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倒是十分接近他手刃好友的真实反应。剧本是一回事,感受着恋人缺失小半个身体,
毫无生机的被自己打横抱在怀里,又是另外一回事。
何况,在五条悟刚看见羽取一真扑倒在地、彻底闭上眼的那么一瞬间,
他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难以抑制的冲动。
那是某种冷酷的、果决的汹涌情感,却更似一阵猛烈呼啸着的冷冽罡风,近乎令五条悟下意识抬起手,想要破坏掉什么。
具体想要破坏什么,他却不知道。
怔在原地的五条悟茫然一会后,又将手重新垂了回去,转而弯腰抱起羽取一真。
他还得将一真送去指定地点——而后,他要返回来找一个人。
多亏五条悟在力道上控制得相当精准,让羽取一真的伤势极为惨烈,体力值却又还剩下10%的状态。
这是他的反转术式不会自动开启的极限值。
身为玩家的他纵使濒死也不会昏迷,只是大脑不断传递的眩晕感太强,睁眼时的视野亦好似蒙了一层黑雾,所有物体都在旋转、扭曲,压缩成辨不出模样的怪异形状。
仅坚持了片刻,羽取一真便又被迫靠闭眼来缓解这股近乎要将他彻底拖入泥潭深处的下坠错觉。
但被放进棺材之前,他还是强撑着睁开眼睛,对上五条悟那张明显格外不高兴的脸——朝对方微微笑了下。
那双冷冰似的苍瞳,也随着手臂肌肉的放松而变得柔软许多。
在离开前,五条悟俯下身,用额头轻轻贴了贴羽取一真的。
这个再普通不过的亲昵动作在他们这里,已变成了安抚与承诺的代名词。
“等你的好消息。”
五条悟轻声说完这句,便合上棺木,用泥土封好。
为了防止那个极狡猾的敌人警觉,他不能守在这里,更无法跟着去——哪怕是白猫拟态也不行。
因此,他必须相信一真能做到。
………
过了不知多久。
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光线射入,刺破闭合的眼睑。
等到近乎昏迷的羽取一真,神经骤然拉响警报。
他的意识不算彻底清醒,没能察觉到有人挖开墓土,撬出棺材,将[夏油杰]的尸体盗走。
不过,羽取一真并没有盲目进行攻击,而是依旧双目紧闭,连反转术式也没有使用。
盗尸体的人未必就是[幕后黑手]本人,[她]大可以使唤任何帮手来做这件事。
只有一件事,能够锁定对方的真正身份。
——那道额头上的缝线。
他眼下两手空空,除去这几年囤积的咒力结晶外,[业双]被特意切换成双刃形态,再收到物品栏内。
[幕后黑手]不会对一具没有威胁的尸体产生警惕。
而羽取一真拥有足够的耐心,一直等到摇晃的动静消失,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音远离,又重新靠近——额头传来刀割似的触觉之后。
[反转术式,发动。]
咒力结晶消失一部分,体力值瞬间被补满,而骤然抬起的五指已然紧握住那只就落在视野上方的手腕。
纤细柔软,是一只属于女性的手;极其冰冷,压根不是活人的体温。
“终于,抓到你了。”
羽取一真睁眼看向额头拥有缝线的这个年轻女性,声音冷冽至极。
其中一柄[业双]已出现在他的手中,凌厉且急速地甩手挥击而去!
他不在乎对方到底有什么目标,也不想听反派在战斗前的长篇大论——他只要对方死。
“这么着急?”
对方笑了,而羽取一真立刻通过【社交】界面锁定[她]的姓名——【虎杖香织(已故)(?)】。
和上周目的【夏油杰(已故)(?)】状态一模一样,没有找错人!
悟和他交代过,术师的术式使用完全依赖大脑,一旦大脑被彻底破坏,哪怕对于会反转术式的术师而言,同样是致命伤!
而在那柄短刃即将刺入[虎杖香织]的大脑时,对方仍旧笑着,显得分外从容不迫。
[她]将羽取一真当作仅会[咒灵操术]的夏油杰,哪怕对方临死前使用武器反扑,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小儿科的把戏。
“我之前没能说服你吗?”
[她]边这么笑着说道,边将体内的咒力注入术式刻印——[反重力机构],发动。
那把看上去没什么特殊之处的咒具,立刻就会被强制下坠,插入地面吧。
[虎杖香织]是这么想的。
——但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柄短刃不仅没有受到[反重力机构]的操控,反而依旧径直朝[她]刺来!
和天逆鉾同样的破除术式效果!?
不,不对,空间在跟着裂成碎片——这是那家伙的术式,[十方摩诃]!
被[她]极其看好的,能够趁五条悟不备破除[无下限]并杀掉他的术式,此刻竟然被用来对付[她]了…!
“什……”
[虎杖香织]惊愕出声,却被这柄看起毫不起眼的利刃,被握紧在[她]误认为已经到手的咒灵操术使五指中,重而沉地贯穿了[她]的大脑。
——紧接着,那柄短剑被羽取一真拧转九十度,由竖插转为横切,小臂迅速绷紧发力,没有丝毫犹豫地划开半个大脑!
绝不会给对方任何翻盘的机会。
[虎杖香织]的血液自额头、自嘴角滑落,整张脸好似都没办法再受到控制般,连半点表情也做不出来——过了更漫长的片刻,扑倒在地的[她]才艰难出声。
“干得……漂亮。”
真是小瞧他了,竟然能想出接近[她]的办法,且为此甘愿隐忍数年之久……甚至,寻到能够改变外貌的特殊手段。
[虎杖香织]想笑,但能做到的只有轻微咧动嘴角。
而羽取一真神色冷漠,压根不打算理会来自敌人的任何话语。
他俯下身,将单边膝盖跪压在[虎杖香织]的胸口,连那柄[业双]也依旧紧握在手中,笔直抬高,沿着对方那道额头的缝线将脑壳切开,彻底展现出内部。
一个同样在淌着鲜血,却在正前方长了张嘴的古怪大脑。
它被[业双]刺穿,又横切开小半边,放在普通人身上已经属于致命伤。
但羽取一真并不放心,他将[业双]的刃尖对准这个大脑的嘴巴部分,随时准备用意念发动[十方摩诃]技能。
直到这时,他才开口问出一句话,语气极冷。
“你是谁?”
既然大脑都能长嘴,那就肯定能说话。
“要来……猜猜看吗?”这块古怪的大脑果然开口了,“我并不畏惧死亡……”
【社交】界面的文字变动,由【虎杖香织(已故)(?)】变成【虎杖香织(已故)(羂索)】。
好,知道名字了。
羽取一真懒得听反派在死前那长篇大论的逼逼叨——[业双]立刻凶狠落下,将对方的话全部堵在了半截。
——【虎杖香织(已故)(羂索)(已故)】。
一个名字后挂两个已故还挺好笑的,但能让羽取一真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他多问这么一句,只是想通过系统检查自己有没有补刀成功罢了。
直到确认对方死亡的此刻,羽取一真才总算能挪开那块始终压在他心头的顽石,成就与喜悦逐渐蔓延上心头。
悟不会再被藏在幕后的这种人……不对,这块大脑算计了。
他脱力般的从[虎杖香织]尸体上站起身,迟疑片刻,还是将她也带上。
这是悠仁妈妈的尸体,虽然没能救下她,好歹也要重新收殓安葬。
羽取一真从这间不知道在哪的地下室出去,坐在远望尽是满目树林的荒郊野岭里,拿出手机,给悟打电话。
“我们成功了。”
…………
在羂索死亡之前,时间再往前倒退些许。
五条悟使用[苍]赶回已坍塌出大片废墟的新宿战场。
他的眼睛很好,无论是[羽取一真]的咒力,还是夏油杰的咒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羽取一真]受的伤并不重,隶属盘星教的诅咒师更是早已收到信号撤退。
五条悟在其中一条街道上找到了他。
“解释一下,杰。”
那双苍瞳尚未来得及被墨镜遮挡,在仅有月色与路灯照明的夜间,宛若一片冰冷的、孕育着愠怒浪潮的海洋。
对此,[羽取一真]仅是捂着伤口轻咳一声,对五条悟笑道。
“解释什么?我也很关心一真的结果,这可事关我的性命。”
“别装傻,”
五条悟提高声音,眉心也跟着紧紧蹙起。
“你没有完全按照计划行动……你根本没对咒灵下达[不准杀人]的命令!”
场面安静片刻。
“……真敏锐啊,悟。我很好奇,你用[六眼]看到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面对彻底挑明的质问,夏油杰终于不再隐瞒。
“别岔开话题。”五条悟上前一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们的计划不是进行得很顺利吗?”
夏油杰却选择避而不答,先转头望向这片夜幕笼罩下的星空。
“没人死怎么会让那家伙相信这场闹剧是真实的?我也很难想象,一真明明对总监部里的那些人一刀一个,却竟然会顾忌非术师的性命。”
五条悟沉默半晌,敏锐且笃定的,指出他刚才话里的潜藏含义。
“你接触过[幕后黑手]了。”
“是啊,倒也不算完全见到,否则就不必等这场戏码的上演。”夏油杰垂下眼,“我已经知道[她]只是想要我的身体,更不可能交出自己的性命。”
提早得知了反派的阴谋,就不至于被眼前的三言两语蒙蔽——这也是他依旧配合这场演出的缘故。
包括2012年12月24日这个计划执行的时间点,也是他在得知对方“旅行结束”之后,才定下来的。
不等五条悟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夏油杰又继续开口道。
“你的理想是想当教师培养后代,彻底改革咒术界。一真的理想则是帮你达成理想,他本身并没有任何愿望,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对整个世界其实都不怎么在意,就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才是真实的。”
“而我,也终于确定了自己要走的路。”
——在与九十九由基交谈后、在灰原雄死后、在面对七海建人的自暴自弃后、在旧顷村直面愚昧的恶意后……以及,在盘星教接触过[幕后黑手]后。
“我要让这个世界不会再产生咒灵,也不会再产生咒术师与非咒术师之间的争端。”
夏油杰平静开口说道。
“为此,我要达成[全人类的进化]。”
无论在这个过程中有多少人会死亡,他都认为值得。
“全人类的进化,”五条悟为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而错愕出声,“你要怎么才能做到这点?”
不如说,为什么夏油杰会认定这种离谱的想法会有可行性??
“这就不需要悟来操心了,我也有我自己的办法。”
夏油杰重新抬脚朝前走去,逐渐越过伫立于原地的五条悟。
“我们共同的路就走到这一步为止,无论一真那边成功还是失败,今后都不可能再同行。”
五条悟猛然转过头,看向夏油杰的背影——在上次新宿诀别时,他尚且能抬手比出[茈]的起手式。
而直至此刻,他才恍然察觉自己在面对真正的新宿诀别时,其实还没有准备好接受。
“你……”
“如果计划成功,替我也向一真转达歉意。”
夏油杰没有回头,仅剩下声音更低而缓慢的,随风飘至五条悟的耳中。
“究竟是你的理想先达成,还是我的愿景先实现……到时就来看看吧。”
“再见了,悟。”
第154章
虽然羽取一真目前在不知道哪里的荒郊野外,
但万幸还没有离开信号塔的发射范围,能让他拨出这通电话。
他想第一时间将好消息告诉五条悟。
“我杀掉了[幕后黑手],原来它的名字叫[羂索]。”
羽取一真的心情很好——哪怕他身边还放着虎杖香织拼凑回去的尸体,
外加一块名为羂索的残破大脑,
整个人依旧十分放松。
在他额头靠近鬓角的位置,有一道被羂索用手术刀深深割开的伤痕,血液仍在不断外溢,湿润而温热的触感自那处一路滑落过眉尾与眼角,直至险些沾上贴在耳边的那部手机时,才被羽取一真抬手抹去。
地下室外面是一栋类似守林人暂居的木屋,
面积并不大,落了灰的地面走出两三道凌乱脚印,
搭建用的木材根部也到处都是被蚂蚁啃噬的痕迹。
这里或许只是羂索的其中一个落脚点,
它只剩下一个大脑到处附身,
也不知究竟活了多久。
能提前布局解决掉这种狡猾又隐藏极深的反派BOSS,
羽取一真很遗憾系统竟然没有给他弹出一个白金成就——比如[见鬼了]之类的。
但他依旧感到很满足,便就近坐在小木屋前的台阶上,
坐在冬季的夜空之下,被冰冷的雾与满地落叶的森林包围着,给五条悟打去这通电话报喜。
“不愧是一真。”
属于五条悟的声音从电话的听筒里传出,带着同样如释重负的笑意,
“话说,
为什么用的人称代词是[它]?不是人类吗?”
“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因为它的本体是一块大脑。”
羽取一真看了下眼身边那块被他切得七零八碎的脑子,
实在分辨不出男女。
五条悟隔着手机都听出了这句话里透出的苦恼情绪,没忍住又低笑了声。
“没关系,总之能成功干掉就好,
”——他说,“晚上可以喝酒庆祝了哦。”
五条悟甚至还在最后接了句俏皮话来缓和气氛,令羽取一真也跟着笑起来。
“我可以选择气泡苹果汁吗?”
五条悟不理解气泡苹果汁对羽取一真的含义,但依旧爽快应下。
“好啊,等你回来我们就找个酒吧,搞不好还能赶得上过平安夜……唔,等下,也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有店面开着呢……”
羽取一真从善如流,“我们可以去自动贩卖机那里买两罐。”
只要和悟在一起,他压根不在意气泡苹果汁是装在漂亮玻璃杯里的精心调配,亦或是仅需要拉开便装易拉罐的拉环。
甚至,他也清楚拥有庞大财富的五条悟同样不会在意自己到底喝的气泡苹果汁到底价值几千日元,还是仅需要一枚被塞入投币口的硬币。
“哈哈。”
五条悟发出了短促且愉快的两声轻笑,好似已听出了羽取一真的言外之意。
他爱着一真,就像一真爱他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绝对尊重的理解,以及永远坚定的执着。
听到这声没有刻意压低的清澈笑意,羽取一真的心彻底柔和下来。
他仰起头,发现在这个圣诞即将到来的夜晚,天空已然飘起细碎的雪花。
“一真,我接下来要和你说一件事情哦,先做好心理准备。”
五条悟也看见了落雪,在暖黄路灯下折射出钻石似的晶莹光泽。
他沿着这条街道散了会步,索性也在一家提前打烊的便利店门口坐下。
这话听在羽取一真的耳朵里,骤然提起警惕心。
“难道羂索只是幕后黑手之一?”
思来想去,他只觉得这个消息才是需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能听到的。
该不会像某部作品里的反派一样,杀了他还有他的细胞复制试验品,再杀了还有他的思念体,再杀了还有……总之就是主打一个没完没了,还会跑其他游戏去客串。
“什么,不是啦,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幕后黑手叫羂索,嗯,是一个佛家法器的名称啊,估计也不是真名吧。”
五条悟惊了下,没忍住笑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想告诉你的是……杰叛逃了。”
说到后半句时,他话语里那股愉快的口吻已经彻底消失,仅剩下落寞或怅然这些更复杂难言的情绪。
羽取一真怔住片刻。
羽取一真困惑蹙起眉毛。
“他叛逃……回高专了?”
回高专能叫叛逃吗?那应该叫逮捕归案更合适吧……或者弃暗投明?
五条悟:“……噗,等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确实,夏油杰之前已经是从咒术师叛逃成诅咒师,再说叛逃不就又从诅咒师跳回咒术师这边了。
由于被一真打了下岔,那些浓墨般压在五条悟心头的沉重情绪,忽然消散不少。
他将夏油杰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复述完他们刚才的对话。
“总之就是这样,杰似乎找到了什么方法能完成[全人类的进化],但我更怀疑他是被羂索蒙蔽了。”
“九十九由基…啊,就是另外一位特级咒术师,之前和你提过的。她之前就和杰说过她在找让世界不会再产生咒灵的办法,当时的杰虽然也赞同对方的理念,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达到这个目标。”
五条悟撑着脑袋,苍瞳盯着那些尚未落在地面便融化的雪花。
战斗已经结束,更远处的废墟那边始终有机器或用喇叭放大的人声,传到这边时已变得隐隐约约,大概是后勤人员在尽快进行清理工作。
——让全人类都进化成术师,创造一个不会再诞生咒灵的世界。
这是夏油杰最后选定的道路。在那个羂索不知道和他聊过什么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哪怕要因此牺牲一部分普通人也在所不惜。
难不成那个羂索,给杰提供了有实现可能性的解决手段吗?
“原来是这样。”
羽取一真不清楚夏油杰是否真能实现这个目标,但反正对悟有威胁的羂索现在已经死透了,便也并不在意对方此刻的离开。
倘若说唯一可惜的,就是之前没从对方那里再抠些咒灵出来。
话说回来,他已经提前杀了反派BOSS,那这款游戏还要玩到什么程度才算通关?
“只要他不伤害到你,我无所谓他打算去做什么。”
羽取一真想了想,“比起那些,我更担心悟。现在还好吗?”
他虽然并不在意夏油杰,但知道悟一直将对方当成好友看待——貌似无论什么事情都轻率对待的悟内心实则相当重情重义,格外珍惜每一份来之不易的友谊。
包括荒生润子、津地智也和矢野加奈他们,悟其实也一直有保持联络。
“我……也不清楚。”
五条悟低低开口,语速是罕见的缓慢,似乎连他内心也浮起了一股巨大的迷茫与不安。
“一真,我知道我很强。”
“无论夜蛾校长、硝子还是那些所谓的前辈,总会说我强得有些过分,甚至有时还会让人觉得火大。”
“他们竟然敢这么说你……”
头一次听悟说起自己之前不知道的内容,羽取一真气得当即就要站起来找人算账,被五条悟赶忙安抚回去,说话时的语气却也不再显得如此沉重。
“好啦好啦,只是玩笑话而已啦,”五条悟忍不住笑起来,“嗯嗯,要是一真在,他们肯定不敢这么说我。”
羽取一真气闷反驳:“我不在的时候也不能这么说,悟比那些人好一万倍。”
他又开始后悔自己在这周目的身份变成了诅咒师,而不能继续当【加茂老师】了——就像让一条龙被迫远离了它看守的财宝。
“咳,你现在就算再怎么夸我,也没有亲亲可以奖励哦。”
五条悟轻咳一声,发现自己心头那份沉重的情绪都快要被一真带着彻底跑没了,嘴角更是早已无意识的翘起。
“总之,我要说的是……光我一个人强大是不够的。”
“培养更多的强大同伴,不仅为了改革咒术界。我还希望他们能不必再等待他人的救助,而是成长为足够去救助他人的人。”
“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他说出独自思考许久后的想法,宛若一棵树逐步走过萌芽、抽枝与成熟,此刻终于在凌冽罡风中,绽放出无数层叠绚烂的花瓣。
而自此之后,这株扎根于荒土上的苍苍琼树将不止为后来人提供无比心安的庇荫,亦将为其遮风挡雨,照拂并期待更多幼苗能迎来开花结果。
这是身为[最强]的五条悟,往后想要走的道路。
大概会比那些动动手指使用术式就能完成的任务艰难一万倍吧,但他已决定要这样做,就不会再后悔。
“我会支持你。”
这是羽取一真给出的答案,一如既往。
哪怕整个咒术界都反对,五条悟的身边也永远不会是空无一人。
他无声吐出口气,轻快笑着:“哎呀,难道一真没有自己的理想吗?我也想听听看哦。”
[一真的理想则是帮你达成理想,他本身并没有任何愿望。]
[他对整个世界其实都不怎么在意,就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才是真实的。]
这是杰在离开前,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一真是将自己的理想全部抹消,只是为了让他开心而始终支持他的话,五条悟更希望他也能为一真做些什么。
理想啊……
羽取一真思索道。
要说现实世界,他现在最大的理想应该是考上全日本排名前三的大学。
但假如只将理想限定在游戏里……
羽取一真捏着下巴,在无数飘落的雪花中,在无垠夜空与苍茫森林的见证下,缓慢吐出几个字。
“我的理想应该是……和悟结婚吧。”
五条悟:“……”
五条悟:“欸!?”
第185章
五条悟呆住。
一真的理想竟然是和他…结、结婚……
他一手举着电话,
另一只手条件反射捂住脸,好似某种对发烫面颊的欲盖拟彰。但紧接着,他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说出这句理想的对方又不在自己面前,
压根看不见他的脸到底有没有在烫!
并非五条悟没有想过和羽取一真永远走下去,
只是对于几乎没见过父母、感情羁绊又极少的他而言,【结婚】这个词语太过少见,宛若某种神圣的欲望禁忌,一种只要说出口就会向神明告出誓言的终身判决,他的生命将与另一人永远绑定,直至死亡。
就像……就像某部作品里写的咒语,
[牢不可破的誓言]。
五条悟从来没想过他会结婚——甚至在上高专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对哪位异性产生心动的感觉。
谁能料到他确实没有对异性心动,
而是对一真心动了呢。
但此时此刻,
五条悟只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蒸腾,
心脏急速跳动的频率仿佛已具现化为一根律动的红线,
轻柔绕着他的小指缠紧,另一端沿着电波无限延伸而去,
直至彻底没入墨色更深的夜空之中。
他自认已经是足够成熟的35岁——哪怕面对十个八个诅咒师杀过来,大约连眉头也不会动一下——竟然没办法游刃有余的处理这个问题。
或许再过个五年就能轻松处理了吧?
“你……给我说个正经点的理想啊。”
五条悟依旧没有放下那只挡着脸的手,导致说出这句话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似埋怨似撒娇的味道。
对此,
羽取一真的回答分外无辜,
且相当郑重。
“这个理想不正经吗?”
如果不是系统里显示求婚条件还没满足,他早就对悟发起求婚了。
至于哪里还没满足……他也不清楚,
可能是法律层面不准许吧。
但无所谓,他又不是和系统结婚,悟答应了就行。
话说回来,
收养法规定成年人是可以被收养的,也就是说哪怕在婚姻上不能成为一家人,搞不好在户籍上照样能成为一家人……
聊到结婚这个话题,羽取一真的思维迅速扩散,以至于开始考虑起到时候是谁入谁的籍——要不猜拳决定?
收养小孩就不必了,他只喜欢养悟,不喜欢养和悟没关系的小孩。
至于听到羽取一真反问的五条悟……无法反驳。
想和他结婚的理想,凭什么不能是一个正经理想呢!
五条悟鼓着脸半晌,发现自己甚至很难说服正在自己脑海里大唱结婚进行曲的那帮麻雀。
他连自己此刻的嘴角都压不平,还妄想压制同样开心到不行的麻雀?
“……真是败给你了。”
五条悟对着手机小声嘀咕,语气却越来越上扬,连苍瞳也半眯了起来,看纷飞的雪花都觉得温暖。
森林格外安静,足以让羽取一真将这句嘀咕听得一清二楚,并难得回出一句骄傲的“哼哼”。
这哼笑的语气,一听就是跟五条悟学的。
“总之……咳,总之先不谈这个话题……”
五条悟罕见磕巴了下,决定先聊点别的,“你之后打算怎么办,继续待在盘星教吗?”
现在又换成他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心理准备啦…!
不过,当羽取一真的理想一出口,五条悟现在是半点低落的情绪都找不见了——他还在努力压制那满脑子上蹿下跳、叫嚷着“快答应他!”的麻雀们。
“嗯,毕竟也算一股势力。”
羽取一真没有勉强悟给出答案,而是配合转移话题,“或许能从外部给你帮上忙。”
实在帮不上,也至少不会被别人占去,反而给悟使绊子。
何况,那个羂索拥有的可不止盘星教,还有渗透多年的总监部。
按照上周目首座死时的惊恐表情来推测,对方大概率见过羂索——或者说,见过羂索的特征。
羽取一真抬手摸上那处被切割的伤痕,若有所思。
“我……”
通话只安静了片刻,五条悟又低声开口,再度拉回羽取一真的注意力——这次,五条悟的口吻里透出十分明显的赧然,甚至先配合发出了声战术性轻咳。
“嗯,就是,我虽然觉得结……那个话题还有点早,但是……嗯……”
“我在前段时间,其实有用这几年积攒的教师薪水…买了间公寓。”
面积并不算大,距离高专的位置也很远,但胜在装修高档,周边环境也很好,底下还有管理员看守,不会放无关紧要的人员进来。
重点是……
羽取一真瞬间领悟到“我买了间公寓”的话外之意,黑瞳逐渐亮起来,几乎要闪出pikapika的光。
“在邀请我吗?”
他实在很难稳住心情,连刚开口时的声音都激动到都些发颤。
这可是久违的,同居!
同居都有了,距离结婚还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