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可是现在,漆黑的一片,她心里陡然被牵出了一种叫思念的情绪。不是没有害过相思,不是没有过睹物思人,只是,从来没有一次想念像这样突然、措手不及。像一个头等大奖砸在脑袋上,晕乎乎的,晚上会兴奋得睡不着觉,半夜醒了还得确认那个奖没有被人抢走。
沈惜凡提着中药袋子傻傻地笑着,心里又不住地悱恻,会不会是我自作多情,何苏叶看起来一直很好、很和气的样子,自已究竟在他心中有多少分量。
她忍不住发了个信息给他,无非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可是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回。她把手机调成震动,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手机里空空荡荡,她的心也空空荡荡,瞬间失落。无力地把头埋进臂弯,她长长地叹气,久违的思念感觉倾泻而出,几乎无法控制。
她去庙里上香,据沈妈妈说这叫还愿,临走时求个平安。
徜徉在院落中,品味寺庙美轮美奂的建筑,礼拜塑铸精湛的造像,欣赏色彩依旧的壁画,任历尽沧桑的古乐从心灵拂过。虔诚得不忍呼吸,她连脚步都放轻。
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持长长的香火,不过是求个儿女平安;中年妇女磕头,不过是拜一个孩子学业有成,丈夫安康;她求,不过是求父母平安,一切都好。
还有何苏叶,她求,他早日回来,平平安安。
最后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电话给他。
那时候沈惜凡正在寺庙后山的树林里,树倒不多,多的是竹子,茂密苍翠,微风拂过,沙沙作响。不少老人正在冥想,她声音很轻、很低,却是掩不住的欢喜。
何苏叶那里似乎很热闹,她可以听见呼啸的风声,还有熙攘的人声,她不由得好奇:“何苏叶,这么吵,怎么回事?”
那边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我现在夹着手机跟你讲话呢,我现在两手都是针,这个病人关节炎好几年了,最近这里潮湿,而且风很大,似乎要下大雨了。”
沈惜凡不好意思:“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要不我先挂了?”
“没关系,你现在在哪里?”
“化台寺,后面原来有一大片竹林,空气很好,我妈说临走之前让我去还个愿,求个平安。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三天吧,你求平安符了没?那里住持开光的平安符很灵验的。”
“我还不知道有这个东西呢!没有。”
“不急,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好不?”
她心“怦怦”跳得厉害:“好呀,对了,昨天我发信息给你的,怎么都没回?”
何苏叶很惊讶:“什么时候,我没收到呀,这里信号太差了,移动要移着才能动。”
沈惜凡笑起来:“你早点回来,我等你。”然后又意识到这句话实在是很暧昧,急急忙忙地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等你回来求平安符。”
何苏叶轻笑一声:“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她靠在一棵竹子上轻轻地笑起来。碎竹叶不时飘落,寺院洪亮的钟声传来,她双手合十,平心静气,诚心祷告。
回去的路上,她接到林亿深的电话,约她见面。
林亿深依旧是那么精神,笑眯眯地告诉她:“我辞职了。”
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沈惜凡瞪大眼睛,万分地不可置信:“你,辞职,开玩笑吧?师兄,你不会那么前仆后继地追随我吧!”
林亿深挑眉:“如果这个消息还不够震惊的话,那我告诉你另一个。”
沈惜凡点头:“我保证这次不喝茶了。”
“那就是我辞职是去留学,主要原因是我觉得我喜欢你不止一点点了,对不起呀。”
沈惜凡愣在那里,然后梦游似的吐出几个字:“我可以拒绝是吧!”
他眯起眼睛笑:“当然,我们是讲求平等民主的,但是可惜我也跟你一个学校,Johnsraduate
school
of
ma,
business
Administration.”
她笑起来:“Anyway,
wele.
but,
sorry!”
山药半夏粥
生山药(研细末)30克,半夏30克,白糖适量。先将半夏用微温水淘洗数次,用锅煎,取汤约500克,去渣调入山药细末,再煮两三沸成粥,和白糖食用。适用于凡因脾胃虚弱而引起气逆上冲、呕吐频作,尤其是闻药气则呕吐更甚、诸药不能下咽者。
出自《本经》,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痞散结,外用消肿止痛。用于湿痰、寒痰症,用于胃气上逆呕吐,半夏为止吐要药,各种原因的呕吐皆可随证配伍用之,对痰饮或胃寒呕吐尤宜,常配生姜同用,如小半夏汤。用于心下痞、结胸等,行气解郁、化痰散结,如厚朴半夏汤。姜半夏长于降逆止呕,法半夏长于燥湿且温性较弱。
使用注意:反乌头。
第二十二章
薏苡仁
第二十二章
薏苡仁
薏苡仁,甘、淡、微寒,利水渗湿、健脾、除痹、清热排脓。
何苏叶挂了电话,不由得笑出来,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个小孩子拉他的袖子:“大哥哥,我有事拜托你。”
他一惊,差点把手机摔了下来,旁边的老婆婆笑着说:“小伙子,是给媳妇打电话吧。”
刚想解释,另一个中年人插嘴:“年轻人,来这里不习惯吧,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舍不得吧!真是委屈你们了!”
立刻就有人喊道:“何医生结婚了呀?两年前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人,怎么来这么几天了都不把消息透露一下,按理说我们应该请客的。”
周围认识他的人都起哄,几个熟悉的医生偷偷地笑,只剩下他一人傻傻地站着,开了几次口都硬生生地咽下。
算了吧,误会就误会吧,他倒是很乐在其中。
山区很穷,在这里中医很受欢迎,多少年的传统还是根深蒂固,便宜,包治百病。
贫穷也带来了很多困难和疾苦。小男孩的妈妈卧病在床几个月了,眩晕久发不止,视力减退,健忘失眠,当着面说不出口,背地里恳请何苏叶:“医生,我家没钱,开药能不能用便宜一点的药,我家孩子还要上学。”
他听了不是滋味,刚想把“鹿角霜”“龟胶板”“阿胶”划掉,又停下笔,仔细地打了一个圈,留个记号,准备告诉药剂师这些药的钱他来出。
屋外,小男孩拿着方子仔细地看,不厌其烦地缠着何苏叶讲每种药的药效,睁着一双懵懂渴求的眼睛:“大哥哥,我将来也要上医学院,读中医,做一个医生。”
他笑笑,继续给他讲:“薏苡仁,利水消肿,健脾,清热排毒。你妈妈因为脾虚湿滞,水肿腹胀,所以薏苡仁与白术、黄芪同用。除此之外,你妈妈还有中度的贫血。”
小男孩眼圈一红,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痴痴地望着那高高的门槛,何苏叶笑容勉强:“你还是很幸运的,哥哥无论如何都帮你治好你妈妈的病。”
何苏叶回到住处,那边相熟的同事告诉他村民送来几条鱼,一锅鸡汤,还有几罐米酒,说是何医生结婚没什么拿得出的礼,只好请他将就。他哭笑不得,倒是同事也趁机撺掇他,说是医院有几个小护土暗恋他好久了。
他笑笑,不置可否,倒是方可歆也在一旁打趣:“大师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特受欢迎,实习的时候几个科室争着要,说是拍了照片好做宣传。”
何苏叶仍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我去看看那边药有没有包好,回头给他们送去。”
方可歆解释:“刚才拿回的药方我都送去了,晚点他们说家里人自已来拿,还有就是明天要给小孩子注射疫苗,所有的针剂都在队长那,我刚才清点过了。”
这时候何苏叶注意到方可歆的手上包着一块纱布,隐隐的红色透出,他连忙问:“手上怎么回事?摔到了?”
方可歆支吾了半天:“去搬药箱时不小心蹭到了一个钉子,划破了。”
“记得要去打破伤风,不管怎么样都要预防感染。”他叹气,仔细看看伤口,“女孩子就不要做这么辛苦的事情了,明天疫苗接种,我去吧。”
正在记录的同事听到了,也帮着劝她:“方医生,你这几天够累的了,事一点都没比我们男人少做,还管饭,歇歇吧,千万别累垮了。”
何苏叶笑起来:“方可歆,原来邱天说你工作起来不要命是真的呀!难怪课业那么优秀,你先把手伤好好处理一下再说吧。”
她轻轻地点头,寻思一下:“我先去那边催下药,看看晚饭。”起身就走,低下头,不让人注意到她有些失常的神态。
一颗钉子,小小的伤口,换来他对待普通病人那样的关心,却不是对沈惜凡那样宝贝的呵护,她也应该死心了吧。
那通电话她知道是谁打的,能够让他露出那种表情的只有一个人,连在张宜凌面前都没有的专注和温情,全数浮现。
原来那样一个温润的男子,也会傻傻地跌进爱情里面,不可自拔。
而自已,也会痴痴地中了叫爱情的毒。她总是认为,何苏叶为情所伤只是暂时的痛苦,而她总是守在他身边最近的人,她可以原谅他不喜欢她,因为他也不会喜欢任何人,可是,他现在怎么能喜欢上别人?
缘分,对她和他而言,是孽缘。
山区的信号果然不好,他发信息给沈惜凡,好久没见她回复,只好悻悻地丢了手机,到院子里坐坐。
屋外有些阴郁的闷热,空气黏稠地附在身上,像融化的糖浆,有些甜腻得发腥。忽然一阵大风把木门撞开来,尘土飞扬,随即细碎密集的雨点砸下。立刻有邻居喊道:“医生,要下大雨了,你们院里的那些药材快收回来。”
何苏叶心想不好,这场雨是大雨的征兆,明天还得下个不停,工作势必要辛苦很多。
希望能帮她求到一生一世的平安和幸福。看多了医院的天人永隔,品尝过失去至亲的痛苦,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平安两个字更让他感触。他可以不在乎、不计较她喜欢谁,只是他真的希望她平平安安。
自已的心思不知什么时候能被察觉,一点一滴的关怀不知何时才能被心领神会。
不过就是去美国留学嘛,他也有这个机会,既然她总是喜欢走在前面,那么他就走在她后面一米,给她自由和空间,她若是需要,他就在身后,触手可及。
果然第二天大雨不停,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原本计划的是让小孩子们到卫生院注射疫苗的,现在只能变成医生上门服务。
带队的医生打趣:“我们戴个草帽,背个急救箱真的很像行军打仗的。”
旁边人接口:“野战军,我们是刘邓大军,准备挺进大别山。”
方可歆帮着给他们准备茶水,叮嘱:“雨大路滑,你们要小心点。”
何苏叶悄悄拉过一个实习医生:“我跟你换一下地方,雨天不好走,还要翻一座山,这里路我比较熟悉,你看行不?”
这样大的雨,光是雨伞没办法遮,不一会儿他的肩头全都湿了,裤腿上沾满了泥星,整个人像是浸在水里一样,出不得一口大气。
山上的地基不稳,踩上去没有一点实在的感觉,被雨水冲洗过的土面露出很多碎石,泥水顺着地势直直地冲下来。他每走一步都万分小心,花了比平时一半多的时间才到达。
等所有的家都跑完了,天已经大黑,当地的小伙子提出送他回去,他想推脱,但是抵不过小伙子的热情:“俺丈母娘家就在那,俺晚上就住那。”
他们边走边交谈,何苏叶不断询问当地的卫生状况,小伙子也知无不言。忽然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们听见一个小孩子的叫喊:“救命!救命!”
声嘶力竭,划破黑夜的长空,他们俩都被吓了一跳,小伙子试探地问:“似乎是在东边,俺们去看看?”
那个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沙哑,在这个雨天显得更加惊心动魄,但是他们也越来越靠近声源,借着手电筒的亮光,小伙子叫起来:“这里,这里!一个小孩子!”
两只手狠狠地抓着碎石泥土,血顺着手臂往下流,山腰坡度很陡,一不留神跌下去不是闹着玩的,小孩子显然是被吓坏了,瞪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们,一句“救命”都喊不出来了。
何苏叶小心地靠近陡坡,柔声安慰他:“没事,哥哥拉你上来。”伸出手拉住他,把他拖了上来,小伙子在一旁迅速接过小孩子,贴近了用手电筒查看,不由得松口气:“还好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
最后一个“事”还没有说出来,何苏叶猛然觉得脚下一软,一股不可抗拒的自然力将他浑身的力量卸去,整个人腾空。小伙子回头,大惊:“何医生,小心!”伸手想去拉他,只见他整个人连着倾泻而下的泥浆碎石,只一瞬间,就消失在茫茫的大雨中。
天已经大黑,雨势渐渐地减小,医疗队的医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每个人都成了水人,从裤管到袖口都流淌着雨水,有医生喊:“蒸桑拿还没有这么淋漓尽致过!爽透了简直是!”
方可歆给他们递毛巾端热茶,招呼他们:“冲个热水澡,我让厨房阿姨给你们准备一点红枣姜茶,祛祛寒!晚上煮点薏苡仁粥,这里天气太湿,利水消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