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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说了。」

    19

    那日,我与梁执斗起嘴来,因他太过较真,我冷不丁地问了句:「梁执,我且问你,若有朝一日,我也落到了绝境里去,冲咱们俩这关系,你当如何?」

    「阿鸢,你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我活不下去了,走投无路了,你会不会帮我,带我离开?」

    「离开?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

    「阿鸢,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我知道,你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晚间月色清绝,我院中长廊下的那丛晚香玉,染了月亮的颜色,碧玉秀荣。

    梁执坐在窗台下,目光正对着那丛盛开的花。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晃动着脚尖,又碰了碰他的头顶。

    我道:「梁执,我是说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愿不愿意带我走,以身犯险。」

    窗台下的梁执,没有说话。

    我又碰了碰他的头,轻声道:「你说话呀。」

    许久,在我已经泄了气,内心一阵失望,不打算再追问的时候,梁执突然起了身。

    少年时的梁执,便已经长得很高了。

    他体格健硕,身姿挺拔,面向我时弯起眼眸,笑得灿烂。

    朝气蓬勃的一张脸,端正似《朝元仙仗图》里的仙官。

    他看着坐在窗台上的我,一直地笑。

    我冷不丁与他的目光对上,心跳漏了一拍,故作凶样:「笑什么笑!无情无义!亏我把你当成生死之交!」

    梁执笑得更灿烂了,他竟伸出手来,对我起了个誓——

    「我发誓,只要阿鸢小姐需要我,我就会在她身边,刀山火海,火炕镀汤,我都愿意为她去闯一闯。

    「我会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情,若违此誓,折颈而死。」

    神情认真的梁执,将誓言一字一句地说给我听。

    他眼睛里仿佛藏着星光,略黑的眉毛微微挑起,声音一本正经,且无比坚定。

    我那原本漏了一拍的心跳,瞬间就乱了套。

    少年初识情滋味,只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我举起了手中梁执送我的那支木头莲花簪子,结结巴巴道:「梁,梁执,这个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辰礼物,我很喜欢,真的。」

    夜色的掩护下,我不知梁执有没有看清楚我发红的面颊。

    但我清楚地看到,他望向我的神情先是一愣,继而耳根红透,梗着脖子故作镇定地别过脸去。

    他左看右看,唯独不敢向前看。

    我左瞧右瞧,最后干脆跳下了窗台,落荒而逃。

    20

    我与梁执此后,依旧没有挑明过任何心意。

    他送我的木头发簪,我小心翼翼地藏在了金匣子里。

    我那时并不知来日之路如何。

    人这一生,无不是在摸石过河,贪图侥幸是人的本能,因为所有人都认定自己与众不同。

    就像我曾对梁执道,阿鸢不是纸鸢,是南海之鸢,有几千里长。

    年少时的我,内心是如此轻狂。

    我想,即便我做不成南海的鸢,也必定会是栖于枝上、展翅高飞的鸢。

    可是后来我的母亲再一次使我明了,阿鸢就是纸鸢。

    是被一根绳子拴着,永远不可能飞出谢家的纸鸢。

    我珍藏了半年之久的木头发簪,也不知是何缘故,被母亲发现了。

    那日午睡醒来,我看到了她面色铁青的脸。

    喜儿和乳娘,以及院里另外伺候我的两名下人,全都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母亲坐在座椅上,将那支木头发簪扔在了我的面前,冷笑:「哪来的?」

    我一瞬间脑子空白一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我跪在地上,没有多言。

    母亲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与她在俗世生存的毕生经验而言,我的任何谎言和狡辩,都是浪费时间。

    我知道,以她和父亲的性子,但凡我说出梁执的名字,他必定性命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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