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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罢了。”

    牧南星拂袖而去,只留宝扇一人在屋内。

    宝扇掩上门,抱起榻上的被褥,目光悠悠。

    牧南星回了房,晚上沐浴时,他褪下身上的长袍。

    双脚踩在木板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让他沿着疼痛看去。

    那里果真有一圈牙齿咬出来的痕迹,牧南星伸手抚去,那一圈牙印,可以看出是一排小巧但锐利的银牙。

    肌肤凹陷的深度,足以证明主人用尽了全力。

    真不知道该说是咬的巧,还是咬的糟。

    这牙印正好在茱萸红的半指远处,咬的规规整整,不偏不远。

    若是再近一分,饶是牧南星,也不敢断定自己会不会出声喊痛。

    沐浴之后,今日,牧南星又加了一盆冷水。

    冷水能止痛,功效还算不错。

    随从在张府等张尚回来,却左等右等都看不见人影。

    这才慌慌张张地去寻主子,终于在一处僻静处,找到了疼晕在地上的张尚。

    见喊了几声,张尚也毫无动静,随从赶紧背上张尚,跑回府中。

    张夫人一见儿子晕了,立即哭天喊地,让人赶紧叫大夫过来。大夫两三只银针下去,张尚醒了。张夫人来不及感谢佛祖的恩德,就听闻大夫丢下惊天噩耗。

    “张公子的手,约莫是废了。”

    “你胡说什么!庸医!废物!”

    看到大夫抓起张尚软绵绵的右手,如同没了筋骨,随意摆弄。

    张夫人差点晕过去,张大人赶来,得知一切之后,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右手废了,张尚又恨又气,但他心中有另一件更挂念的事情。

    “娘,你一定要帮我,必须要帮我!”

    张夫人拿帕子擦掉泪水,连连承诺着。

    “我儿放心,就是寻遍天下名医,也要把你的手治好!”

    “娘,你帮我找一个人,她叫宝扇,被伤我的人抢去了!”

    母子二人话音一起落下。

    张夫人目光凶狠,瞪着今日跟着张尚一同出去的随从。

    随从心里埋怨张尚,这都什么时候了,非要在这时候提宝扇吗?

    虽然知道一说出口,必定会受到责骂,随从也只有将事情经过全部讲出来。

    张夫人的脸色是变了又变,由红变黑,又青紫交加。

    她温声安抚好张尚,出门便骂着随从。

    “让你陪公子出门,是让你照顾他。你是仆,他是主。现在可好,公子躺在床上,你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要你还有什么用处?

    还找什么女子,如果不是那女子,我儿今日怎么会遭遇这样的飞天横祸?”

    随从不敢反驳,只能诺诺称是。

    张夫人心中气极,罚了随从三十棍还不解气。

    她一边安排下人去找擅长医治断手的大夫,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要请来。

    一边琢磨着怎么找伤害她儿子的罪魁祸首,还有那祸水。

    张夫人对宝扇的恨意,不少于废掉她儿子右手的人。

    如果不是宝扇仗着一副好模样,蓄意勾引,她儿子怎么会鬼迷心窍,又怎么会想坏人清白,都是那女子的错!

    若能将她找到,定然要将她剥皮拆骨,再毁了她那一张脸,方能解气!

    第4章

    世界一

    宝扇隔着门板,向驿站里伺候的伙计要了一件衣裳。

    驿站里没有女客穿的襦裙,伙计只找来了未穿过的男子灰色长袍。

    宝扇来不及计较太多,匆匆换上了长袍。

    而后,就将那脖颈周围早已经破烂不堪的粗布衣裙抱在怀里,待找到机会,便把它扔掉。

    看到宝扇从房门里走出来,去的方向还是牧南星的住所。

    一同和牧南星从京城赶来赈灾的几人,纷纷交换着视线。

    对,女子。

    虽然宝扇一袭男子打扮,但过于纤细且柔弱的腰肢,走路时脚步蹁跹的姿态,一眼就能认出是女子。

    其中一人名叫冯回,他和牧南星在军营中打过几年的交道,关系还算亲近。

    冯回脑袋稍微一转,便抓了一个士兵,询问宝扇的来历。

    得知宝扇是牧南星亲自带回来的,两人之间还是英雄救美这样的关系。

    冯回眉头紧皱,紧盯着那柔弱不堪的背影。

    牧南星打开房门,正巧和犹豫着该如何叩门的宝扇面面相对。

    “官爷……”

    冯回此时也跟了过来,嘴里喊着「小侯爷」。

    牧南星微微颔首。

    几人还未用膳,牧南星刚好有几句话要交代冯回,索性一起用了。

    宝扇跟着转身,她脸上未施脂粉,这男人待的驿站,连一件女儿家的衣服都没有,怎么会有供她描眉的眉黛。

    冯回看着她娇艳如花的脸庞,微微晃了神。

    直到牧南星喊他一声,才重新恢复清醒,之后看宝扇的眼神越发不善了。

    宝扇见他们两人都走了,自己也跟在后面。

    牧南星和冯回落座后,宝扇站在牧南星身旁。

    他不知道如何称呼宝扇。

    宝扇弱弱开口:“我叫宝扇。”

    冯回也不管她叫什么,语气中充斥着不耐烦,声音像斥责不懂事的士兵。

    “小侯爷既救了你,你现在已经安然无恙,快点回家去找你父母去罢。”

    听到这话,宝扇脸白如薄纸,身子都站不稳了。

    她看着冯回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可是一看到冯回那张凶神恶煞,能止小儿夜泣的脸,脚步一偏,躲在了牧南星身后。

    她这副姿态,落在冯回眼里,只觉得心中如同落了大石,推不开,挪不动。

    他想让宝扇赶快离开,但此时对着那张受惊的美人面,如何也说不出来话了。

    “她父母在逃难途中就已经去了,你让她去找父母,莫不是让她去寻死。”

    牧南星缓缓开口。

    冯回霎时一惊,逃难?莫不是因为这次水患?那他刚才的话,就成了让一个刚受到惊吓的女子去寻死。

    可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不想这女子缠着牧南星。

    冯回好半天说不出来话,黑黢黢的脸上有一丝不明显的红。

    “官爷……”

    宝扇突然跪在地上,膝盖和地面相碰,发出沉闷的响声,让人不免心惊,这该会有多痛。

    她柔软的脊背此时全部弯下,眼中满是祈求:“求官爷能收留我。”

    牧南星虽然将她带了回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收留自己。

    这样从小养在京城的小侯爷,做事全凭心意。

    唯一能打动他内心的女子,大概就是京城那位了。

    可宝扇却不得不求,即使求也不一定有几分用处。

    “我会缝衣,会做些吃的,虽比不上专攻此技的大厨,也会些风味小吃。

    从前爹娘还在时,我虽没伺候过人,但见过奴婢是怎么行事的,想来有样学样,也是能为奴做婢的。”

    她话说的颠三倒四,似乎是想绞尽脑汁列出理由,让牧南星留下自己。

    冯回听她这番话,也知晓这女子在逃难前,家中定然富贵,没吃过苦,家中有人伺候。

    如今却要为了找一条生路,给人做奴婢,心中那块大石,压得他胸口越发沉闷了。

    牧南星的声音在宝扇头顶响起。

    “我身边从未有过女子做奴婢。”

    短短数语,便将宝扇的请求全部堵去。

    长靴从她身边走过,宝扇双目茫然,一时间两腿发软,跪坐在地上。

    冯回生硬地开口:“快离开这里,一会儿给你几块碎银,找个村落生活去罢。”

    只留下宝扇一人,她却并没有伤心欲绝,眉目轻抬,她注意到冯回离开的脚步,无意间慢上了几分。

    牧南星没有对她的怜惜,但其他人有,这便够了。

    转眼到了黄昏,落日余晖,橘色阳光铺在地上。

    冯回在屋中来回走动,心中乱成一团。

    过了半晌,他终于按耐不住,大步流星走到伙计面前。

    “她可走了?”

    伙计一头雾水。

    “哪个她?”

    “宝……宝扇姑娘。”

    念出她的名字,冯回有几分不自在。

    “没有。宝扇姑娘从早膳过后,就关门不出,房门都没出过。”

    哪能离开。

    冯回眉头紧锁,关门不出?岂不是连三餐都没用。冯回立即走到宝扇住所前,大掌击门,无人答应。

    他接连拍了几次,屋里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好像里面空空如也。

    冯回只觉得不对劲,后退两步,身子一碰,撞开了房门。

    宝扇已晕倒在地上,而梁上,挂着一条茜色长纱。

    冯回赶紧上前,他之前见过昏迷之人,连忙从桌上取出茶水,手沾了几滴,泼在宝扇脸上。

    好在宝扇昏迷不久,此时悠悠转醒。看到眼前是冯回,她紧闭双眼,红唇发白,模样凄楚可怜。

    冯回粗声粗气开口:“你为何要自尽?”

    梁上的茜色长纱,昏迷不醒的宝扇,以及她脖颈上的红色勒痕,不难看出她是在寻死。

    宝扇仍旧不肯开口。

    “银钱已经备好,你为何不走?”

    冯回像是想到什么,语气生硬地警告着宝扇。

    “你若是因为牧小侯爷,便早早放弃的罢。

    小侯爷心中已经有恋慕之人,那人在京城,两人门当户对,般配的很。”

    宝扇终于开口:“我只想就在官爷身旁。”

    见自己好话说尽,她也不改念头的顽固模样,冯回气极。

    “他不可能会同意!莫要再痴心妄想!”

    宝扇盯着地面,语气轻柔。

    “自从父亲母亲离去,我便如同行尸走肉,脑海中想着他们的嘱咐,凭着一口气才走到涪陵城。

    只想着找到父亲的好友,便能活下去。

    哪想到所谓的好友之子起了歹心,差点毁了我的清白。

    那时,我只想着,还不如当初陪着父亲母亲一同去了,黄泉路上还能做伴。也好过如今,要被人折辱。可没想到,官爷能从天而降,救我一命。

    我深知自己命如浮萍,无依无靠,此生大概也就如此了。

    官爷如同参天大树,不是我所能依所靠。

    但只要能让我看到官爷,心中便安稳了,也不用过提心吊胆,夜夜被噩梦所扰的日子。”

    冯回愕然,他本以为宝扇是贪图富贵,看上了牧南星。

    没想到宝扇是被当日的遭遇吓到了,只有留在恩人身边,才能心安。

    自己当时那样责备她,她没了留在牧南星的希望。

    即使拿了银钱走掉,午夜梦回,还是要被当初的登徒子入梦,又怎么能快活。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错的离谱,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把自己打清醒。

    自己错怪宝扇在前,又恶语相向在后,真是怎么受过都不为过。

    “你不要寻死。”

    宝扇抬头看他。

    冯回一副懊恼样子:“我一定会让你留下来的,你千万不要寻死!”

    他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

    宝扇从地面站起身子,茶水中朦胧印出她的身影。

    她这样的女子,势必要找一个依靠的。

    牧南星很少见到冯回这般急切的模样。冯回站定。他也不迂回,直接了当地向牧南星请求。

    “让宝扇姑娘留在你身边罢。”

    牧南星手指微微收拢:“理由?”

    “宝扇姑娘留在你身边,能照顾你。”

    “我不需要。”

    冯回低下头,他比牧南星年长几岁,脑子并不灵光,此时也想不出别的理由来。

    “牧小侯爷,我求你,求你让宝扇姑娘留下来,留在你身边。”

    冯回从来没求过人,他低过头,下过跪,可从来没有这么卑微的求过一个人。

    “冯回,是谁让你来的?”

    牧南行也了解冯回,他不会这样求人的。

    “我自己愿意来的。牧小侯爷,你,你不是想找到保存香气的办法,只要你留下宝扇姑娘,你留下她。”

    冯回心道,你若是留下宝扇,我必定会帮你找到留存香气的办法。

    但牧南星却以为,冯回话中的意思,是宝扇懂得如何保存香气。

    “好,让她留下。”

    冯回脸上顿时露出了欢喜的神色,他忙向牧南星告别,跑到宝扇住所告诉她这个消息。

    宝扇美目微睁,似是难以相信。

    “你不要诓我了,我不寻死就是,不要说这些话。”

    “我冯回从没有骗过人,牧小侯爷说了,让你跟着他。

    日后,你就是牧小侯爷的人了,也不用怕有人会欺负你。”

    “当真?”

    “千真万确。”

    宝扇感激地看着冯回,又遗憾自己身上没什么好东西。

    要不然就能拿出来,送给他,以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以后不要叫官爷了。你跟在牧小侯爷身边,就跟着我们喊他小侯爷就是。”

    宝扇立即改了口:“小侯爷他,怎么会改了心思?”

    “我答应为他找留存香气的办法,他便留下你了。”

    “香气?难不成小侯爷喜欢制香?”

    冯回清楚牧南星找留存香气之法的前因后果,只是不便和宝扇细说,便模糊道。

    “并不是。只是为了保存一些香气。”

    第5章

    世界一

    今日是赈灾第五日,牧南星准备再去城楼巡视一番。

    因为水患逃难至涪陵城的流民,如今陆陆续续地应当都到了,也是时候筹备下一步流民安置的事宜。

    门被轻叩了两声,牧南星喊了一声「进来」,那声音便静静地进门来了。牧南星身上只穿一件白色里衣,竹青色金丝锦袍还挂在身上,就听到身后水声晃动,伴随着拧动帕子的声音。

    牧南星凝眉向水声处看去,伺候他的小厮,本该放下清水,就安静的出门去。

    此时却在双手拧着帕子,转身面向牧南星。袅袅婷婷的身姿,向着牧南星走来。

    宝扇踮起脚,将手中的帕子贴上牧南星的脸。

    牧南星只闻到香风阵阵,温暖馨香,却并不刺鼻,一时恍惚,便没能及时躲开宝扇的手,让那沾水的帕子碰到了他的脸。

    牧南星侧过身,帕子在他脸上留下了一条狭长的水痕。

    宝扇小声惊呼了一声,惹得牧南星瞪圆了眼睛看她。

    “求让你来的?”

    帕子被宝扇收回手心,若不是惦记着上头沾了水,按着宝扇此时纠结的心思,必定会把帕子揉捏的不成样子。

    “冯回大哥说,我既然是小侯爷的人了,日后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小侯爷不喜欢不做事的人,就索性让我顶了小厮的位子,以后让我来伺候。”

    牧南星眉眼未松,心中暗道:冯回确实像是能说出这话的人。毕竟在他眼中,无论男子女子,只分有用和无用。

    只是她何时和冯回这样好了,竟叫上大哥二字?至于成了他的人?不过是留她在身边,何谈是自己的人?

    看着牧南星敛眉,像是要开口解释几句,宝扇慌张开口。

    “可是我方才下手痛了,伤着小侯爷了?”

    牧南星思绪被她打断,冷言回道:“擦脸而已,怎么会伤着。还是在你眼中,我如此容易受伤?”

    “不,不是。只是之前伤过小侯爷一次,我只想再过小心都不为过。”

    宝扇到底是小女子心性,行事不够成熟稳重。

    虽然极力克制,但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牧南星胸口。

    被她视线一望,牧南星只觉得胸口处灼热异常,那处早已经淡掉的牙齿痕迹,又重新浮现出来,烫得他胸口微痛。

    “小侯爷若是不喜人伺候洗脸,那就让我伺候穿衣。”

    宝扇偷偷看着牧南星的脸色。

    牧南星确实不喜欢别人伺候他净面洁口。

    自他五岁起,这些事都不再借他人之手,全由他一人做了。不过穿衣?牧南星低下头,视线掠过那双纤细地仿佛一揉捏就能折断的手指。

    宝扇怯生生抬起眼,满是不知所措。

    “冯回大哥说,小侯爷不曾有过侍女,只有过小厮伺候,不如小侯爷把我当作小厮,也不会这般不自在了。”

    提起冯回,牧南星想起留存香气之法,心头微沉。

    “那你便只负责取衣换衣,其余便不用管了。”

    相比净面,牧南星斟酌之下,还是选了换衣。

    也罢,之前也有小厮偶尔伺候过他穿衣,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错。

    宝扇立即应是。

    牧南星干净利落地净面洗漱,连脸帕都是自己拿的。

    宝扇候在旁边,如同木头一样,一声不语。

    直到牧南星伸手自己穿衣时,她才走上前去。

    “小侯爷,让我来罢。”

    牧南星只得停下手上动作,张开双臂,任由宝扇动作。

    今日的衣袍,领口处绣了三两竹叶,小巧而有心意。

    这衣袍的穿法也不复杂,只用套上两只袖子,整理好两襟相交处,再系上衣带就可。

    牧南星两眼看着前方,不曾低头看宝扇一眼。

    宝扇手中握着锦袍,小声开口:“小侯爷,可否能稍稍低头,我够不到。”

    牧南星只能俯身,视线也自然看向下处。

    他只能看到宝扇乌发似墨地披在两肩,那发丝柔顺且乖觉地夹在她耳后。

    那耳朵小巧圆润,牧南星想起李清羽的话,这双耳娇美者,最适合戴耳坠。

    说这话时,一向温和的李清羽却面露愁色,语气轻柔中带着遗憾。

    当时她正被贵女们嘲讽耳饰也不能遮掩她双耳的瑕疵。

    牧南星得知此事,立即去找了那些贵女们,厉声责问吓得贵女们连连道歉,李清羽责怪他行事鲁莽。

    那事已过去许久,李清羽对婢子所说的话。却仍旧留在牧南星心间,让他每每想起,都觉得烦闷不已。

    “南星还是年少,他虽是为我着想,但行事太过冲动,如此鲁莽,日后怎么能让人信任依靠……”

    宝扇已经将两襟整理妥当,无一丝褶皱。

    她双手握住两根系带,就听到牧南星的声音落在她头顶。

    “为何不戴耳饰?”

    宝扇抬头看他,只一瞬间,便立即低下头去。

    “父亲母亲怕逃难路上,有歹人惦记,便让我去了首饰妆容,再往脸上涂上黑炭,才能避开众人的视线。

    后来,后来银钱没了,虽不用再东躲西藏,也没了装饰的心思。”

    两根系带被绑在一起,两人靠得极近。

    宝扇全数的呼吸,都落在了牧南星胸口处。

    她挽了一个极其漂亮的结,便拉开了和牧南星的距离。

    那娇美的双耳,也随着主人一起,离开了牧南星的视线。

    牧南星带着一行人到了各个城门的粥铺,最后来到了东城门,他心中已经确定了此次逃难至涪陵城的难民人数。

    粮食总有吃光的一天,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

    让流民定居下来,找个活计,也好在赈灾粮食用尽之时,他们有了立身之本,也不至于惊慌。衣食住行,此为民生大计。住的地方,牧南星已经安排士兵去修缮房屋。

    因为要求的时间紧,而且要容纳的流民多,因此房屋简陋是不可避免的。

    牧南星去看过,房屋足够宽敞通风,虽简陋但该有的都有。

    宝扇没看到冯回的身影,想问却不敢开口贸然问话,她不懂朝廷上的事。

    万一问到了不该问的,惹人讨厌就不好了。

    牧南星一边听着属下回话,眼神无意间看到宝扇张望的神色,语气微顿。

    “冯回修缮房屋,几时能回?”

    他这话问的突然,属下愣了一瞬,随后回道。

    “冯将军晚上就能回来。”

    宝扇跟着粥棚里施粥的士兵一同做事,她拿起锅里的勺子,将来领粥的人碗里,装的满满的。

    这粥勺是用纯铁制成的,只使了一柱香的时间,宝扇的手腕便酸软的不成样子。

    因为手腕上的无力,她右手不受掌控。突然一松,粥勺和铁锅相撞,发出哗啦的响声。宝扇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

    牧南星正好走到她身边,见此模样,不由得怀疑她逃难前究竟过得是什么日子,连个粥勺都拿不稳。士兵连忙取回粥勺,重新握回掌心。众人皆知道宝扇是好心,而且她那样的美貌,怎么该拿粥勺这种粗笨的物件。

    只有这小士兵,抵抗不住宝扇的百般请求,将手中的勺子递给她。

    此时的小士兵心里满是后悔,尤其是看到牧小侯爷冷冷的神色,更是害怕牧南星会因为此事怪罪宝扇。

    小士兵见宝扇想开口,唯恐她说错了话,会惹得牧南星更加生气,便先一步请罪。

    “是宝扇姑娘看我劳累,才想帮忙。只是粥勺太重,宝扇姑娘身体柔弱,一时不察,才失了手。”

    牧南星眉眼中满是冰霜,他看着请罪的士兵,话却是对着宝扇说的。

    “既然知道自己无用,便找个地方好好待着。”

    柔弱即是无用。

    宝扇身子晃了晃,倒也听他的话,待在一旁不再插手施粥事宜。

    粥棚除了熬煮的五谷杂粮粥,还有杂粮饼子,今日还用玉米面掺了水,上蒸笼蒸的软乎乎的馒头。

    排队领粥的人还算规矩,毕竟这是京城派来的,对流民们有天然的震慑力。但这领粥的队伍里也有几个例外。几个男子推搡到队伍最前面,其余人都不敢吱声。

    负责分发粥水的士兵看了,见众人都无甚意见,也不愿意多找闲事,给了粥水便让他们离开。

    这几个男子领了规定的饼子馒头不算,又多拿了几个揣在怀里,两只未曾洗干净的手,在蒸笼里左翻右翻。

    “你们领了就走!再翻也不用吃了!”

    为首的男子抬头,见是个士兵,手上稍微收敛了些。

    但这士兵看着并不强壮,因此他们虽然收敛,但心里并不害怕,手上动作也不停。

    宝扇见小士兵气的眼睛都瞪圆了,又牢记着军规,只能按耐住怒气。

    宝扇看向那几人,见有些熟悉,心中匆匆过了一遍,便立即心跳不止。

    她犹豫再三,仍旧是走上前去,将锅盖盖住那几只作乱的手。

    那几个男子拿的正欢快,被锅盖夹住手指。顿时呲牙咧嘴,嘴里不停地喊着痛。几人眼中喷火,怒视着罪魁祸首。

    看到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且这女子美貌异常,心中的怒火便转了方向,直往下处去了。几人交换了眼神。这粥棚前几日还有京城大官来巡查,也许是为了做做面子,这不这几日哪里能看到大官的影子。

    如今这粥棚,除了排队领吃食的流民,就只有一个小士兵,还有这美貌的女子。

    至于平日里跟随的士兵去了哪里,几个男子未曾深想,只当他们偷懒,跑到他处去了。

    这一兵一女,他们三人可轻轻松松制服,于是口中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你是哪里来的,哥哥前几日怎么没见过你?”

    “瞧你把哥哥手弄红了,快来吹吹。”

    “你不会是为这小士兵出气罢,你是他什么人,不会是姘头罢。

    这小士兵弱的跟什么似的,你跟着他能得什么好,不如跟着我……”

    “哈哈,就是就是,不如跟了我们。”

    小士兵握着粥勺,恨不得用铁勺子敲碎他们三个的脑袋。

    因为愤怒,他脸带脖子全都红得彻底。

    “你们住嘴!光天化日,你们想干什么!”

    “呵,我们想干什么,就算想干什么,你又能怎么样?”

    “你敢!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哪能让你如此放肆!”

    三个男子转过身,被他视线扫过的人。纷纷低下头去,整个人群寂静一片。

    小士兵顿时又气又急,他们怎么能这样,日日施粥都是他来的。

    如今这三个男子出言不逊,竟然没有一人出声讲话。

    见人群格外安静,三男子心中满意,转身要来捉宝扇。

    只是那手还没碰到,便被凌厉的鞭子打伤了手指,手指顿时肿胀起来。

    看到牧南星,宝扇眼中如同有星辰闪烁,立即去幼鸟还巢般,飞到了牧南星身旁。而后牢牢地躲在牧南星身后,躲开那些窥伺的视线。

    第6章

    世界一

    正欲闹事的三个男子,手指被鞭笞,还来不及出手为自己出口气,便被一众士兵团团压制,脖颈上顿时架起了几柄长剑,一时间连吐息都不敢放重些。

    小士兵三言两语将这几个男子,抢夺取赈灾粮食之后,还想对宝扇动手动脚的事,全部告诉了牧南星。

    牧南星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宝扇,只见她紧紧地藏在牧南星身后,寻求着他的庇护。

    “带走。”

    牧南星一声令下,士兵们压着作乱的三人就要走,宝扇声音极细极弱地开口:“小侯爷,他们之前抢过我的金箔。”

    宝扇逃难途中,一路上谨小慎微,才保住的几片金箔,就是被眼前的几人抢去了。

    好在当时宝扇还是满脸脏污,入不得几人的眼,不然被抢去的就不只是金箔了。

    几人被士兵搜身时,才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他们紧盯着宝扇,难以将她和之前那个满身破烂的流民联系在一起。

    金箔被搜了出来,士兵数了数,一共整十三片。

    士兵将这些金箔呈上,牧南星示意宝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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