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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最后一个“脚”字还没有说出,方可歆推门进来了,看到他们立刻怔住了,然后又迅速把门掩起来,沈惜凡奇怪:“怎么了,有事,方可歆?”

    方可歆紧紧咬住嘴唇,拧着门把的手渗出汗来,分不清是天热还是心慌:“闹洞房了,邱天让你们俩快点。”

    何苏叶头也不抬:“哦,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去。”

    沈惜凡垂头丧气:“早知道高跟鞋就不脱了,现在穿上去更困难。”

    方可歆默默在门口停驻了一会儿,直到邱天喊她才回过神来,刚才那画面一直印在脑海里,像一根刺,扎在心头,挥之不去。

    为什么我默默地在你身边等待这么长时间,等过去的过去,等将来的将来,还是等不到你与我顾盼之间。

    其实只要你对我好一点点,就够了,就能够死心了。

    洞房闹的是欢腾,学医的人一般结婚普遍较迟,在医院工作也比较压抑,所以每逢喜事便闹得特别厉害。

    新房已经被那些损友布置了重重障碍,一路吊着的苹果、红枣、樱桃,非得让新郎、新娘一路吃过去才能算数,李介和苏杉喝了不少酒,经不住起哄捉弄,被搞得筋疲力尽。

    最后李介终于发飙,浓眉一挑,把苏杉往墙角一推,整个人压上去,回头对着一干唏嘘起哄的人喊:“识相的人就快走。”随后一记热吻,让在场所有的人high到了极点。

    躲在角落里的邱天感慨:“俺老了,经不住那么火热的刺激了,我要回家睡觉了,明天还有手术,惹毛了老板我就死定了。”

    其他人听到,一一跟新人告别,手下拳头倒也不轻:“李介,好样的!”

    沈惜凡准备站起来告别,可是脚下酸痛,就想赖在椅子上石化算了。一只手伸过来:“我扶你回去,能走吗?”

    夜已经很深了,他们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小区周围除了保安室的灯亮着,只有昏暗的路灯。

    看着沈惜凡一瘸一拐的样子,他实在不忍心:“算了,我背你好了,照你这么走下去,天亮了也走不到家门口。”

    沈惜凡不服气,原本想狠狠地瞪他,结果累得缺乏中气,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何苏叶叹气:“丫头,别逞强了,我背你好了。”

    何苏叶背着她,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酒香和女儿家的体香一丝一缕融进他的背,他的身体似燃烧的炭,忽然有一股冲动,想紧紧地抓住、抱住她问,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忽然她开口,如同一盆冷水,寒得彻骨:“何苏叶,我要去留学了。”

    他的额头因为炎热的夜晚而感到烧灼的烫,喉管处蹿上阵阵尖锐的刺痛,手指忽然冰凉僵硬:“恭喜了,你去哪个国家?”

    沈惜凡没有觉察出他的异样,语气如常地轻松:“u.s.A,lvy,康奈尔。”

    原来自已的猜测真的没有错,他忽然觉得有种被忽视的感觉,涩涩的心绪涌上:“哦,恭喜,我最近也要出去一下。”

    “去哪?”

    “学校组织的医疗小队,去山区义诊。”

    “多长时间?”

    “不知道,按照以前的惯例到时候会留一小部分人多留一段时间,可能我会被选上。”

    “山区会不会生活很辛苦呀,没有吃的没有穿的?”

    “傻丫头,没你想象的那样不堪,只是肯定跟大城市没法比。”

    其实,他并没有答应参加医疗小队,更没有想过要多留一段时间,他只是有些任性,有些脾气。他气恼她擅自的决定,但是又没有权利干涉她,只是为什么她不能早早告诉他呢,让他比其他人早一些知道,让他觉得自已对她来说,是有些特殊的存在。

    他想任性一下,也想赌一下,没有了他,她会不会很怀念他在身边的日子。

    忽然,沈惜凡的手机响了,她徐徐地接起来,说话声音很轻,也很谨慎。

    她拍拍何苏叶的肩,示意自已要下来,然后她站在花坛上长长地叹气:“明天要去面对最不想见的人了,好糟糕的运气。”

    “前男友?”他揣摩着问。

    “猜对了!”沈惜凡的脸上一点都没有丧气的神色,反而多了一份狡黠:“其实他不找我我也不会主动找他,然后就用当年他对我的方法不声不响地把他甩了,哈哈,多解气。”

    何苏叶看着沈惜凡,她自顾自说个不停,嘴角微微地上翘,好像情绪一点都不受刚才那通电话的影响,跟几个月前那个眼圈红红的,垂头丧气地问他该怎么办的小丫头截然不同。

    这是他低落情绪唯一的欣慰,她已经从过去走出来了,虽然她已经准备离开。

    他问自已,能不能原谅他孩子气地任性一下,他想知道,在她心里,自已分量有多重。至于留学,来日方长。

    三七花茶

    三七花30克(三七花一般在六至八月开花,采集后晒干,切细,瓷瓶收贮)。每次取三七花3克,开水冲泡,代茶饮。有清热明目、平肝降压的功效。

    出自《本草纲目》,三七,化瘀止血、活血定痛。用于各种内外出血症,尤以有瘀者为宜,单味内服外用即可奏效,以治咯血、吐血、便血、尿血崩漏及外伤出血等。用于跌打损伤、瘀滞疼痛。可以用于治疗冠心病心绞痛、缺血性脑血管病、脑出血后遗症。

    第二十一章

    半

    夏

    第二十一章

    半

    夏

    半夏,辛、温、有毒,燥湿化痰、降逆止咳、消痞散结。

    “真的勇土,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手指划过那几张照片,沈惜凡笑起来,坐在地板上自言自语,面前放着一个盒子。

    “那些信件,写的誓言,不过是白纸黑字的表演。”誓言看起来很美,却不会天长地久,但是有过就足够了。

    谢谢你,这样我才会有爱上别人的勇气。

    河岸边的咖啡馆,美味的冰淇淋球,用巧克力加以点缀,配衬,沈惜凡暗叹,分手这么多年,对面的那个人还是依然记得自已的嗜好。

    气氛却有些冰冷,一向自持的男子有些无措:“沈惜凡,你真的要去留学?”

    她笑着点点头:“嗯,我是要去留学了,有事吗?”

    严恒的唇际挑起,慢慢地渗出了一种浅浅的涩涩的味道:“你还恨我吗?还怪我?我只想说,你能否给我一个机会,多久我都愿意等。”

    “对不起。”她艰涩地开口,“我和你,已无可能。”

    终于,心中的那句话说出来了。

    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一种颓废的倦意,沈惜凡抬起头,认真地重复:“对不起!”

    她在心里咒骂自已,拒绝是一种勇气,自已偏偏最不会开口,所以她不想面对,确切地说是不愿意开口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因为究竟有多伤害对方,其中的滋味她尝过,便不想再加在另一个人身上。

    垂下眼帘,她继续解释:“其实我不恨你。以前我总是问自已,究竟是恨你多还是爱你多一点,我问了自已好几年,现在我终于明白,没有爱就没有恨。严恒,你知道吗,我以前总是觉得离你好远,总是不停地追逐你的脚步,我曾经在你面前那么卑微,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可以很平静地看着你,所以……”

    “不用说下去了。”他开口打断,语气是浓浓的酸涩,“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即使现在,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再回来我身边。只是,我知道我自已的感情。三年前,我在美国已经深深地后悔了一次,所以便想和自已赌一次,终于我还是高估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

    沈惜凡苦笑一下:“过去的就别再提了。”

    他淡淡地笑,却不知道从何开口:“好吧,不提。”

    他起身去付账,转身再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沈惜凡的人影,桌上只有一张纸。

    “一夜繁花落尽,我将要远走天涯;送君心灯一盏,临别依依;从此相见不如怀念。”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只是他希望她幸福。他已经走得太远,而她不可能永远等在原地,这些他早已知道,他后悔的只是自已不会珍惜,眼睁睁地让幸福从指尖流过。

    那么就做最熟悉的陌生人,从此相见不如怀念。

    曾经爱过她,现在爱着她,他从不后悔。那是最好的事,他知道,那样一个锦绣年华,身边有过深爱自已的人,把女孩子最宝贵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自已。

    那么从今开始有一个影子在心中,让他默默地怀念,即使夜再黑,也不会寂寞。

    五月的城市,夏天的初始,沈惜凡走在街上,享受着微微灼热的阳光。

    她扬起嘴角,默念道“再见”,迎上微风,觉得阳光甚好,惆怅褪去,最后一点涩意也被蒸发走了,只留下一丝影子,那么就让它深埋在心底。

    这样的天,应该叫作“半夏”,半个夏天,有些缠绵的热,却不焦躁。

    很温情的名字。

    如果何苏叶知道了一定会告诉她:“半夏是中药,分为姜半夏、法半夏、半夏曲、竹沥半夏。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痞散结。方剂中有半夏白术天麻汤,半夏厚朴汤。”

    她想去买几件夏天的衣服,再给父母购置一点衣物,算是做女儿临走前能尽的最后孝心。

    在男装柜给沈爸爸挑衬衫,沈妈妈不停地念叨:“你爸爸喜欢穿纯棉的,但是每次都要用机洗,没多久就会起球。”又拿起一件深蓝色,“你爸不喜欢浅色的,非要穿深色的。”

    沈惜凡偷偷地笑,她打算去运动专柜给爸爸买一件大红色的t恤衫,让他好好青春一下。

    忽然,她看见一件白衬衫,简单的款式,不菲的价格,一如何苏叶在李介的婚礼上穿的那件。那天他只是穿了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衫、西装,因为邱天告诫他千万不能把新郎的风头盖下去,但是在她看来,所有人都没有他夺目,只是淡淡内敛的气质浑然天成,真的是让她看痴了。

    摸出手机看看,没有任何信息或电话提示,她微微叹气,说不上的小小失落。

    他只是说去山区,没有告诉她确切的时间,她有些隐隐的不安,不由得记挂在心上。

    回到家,恰好姨妈一家来看她,独独小侄子缺席,表嫂叹气:“今晚吃饭后,说是胃不舒服,想呕吐,我就没让他来,晚上回去时候要买点药给他,实在不行还要去看急诊。”

    沈妈妈很有感触:“呕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对了,怎么不去看看中医。”然后又似乎想起什么,“我家有很多这种药方子,我让凡凡拿给你们看看。”

    沈惜凡奇怪:“我啥时候看了很多中医,不过是一个失眠一个发烧。”

    沈惜凡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等等,我去找找!”

    那本中药书里夹着厚厚的一叠药方,被她粗心地堆在一摞参考书里,要是没有沈妈妈提醒她一定会错过。

    她一张一张地翻看,上面都仔细地做了标记,“感冒”“外感发热”“咳嗽”“胃痛”“呕吐”“虚劳”“头痛”,最下角是医师的签名:何苏叶。

    只有处方,没有别的字条,她翻遍了所有的书页,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她心急火燎地跑到客厅问沈妈妈:“这本书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沈妈妈狡黠地笑:“这个小伙子是医生?长得可一点都不像,你哪认识的那么帅的人,你和他什么关系?”

    她支吾不成句子:“没,没关系,朋友而已。”

    表嫂看了方子:“要不我先去小区的药店里抓药,晚了就关门了。”

    沈惜凡一个激灵,跳起来:“我去,我去,这里我熟悉,还是我去好了。”

    又是一阵推脱,沈爸爸出来解围:“让凡凡去吧,她最近没事窝在家里,都长胖了。”

    走过多少遍的路,和他一起并肩回家,走到小区湖心,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她从不会回头看何苏叶的背影,或许是她以前真的很迟钝,更确切地说是,一叶障目。

    不知不觉,何苏叶已经走进了她的生活。对她来说,他是妙手仁心的医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她庆幸一辈子能够遇见这样一个人,却从没考虑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看了半夏之后才失望,褐色的球状物,一点都不像以往看到的,要么是叶,要么是茎,这个圆圆的是什么?

    最后还是药剂师看到她不信任的眼神解释道:“这是法半夏,制半夏是用块茎的。”

    何苏叶以前就说过她千万不能以貌取物,中药看上去不起眼,功效极大,只是她觉得枉费了那么好听的名字。

    看着药剂师娴熟地抓着药,她抿起嘴偷偷笑,何苏叶,该用什么来形容你呢?

    最后还是忍不住转到了他家楼下,明明知道他不在,还是一个人站在楼下,傻傻地望了好一会儿。

    以前他窗台橘色的灯光会穿过浓浓的黑夜,晕染出一片温馨,她每次来都会看见,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她会有种被等待的错觉。

    原来,他已经等了她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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