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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而现在他们所目睹的,显然就是这些血色筹码的制造过程。

    那些无法还上赌债的赌徒,用自己血受尽折磨之后流淌出来的鲜血铸造了一枚又一枚的筹码。

    赌徒用这些筹码赌钱、直到自己也变成其中之一,这简直荒谬到讽刺的程度了。

    口袋里的筹码似乎也在悄无声息地释放着铁锈的气味,沉甸甸地,无形地向外渗着血。

    “荷官不在这里。”

    陈默拧眉道。

    他们现在的探索深度已经超出预期,但陈默却很难开心的起来,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找到那位名为艾斯利的女荷官。

    可问题是,这里诡异而安静,除了他们进来的那道门之外再无其他出入口,更没有半点荷官的影子。

    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他们找错了地方,要么是这里还有更多的隐形通道。

    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再找到新的线索都要花大量时间。

    可问题是,他们真的有那么多时间么?

    在他们每在这里浪费一秒,季观就要在赛马场内多待一秒,陈默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却焦急难捱他们都蹭亲眼见过赛马场上“马”的惨状,在上面待的时间多一秒,死亡概率就会十倍地往上翻。

    “分散开,抓紧时间。”

    陈默咬紧牙关,道。

    “无论你们有什么道具,都不要省,直接用。”

    温简言围着平台转了两圈,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蹲下身,用力拽了拽下方的一处,然后抬起头,向着孔卫招招手:“你来。”

    孔卫乖顺地走过去。

    “这个能打开么?”温简言站起身,指了指下方。

    “唔。”

    孔卫将钢铁化的手掌伸了过去,下一秒,只听一声刺耳的“嘎吱”声响起,像是金属被硬生生掰折,紧接着,半张歪歪扭扭的铁皮被丢到了地上。

    温简言弯下腰,伸手进去,很快直起身。

    “我就说。”

    他笑了笑,抬起手,指尖捏着枚血红色的筹码。

    “既然是制造筹码的工厂,那怎么可能会没有成品呢?”

    “找这个样子的铁皮箱子,里面装的应该也都是筹码,”温简言一边将筹码往口袋装

    【诚信至上】直播间:

    “……”

    “…………”

    “放温简言进筹码工厂,简直就像放耗子进米缸。”

    “你这他娘的这不是纯纯抢银行吗!!”

    陈默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提高声音:

    “都听到了?快找!”

    一行人立刻分散开来,有了目标,一下子就变得高效而流畅起来。

    “这里。”

    “我这里也有!”

    伴随着刺耳尖锐的金属响声,一个又一个的铁箱子被暴力拆开,里面装着的血红色筹码被以秋风卷落叶之势被搜刮殆尽,他们还真就像温简言嘱咐的那样,把每个箱子都清得一枚不剩,底子干净得胜过被饿汉舔过的盘子。

    一个、两个、三个……

    接二连三,势不可挡。

    “你们还真是胆大妄为。”一道冰冷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角落里的一处墙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敞开的大门,门后站着一个神色阴沉的女性,在她的胸口别着一枚胸牌,上面是血红色的字样:

    【No.9】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在现实中,而非在屏幕之后见到那张脸。

    而那张向来充斥着高亢兴奋微笑的面容,此刻却扭曲而阴冷,用一双充满恶意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们,像是要用目光将他们剥皮抽骨一般。

    注视着现身的荷官,温简言的唇角掠过一丝笑意。

    是的,想要在短时间找到荷官所在处太难了,孔卫的天赋虽强,但却并非没有限制,是不可能将每一面墙的每一处角落都挨个撞一遍的。

    那为什么不让她主动现身呢?

    赛马场的存在意义就是为筹码工厂输送原料,虽然【No.9】号荷官掌管着赛马场,但这并不代表着她拥有工厂她隶属于梅斯维斯手下,一旦大量筹码丢失,【No.9】必定无法承担其后果。

    虽然遍布在头顶的摄像头令他们无所遁形,备受监视,但同样的……

    这也意味着对方无法对他们的肆无忌惮熟视无睹。

    “就是现在!”

    他忽然厉声道。

    伴随着温简言一声令下,几人犹如心有灵犀,齐齐向着荷官的方向疾冲过去!

    “呵,”荷官脸上缓缓露出熟悉的营业式微笑,说话也再次带上了敬语,但语气中深藏的某种东西却令人不寒而栗,“看来您还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既然如此,我就教教你们罢。”

    下一秒,流淌在地面上所有鲜血似乎都活了过来,像是有饥饿的蛇,又好像是能绞死人的吊绳,直直地向着在场的几人冲去!

    一下子,形势就变得严峻起来。

    孔卫的天赋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仅靠陈默和常飞羽两人应对一位SS级副本的小BOSS,就变得十分勉强,更糟糕

    的是,他们一旦受伤,身上流淌下来的鲜血也会反过来攻击他们,他们不得不兼顾作战和保护队友,因而渐落下风。

    随着时间推移,战局变得越发艰难。

    注视着面前伤痕累累的几人,艾斯利的脸上的笑容加大,用贪婪的视线扫过他们的全身,口中喃喃自语道:

    “很好……很好……”

    “身材倒是漂亮,比例好,但耐力看着一般,也不太能应对伤口,就算脑子好也跑不了多远,一上赛场就完了。”

    她用令人浑身发毛的目光上下打量这眼前几人,像是在掂量货物斤两,判断商品价值一样。

    “这只不错,不怎么出声,很能忍痛,耐力很强。”

    “这只也很好,大腿很健壮,身上的肌肉也很有力……速度不会慢,眼睛也有光泽,会是匹好马,一定会有个好名次的,说不定还能夺冠”

    毫无预兆地,她的声音忽然卡住了。

    贪婪的微笑也像是面具一样僵在脸上。

    “……”

    【No.9】号荷官缓缓低下头,目光一格一格落下,最终看向了自己的腰间。

    她的胸腹部斜斜晕开一道血痕,然后上下两边像是突然无法对齐了,一点点地错了位。

    她失去平衡,歪了下去。

    倒下的荷官身后,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陈澄浑身浴血,气息急促,单手提着漆黑的唐刀,眼底带着杀戮过后的戾气,刀锋尚未完全收回。

    “……他妈的,屁话真多,烦不烦。”

    *

    二楼包厢内,绅士倚窗而坐,他面带微笑,注视着下方火热癫狂的赌徒,以及随着时间推移越发血腥的赛马场。

    匹诺曹一定会试图进入到下一层即便他现在可能暂时还不知道原因但这家伙向来有过度恼人的嗅觉,总能找到正确的道路,这一点在【兴旺酒店】副本之中他就早已领教过了。

    所以,为了防止之后出现什么变数,最好是将对方堵死在这一层,而作为神谕的副会长,他有足够的资源占卜出对方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决定参加赌局,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出现。

    神谕的目光落在下方赛道之上,已经渐渐落后的七号赛马,唇边的笑意控制不住加深了。

    当然了,想要阻止对方能有很多方式。

    他采取这一种,单纯只是为了私怨。

    绅士到现在还记得,在兴旺酒店的最后,对方为了自己的队友活下去能做出什么样的妥协。

    那么,在看到自己的队友被扭曲成非人的形状,受尽一切折磨,身上的每一片肉都被割下,以这种方式不体面地死去,匹诺曹又会作何感想呢?

    想到这里,绅士就不由得一阵战栗,欲望在残酷的想象中获得了满足。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单子,审视着上面的内容,寻找着更多能使用的手段。

    这个?不行,死的太快了。

    这个……嗯,有有点太不痛不痒了。

    正在绅士思考着接下来如何继续干扰比赛的时候,忽然,他的包厢门被敲响了。

    绅士任凭包厢门被敲响,慢条斯理拿起望远镜,往下面瞧了瞧。

    黄毛坐着的位置已经空了,但玛琪还在原处。

    他勾了勾唇,放下望远镜,道:“进来。”

    包厢门被推开了,站在门外的是眼珠通红的黄毛。

    “请问您有何贵干?”绅士微笑着,明知故问。

    “无、无论你在干什么,现在都停下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黄毛仍然浑身发着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怯懦。

    “这话又从何说起?”绅士缓缓向后靠去,眯起双眼,脸上戴着虚伪的笑面,“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观众,遵守规则进行押注,想让自己赌的马获胜而已。”

    黄毛站在原地,脸上的神色风云变幻,终于,他咬咬牙,道:“你想要什么,才能放过季观?”

    “原来他叫季观啊,”绅士漫不经心道,“可惜,我一向不怎么会记没用的人名。”

    黄毛怒道:“你……”

    “但你。”绅士直直看了过去,微笑起来,“你我记得。”

    “杨凡,天赋是视觉强化,曾经在不同的小型公会间辗转多次,后作为珍贵财产被转入佣兵公会组织,从【梦幻游乐园】副本开始,正式加入匹诺曹的队伍,是不是?”

    “……是。”黄毛动了动嘴,缓缓道。

    “对于你,我倒是有一个提议。”绅士笑了笑,道。

    黄毛:“什么提议?”

    “你想让我不动那个人……季观,对吧?”绅士不紧不慢道,“可以,我不仅可以不动他,甚至可以花费资源保下他。”

    说着,他从不知哪里摸出一张纸,缓缓推了过去。

    “签下它,就成交。”

    黄毛警惕地盯着他:“上面是什么内容?”

    “我要你眼睛。”绅士也不隐瞒,或者说,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如果你签下它,你的眼睛就会变成一个非人类的物件为我所有,也就是道具,可以被人反复使用。”

    这是一个很好的交易,毕竟对于只是视力强化的黄毛来说,他仅仅只是牺牲一双眼珠罢了,对于一些天赋绑定更深的主播来说,化作道具可能就必须得是整个人了。

    黄毛沉默了。“当然了,你可以好好想想。”绅士笑了,他低头撇了眼下方,意有所指道,“只希望赵冠和你一样等得及。”

    他不在意季观的生命,更无意记住他的名字。

    虽然折磨他能带来不小的乐趣,但这种乐趣和拥有这么好用的天赋比起来,是不值一提的。

    终于,黄毛像是下定了决心:“我签。”

    他缓缓走进来,俯下身,用颤抖的手指拿起桌上的笔,在上面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但下一秒,黄毛忽然丢下笔,向着绅士的方向猛扑过来!

    “?”绅士被他吓了一跳,猝不及防间被对方死死抱住了腰,整个人被怼到了窗户边上。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黄毛从一开始的颤声嘟囔,再到声嘶力竭,最后几乎是用听不出本音的声线尖叫着。

    这边的骚动并不算小,绅士明显感受到有不少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低下头,看向面前自不量力、试图用如此简单的手段赢得胜利的人,不由得冷笑一声,半是讥讽半是厌恶:

    “愚蠢。”

    他手指一收,空中似乎有无形的细线垂下,一下子就将对方的手脚束缚住,强行从自己的身上拉开。

    绅士低下头,审视着对方充盈着红色的双眼,享受着对方眼底惊恐的神色,缓缓笑了: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然你不配合,那看来我只能自己抢了。”

    说着,他用一只手卡住黄毛的下颌,另一只手接近对方的眼珠,指尖接触到他的眼皮,抚摸着下方湿润颤抖着的眼球,然后持续施压。

    “啊啊啊啊”

    黄毛竭力挣动着,发出凄厉的惨叫,一股一股的血泪从眼角流淌而下,

    “砰!”包厢门忽然被狠狠撞开。

    玛琪面无人色,剧烈地颤抖着,而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位侍者。

    “不好意思先生。”侍者彬彬有礼道,“赛马场内不允许对其他客人下手,您所制造的暴力行径已经严重触犯了这里的规则,我们恐怕接下来只能请您离开了。”

    “……”

    绅士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缓缓低下头,看向面前被自己控制住的黄毛,微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机,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在变成副本之前,幸运游轮上一向都有非常严格的防止内斗互殴的规则,在变成副本之后,这样的规则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在极个别区域之中,这样的规则仍然被保留了下来。

    拍卖会是其中之一。

    赛马场也同样。

    “这一点知道的人不多,绅士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在乎,因为包厢是密闭的,除非被侍者目击,否则不算犯规。”

    “据我所知,他觊觎你的天赋很久了,如果进门之后他没有说,你可以主动提及。”

    “无论如何迫使他对你下手,绅士自尊心很高,报复心极强,对面子更是十分看重,可以试图从这方面激怒他。”

    “他看不起你,这是你的优势,如果在这里的是你们会长,他绝不可能掉以轻心,但如果是你,事情就好办的多,让你的队友留一个虚影在座位上,务必要让他认为你是独自行动。”

    “如果一切顺利,你们能让他从赛马场中强制离场。”

    绅士微笑着看了看浑身颤抖,满眼恨意的玛琪,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黄毛,缓缓地收回了手指。

    束缚在身上的无形丝线消失了,黄毛捂着仍在淌血、但至少是保住了的眼睛,

    脱力地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先生,请您离开。”侍者彬彬有礼道。

    “自然。”绅士用沾血的手指理了理衣襟,反手拿起桌上的单子,但刚刚动手,就被侍者好不犹豫地阻止了:“不好意思,这不合规。”

    绅士反手丢出一枚筹码。

    “不好意思先生……”

    第二枚。

    是红色的。

    “先生……”

    第三枚。

    还是红色的。

    侍者的眼底闪过贪婪的神色:“看在您是包厢贵客的份上,您可以多待一分钟。”

    “!”玛琪瞳孔一缩,她忍不住失声尖叫道:“不”

    什么?

    一分钟?

    一分钟也足以让季观丧命!!

    绅士的目光就久久落在对方失色惊恐的脸上,缓缓地拉开一抹愉悦的微笑,他低下头,在其中四项上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勾。

    【失去左臂】

    【失去右臂】

    【失去左腿】

    【失去右腿】

    *

    趁着陈默几人吸引荷官注意力的时候,及时赶来的陈澄抓住机会,将【No.9】号荷官一刀斩成了两半。

    随着荷官的倒下,那些鲜血失去了活力,重新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粘稠液体。

    甚至来不及松口气,缓一缓,一行人就立刻向着不远处那刚刚打开的门奔去,在穿过一条狭窄幽深的走廊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房间之中放置着大大小小无数张屏幕,每一张上面都是一个摄像头监视的画面,而位于最上方的,是赛马场的直播内容。

    很明显,这里正是【No.9】号荷官进行直播和监控的地方。

    温简言看向屏幕,心脏怦怦狂跳。

    看样子。赛程已过五分之四。

    七号赛马,七号赛马在哪里?

    正在他找寻之际,陈澄已经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了,唐刀已经消失不见,他手中紧捉着【No.9】号荷官糟乱的头发,居然就这样将对方的上半身硬生生拖了进来,在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忽然,温简言的目光一动,视线投向了其中一张屏幕。

    他看到了季观。

    虽然浑身浴血,但他还活着!

    然而,还没等温简言松口气,就只见对方忽然身子一歪,侧倒了下来他失去了左臂。

    等等。

    温简言瞳孔一缩,双眼死死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紧接着是右臂。

    等等……

    然后是左腿。

    等等!

    最后是右腿。

    不过短短数秒,季观就在他注视下失去了所有的四肢,只剩下了躯干,他就那样狼狈地躺在自己的血泊里,失去了能捂住肚子的手臂,汹涌的血开始从身体深处涌出。

    没

    有声音。演播室内听不到声音。

    嗡嗡。耳边似乎有强烈的蜂鸣声,其余的声音都远去了。

    温简言冷静地注视着屏幕里的画面,忽然有种强烈的失真感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的……

    屏幕中的人本该在开心时爽朗大笑,在不忿时直言不讳……而不是那个血肉模糊、几乎很难被称之为是人类的躯干。

    温简言现在还能回忆起甜美的糕点香气,看到对方亮晶晶的、期待的双眼,一切鲜明得都好像是在昨天发生的一样。

    “……说!怎么让他活着出来!”

    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道严厉的、近乎冰冷的声音。

    温简言愣了愣,扭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陈默捉着【No.9】号荷官的头颅,将她狠狠碾在桌面上,任凭鲜血肆意流淌,声音狠厉。

    “咳咳……咳……呵呵……”

    【No.9】号荷官咳呛着自己的鲜血,咯咯地笑出声,“没用的……赛马一旦开始,就不能结束……除非获得冠军……咳咳……咯咯咯!”

    *

    赛马场上。

    肚子里空荡荡的,或许是什么东西掉出来了,季观想伸手捂一下,但刚一动,才回想起自己的手臂没有了。

    他躺在赛道上,感受着鲜血从自己的躯干之中汩汩流淌而出。

    疼痛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冰冷。

    季观回忆着自己在失去视力前剩下的路径,心里倒是倒是格外的冷静。

    时间够吗?

    应该差不多了。

    他艰难地仰起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嗯,差不多了。

    黄毛目眦欲裂,死死注视着赛马场上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七号赛马,眼珠里蒙上了一层血雾,那张向来快乐无忧的脸扭曲了,脖颈上青筋凸出,似乎喉咙里在发出无声的尖叫。

    玛琪似乎已经失去了力量,她缓缓蹲了下来,抱着膝盖,开始小声啜泣。

    绅士满意地微笑了,他将单子丢到一旁,转过身,准备和侍者一起离开,但是,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就只听身后传来尖锐的抽气声。

    那声音此起彼伏,几乎令人无法忽视。

    “……”

    怎么回事?

    绅士一怔,下意识地扭头,向着背后看去。

    赛场上,七号赛马倒在血泊中,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但正在这时,他的身躯微微动了一下,向着侧面翻转过来,脖颈上的皮肤开始鼓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皮肉深处挣扎。

    身上的血液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或者说,被吸食?

    季观上半身覆盖的血液消失了,露出了大片大片刺青,那刺青原本很淡,只是若隐若现,但在吸食血液之后,此刻却变得格外清晰锐利,即便隔了老远,也依然能看清,那居然是一只青面獠牙的鬼脸!

    刺青的面积越扩越大,最终直接将季观全

    身覆盖。

    青黑的腿,青黑的脚,青黑的手臂,从断裂的躯干深处长出,黑黝黝的眼珠转动,森冷恶意的注视令所有围观者背后发凉,在短短几秒之后,台上的季观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气息阴冷,无比恐怖的厉鬼!

    它向前腾跃,以一种恐怖的气势向前猛冲,其他还活着的“马”惊慌地四散奔逃,生怕被撕碎。

    下方的观众们才突然如梦初醒:“完蛋,七号要反超了!快,快点,给他设路障啊!!”

    没有用。

    所有的路障对它而言就只像是废纸,轻轻一戳就消失了。

    接二连三的,前方所有的马都被超越,远远地甩在了身后,那怪物的脑海之中似乎只剩下唯一的念头。

    冠军。

    冠军。

    冠军。

    最后五米,三米……一米。

    就这样,七号以摧枯拉朽之势,冲过了终点线,本该响起的报幕声并未出现,全场也一片死寂,他们没人能想到,居然还会有这种顽强而恐怖的求胜欲,居然还有人能以这样的姿态冲过终点线。

    “不,不会的,不可能,七号没有赢。”

    有人低声嘟囔着。

    时间到了。

    漆黑的手脚开始渐渐消失,刺青开始缓缓地收回皮肉,血肉模糊的人类再次出现。

    “哈哈……哈哈哈!”

    季观躺在地上,在自己的鲜血里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仰起头,用血窟窿一样的双眼“看”向上方,举起尚未消失、已经半透明的右臂,冲着天空的方向恶狠狠地比了个中指。

    胜利的唯一方式,就是在马匹上动手脚。

    你以为我为什么敢自告奋勇,主动充当这计划里最核心的一环?

    凭借一腔孤勇?

    放屁!

    任人宰割的“马”?不,我是混入马群里的狼。

    他露出带血的牙齿哈哈大笑,不顾自己四肢全失,濒临死亡,端得是一副狂妄姿态。

    瞧,我赢了。

    不只是赢了。

    ……我还活着。

    老子还他妈的活着!

    包厢二楼。

    绅士有些呆愣地盯着这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叫季观。”

    安静的包厢中,忽然传来黄毛的声音。

    绅士下意识低头看去。

    对方坐在地上,单手捂着血淋淋的眼睛,气若游丝:

    “记住了吗?”

    第575章

    幸运游轮

    第五百七十五章

    季观赢了。

    赛马场内一片死寂,安静得好像能听到针尖落下的声音。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演播室内的陈默。

    他将【No.9】号荷官的脑袋死死碾在桌面上:“把他放出来,快点!”

    “咳咳……咯咯咯咯!”【No.9】号荷官在自己的鲜血中咳呛着,发出古怪的声音,似乎并没有配合的意思。

    陈澄:“别逼我把你再碎彻底些。”

    温简言也回过神,他俯下身,直视对方充血肿胀的双眼,轻声道:

    “冠军出现了。”

    他的态度平和,几乎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

    “宣布冠军,这是你的工作,不是么?”

    NPC的力量来源于他们的身份,而弱点也因此相伴而生。

    【No.9】之所以能被他们用抢银行的方式引出,之所以能被及时赶来的陈澄钻到空子,趁机一刀两段,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她无法摆脱“筹码制造厂监管人”和“赛马场主人”的双重身份。

    这更像是某种规则的束缚。

    【No.9】号荷官怨憎地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缓缓抬起沾血的手指,在面前的操作台上按下一个按钮。

    原本气若游丝的声音忽然重新变得慷慨激昂,感情充沛:

    “所有的投注为七号的观众赢得了本次的胜利!看样子,这次的参赛选手不仅实力强劲,而且运气惊人,根据规则,他的所有欠债不仅一笔勾销,也将获得本次比赛的最终大奖!”

    伴随着宣布赛程结束的声音,刚刚还短暂凝滞的赛场气氛重新活跃起来,押对赛马的人欢呼雀跃,欢欣鼓舞,没押对的则怨声载道,骂骂咧咧,赛场暗了下来,鲜血淋漓的赛道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没入黑暗的,还有躺在赛道终点的季观的身影。

    “胜利者会被带到哪里去?说话!”陈默逼问。

    但是,【No.9】号荷官已经无法回答了。

    她歪着身子,死灰色的眼珠向上翻,断裂的身子中间流淌出内脏的碎片。

    她死了。

    演播室内一片死寂。

    温简言深吸一口气,道:“季观现在已经是冠军了,既然宣布他已经存活,那副本应该也不会让他在胜利后丧命。”

    一行几人分头行动。

    陈澄、闻雅、孔卫三人天赋消耗太大,需要立刻休息,陈默和他们一起离开,搜寻季观的下落,而温简言和常飞羽留下,将尚未完探索过的演播室内搜寻一遍。

    所有人离开之后,温简言垂下眼,将双手压在台面上,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这是一场惨胜。

    但无论如何,季观都活下来了。

    对于他们这些主播来说,在副本内受伤已如家常便饭,不仅温简言多次受过致命伤,雨果也曾在上个副本中断肢,不过,只要他们能活着离开副本,就能使用

    积分复原一切伤口。

    梦魇唯一不能改变的,只有死亡。

    ……活着就好。

    温简言压在桌面上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刚刚被反射性隔绝的情绪汹涌而至。

    “会长?你来看这个。”一旁传来常飞羽的声音。

    温简言转过头,所有的情绪被习惯性地藏在了平静的表象之下:“什么?”

    地面上,【No.9】号荷官的尸体消失了,几乎令人疑心她从未出现过,血泊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很小的血红色玛瑙石,在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光泽,似乎有鲜血凝结于其中。

    “这……似乎和费加洛手杖上镶嵌的宝石是相同的材质?”常飞羽犹豫了一下,道。

    换做其他人可能不会在意,但费加洛手杖的情报本就是他告诉温简言的,所以自然也能发现二者之间的相同之处。

    “似乎是的。”温简言说。

    “这到底是什么?”常飞羽经不住好奇地问道。

    它显然并非某种隐藏物品,否则的话,在触碰到的瞬间就会有系统提示了。

    温简言:“钥匙。”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温简言却觉得它似乎不仅仅只是钥匙这么简单。

    他俯下身,从地面上捡起那枚玛瑙石,缓缓道:“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应该只是其中的一片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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