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五条悟含糊咕哝了声连自己都听不太清楚的话,才笑眯眯回道,“是啦,在邀请你。既然幕后黑手已经被消灭,也就不用担心会被[她]…嗯,它发现你我之间的关系了呢。如何,要来吗?钥匙分你一把哦。”这下,羽取一真是真的开心到周身会飘粉嫩小花——“要,”他斩钉截铁的答应,略作停顿后又补充一句。
“我会先处理好后续问题。”
和悟同居这个选项的诱惑实在太大,令羽取一真感觉自己走路都像踩在软绵绵的云朵里。
但他还是要为这场[百鬼夜行]收个结尾。
夏油杰和羽取一真都被五条悟上报逃脱,诅咒师也几乎没被留下来。
只是仍旧有数位被咒灵杀死的普通人、[窗]及辅助监督,使得[特级诅咒师]夏油杰的威胁性又被拉高一级。
他驱使的咒灵越多,对非一级以上术师的危险性就越高。
收到伤亡报告的五条悟后悔自己在与夏油杰诀别的那一刻没忍心下手,如今却已寻不到他的踪迹,只能站在墓园新立起的一排石碑前低垂着眼,静默吊唁。
真的很抱歉,我在那时心软了。
五条悟向这些无辜遇难的死者诚恳认错。
也请各位放心,如果夏油杰还打算这样做……他不会再放过对方第二次。
………
羽取一真带着虎杖香织与羂索的尸体回到盘星教——前者的尸身妥善安葬,后者的大脑就地焚毁。
等悠仁升上高中,他就能去仙台的[杉泽第三高中]找到人了。
届时,羽取一真会向他仔细解释虎杖香织的经历,并带悠仁来此处祭拜他的母亲。
——上周目他答应过的,会好好照顾悠仁。
至于与他们分道扬镳的夏油杰,羽取一真询问酒见绫子,发现他再没有回到盘星教。
大概是清楚羽取一真绝对会站在五条悟那边吧,压根没有询问的必要。
甚至假设五条悟一声令下,羽取一真绝对会当场就把盘星教的这位老同事逮起来——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因此,夏油杰走得也格外干脆,不仅没有带走那些由他招募来的诅咒师,连菜菜子和美美子都只是去学校叮嘱她们几句,甚至没有多做解释便离开了。
“夏油大人说,要我们留下来跟着你,以后也要记得好好学习。”
菜菜子小声开口,吐字却逐渐哽咽,“他是抛弃我们了吗?”
被迫接手这对姐妹的羽取一真:“………”
真是吃定了他不会迁怒小孩。
御子柴可能会对这个展开感到dokidoki,但他对养小孩真的没有兴趣。
“没有,只是他在逃亡,带着你们不方便。”羽取一真想了想,干脆叫来酒见绫子,“交给你了,照顾好她们。”
菜菜子和美美子刚想掉下来的眼泪都给吓憋了回去:“…………”
逃、逃亡?!
酒见绫子更是无言以对:“……”
她光是看大了这位难搞的羽取一真还不够吗,怎么又丢过来两个小鬼!?
但之前都是由夏油杰亲自照顾这对姐妹的,如今夏油杰离开了,总得给她们安排新的住处与照拂的长辈。
何况这是来自圣子大人的吩咐——酒见绫子只好点头领走这对双胞胎姐妹。
算了,反正她也不讨厌小孩。
“我今后不再是圣子。”
羽取一真叫住酒见绫子,对她强调了这么一句。
酒见绫子的脚步一顿,再转过头看向羽取一真时,表情明显变得兴奋起来:“您是指……”
“嗯,”羽取一真开口,“我将是新任的教祖。”
不仅是盘星教名义与实质上的教祖。
——还将是总监部那方的[教祖]。
羽取一真交代完盘星教的事情,独自回到寝殿,站在盥洗间的镜子前,正面打量起镜中这个神情冷淡的青年。
过了片刻,他用五指将额前的碎发往后撩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之前由[虎杖香织]划下的伤,如今已随着羽取一真的体力值补满而痊愈了。
然而此刻,羽取一真从物品栏里取出[业双],抽出其中一柄短刃,指间轻巧一转,反手将锋利的刃尖对准自己的额头——
以毫不动摇的姿态,自左往右,再度刻出一道深而重的血痕。
在皮肉被这柄短刃割开期间,不断涌出的血液受重力吸引,争先恐后的流进眼中阻碍视线,又被另一只手淡然拭去。
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仅细密的睫羽在被那些腥红血液压低时,微微颤动了稍许。
还有针线,也不能忘记将这道伤痕缝起。
——等那些血也被低下头,泼在脸上的清水洗干净时,再抬起头看向镜子的青年,额前已多了道强行伪造出的缝合线。
亲眼见过了这周目的[虎杖香织]与上周目的[夏油杰],羽取一真已推断出这道额头的缝合线便是代表[被羂索附身]的意思。
而那些在长年累月间被其掌控的总监部,但凡听过[那位大人]的家伙,想必也是依靠这道缝合线来辨认身份的吧。
“你…不,您……”
趁着夜色来到首座所居住的宅邸里,羽取一真面无表情盯着眼前这位大惊失色的老人,确认自己的判断没错。
他们绝不会想到有人如此疯狂,在杀死羂索后,主动往自己的额头上切割出一道伤口来伪装它。
“很好,你还能认出我。”
羽取一真慢慢开口,连遣词与断句的语气也学起了那个羂索——根据他以往与它的聊天经验。
“我来之前还在想,首座的位置可不能交给蠢蛋来坐呢。”
第155章
羽取一真能悄无声息潜入这栋宅邸,
自然是依靠黑豆柴拟态。
地址由禅院直哉提供——他还挺好用的,在干坏事这方面相当有天赋。
但防御结界理当对他的原身形态起警报,因此,
羽取一真原本打算在拟态解开的同时就出声伪装羂索,
让这个老头主动解除警报。
合情合理,还能让首座被他的神出鬼没吓一跳。
然而,原本应该是最严密的防御结界之一,依旧对羽取一真毫无反应。
和他之前杀的那些高层情况一样……就好像这些防御结界全部都对他关闭了侦测雷达,以保证这位天狼星杀手能够畅行无阻,来去自如。
羽取一真愈发确信,
这点实在不同寻常。
等回去后,问一下悟那边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吧——或许是他那边帮忙动过手脚?
但此刻,
他继续盯着这位强作镇定的总监部首座,
听听这个老头会说出点什么话来。
“您…您这次来是为了……”
敬语拉满的总监部首座几乎想要抬起衣袖擦汗了,
但他被这双淡漠的黑瞳冰冷注视着,
连动一下手指都有种自己会被杀掉的错觉。
比起那位女性的身体,这个青年的岁数并不大,
在精神上带给他的压迫感却前所未有的强…!
而且,这位大人有事都会采用各种方式来迂回传达指示,极少露面——而往往每次亲身造访,就意味着对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绝非小事。
甚至上一任首座,
就是这样“老死”的。
这位总监部首座的内心忐忑不安到极点,
面朝羽取一真跪坐在这间传统和室的榻榻米上,连视线都一触即离,
丝毫不敢往上抬。
看一眼对方额头上的缝合线确认身份,已经算他鼓起了莫大勇气。
至于为何防御结界没有发出警报——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这位大人的结界术造诣不知比那些酒囊饭袋高多少,
连天元大人亲至也未必能及得上他!
这点细节被总监部首座看在眼里,反而愈加为[羽取一真已被羂索附身]提供了有力佐证。
“为了。”
羽取一真见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显然是在将后半句的主动权全盘交给他——于是,他便也玩味似的开口,念出这个单词。
“你来说说看,我是为了什么?”
这句反问里蕴藏的拷问与审视意味太重,令首座的浑身都是一抖,大脑开始疯狂运转。
他甚至将自己上任以来做的事都走马灯似的翻了个遍,又害怕是自己的小算盘被对方发现将遭清算,又祈祷对方千万只是来给他下命令的。
羽取一真在面对五条悟时,总会被后者说演技不合格。
然而一旦离开五条悟的视线,羽取一真的演技总是炉火纯青,好得宛若浑然天成。
尤其是在当恶人反派这方面,简直天赋异禀。
譬如,这位首座已经快被吓得尿裤子了,抖抖索索半晌才憋出一句。
“您、您是为前两天的[百鬼夜行事件]而来吗?”
毕竟他还记得,[百鬼夜行]的发起人里除了那个名为夏油杰、如今逃亡在外的特级诅咒师,就是眼前这位青年了……应该是叫[羽取一真]来着。
莫非是在责怪他们办事不力?
可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应该阻止[百鬼夜行],还是纵容[百鬼夜行]啊!
这不就是没有听到任何风声,才决定按规矩办事……如此一来,即使大人后来怪罪,他们也好有理由推脱……
但真到了对方亲自前来,带着裹挟浓重杀意的威压站在他面前时,首座又觉得自己想耍的把戏不过是一点小聪明,几乎被对方看了个透彻。
“哦?”
羽取一真站在原处,墨黑衣袖静静垂在首座跟前,好似连空气也被这股死寂而压抑的氛围凝固了般,在斜斜照进来的月色里纹丝不动。
唯有眼神落在首座俯下身时露出的颈后,锐利宛若一柄实质化的铡刀,缓慢切割着他那颗因恐惧而瑟缩的心脏。
“[百鬼夜行],没错,你们几乎什么也没做。”
羽取一真淡淡开口,“而你们,以后最好也什么都别做。”
这句话直接令首座的冷汗都沿着脖颈淌了下来,恍惚间感觉死神的镰刀已悬在自己的头顶。
“这个,我可以解释……”
“不,我的意思就是,什么也别做。”
那双黑瞳冰冷盯着首座,没有给他继续“辩解”下去的机会。
电光火石之间,首座终于领悟了这位大人的意思。
“您要我们对今后的事情发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论是什么?”
话音落下,他便感觉由那道目光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压迫一轻——说明蒙对了。
首座内心终于能缓过来口气,甚至开始窃喜自己的反应速度还算快。
哼,要是换了尾石那家伙来,肯定会因蠢笨而“不得不”以死向大人谢罪。
显然无论是[百鬼夜行]抑或换了具新身体,都在这位大人的计划之中;甚至之后还会有同样类似挑战咒术界运转规则的事件再度发生,而他们同样无需插手,只管放任自流便是。
可是,这几年来还有疯狂狩猎他们的[天狼星杀手],以及想要颠覆现有秩序的[最强]五条悟……也不必管吗?
“很好,还算机灵。”
首座想要问出口又不敢,低着头忐忑半晌,终于又听见头顶传来声音,语速不紧不慢,“希望你以后也能继续保持这份机灵,首座大人。”
在说后半句话时,他听见脚步声逐渐自身边远离,对方似乎已打算离开——“大人等下,关于那位五……”
首座终于没忍住想要说话,却见对方重新转回身来,逆着月光的黑瞳几乎要沉入深渊之中,又自那深不见底的恐怖与绝望之中,映照出足以令人发寒的微微笑意。
连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唇角,也忽而勾起一点极耐人寻味的冷淡嘲弄。
“毕竟不机灵的,都已死在天狼星之下了。”
………
最后用一招死亡威胁将那老头吓得彻底瘫软在榻榻米上连连点头,羽取一真心情很好。
这样也省了他们继续追查[天狼星杀手]——被[羂索]这样一说,总监部会默认[天狼星杀手]是他的人,而之前死的那些,都是他认为“不机灵的”。
这种含糊不明的判断标准,最容易让他们自己延伸出各种束缚自己的规矩。
至于让他们“什么都别做”,则是羽取一真相信只要没有这帮高层插手阻挠,悟肯定能实现他的理想。
虽说他也可以杀光咒术界的所有高层再换一批听话的,但这种太过恐怖的统治手段,反而容易让这帮高层怕死到阳奉阴违——就像上周目的加茂家与总监部,表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还会连累悟也跟着受敌视,包括他教出来的那些支持他的学生。
因此,这周目的羽取一真转而尝试冒领羂索身份,直接当上这帮老头的幕后BOSS。
外来的【加茂家主】说话不好使,【羂索】说话总好使了吧。
让他们去做点什么,有可能在执行上给他打折扣——说得太清楚还容易暴露身份。
让他们什么都别做,反而是简单就能实现的效果。
至于之后……倘若还有人敢对悟使绊子,他就继续杀几个震慑,再放任他们猜去,总会留下机灵的。
羽取一真警告完首座,便又用“高深莫测、来去无踪的”黑豆柴拟态离开这栋宅邸,跑了一长段路后,解除形态回到人身。
自从伪造出额头的这道缝合线,羽取一真就始终没有使用回血面包、反转术式或进食来补满体力值,好让它能维持在伤势不会愈合的状态。
当然,他也不能一直留着这道缝合线,悟过两天会送钥匙过来,到时他就要搬去公寓里住——可不能让对方发现他又给自己造了道伤口。
眼看离盘星教的地盘越来越近,羽取一真的心情也愈发放松,想着等回去就先对着镜子将缝在伤口上的线拆掉,然后发动一下反转术式就万事大吉……
“哦嚯,很厉害嘛,我的一真大人。”
寒冷到积了层厚雪的深冬,没人愿意在后半夜的街道上乱逛——某位提前来送惊喜(钥匙)的人除外。
羽取一真刚脚步轻快地拐过一个路口,整个人都因为这句话而彻底僵硬住了。
犯、犯罪被抓了个正着……
羽取一真停住。
羽取一真默默转过身。
羽取一真用一种格外可怜巴巴的姿势站在原地等训。
这一连串反应,可给五条悟气乐了。
他打给羽取一真的电话不通,还以为对方是睡死了没听见——结果正要偷溜进寝殿里送惊喜的他,[六眼]却接收到熟悉的咒力气息自远处靠近!
然后怎么着,一眼就瞥见这混账的额头多了道极深的伤口。
能把五条悟气到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用这种抑扬顿挫的语调说敬语……羽取一真也算是有史以来第一人了。
大概也是唯一一个。
“我错了。”
羽取一真立刻诚恳向人道歉,完全没了之前面对首座时的BOSS气场。
但这话,五条悟可听过不止一次了。
“自己划的吧?”
他扯了扯嘴角,从那伤势上一眼就能看出始作俑者是谁——而羽取一真只有乖乖点头承认的份。
“伪造这个是要做什么……”
五条悟正想继续追问,却发现羽取一真站姿虽然仍旧很稳,面色已十分苍白,大概率是之前割开伤口时导致的失血过多。
甚至再仔细点观察,能看见伤口的边缘仍在微微渗血。
而眼下他们所处的环境,是气温在零度附近徘徊的寒冬深夜。
五条悟气闷得鼓了鼓脸,还是过来伸手环住羽取一真的肩膀,带着他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等到家了再继续拷问你。”
第185章
五条悟刚开始还带着羽取一真在街道上慢慢走,
但深夜的寒风凛冽,稍微刮过一阵,他就忍不住去看身边的羽取一真。
纵使羽取一真身姿挺拔而放松,
步伐沉稳,
丝毫没有被这几股温度极低的冷气吹到瑟缩的模样——五条悟也总感觉对方不过是在强撑。
看一眼就来气,但不看更来气!
甚至越看越总觉得他是在强撑,五条悟望过来的谴责视线快要穿透墨镜,笔直在羽取一真的额头与脸上盯出两个烧灼出的窟窿。
“或者悟帮忙拆一下线,”羽取一真开口的底气不足,“我可以用反转术式治疗自己。”
五条悟:“……”
五条悟收回目光,
冷呵一声,“就这样用手拆,
你当是在抽毛衣的线头吗?”
“………”悟要是不介意,
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羽取一真在心底赞同,
但碍于对方话语中传过来的幽幽怨念,
他现在完全不敢反驳。
五条悟见这家伙又立刻蔫巴下去了,轻哼一声,
转头专心在这能见度较低的深夜里判断方位。
能压缩两个目标物体之间距离的[苍]在赶路上是很好用,但得确保这段路途中间没有混凝土大厦、高塔及树木之类的障碍物。
五条悟又朝比较空旷的路口走了些许距离,能确定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后,便将环住羽取一真的那只手收得更紧些,
提醒一句“我要用术式了”——
紧接着,
连续长距离瞬移的[苍]发动。
羽取一真仅短暂眨了下眼的功夫,他们的身影已悄无声息出现在一栋公寓楼的大门处。
朝一楼的大厅看去,
鎏金包边的玻璃门内灯火通明,有暖气顺着门缝漏出,裹着被吹起的碎雪,
飘悠悠落在羽取一真与五条悟的脚边。
被[苍]带着赶路根本没有任何[狂风拂面]或是[坐过山车和跳楼机那种咯噔一下]的实感反馈,周遭风景在刹那间就切换成了新的。
就像是亲身体验了一次游戏里的闪现或者传送,这感觉简直新奇极了。
“好了好了,赶紧进去取暖。”
五条悟没有等羽取一真愣完神,搭着人肩膀就往里面带。
公寓确实是肉眼可见的高档,整体装修是低调奢华风格,左手边摆了一排真皮沙发,整体铺设的地毯让他们在走路时几乎不会发出声音。
即使这么晚回到公寓,前台依旧有管理员坐在那里值守,并向他们友好打招呼。
看见羽取一真额头那道严重的伤口时,也只是露出了些微惊讶的表情,依旧没有多说什么。
“这里也会有艺人和富豪来住,所以很注重业主的隐私。”
五条悟边小声给羽取一真科普,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交到他手里——并亲自给对方演示如何刷门禁及搭乘电梯。
他们住在27楼,入目见到的走廊也相当宽敞,自主干道再延伸出数道分支岔路,导向每户的公寓大门。
真的很注重隐私,这也是五条悟看中这栋公寓楼的缘由。
——同样来自荒生润子的推荐,她在五条悟打电话过来虚心请教时,笑着说他们可不能买太便宜的公寓,会在每天出门时都遭到粉丝与八卦小报记者围追堵截的。
等用钥匙打开门之后,这间仅属于五条悟与羽取一真两个人的温馨小窝,彻底朝他们敞开了怀抱。
大约七十平,半开放式厨房,客厅朝外侧的整面墙是能够俯瞰小半个东京的大面积落地窗,左手边是敞开的卧室门,往右看则是干湿分离的盥洗室与杂物间。
家具大部分都是活泼又俏皮的浅色系,阳台似乎连通在卧室那边,隐约能窥见一点翠绿盆栽的身影。
全屋都配备有新风系统与中央空调,可以在不开窗的情况下,长期保持室内极少积灰与温度恒定的状态。
“哼哼,虽然说硬装都是固定的,但这些家具和装饰物,都是我自己挑选的哦。”
五条悟单手插兜,嘴角翘起的神情间显得相当自满——他偷偷摸摸准备了这么久,当然就是要给自家恋人一个超大惊喜啦!
如果不是被一真突然宣布的求婚理想给惊……好吧,是又开心又赧然到没忍住朝对方发出邀请,五条悟原本是打算憋到新年再说的呢。
至于占地面积颇广的五条家与盘星教,那确实是他们拥有的资产,却也仅是资产而已。
只有他用自己工作赚到的薪水,努力攒够之后买下的这间公寓,才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是能够与一真共同分享的家——
一种与五条家截然不同的、光是想起就足以令胸腔里的这颗心变得柔软的特殊存在。
五条悟望着这间七十平的小家,心情却比高居五条家的主位之上、进行家主继任仪式时还要来得高兴。
“如何?我还剩下窗帘还有茶几没来得及买,等挑个休息日,我们可以慢慢去逛。”
他笑着转过头看向羽取一真,却见到那双黑瞳始终盯着客厅靠左侧墙的一样东西,似乎走了神。
而跟随那道目光望过去——那是一个占地颇大的水族箱。
底部铺着细软的白沙、摆着错落有致的假山与水草,连串细碎的气泡在灯光下不断朝水面滚涌。
跟羽取一真在上周目看见的那个水族箱,一模一样。
只是里面还没有鱼。
羽取一真出声:“这个水族箱……”
“啊,这个水族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啦,路过它的时候就是很想买,”五条悟捏着下巴思索。
“总感觉里面得养点鱼,除了我钓的那种……嗯……”
五条悟如今依旧会抽空和羽取一真去钓会鱼,且技术已然相当熟练——只是,这与他能不能钓多点鱼上来这种事依旧没有丝毫联系。
只能说,该钓不上来的时候,任凭顶着什么[现代最强术师]、[随时都为学生着想的超nice五条老师]、[如流星般一闪而逝的人气明星]之类的名头,那些鱼仍然不会买账。
何况他好不容易钓上来的那些,更倾向于交给羽取一真做成料理吃掉。
所以啊,到底是什么鱼该放进里面养……五条悟心里隐约有个概念,但又实在想不出答案。
“——银松叶锦鲤。”
他突然听到身边的羽取一真开口,并在自己错愕看向对方时,用那双温润的黑瞳回望过来。
“养一条银松叶锦鲤吧,”
羽取一真缓慢眨了下黑瞳——五条悟察觉到他似乎很高兴。
“我会负责带一条回来的。”
毕竟羽取一真这几年也往小金库里也攒了不少钱呢,别说去加茂家钓,就算买一条这种超贵的银松叶锦鲤也不在话下。
比起花多少钱,羽取一真更开心悟的潜意识里还记得他在上周目刚见面时送出的礼物。
他原来如此珍惜着、喜爱着那条收到的银松叶锦鲤。
在短暂的安静对视后,五条悟欣然同意。
“好哦,那就等你带一条回来。“
他在说前半句的语气依旧轻松,到后半句却急转直下。
“但是啊,在讨论我们之后养什么鱼之前,某人是不是该先去沙发上坐好?”
这句近似于磨着牙挤出的威胁,让羽取一真刚翘起来的尾巴瞬间又垂回去了。
他乖乖在沙发坐好,等五条悟拎着急救箱过来,用专门消了毒的镊子与拆线剪,小心翼翼挑起每一处缝合位置的细线,解开,抽离。
五条悟的手很稳,动作也很轻柔,但不妨碍人给气得够呛。
“用的竟然还是缝衣服的线!”
羽取一真正襟危坐,双手放在大腿上,眼睛只敢盯着五条悟的胸口那块地方瞧,完全不敢吱声。
五条悟的墨镜被搁在茶几上,露出的那双漂亮苍瞳正幽幽盯着人:“……说话。”
“我错了,”羽取一真认错态度极好,“我下次再也不这么干了。”
五条悟:“………”
更生气了,这家伙根本就是口头认错超快,实际在行动上犟种得要命。
剪掉最后一截线头,五条悟直起身,盯着羽取一真发动反转术式,那道被利刃切出来的伤口瞬间痊愈无踪。
看面容似乎也恢复了血气,不再像刚见到他时那般苍白,连唇色都显得极为寡淡。
五条悟来回扫视两遍,确认羽取一真身上再没有其它伤口后,才终于开始问起具体细节。
“去做什么了?”
羽取一真:“………”
是去当坏人,但具体细节说出来有点破坏自己在悟心中的形象。
他握拳轻咳一声,音量很低:“就是,冒充……羂索。”
五条悟挑起单边眉梢,用一声拉高的“嗯?”示意这只黑豆柴继续往下坦白。
羽取一真在五条悟面前总是没办法撒谎的,只好将自己的打算都详细说了一遍。
通过用身份来禁止总监部以后插手干预任何事件,能够最大程度的避免他们今后在背地里给五条悟使绊子。
而他冒充羂索还有一点好处——即使今后被咒术界的人意外撞见他与悟走在一起,也会被那帮老头当成[高深莫测的那位大人在刻意借用这具身体接近五条悟]之类,给他的行为脑补出一大堆理由,且不会连累到悟。
这就是羽取一真答应过五条悟的,[会在同居前先处理好后续问题]。
甚至,这种处理方式也没有替他达成[改革咒术界]的理想。
他的恋人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给出支持,却又完全尊重了他想要去做的事情。
倘若他没有在今晚发现,等对方回去后将线一拆、利用反转术式彻底愈合伤口,就更难发现一真曾为他付出过什么。
五条悟原本还板着脸听他解释,此刻已愈发柔和,连嘴唇也微微抿起,似乎有点走了神。
“悟?”
羽取一真在说完后又等了片刻,发现五条悟始终没有给出回应的他开始内心打鼓——只有声音还能勉强保持平日的镇定与沉稳。
“我保证就这一次,真的。”
他的本意可不是想惹自家恋人生气的……而且之后确实也用不上再划一道缝合线了,只要他装成功过一次,首座就会默认他一直是[羂索]。
羽取一真用那双黑瞳眼巴巴盯着五条悟,格外担心对方还在生他的气。
但在他等待片刻后,却见到五条悟却反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门,拿出两罐饮料又回来。
这间公寓的温度开得恰到好处,即使喝冰饮也只感觉舒适。
只是,当羽取一真抬手接住五条悟朝他抛来的其中一罐时,才发现上面写着——气泡苹果汁。
想起平安夜那晚,他的心跳陡然漏了半拍。
是悟上次听他想喝气泡苹果汁后,又特意多准备在冰箱里的吗?
“你说过的,最后一次。”
五条悟在羽取一真的身边坐下,柔软的布艺沙发面因承重而沉陷,令羽取一真的上半身无意识朝五条悟这边歪了些许。
“我相信你的保证。”
仅穿了件纯白宽松衬衫的他拉开自己这罐气泡苹果汁的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轻软的纯白发梢随重力垂落,在羽取一真的眼前微微摇曳,既似被风吹散又聚拢的浮云,又若一捧柔和的银白月芒。
而此刻,那双比晴空更温暖的苍瞳也转了过来,落进他的眼底。
头顶的灯光仍旧明亮,却又仿佛已逐渐黯淡下去——只因这高洁的浮云与月茫,都正向他奔来。
“现在开始……是惩罚。”
——在捕食与被捕食的危险交锋中,从不存在真正的胜利者。
仅有几声模糊的低喘在拳头紧攥时断续泄出,宛若在为这段过分激烈的关系标记上某种令人极度兴奋的、近乎要将理智尽数吞噬殆尽的暧昧注脚。
“唔…慢……”
第158章
窗帘被一只手拉开,
明亮的朝阳斜照进室内,在地板上铺出大面积的温暖光栅。
羽取一真被阳光刺得轻微眯了下黑瞳,才反身回到床前,
喊了声仍赖在被窝里的五条悟。
“早上好,
悟。”
“早上了喔。”
“时间不早了喔。”
“嗷嗯……”
五条悟睡得毫不动摇,翻身背对光线侧躺着,小半张脸都埋进拉高的绒被里,只有纯白柔软的发丝有些散在枕面、有些蜷拢在颈窝间,像一团又一团轻盈的棉花糖。
大概是他之前使用猫咪拟态太过熟练的缘故,连刚才那声抗拒起床的含糊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