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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陆闻鹤唇角轻勾,否认道:“鸳鸯,还算不上。”

    他将棉帕丢进烛火中,火苗渐小,但很快便变得汹涌,转瞬间将方帕吞噬成灰烬。

    次日,宝扇悠悠转醒,便听到丫鬟说,附近那棵大榕树,被人砍断了,连枝叶都被清扫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第140章

    世界六(十二)

    闺阁中,宝扇正打着珠络,便听得门外伺候的丫鬟唤道:“夫人安好。”

    秦夫人掀开帘帐,走进屋内。只见宝扇将手中的珠络放下,袅袅婷婷地站起身来,温声道:“母亲。”

    看到宝扇这副乖巧模样,秦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秦府后宅由秦夫人一手掌控,对待自己亲生的女儿秦拂,秦夫人自然是用尽心思,细心照顾,才将秦拂养成如今这般人人称赞的端庄模样。而府中的其余庶子庶女,秦夫人虽然不有意苛待,但府中的奴仆若是见风使舵,有意为难他们,秦夫人也不会主动说话。而宝扇性子软弱,因为事事听从秦拂的吩咐,得了秦拂的庇护,在府中的日子过得不错。

    旁人只道秦拂端庄持重,但秦夫人清楚秦拂的性子外柔内刚,宝扇能得秦拂青睐,可见她下了不少功夫,只盼望性子也如同外表一般,柔顺乖巧。

    秦夫人脸色稍缓,伸手拿起刚打好的珠络,样子规整,正如宝扇一般,行事循规蹈矩,从不惹是生非。

    秦夫人视线轻扫宝扇光滑细腻的脸蛋,轻声道:“外头日光正好,该多出去走走。”

    宝扇垂下脑袋,声音细细:“是。”

    见宝扇脸上没有半分欣喜,也没出声诉说,是因为秦拂要求,她才需要乖乖地待在府中,不能随意出去,秦夫人终于收回了打量的神色,将来意说出。

    “你嫡姐要嫁进国公府,府内大小事宜都要她操劳。

    你嫡姐待你这样好,你入府后定要好好帮她分担。”

    这话说的委婉,但其中深意可见一斑。宝扇弱柳之姿,如何能帮得上秦拂。唯有在床榻之上,能分担一二了。

    宝扇讷讷称是。

    秦夫人继续说道:“明日行相看之礼,你要同拂儿一道,便不要做这些素雅的装扮。

    我遣丫鬟送些首饰来,你挑拣几样,也好生打扮一番,莫要叫国公府的人看了笑话。”

    宝扇的脑袋垂地越发深了,她怯生生地道:“全凭母亲吩咐。”

    秦夫人满意地离开了。

    不多久,跟在秦夫人身旁伺候的丫鬟,便捧了妆奁来,供宝扇挑选。

    看着匣子里琳琅满目,闪烁着华光溢彩的首饰,宝扇面色流露出几分为难,良久后,才挑选了两件极其淡雅的首饰。丫鬟朗声笑道:“姑娘目光如炬,一挑便选中了最精贵的两样。

    这两件首饰,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所用的玉石料子极其珍贵。”

    宝扇手心一颤,弱弱道:“我不知晓这些……”

    说着,她便要将两样首饰放回妆奁中。

    丫鬟眼疾手快,连忙将匣子关上,脸上挂着淡淡笑意:“这首饰既是姑娘的了,哪里还有归还的道理。”

    丫鬟向秦夫人回禀时,将这番场景绘声绘色地讲出。

    最精贵的两件首饰被挑走了,秦夫人却并不心疼,反而心情畅快。

    那首饰虽然珍贵,但样子过于寡淡,依照秦夫人的年纪,佩戴些翡翠玛瑙的才能镇得住身份。

    至于秦拂,她向来不喜清浅淡雅的装扮。

    将首饰搁置在妆奁中,还不如给了宝扇。

    与此同时,秦夫人将贴身丫鬟派过去,便是要瞧瞧宝扇挑选首饰时的神情。

    若是个喜欢华美珍宝的,可见其内藏野心,便是入了国公府,也可能逃出他们的掌控。

    但听丫鬟所说,宝扇从始至终,便是一副惶恐怯懦模样。

    秦夫人终于稳下心绪。

    相看这日,丫鬟得了秦夫人的命令,给宝扇梳了一个城中时兴的发髻。

    垂落的青丝被尽数挽起,柔软的发丝,软绵绵地覆着在额头上。却留出足够的空隙,显露出绯红的花钿。

    梳起的发髻中,被簪上一朵纱制绢花。

    宝扇新挑的首饰,也被丫鬟佩戴在了发间,耳垂处。

    宝扇装扮完毕,这才发现秦拂站在门外,正上下打量着她。

    秦拂样子端庄贤淑,处处透露着温和大方。

    宝扇看着菱花镜中,满是姝丽颜色的自己,暗道:世人皆道,娶妻娶贤,纳妾纳美。秦拂与她之间,果真是应了这句话。

    宝扇站起身,朝着秦拂走过去,她自觉地站在秦拂身后半步远的距离,讨好地唤了句:“长姐。”

    秦拂却柳眉微拢,不看宝扇,反而看向为宝扇梳洗打扮的丫鬟,声音带着冷意:“是谁让你这般打扮的?”

    丫鬟身形一僵,恭敬道:“是听从夫人吩咐。”

    宝扇神色紧张,怯怯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周到。”

    秦拂面容冷凝如霜:“是带你去相看,不是将你送到陆世子的床榻上。”

    丫鬟给宝扇做的这般打扮,莫说陆闻鹤瞧了,便是尘缘已了的得道高人看了,也得动了凡心。

    宝扇从头到脚,无疑是明目张胆地写着「勾引」二字。若是穿着这身衣裙进了国公府,怕是见到陆闻鹤不到一柱香的时辰,他便要将宝扇带上床榻去,翻云覆雨一番。

    闻言,宝扇面容发白,手心轻颤地攥着秦拂的衣袖,无助地问道:“长姐,我该怎么办才好。”

    丫鬟跪在地上,硬着头皮道:“大小姐,时辰不早了,若是去迟了,怕会让国公府的人觉得,秦府的人没规矩。”

    秦拂轻飘飘地?U了丫鬟一眼,丫鬟立即噤声不语。

    秦拂如何猜测不到,这是自己的母亲秦夫人的安排,为的是万无一失,借宝扇的美色,诱的陆闻鹤动心,好顺理成章地定下这门婚事。秦拂暗道秦夫人糊涂,以美色做饵。若是陆闻鹤是个吃了便走的,那他们秦府岂不是赔了宝扇,又折兵。

    秦拂手指微动,指向一件衣裙,冷声道:“将那件衣裙带上马车。”

    宝扇亦步亦趋地跟在秦拂身后,坐上了马车。

    在马车行驶的过程中,宝扇将身上的衣裙褪下,换上秦拂挑好的那件。

    等候的小厮,姿态恭敬,腰弯的极深,领着秦拂和宝扇往里走去。

    此处是如同的客房,有里外两层隔间,以单薄的雕花木门相隔开。

    秦拂和宝扇,被引到了外间,圆桌上摆满了精致可口的菜肴。其中的一只杯盏中,有半杯残酒。秦拂见此情形,知道是陆闻鹤已经来过了,便看向小厮。

    小厮面上带笑,只道:“世子爷早就到了,不曾想两位到来之时,他又正好出去了。

    如此看来,世子爷和两位秦小姐,果真是有缘分。”

    这小厮巧舌如簧,碰巧错过都能被他说成有缘分。

    秦拂和宝扇落座,片刻后,陆闻鹤推门而入。他今日,瞧着与往常有几分不同。但若是真让宝扇细细说出,是哪处不同,她又讲不清楚了,只觉得陆闻鹤的身姿,较平常时更清俊。

    不像是在宝扇面前的伪君子模样,在秦拂眼里,陆闻鹤是世人口中的翩翩贵公子,知规矩,懂分寸,只是态度有些漠然。

    秦拂又是个长袖善舞的,因此两人之间的交谈,并不算冷淡。

    宝扇深知自己的地位,不过是秦拂嫁进国公府的陪衬。

    而如今的局面,竟然是对她最有利的。

    毕竟她的清白被陆闻鹤所夺走,嫁给其他人都有几分隐患。

    唯有嫁给陆闻鹤,能掩饰一二,不必从此提心吊胆。

    但宝扇若当真是个安分守己的,她便不会费心引诱谢观,又使手段攀上陆闻鹤。

    宝扇垂下眼眸,澄净的眸子中,倒映着面前的菜肴,心中却思绪万千。

    她手臂一伸,温润清透的酒杯便应声倒地。

    宝扇面颊绯红,匆匆地俯身弯腰去捡酒杯。

    白瓷的酒盏滚落的并不算远,只堪堪停留在距离宝扇绣鞋不远处的地方。

    但宝扇却没有立即捡起,她黛眉微蹙,似是因为酒盏滚落的远而烦恼不已。

    宝扇的身子弯的更深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轻轻地扭动着,便这样堂而皇之地显露在陆闻鹤面前。

    陆闻鹤嘴里回答着秦拂的话,但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却动也不动地盯着纤细柔软的腰肢。

    桌下的景象,无人会注意。

    宝扇俯身,伸出手掌,寻找着杯盏的位置。「咕噜噜」的声音传来,白瓷杯盏并没有落到宝扇手中,反而越发远了。

    宝扇绵软的柔荑,无助地向前探去,试图将酒杯取回。

    与女子的绣鞋完全不同的,带着寒意的皂靴。

    陆闻鹤似有所觉,面容上闪过隐忍的神态。他长腿微伸,将宝扇的柔荑按住。陆闻鹤神色如常,任凭是谁都想不到,他会将一只手掌向桌子下面伸出,而后将宝扇的柔荑握紧。

    绵软的掌心轻颤,宝扇的慌乱可想而知。

    秦拂明显地感受到陆闻鹤的神色愉快。只是刚才他们交谈的事情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直到时辰渐渐久了,再待在桌下,恐怕会惹来秦拂的疑惑不解,陆闻鹤这才松开手。

    宝扇从桌下钻出来,面上尽是绯红热意。

    而陆闻鹤却长臂一伸,将酒盏递给宝扇。

    陆闻鹤眉峰微扬,乌黑的瞳孔中满是深意。

    宝扇不敢细看,只急匆匆地将酒盏收回手心。

    本应该透着凉意的白瓷酒杯,却带着手心的暖意。

    夹杂着陆闻鹤的气息和淡淡的脂粉香气。

    这脂粉香气,究竟是从宝扇身上沾染,还是因为陆闻鹤握她的手心久了,才带在了手掌上,已经是无从辨别。

    店中的桃花酒,味道醇香清甜,滋味可口。秦拂酒量甚好,便多饮了几杯。秦拂将桃花酒递到宝扇面前,宝扇温顺地饮下一杯,脸颊立即泛起桃花般的粉嫩颜色。

    明明这桃花酒不醉人,宝扇却觉得意识混沌,双脚轻飘飘的。

    第141章

    世界六(十三)

    宝扇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尽是酡颜绯色,她眼眸朦胧恍惚,倒是比平时更大胆些,直勾勾地看着端坐在她对面的陆闻鹤。

    两只脚分明站在地面上,宝扇却身形微恍,仿佛立在颠簸起伏的小舟上,摇摇晃晃,没片刻安稳。

    宝扇心尖猛然跳动,她轻抚胸口,觉出几分不安来。宝扇嘴里唤着「长姐」,双手扶着桌子,站起身来。秦拂倒在桌面上,像是醉极了,不然也不会任由身旁的酒盏跌倒,醇香缠绵的酒水四处流淌。

    黛眉紧蹙,宝扇面颊上浮现出纠结神色,意识不清的她,此刻像是想不明白:为何酒量甚佳的秦拂,会醉倒在此地。为何甜腻多于醇香的桃花酒,会让自己脚步虚浮。

    纤细的身子轻轻晃着,朝着秦拂走过去。可还未等宝扇靠近秦拂分毫,便被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揽住。

    宝扇身形不稳,恰好跌坐在那人的膝上。她抬起水雾蒙蒙的眼眸,看着意识清明,瞳孔乌黑幽深的陆闻鹤,试图挣扎着起身。

    可终究是蜉蝣撼树,徒劳无功。

    清醒着的宝扇,尚且无法从陆闻鹤手中挣脱。何况是此时,浑身软绵绵,散发着美酒醇香味道的宝扇。

    宝扇周身的力气,都在陆闻鹤的钳制之下。

    她浓密纤长的眼睫,轻轻地颤抖着,声音中带了几分委屈。

    “我……我要长姐……”

    见她这副可怜模样,陆闻鹤心中没有半分动容,反而嗤笑一声,声音发沉:“怎么像稚童一般,心中慌乱便要寻长姐?”

    陆闻鹤将宝扇柔若无骨的柔荑,捉在手中,俯身轻啄着。酒能驱寒,亦能生热。宝扇觉得身上暖融融的,不久周身便如同着火般,处处都是炙热。

    唯有陆闻鹤落下的轻吻,带着丝丝凉意。

    宝扇扬起手,将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试图从中汲取冰凉。

    陆闻鹤见状,眼眸深沉,将星星点点的凉意,传递到宝扇的周身,无一处遗漏。

    屋内气息的温度,在逐渐蒸腾上升,令人心中躁乱不安。

    两人如同结伴的交颈鸳鸯,身子缠绵,不肯分离。

    外间,秦拂的一声嘤咛,仿佛如冬日寒冰,朝着宝扇迎面泼下。

    她面颊上仍旧带着绯红热意,眼眸中却尽是惶恐慌乱。

    宝扇捧着陆闻鹤的脸颊,如此这般,才堪堪阻止了陆闻鹤汹涌的轻吻。

    “不可以。”

    对待宝扇,较常人而言,陆闻鹤多有耐心。但每次都听到宝扇的「不可以」,「不行」,「这样……不合规矩」……陆闻鹤的耐性几乎要消磨殆尽。正如街道中玩闹的孩童,刚得到新鲜玩意时,会珍之重之,待时日久了,便会对手中的玩意失去了兴致,转而寻找下一个新鲜物件。

    陆闻鹤眼眸中的欲念散去,心中暗自斟酌道:莫不是他厌弃了宝扇。

    可下一瞬,宝扇柔软的唇瓣,便印在陆闻鹤的耳垂,她声音轻柔,带着怀春少女特有的娇羞:“……有长姐在……”

    陆闻鹤抬头,看着宝扇白皙细腻的脸颊上,惧怕与羞怯交织,莹润如玉的肌肤上。

    因为他渲染了一层淡淡的粉意,如斯景象,美不胜收。

    那些缱绻缠绵的念头,从陆闻鹤眼中散去。却在他心中,如同风吹野草般,肆意生长。

    陆闻鹤能感受到,他耳垂处纤细的经脉,在不安地跳动着,从耳垂蔓延至脖颈,全身。

    陆闻鹤心中明白,他并不是厌弃了宝扇,而是越发欲罢不能。

    至于这份念头,能持续多久,陆闻鹤并不深想。

    自从他将花粉,沾染到欺辱他的小厮手中。

    陆闻鹤便亲眼看到双生哥哥,吐息困难,精雕细琢的脸庞,扭曲成难看的形状。

    被杖责的小厮,浑身鲜血淋漓,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看着自己时,陆闻鹤没有感受到害怕,他周身的血液,都流淌着名为「恶意」的东西,没有惧怕,只有冷冰冰的平静。

    而且他学会了伪装,用一副还算看的过眼的皮囊,将自己不堪的本性尽数掩盖。

    看着旁人受伤,并不能使陆闻鹤快活,那副丑陋的样子,任凭是谁看了都不会显露笑颜。

    可踽踽独行地过了这许多年,陆闻鹤终于感受到另外一种别样的情绪。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种轻松自在的感觉,是在如此纤细脆弱的身子上得到的。

    陆闻鹤将自己埋首于温香软玉中,如同其他沉溺于美色中的人一般,日日想,夜夜念,瞬间都不愿意离开。

    陆闻鹤将宝扇带到了客房的里间。外间和里间,只相隔着一层单薄的雕花木门。

    墙角摆放着半人高的瓷瓶,内里栽满了芬芳的鲜花。

    瓷瓶与雕花木门的中间,有一块狭长的挡板,平铺在那里,或许是搁置摆件用的,但如今却空空如也。

    但无妨,陆闻鹤很快便会将这块挡板物尽其用。

    挡板所用的木料单薄,稍微放些重的物件上去,都要担心它是否会顷刻间坍塌。

    但当陆闻鹤将宝扇抱到上面时,挡板却只轻颤了一下,而后便没有了动静。

    陆闻鹤并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他继续着刚才被宝扇打断的事情。

    嶙峋的指骨微微隆起,修长如竹的指,细细捻着小巧白皙的下颌。

    手感柔滑,比摘星阁楼中的珠宝还要细腻,而且触感更佳。

    不同于那些珠宝通身冰冷,宝扇宛如绵软轻柔的棉团,令人忍不住轻抚细揉慢弄。

    望着那微微张开的檀口,透着粉意的柔软隐约可见。

    陆闻鹤本就漆黑的眼眸,越发晦暗了几分,他不再做君子,轻吻中带着柔意。而是情愿做沉溺于美色中的登徒子,肆意妄为,随性为之。

    唇瓣上传来的疼痛,让宝扇身子轻颤,眉眼越发楚楚动人。

    可这番惹人怜爱的景象,未能引起陆闻鹤的心软。

    反而让他下手更没有个轻重,乱啃乱咬,叫宝扇招架不住。

    隔着繁复的衣裙,陆闻鹤抚着宝扇腰间的软肉,他拢起手掌,只用指尖触碰宝扇。

    如云似雾的触感,叫人分不清真实与幻想。

    虚点的手指,沿着单薄的脊骨缓缓而上,落到了脆弱的脖颈处。

    陆闻鹤轻轻一按,宝扇便印上了他的唇瓣,这番姿态情形,倒是好像宝扇主动为之。

    陆闻鹤听过许多声音,幼时嬷嬷的谩骂声,奴仆们议论和同情时的窃窃私语声,贼人跪地求饶时的哀嚎声,谄媚奉承……

    可没有一个,能如同眼前人发出的细碎轻吟声般,令他心头轻颤。

    陆闻鹤身子微僵,对于心头的感觉,他不明所以。但却觉得这份悸动所带来的滋味不错。

    陆闻鹤像是循循善诱的猎人,引导着无知懵懂的白兔,发出更多缠绵的声音。

    脑袋昏昏沉沉,宝扇的身子也好似浸泡在了桃花酒中。

    因为酒意微醺,她皎白的肌肤上,透着桃花的娇怯粉嫩。

    而当带着凉意的薄唇落下时,那肌肤上的桃红颜色便越发重了,仿佛是含苞待放的桃花,终于显开花瓣,柔柔地绽放,将花瓣内里的柔软馥香,尽数显示给摘花人。

    宝扇贝齿紧咬唇瓣,不敢发出动静。毕竟区区一墙之隔,便是醉倒的秦拂。

    宝扇的身形,如同枝头挂着的桃花般,被狂风吹动,摇摇欲坠,不堪忍受,几乎要飘落在地上。

    可即使如此,宝扇也只是揽进了陆闻鹤的脖颈,贴到他的耳边,将那些细弱腻人的话语,尽数讲给陆闻鹤听。

    因为动静太大,醉酒的秦拂睁开眼睑,朝着里间走过来,她脚步轻轻,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秦拂打量着里间,在方寸大小的狭长挡板上,发现了如同交颈鸳鸯的陆闻鹤与宝扇。

    宝扇柔弱的身子,越发颤抖起来,她揽紧陆闻鹤的脖颈,将自己埋进陆闻鹤的怀里。

    宝扇嗫喏着,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自己的猜测。

    闻言,陆闻鹤并不担忧,而是安抚性地轻吻了宝扇的眼睛:“不会那么容易醒来的。”

    做完这个举动,陆闻鹤心中微惊,但看着丝毫无察觉的宝扇,陆闻鹤又觉得自己多心,暗自想到: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他这样的人,何曾生出过什么怜惜之情。

    即使宝扇身子纤细,但单薄的挡板,也抵不住几个时辰的重量,终于不堪重负,「啪嗒」一声破裂开来。宝扇来不及呼救,便落入了陆闻鹤的怀中。陆闻鹤顺势躺在地面。宝扇垂眸看着,价值千金的长袍,此时被陆闻鹤不甚在意地垫在身下。

    陆闻鹤轻轻地咬着宝扇的耳垂,待留下自己的痕迹后,他又改咬为舔舐。

    “你今日准备的衣裙,我很喜欢。”

    宝扇身子轻颤。

    陆闻鹤继续道:“日后,便不要将它收拢于马车内,沾染了旁人的气味,我不喜欢。”

    宝扇声音轻柔,试图为自己辩解:“那衣裙是母亲准备的,并非……”

    并非是她有意挑选。

    陆闻鹤漆黑的瞳孔盯着宝扇,顿时堵住了她所有的辩解。

    “有的是机会,让你穿上那衣扇美眸轻垂,神色中并无半分欢喜。

    她仔细看着陆闻鹤的面容,又自以为隐蔽地望向外间的秦拂。

    殊不知,她这些微小的举动,全都落在了陆闻鹤的眼中。

    两人之间,陆闻鹤有权势,得器重,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而秦拂有主母风范,精通于后宅之道。如此看来,两人是极其相配的。若是没有宝扇,陆闻鹤与秦拂,便是被世人称赞的一对夫妻……

    宝扇眼眸黯淡,情绪低落之下,竟喃喃自语了几句:“国公府世子的妾室,和谢观的妾室,又有几分区别……”

    宝扇美目中滑过淡淡忧伤,她想起了谢观。

    比起陆闻鹤,谢观心思容易揣摩,而且除了正妻之位,谢观什么都能给她。

    即使谢观有正妻,这对宝扇的影响并不算大。

    毕竟不能光明正大的给宝扇名分,更让谢观对宝扇的愧疚多了几分。

    若是当真入了谢府,有谢观的庇护,宝扇可以做个随心所欲的宠妾。

    而陆闻鹤呢,他性情不定,又对自己没有半分情意,他日陆闻鹤后宅中纳了众多妾室,宝扇便只能扒着秦拂过活。

    陆闻鹤何尝看不出宝扇柔弱眉眼中的思量,宝扇虽然柔弱。但身为庶女,事关自己的婚事,总要为自身打算。

    他看懂宝扇对谢观的情意,和对自己的惧怕。

    他沉声道:“秦府想要娥皇女英同嫁一夫,但若是女英讨我欢心,又何必另取娥皇。”

    第142章

    世界六(十四)

    秦拂醒来时,正躺在客房的软榻上。伺候的丫鬟见她醒了,连忙迎了过来。秦拂轻轻地揉着僵硬的脖颈,问道:“怎么突然就醉了?”

    秦拂酒量虽然好,但却从未豪饮过。又因为今日呈上来的是滋味甜香的桃花酒,这才放纵自己,多饮了几盏。

    不曾想片刻后,便人事不知,醒来后便在此处了。

    而同样是以桃花作料的桃花酿,则是后劲十足。呈到桌上的这瓶桃花酿,又是在泥土中埋藏了数年之久,前几日才去掉封泥,其酒意醉人可想而知。

    秦拂柳眉收拢,看着紧闭的房门,声音中带了几分冷意:“宝扇在何处?”

    丫鬟将浸泡了热水的帕子,拧干后递给秦拂,轻声答道:“依小姐这样好的酒量,尚且意识不清。更何况是宝扇小姐,正待在隔壁客房休息呢,不知道这会儿醒了没有。”

    瞧着秦拂的脸色,丫鬟语气稍顿,接着道:“世子爷责罚了那伙计,给小姐和宝扇小姐出了气。可……世子爷竟是没有等小姐醒过来,便离开了此处。不过,世子爷走时,奴婢偷偷瞧上了一眼,眼眸清明,意气风发的模样,倒是比相看之前,心情更愉悦些。可见世子爷对小姐,是极其中意的。”

    丫鬟心中打鼓,暗道:陆闻鹤并非是行事拖泥带水之人。若是中意秦拂,当即便可留下话,将两人的婚事定下。

    可陆闻鹤并未开口,可见其另有打算。

    只是这番话,丫鬟只敢在心中揣测,而不敢宣之于口,唯恐惹了秦拂的怒火。

    秦拂冷冷地看着丫鬟,声音中并没有多少欢喜,显得极其平静:“相看而已,成与不成都是无妨。但是你这般口无遮拦,肆意揣测,若是陆世子并非如你所说……”

    丫鬟面皮发白,连忙告罪道:“奴婢定会守口如瓶。”

    秦拂穿戴整齐,去隔壁客房看了宝扇。

    宝扇正端坐在铜镜前,袅袅青丝尽数散开,她手中握着一把木梳,双眸茫然。

    直到秦拂推开门,宝扇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柔声唤了句:“长姐。”

    秦拂走到宝扇身后,鼻尖萦绕着桃花酿的芬芳。

    秦拂分明记得,席上饮酒时,宝扇只堪堪小酌了一盏。

    身上的淡雅桃花香气,理应极其清浅,又怎么会如此馥芳浓郁。

    秦拂抬眸,看着面前的宝扇,她像是刚刚梳洗完毕,脂粉皆已经褪去,只微微扬起一张素净的脸蛋。

    柔软的唇瓣,不知道是不是刚饮过茶水,满是潋滟的水光。

    秦拂伸出手,挑起宝扇的一缕发丝,鼻尖微动,嗅到的香气极淡。

    “身上怎么如此重的桃花香?”

    宝扇心头微跳,面上却是怯懦模样。她温顺地垂下脑袋,柔软的青丝贴在秦拂的手心。宝扇水眸轻颤,声音弱弱:“我……打翻了桃花酒……”

    原来是如此。

    秦拂心头的疑惑散去,看着因为犯了错,而惶恐不安的宝扇,皱眉道:“不过是小事而已,何必如此慌张。”

    听到这番话,宝扇顿时抬起眼眸,水眸中尽是依赖。

    这般情状,她已经做过无数次,每次在秦府中旁人有意刁难,秦拂为她呵斥出头时,宝扇都会用这样仰慕的神色看向秦拂。

    秦拂柳眉紧锁,暗道宝扇没有丝毫长进,还是如同往日般柔弱可欺,毫无主见。

    两人回到了秦府。秦父秦母得知陆闻鹤并没有订下婚约,脸上的欢喜顿时少了几分,但他们对秦拂颇为信任,只道:“虽然婚事未成,但陆世子也没彻底断掉成婚的可能。”

    秦拂素手微动,瓷盖轻轻拨动着茶水,她眉眼淡淡:“莫要太过急切地攀上国公府的婚事,其余郎君虽抵不过陆世子,但勉强能入眼。”

    秦父责备秦拂大胆,哪家女郎会贸然议论自己的婚事,可却不得不承认。

    秦拂言之有理,对于和国公府做亲家之事,便也不那么急切了。

    韩文歆跟着秋茗,朝着主院走去。

    想起传话的丫鬟脸上的急切模样,韩文歆心中疑惑,出声询问道:“父亲此时唤我,可是有什么紧要事?”

    秋茗摇头,她已经悄悄地问过传话丫鬟。

    但那小丫头木讷的很,怎么询问都不肯说出口。秋茗只得安慰韩文歆:“不会是什么紧要事的。”

    毕竟,过去最让韩父为难的事情,便是韩文歆不顾及女儿家的名誉,整日痴缠在陆闻鹤身边。

    如今韩文歆已经改了性子,也不再如同往常般,娇纵行事,该是惹不出来什么祸端。

    韩文歆也是这般猜测,她心中稍定,朝着主院走去。

    双脚刚刚迈过门槛,韩文歆抬首,便看到韩父黑沉的面容。

    韩文歆心头狂跳,放轻声音喊了一句:“爹。”

    韩父已经走到了韩文歆面前,声音中压抑着怒火,问道:“你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谢观?”

    韩文歆神色茫然,摇头否认道:“我何曾与谢观有过干系。”

    对于韩文歆的话语,韩父半信半疑,他转过身去,不停地唉声叹气。

    韩母见状,将韩文歆拉到自己面前,轻声问道:“你仔细想想,当真未曾得罪过他?”

    一句「没有」刚要脱口而出,韩文歆眼睫轻闪,想起了绣坊中谢观的厉声言语。

    话语在韩文歆口中转了又转,终究是没有说出。

    韩文歆没有回答韩母的问话,而是急切地问道:“究竟是出了何事?”

    韩母轻叹一声,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韩家名下有不少的店铺,其中赚的最盆满钵满的,便是几家贩卖外邦物件的店铺。

    寻到这些物件着实不易,需要精通航海之人,越过海洋,到达外邦,再将那些物件从千里远的地方带回来。

    韩家手下并无擅长水运之人,便尝试着与旁人结伴。

    而谢家虽然地位不算显赫,但家中有数十只船只,和百余名擅水之人。

    韩家便给了银钱,托谢家的船只带货物回来。

    这其中的价格并不算高,即使谢家坐地起价,韩家也会应下,只因为谢家派出去的人,都是水中好手,将买来的货物运送回来时,几乎没有损耗。

    而凭借着这些外邦物件,韩家拥有了城中颇负盛名的店铺。而府中的花用,也有五分出自于这些店铺。

    可是店铺中的新鲜物件,近来需要补充。

    而适逢谢家到了出海的日子,韩父便拿了银钱,去寻谢家。谁知却被冷冰冰地拒绝了。韩父寻求其原因,便听闻出海之事,已经尽数交给了谢观。

    而断掉与韩家的生意往来,便是谢观亲自下的命令。

    眼看着店铺中的物件匮乏,韩父心急如焚,使了手段想得知原因。

    韩父心想,得知了原因,若是误会便及早说清,免得误了出海的时辰。

    可回禀的人不说原因,只突兀地问了句:“你可有个女儿。”

    韩父这才知道,事情是出在韩文歆身上。

    听罢,韩文歆绞紧帕子,半晌未曾言语。

    她将绣坊之事吞吞吐吐地讲出来,尽数掩去了自己因为重生,才想要扭转谢观和尹小姐「两相生厌」的命运。韩文歆只道,自己瞧尹小姐与谢观极其相衬,且觉得宝扇既然已经有了情郎,便不该再勾着谢观。

    “我只是好心……”

    “你可曾亲眼见到秦家女失了清白?”

    韩文歆摇头:“未曾。”

    但她瞧见了宝扇脖颈上斑驳的红痕,怕是两相欢好所致。

    “为父告诫过你,凡事三思而后行。你不知道秦家女与谢观是何等关系,便贸然揣测,将女子视同生命的清白,轻易说出。

    谢观若是对那秦家女只是玩弄而已,定然会感激你的提醒。

    但若是他痴心一片,只会觉得你言行不端,平白污蔑女子名声,又如何不会恨你怨你。更因此牵连至韩家……”

    韩文歆心中着实委屈,她过去娇纵,行事从未考虑过旁人。

    如今她想做些好事,促成一对美满姻缘,怎么会弄巧成拙,坏了自己家的生意。

    韩文歆确实没有料想到,韩家与谢家在官场中,并无多少往来。

    对于谢观,韩文歆只知道他家境殷实。却不知道自己家的店铺,对谢家多有依靠。

    看着韩文歆娇媚无知的脸蛋,韩父头一次心中涌出了悔恨,他不怕与谢家有误会冲突。只要事情关乎利益,总能有办法解决的。

    唯有沾染了儿女情长的,最难以寻到法子。

    韩父望向韩文歆,他熟悉女儿的脾性,如此境地,韩文歆怕还是不知道错的,只清楚她受到了责备。

    韩父心想,若是在过去,自己多加管教,不肆意放纵,韩文歆会不会更体贴懂事些。

    韩父戳破韩文歆的说辞:“当真是为了旁人夫妻和睦,还是不甘心秦家女得陆世子相救,你心中耿耿于怀,才故意挑破?”

    韩文歆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喊道:“爹!”

    “至于陆世子,不管你是真放下了,还是心中惦念,你们两之间都再无可能。

    国公府与秦府,已经行了相看之礼,依照陆闻鹤的性子,没有人能强押着他去相看。”

    而陆闻鹤却去了,这便说明,陆闻鹤是同意相看,或者是主动提出相看的。

    这番话语对韩文歆的打击,比家中店铺失去了货物来源更重。韩文歆身形微晃。她想过,自己主动避开陆闻鹤,不再重复前世的悲剧。

    可如今,韩文歆才明白,她从未接受过,陆闻鹤会娶别的女子。韩文歆以为,自己主动避开陆闻鹤。陆闻鹤并不会无动于衷,他会觉出诧异,开始变得不适应。

    毕竟紧追在他身后的女郎,转瞬间没有了踪影。

    陆闻鹤会患得患失,在没有韩文歆的痴缠下,逐渐感受起韩文歆的好,甚至……会对她生出情意。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自从她未跟在陆闻鹤身后,陆闻鹤仿佛什么都未曾失去过,依旧过自己的日子,还起了相看的念头。

    没有了韩文歆,陆闻鹤竟然有了心悦之人。

    韩文歆摇头:“不,不会的。陆闻鹤那样的性子,如何会与人相看。”

    便是前世,她嫁给陆闻鹤,也费了极大的功夫。

    而看她这副模样,韩父如何不明白,这些日子韩文歆的安分守己,都是伪装出来的,她和之前的脾性,没有什么不同。

    「轰隆」一声。

    伴随着韩母的尖叫声,韩文歆回过神来,她看到韩父脸色涨红,身形踉跄地摔倒在地面。

    第143章

    世界六(十五)

    繁花掩映处,绿意盈盈间门围绕着一只新扎的秋千。

    几股麻绳揉搓而成结实的依靠,手腕般粗的藤蔓,环绕在麻绳中央,在秋千的两侧扶手上,结出小巧淡雅的花朵。宝扇端坐在蒲团改制的坐垫上,纤细的手臂,与有力的藤蔓相比,越发显得单薄脆弱,隐约可见手臂上泛着青意的经络。

    曳地衣裙宛如薄纱堆积而成,轻柔绵软,随着秋千的晃动,而微微起伏摇荡。

    夕阳尚且未曾落下,暖色光芒透过薄纱,将罗袜处显露的一截白皙肌肤,几乎照的透明。

    得知韩文歆上门拜访,宝扇瞧着洒满了金黄余晖的繁花,神色淡淡。直到丫鬟开口,言说韩文歆此次前来,是为了见宝扇。闻言,宝扇白如笋尖的脸颊,才流露出几分茫然,她双眸轻颤,柔唇微张,语气中满是疑惑不解:“可我与韩小姐,并不相熟。”

    这话语说的真切,依照宝扇的庶女身份。即使她跟在秦拂身后,前去赴了众多宴会。但身份高些的,不屑同庶女为伍。而身份低微的,不是被府中人牢牢看管着,紧盯着其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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