开。
我失魂落魄,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岁。
哪怕身后这人,又十分混蛋地啧了一声:「就这么走了?摸了不认账,上京的女人真是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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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卿府的夜,一如既往。
我倚着床,目光怔怔地望向窗台,对喜儿道:「我今日,好像看到梁执了。」
喜儿正欲为我放下床帐,闻言愣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笑道:「不可能,夫人定是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