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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你师父清尘散人和谢府主认识?”

    玉无瑑点头:“我随师父云游四方,谢府主时?常有信寄来,两人关?系还不错。”

    李璧月:“为何我没听谢府主说起过令师?”

    玉无瑑:“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谢府主交游广阔,四海皆朋友,没有刻意提起也说不定。”

    李璧月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忽略了,不过,两人如今在这废墟底下,很多事情?也无法?仔细推敲,还是想办法?出去再说。

    她从怀中?取出之前在剑楼所得的月光飞剑,将之并?排摆在地上,剑身散发出银光,堪堪照亮这处昏暗的废墟。

    她一手持着棠溪剑,在顶头的房梁之上轻轻敲击,听上方传来的声音,片刻之后道:“好在这座倒塌的殿宇并?不算很高,这屋顶上方也没有被其他的建筑压倒。屋顶上覆盖的是琉璃瓦,我们只要小心揭开琉璃瓦,就可以去出去了。”

    听说可以出去,玉无瑑也十分高兴。两人休息过后倍觉神清气爽,很快就行动起来,不一会倒塌的房顶就出现了一个大洞,李璧月持剑砍断椽木,两人便从废墟中?爬出。

    出来一看,青羊宫除了主殿尚未倒塌,后面的经楼、剑楼、丹房、书房全?部倒塌,幽暗之中?,更显荒废。只是天上穹顶依然是闭合的,无法?出去。

    至于那惊醒了玄龟的昙迦,亦是不知何处。

    李璧月将整座废墟搜寻了一番,没有发现半个人影。却听玉无瑑道:“李府主,这里有一条地道。”

    那条地道在青羊宫正殿的道德天尊塑像之下,也许是地动的缘故,塑像倾倒,露出里面的入口。

    李璧月道:“我们下去看看。”

    昙迦既然消失不见?,肯定有其他的出路。这里情?况不明,还有昙迦藏在暗处,不知还会使什么阴谋,下去的时?候依然是李璧月持着剑走在前面,玉无瑑则拿着火把在后方策应。

    进入地道之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三尺多宽,一人多高,不知是何人修建。地底潮湿,隐隐可以看到两个脚印,似乎是僧鞋踩出来的。

    李璧月道:“看来昙迦果然是从这里离开。”既然知道方向,两人反倒不太着急,昙迦对此地显然比他们要熟悉,他们跟着昙迦留下的脚印走准不会错。

    这地道开始是下坡,到后来转为上坡,前方时?不时?有一阵凉风吹来,玉无瑑感受着风传来的方向,道:“这里通向外面的风洞,向前走或许可以出去。。”

    李璧月亦十分欣喜,算算时?间,他们进入这个地宫已?经有快四个时?辰了,夏思?槐现在应该正在四处寻找他们的踪迹。

    又走了一段距离,前方出现了两条岔道,李璧月仔细分辨了一下,竟然两条岔道都留有昙迦的脚印,且都是足尖向前延伸,她不由得驻足沉思?:按理来说,昙迦绝不可能会分身术,从两条道路离开。这里情?况不明,两条岔道,他们该选哪一条?

    玉无瑑见?她迟疑,道:“李府主,你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由我来算上一卦?”

    李璧月眉眼闪动了一下:“你不是十卦九不准吗?”

    这要是万一算错……

    不,不是万一,是十有八九会算错。

    “咳。”玉无瑑露出笑容,晃了晃手中?的签筒:“我觉得李府主近日的运气应该不至于这么差,偏偏遇上算错的那一卦。”

    李璧月知道这道士说话常常藏一半露一半,神神秘秘的。但他既然主动提出,想必有几分把握。便将手伸入签筒,随便摸了一支签文出来递给他。

    玉无瑑打开念道:“天地无挂碍,宇宙皆虚空。此身何所适,无定一飞鸿。”

    他微微皱眉:“怎么是这个签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璧月素来不去求签,也看不懂签文上这些似是而非的句子,问道:“这支签怎么了,不好吗?”

    玉无瑑摇头道:“也不是,单从签文来说,这是一只上上签。天地无挂碍,宇宙皆虚空。意指李府主前路一片畅通,天地间哪里都可去得。只是无益于解决我们现在的难题,向左还是向右,签文中?并?没有答案。”

    李璧月:“既然哪里都可去得,那不就是两条路都可以走吗?”她做事本就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便道:“我们就先走右边,要是不对,再换一条道就是了。”

    她提着剑,率先向右边的通道而去。玉无瑑也没有再说什么,抬步跟了上去。

    甬道很长,两人走出两三里,道路渐宽,视野也开阔起来,前方更出现了隐隐约约的光线。又走了一小段距离,前方竟出现了一座精美的庭院。

    庭院的大门开着,里面雕栏画栋,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房屋的飞檐上挂着无数的夜明珠,照亮了这一处原本幽暗的地下世界,也照亮了牌匾上的四个大字:“天工世家?”。

    李璧月问道:“天工世家?,这是什么地方?”

    这段时?日的相处,李璧月已?经知道这道士见?多识广,天底下各种掌故轶闻故事,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就算真有他不知道,他也能信口胡编出来。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听玉无瑑回答道:“天工世家?,原本是指春秋时?期大工匠鲁班的后人所传承的家?族,不过听说在百年之前,天工世家?嫡系已?经灭绝。这座建筑名?为鲁班世家?,却似有人居住。不知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几乎同一时?间,两人都想到之前同样莫名?出现在地底的青羊宫。

    李璧月一脚跨入门槛:“都到了这里,先进去看看再说。”

    进门之后便是一处极大的花园。庭中?的石凳之上,坐着一位貌美端庄的仕女,她手里握着一卷书卷,身前跪着一位十六七的少年,似乎是她的奴侍。

    亭台之中?,另有数名?仕女,或端着茶点,或举着餐盘,侍立于后。花园中?还有不少的园丁和奴仆,有的正在修剪花木,有的正在除草,有的正在打扫,甚至湖中?的小船上都有几名?船夫。

    不过,这些人虽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却全?都一动不动,就像生命被定格了一般。

    可若说这些都是死人,偏偏面目栩栩如生,与生人一无二致,这样的场景光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李璧月只觉得后背毫毛竖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这些人身上的气息,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玉无瑑将手放在那跪着的少年背上,这里摸摸,那里敲敲,一点也不畏惧的样子。

    李璧月心说,这要是突然诈尸可就好看了。玉无瑑回过头,十分肯定地道:“这些人都是——傀儡人。”

    李璧月道:“傀儡?这也太像了吧?”

    她先前在海陵见?过高正杰御使过的傀儡人,外面的躯壳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真人的样貌,却远没有到眼前这般连表情?都生动自?然、足可以假乱真的程度。

    既然知道是傀儡,她先前心中?那种诡谲之感也消淡了很多,便仔细向那亭子最中?央的女子看去,只见?她虽然手握书卷,却并?没有在看书,而是面目含笑,目光向下,看着她身前的少年,似乎在说些什么。那少年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并?不敢去看自?己的主人。

    这时?,她听玉无瑑道:“我大概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了,也知道这座庭院是谁修建在这里的了。”

    李璧月:“是谁?”

    玉无瑑:“这女子应该是天工世家?的最后一位家?主,鲁心瑜。建造这座庭院的便是她的弟子鲁才英。在我们玄门之中?,他还有另外一个称号,邪道妄机。”

    李璧月在海陵曾听他说起过邪道妄机,此人最早将道门御魂之术与机关?之术结合,制造出了能寄魂于傀儡的杀人术。

    玉无瑑接着道:“邪道妄机的生平经历我曾见?过一些记载。天工世家?嫡系自?千年以前便有传承,历六十七代,传到鲁心瑜的父亲鲁长津手上时?,已?经逐渐没落。没落也就罢了,偏鲁长津只生有一个女儿。天工世家?祖传的机关?术历来是传男不传女,若是嫡系没有儿子,就由旁支继承家?主之位,以小宗代大宗。鲁长津不想技艺外传,所以从小就将女儿当?做男子养大。”

    “鲁长津死后,鲁心瑜继承了天工世家?的家?主之位,她于家?传绝学之上的造诣一般,只能勉强保住家?传祖业而已?。但她的徒弟鲁才英于机关?术上可称天才,在短短两年之时?,就学会了鲁心瑜传给他的机关?之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鲁才英一心想将天工世家?的机关?术发扬光大,但因?鲁长津父女性格粗枝大叶,先祖所传许多珍贵的文本和图纸都散失了,很多机关?都无法?复原。”,尽在晋江文学城

    “后来,鲁才英发现家?中?很多仆人都被鲁心瑜的堂兄鲁奇正收买,那些散失的文本和图纸都是被仆人偷走,最终落到鲁奇正手中?。鲁才英那时?少年心性,找鲁奇正讨要,谁知鲁奇正矢口否认,还让人将他打了一顿。”

    “鲁心瑜性格懦弱,敢怒不敢言。鲁才英忍不下这口气,趁一个黑夜,摸入鲁奇正书房之中?,想要将这些东西偷回来。谁知鲁奇正早设好陷阱,鲁才英被抓了一个人赃并?获。那鲁奇正勾结官府,将他判了一个秋后处斩。鲁心瑜为了小徒弟去找鲁奇正求情?,求他撤回诉讼。鲁奇正却说,想要救你的徒弟,除非一命换一命。鲁奇正其实并?不想要鲁才英的性命,他觊觎天工世家?的家?主之位已?久,但只要鲁心瑜活着,他就没有机会。”

    “最后,鲁心瑜当?着鲁奇正的面拔剑自?刎,鲜血流了一地。她断气之后,鲁奇正如愿得到了天工世家?的家?主之位,也如约撤回了诉讼。鲁奇正欣赏鲁才英的天赋,想收买他为自?己所用。但是鲁才英什么也没要,只恳求让他收殓师父的骸骨之后,就一个人离开了天工世家?。”

    “十年之后,天工世家?鲁家?满门都被人所杀。官府在现场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痕迹,只找到一个破碎的傀儡。不久之后,邪道妄机之名?,传于天下。”

    玉无瑑顿了一下又道:“先前在青羊宫经楼之时?,我就奇怪,经楼里‘御物’与‘御魂’的两本典籍怎么会消失不见?。如今想来,恐怕是百年之前就被妄机取走。如果这座机关?城,真的是妄机所建造,那两本典籍说不定会在这里,我去找找。”,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内心惦记着李璧月在剑楼中?取得的那一套精巧的月光飞剑,若是没有李玉京留下的御剑术,终究无法?使用,未免遗憾,便往亭子一侧的小楼走去。

    这座小楼似乎是妄机曾经用过的书房,书房内也有不少的傀儡,分布在四周。书桌上点着一盏长明灯,灯油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竟然经历百年仍未熄灭。书桌上最显然的地方摆着两本书,玉无瑑拂去上面的灰尘,露出书封上【御魂】【御物】的大字

    玉无瑑惊喜道:“果然是这里。”他顺手将那两本典籍收入怀中?,忽地倒退一步,发出“啊”的一声惊叫。

    李璧月上前一步,手按住棠溪剑,问道:“怎么?”

    玉无瑑捂着胸口,倒退一步,差点撞到李璧月身上:“那里……有一颗人头……”

    李璧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桌子上搁着一颗人头。

    准确的说,并?不是一颗人头,而是整整齐齐一具尸体。只是那死者原是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身体,趴在桌上。死了之后,尸体干枯腐朽,其他的部分都被笼在衣袖之中?,只余一颗人头搁在桌上,空洞的五官乍看过去,确实有些骇人。

    李璧月这些日子没少和尸体打交道,也不害怕,反而习惯性地打量起这具尸体,一边道:“嗯,根据骨骼来看,此人死的时?候大约二十多岁,应该不到三十岁,从尸体上看不出受伤的迹象,应该也不是因?为中?毒而死……”

    “奇怪,看起来,他四肢健全?、身体康健,也不像被人谋杀,怎么会盛年而逝?”她轻轻挪动了一下桌上的头骨,想看看是不是有其他致命伤痕,谁知她才轻轻一碰,那头骨就从脖子上掉下来,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时?,李璧月才发现他头骨上压着东西,似乎是一叠书稿。李璧月正琢磨着把头骨拾起来,将尸体复原。

    玉无瑑伸出手来,将书稿取走。

    李璧月讶然地多看了他一眼,此人方才还被这个头骨吓了一跳,这会子便毫无心理障碍地去摸头骨下面垫的东西。

    玉无瑑面不改色地道:“李府主不用管我,我的老毛病犯了……”

    “老毛病?”

    玉无瑑将书卷打开,悠然道:“就像李府主每次看到尸体就忍不住翻翻看看,看他是怎么死的。我的习惯是看到有记载文字的东西就忍不住翻翻看看,用来补充我的知识体系,编故事的时?候就会有更多的素材……”

    李璧月:……

    玉无瑑扫了两行,抬眼道:“这似乎是妄机留下的日记,李府主要不要过来一起看看?”

    李璧月凑了过去,审视书上的字迹。

    【今天,我终于将天工世家?的人全?部杀了。鲁奇正被傀儡杀死的时?候嚎啕大哭,求我放过他的儿子,说他是无辜的。呵呵,难道师父当?初被逼自?刎的时?候不无辜吗?最终我用傀儡术操纵着他的手,让他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儿子。他骂我是个恶魔,他说的没错,我就是恶魔,可我成为恶魔不就是拜他所赐吗?魔鬼将人逼迫成他们的同类,最后却怪别人以魔鬼的行径来对待他们,岂不可笑吗?】

    【杀了人,报了仇,我以为自?己挽回了曾经的错误。可是我心中?没有一丝满足,反而更加空虚。看着空空荡荡的天工世家?,我终于知道,没有了师父。我的心腔就算还在跳动,却早已?如一滩死水。如果错误没有被修正,那它就永远是个错误。我便永远只能是邪道妄机,不能成为曾经的鲁才英。】

    【今天,我终于造出一具与师父一模一样的傀儡,我这颗黑色的、纯恶的心脏终于重新开始了跳动。可是她只是木头,我跪在她的面前时?,她并?不会回应我。所以我终究不知道,在她临终的一刻,是爱我更多,还是恨我越多……呵,她那么善良,知道我做了这么多的坏事一定会责怪我。

    如果她能活过来,就算以我的全?部骨血为祭,我也心甘情?愿。所以,该如何做,才能让一具傀儡拥有真正的生命?】

    ……

    第040章

    遇劫

    李璧月心中一动。

    看起来,

    邪道妄机和鲁心瑜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鲁心瑜自刎换鲁才英活下来是因为爱还是因为师徒之情已不好说,但是鲁才英在出狱之后,知?道鲁心瑜竟是因自己而死,

    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

    最后竟想以傀儡之术来复活鲁心瑜。

    玉无瑑又翻到下一页。

    【我?回到天工世家的遗址,想方设法收集到了师父一缕残留的魂魄。可是师父已经死去三年,

    魂魄之力实在所剩无几,无法让傀儡活过来。或许因为这具傀儡是木制的,

    并非真实的血肉,

    师父她不喜欢,

    也许我?该替师父寻找一具新的□□。】

    ……

    【前几天我?带回了一个女人,

    她长得和师父有几分相似。我将她的魂魄抽了出来,

    将?她的躯体做成了活傀儡,

    再将师父的残魂灌入傀儡之中。,尽在晋江文学城

    为什?么,

    明明已经有了鲜活的躯体,

    为什?么师父还是无法醒来?】

    ……

    【活人做成的傀儡终究不能长久,

    我?终究只能看着她变成一滩腐烂的血肉。师父残留的魂魄也逐渐消散,每过一天我?都能感觉到她愈加虚弱,也许,很快我?就?会彻底失去她了。不行,

    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也许我?该试试最后那?一个设想,如果能够成功,我?就?能回到从?前,与师父永远在一起,

    再不分离……】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李璧月一头雾水,

    邪道妄机所说的“最后的设想”是什?么?

    他?要和鲁心瑜在天工世家重?聚,永不分离。如果凉亭中的那?名女子是鲁心瑜的傀儡,

    可是邪道妄机最后也没有成功将?她复活,他?自己也英年早逝,在这间书房里化成了一堆白骨。

    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与师父永远在一起,再不分离”,可李璧月觉得以邪道妄机在日记里的这股疯劲,应该不会只满足于这样的结果。

    ……

    不过,李璧月也并不算好奇心特别重?的人,横竖妄机已经是死了一百年的人了,他?最后的设想是什?么,有没有实现,与他?们关系不大。

    既然两?本典籍都已经找到,这里看起来也别无出路,想必这里只是一条岔道,出路应该是在左边那?条路,她正想唤玉无瑑一起离开,却见玉无瑑正弯下腰捡起邪道妄机掉在地?上的头骨。

    李璧月想不到他?竟然还有心思?做这样的事,奇道:“人都死了,捡它干嘛?”

    玉无瑑摇头道:“虽说邪道妄机并不算是一个好人,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人都死了,总不至于让他?身首分离……而且妄机既然以机关术闻名于世,我?们还是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以免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将?那?头骨重?新接在断裂的脊骨处,压在桌上那?卷日记之上。

    忽然,两?人听到小楼外突然传来一道极为尖利的哨声。

    邪道妄机那?搁在桌上的半截衣袖,忽地?转出一条青蛇。

    那?条蛇吐着艳红的信子,尾巴飞了起来,地?向玉无瑑的胳膊咬了下来。玉无瑑大惊,急忙缩手,可他?的速度又怎能比飞蛇更快,眼看就?要被毒蛇一口咬中。

    就?在这时,他?眼前划过一道雪亮的剑光。李璧月的剑比那?蛇更快,竟直接削去那?青蛇的半截尾巴。那?青蛇失去支撑,坠落在地?上,竟然未死,蠕动着带血的半截残躯爬走了。

    李璧月望向玉无瑑:“你怎么样?”

    玉无瑑惊魂甫定:“我?没事,但是他?——”

    他?指向坐在桌边的邪道妄机的遗骨。

    那?尸骨在此地?放了百年,本就?已经风化,更承受不住如此强悍的剑气,竟顷刻间四分五裂,骨头滚了一地?。

    刹那?之间,整座小楼接连响起“咔擦咔擦”的响声,那?是无数的机关同时响动的声音。

    李璧月定睛一看,书房内的傀儡就?像在这一瞬之间全部?活了过来,瞪着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起向两?人看了过来。

    “不好,我?们快走——”李璧月飞快地?拉住玉无瑑的手,向外奔去。

    可来到门口,才发现现在庭院中的伫立不动的傀儡也同时朝小楼这边围了上来,这时两?人才发现这座庭院的傀儡总共有上百之巨,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傀儡木制的双手处长出利刃,一起向两?人杀了上来。

    眼见避无可避,李璧月旋身而起,一步跳跃,踩在最前面?的傀儡双肩之上,发出一声清叱:“一剑破万法——”

    棠溪出鞘,十几道剑光像是一朵花一般向四周炸裂开来,将?那?些傀儡震散了开去,

    剑光浓冶、冰冷、美丽、危险。

    就?像她的人一样。

    锋锐的剑气透过傀儡的心脏——李璧月已有不少与这些东西打交道的经验,傀儡的心脏是其中枢所在,只要破坏内里的机关,就?可以将?这些傀儡拆解成一堆破碎的木头。

    一剑、两?剑、三剑。

    在她的剑锋之下,一具又一具的傀儡飞快地?倒地?,但她体内的真气也飞速消耗。

    这些傀儡毕竟是傀儡祖师爷邪道妄机亲手所制,材质明显比之前她在海陵见过的那?些更加坚韧结实,想要将?之拆解颇费力气。

    傀儡数量实在太多,她计算着自己剩余的真气,不敢浪费一丝一厘。务必要在真气耗尽之前将?这些傀儡解决,否则两?人今日是很难走出这天工世家了。

    长剑一刺、一转,又一具傀儡倒在地?上,李璧月正要去寻找下一个目标。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剑柄,玉无瑑道:“李府主,先不要浪费真气了。这里的傀儡与海陵我?们见过的那?些不一样,是可以再生的。”

    李璧月回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那?些被刺破心脏的傀儡倒在地?上,那?堆破碎的木块竟开始飞快地?自动重?新组装,重?新变成一个人的形状。亮出指爪间锋利的兵刃,再次向两?人走了过来。

    李璧月发丝间冷汗流下。

    如果这些傀儡被拆解后还可以自动复原,等于是杀之不绝,他?们今日几乎没有可能突破重?围,逃出生天。

    李璧月问道:“怎么会这样?”

    玉无瑑道:“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按理来说,傀儡需要以御魂术来驾驭。邪道妄机已死百年,这些傀儡应该都是死物,根本不会无缘无故复活,更加不会攻击我?们。”

    李璧月挑眉:“会不会是昙迦?”

    她想起之前那?道尖锐的哨声,正是那?道哨声。惊动了那?条藏在邪道妄机身体内的毒蛇,之后她的剑气不小心劈碎了邪道妄机的尸骨,这些傀儡才会苏醒。

    而这座地?宫之内,除了昙迦,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玉无瑑道:“这种可能性不大。佛门功夫和道门手段南辕北辙,属于八竿子打不着,这其中必定还有别的缘故。我?先以定魂符一试……”

    他?掏出一张定魂符拍在刚刚被李璧月拆得稀碎的傀儡身上,闭上眼睛,感知?魂魄本体所在位置。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李璧月问道:“怎么样?”

    玉无瑑皱紧眉头,道:“感知?不到生魂所在的位置。”

    李璧月:“怎么会这样?”在海陵之时,玉无瑑使用定魂符之后,很快就?揪出找出了操控傀儡的高正杰,没想到同样的术法在这里完全不起效用。

    玉无瑑道:“两?个可能,一种可能,此人道法上的修为远甚于我?,可以屏蔽我?的感知?。第?二种可能,此人已死,没有生魂,自然感知?不到位置。但是,具体是哪一种,我?还要好好想想……”

    两?人说话之间,方才那?被李璧月拆得稀碎的傀儡们已经多数还原,再次聚拢起来,向两?人靠近。

    李璧月吸取之前的教训,不再消耗多余的真气拆解傀儡,只是用剑气将?傀儡逼退。但傀儡并不会感到疼痛或者害怕,即使刚才摔了个人仰马翻,爬起来便能继续向前。

    眼见包围圈也越来越小,李璧月心中焦急,她的真气已只剩下一小半,再这样下去,两?人恐怕会被耗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玉无瑑忽然道:“我?有一个大猜测,眼下操控这些傀儡的很有可能是邪道妄机本人。”

    他?知?道眼下战况紧急,飞快解释道:“先前李府主所言,邪道妄机死的时候,骨龄不到三十岁,身上无病无伤,本不该壮年而逝,可是却坐自己的书房里面?死亡。他?在日记本里写着他?有一个设想,如果能实现,便能与自己的师父永远在一起,不再分离。”

    “我?在想,他?恐怕使用某种异法,将?自己的生魂抽出,保存在天工世家的某个地?方。他?的□□死后,他?的魂魄却依然留在此处,依然可以操控这些傀儡。李府主之前不小心用剑打碎了他?的遗体,惹他?发怒,所以他?才会操控这些傀儡攻击我?们。”

    “但是,人的魂魄必须有附着之处才能长久存在。邪道妄机的□□早已化作白骨,他?的魂魄必定是在隐藏在其中一具傀儡之中,只要杀了这个傀儡,其他?的傀儡便不会再攻击我?们——”

    “所以,眼下的关键,要找出邪道妄机是附着在哪一具傀儡之上——”

    李璧月一边挥剑,一边心念急转。

    邪道妄机最有可能附着在哪一具傀儡之上?

    他?生前既如此恋慕自己的师尊鲁心瑜,死后自然是要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李璧月向庭院中的那?座方亭望去。

    与身侧这些傀儡不同,亭中端庄温婉的傀儡女子依旧手捧书卷坐在石凳之上,她身前依旧跪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傀儡少年,看向女子的目光中似乎有着无限恋慕。如果忽略庭院中危险的战况,这一幕简直可以称得上岁月静好。

    仿佛注意?到她的目光,那?傀儡少年竟抬起头,朝着李璧月邪魅一笑。

    李璧月手中棠溪剑脱手而出,向那?傀儡少年的胸膛刺去。

    这一剑携带着李璧月最后的全部?真力,迅如疾风,威若雷霆。只能得“砰”的一声,那?傀儡胸前的中枢核心便被搅碎炸成了粉末,再也无法还原。

    下一刻,方才还在围攻二人的傀儡大军们好像在一瞬之间失去了生命力,维持着前一秒的姿势,一动不动,看起来诡异而悚然。

    李璧月走到傀儡少年已经粉碎的肢体旁,拾起棠溪剑,轻舒了一口气。

    还好,最后一刻,她赌对了。

    玉无瑑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向端在亭中的“鲁心瑜”,又看了看已然成为一堆碎片的邪道妄机,叹道:“原来如此。邪道妄机用傀儡之术复活鲁心瑜不成,最后为自己打造了一具傀儡,将?自己的魂魄保存在其中,希望能永远守护她。虽然误入歧途,沦为邪魔,但其用情之深,着实可叹。”

    李璧月撇了撇唇。老实说,她情感没那?么丰富。若仅仅作为旁观者,也许会为邪道妄机和他?师父的曲折爱情叹一口气,然而她方才被邪道妄机和他?的傀儡大军差点折腾掉小命,对他?自然没什?么好印象。

    若非邪道妄机的白骨早就?成了碎片,她完全不介意?再劈几剑泻火。

    她另想起一事,指着地?上的傀儡碎片问道:“这傀儡毁了,邪道妄机的魂魄还在吗?”

    玉无瑑道:“按理来说,失去附着的躯体,魂魄也会慢慢消散。但是魂魄幽冥之事,即使是我?师父也未能尽知?,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好。”

    令人正在往外走,这时,不知?何?处又突然一道哨声。

    先前就?是这道哨声引来了毒蛇,两?人登时戒备。

    可是已然晚了,李璧月感到小腿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似乎被蛇的利齿咬中,紧接着,眼前一阵昏黑。

    她听到耳边传来玉无瑑惶急的叫声,他?在呼唤着她的名字,她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她咬破舌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却只看到眼前恍惚模糊的影子。她的身体无力再支撑,倒在他?的怀中。

    模模糊糊中,她感到玉无瑑将?她抱着放到了石凳之上,撕开了她裙衫里面?的帛裤。

    他?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李璧月完全没有听清楚,只感到他?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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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李璧月隐隐约约知?道他?想做什?么,她想要阻止,可是已经麻痹的舌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感觉到那?温暖的唇舌砥上了自己的脚踝,吸出毒血,又吐了出来。

    她勉力地?抬了抬眼,只看到玉无瑑一惯风轻云淡的表情因惶急而显得有些狰狞。

    再然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

    玉无瑑背着李璧月在长长的甬道中穿行。

    背上的人已经陷入彻底的昏迷,那?条蛇甚毒,虽然他?已经帮她吸出了伤口的毒血,但要彻底解毒还得用些手段,必须尽快离开这座地?宫。

    他?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明明他?已经用转运符帮他?,就?算此行有危险,有事的应该会是他?才对。

    在地?道的岔路口,他?因为心中不确定,又给她算了一卦,占卜的结果她也不应该有事。

    ……

    天地?无挂碍,宇宙皆虚空。此身何?所适,无定一飞鸿。

    她该是这天地?宇宙之间最自由自在的一只飞鸿啊!

    ……

    玉无瑑背着她在地?道中狂奔,可这地?道是如此甬长,几乎看不到尽头。

    她会死在这里吗?

    他?几乎不愿去想象这个问题。

    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听到后背传来一道极为虚弱的声音:“玉相师……”

    玉无瑑心中狂喜:“李府主,你醒了?你怎么样?”

    李璧月道:“我?头有点昏,不过已经好了。你先放我?下来……”也许是玉无瑑已经帮她吸出了大部?分的毒血,又或者,她的体质自小到大都是抗造的类型,眼下虽余毒未清,但只是乏力而已。

    她当承剑府主一年有余,性子要强,不习惯在人前显露出虚弱的姿态,更不习惯有人这般背着自己。

    而且昏昏沉沉之间,她也能感觉身下的男子背上的衣服几乎是全部?湿透,连她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湿,黏黏腻腻的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她不知?他?背着她走了多久,可是心腔下方有如鼓鸣一般的心跳声,让她知?道他?眼下也已经到了极限。

    玉无瑑自进入地?宫之后,两?人就?没有喝水吃东西,眼下他?的体力也已经消耗殆尽。见李璧月已醒,心中绷着的那?一根弦已松了大半,只觉身体精疲力尽,便将?她放下。

    李璧月听着风声,似乎比之前更响一些,问道:“这是哪里?离出口还有多远?”

    玉无瑑道:“还不清楚,不过这里光线比之前要亮一些,也许接近出口了。”

    李璧月“嗯”了一声,她试着走了两?步,虽然被毒蛇咬伤的那?条腿仍然有些麻痹,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想要靠自己走出去还是颇为困难,便对玉无瑑道:“你过来扶着我?……”

    她从?前很讨厌别人碰触自己的身体,但两?人这两?日陷入地?宫之中,比这更贴近的姿势都有过了。之前他?还替自己吮出脚踝的毒血,又背了自己一路,再计较这些当然就?不值当了。更何?况他?是个方外道士,或许根本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

    两?人互相搀扶着前行,前方不远处出现了天光,果然出口就?在不远之处。

    当两?人终于跨出风洞之时,都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转出风洞出口,才发现此处原是高阳山中的一座石崖,只是洞口被木石遮挡,先前从?未发现。

    不远之处,高阳山顶上那?座刻着“我?谓浮荣真是幻,醉来舍辔谒高公。因聆玄论?冥冥理,转觉尘寰一梦中”二十八个大字的摩崖石刻就?在前方。

    忽地?,两?人一怔。

    高崖之上,紫色袈裟的昙迦禅师凌虚绝顶,冷笑道:“想不到两?位真是命大,老衲好一番苦心布置,你们竟还能逃到这里——”,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璧月此时看到这老和尚,只觉得胸中怒火高涨,她紧紧握拳:“青羊宫的地?震、天工世家的毒蛇与傀儡,都是你干的?”

    昙迦冷哂一声道:“地?震和毒蛇确实是我?所为,不过那?傀儡突然复活,确实是因为李府主失手毁了邪道妄机的尸骨所致。两?位真是好本事,能从?邪道妄机布下的杀阵中脱出,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玉无瑑道:“青羊宫和邪道妄机留下的天工世家都是我?道门的宝地?,你们昙摩寺又怎么知?晓?”

    “自然是有人告知?。”他?不去看玉无瑑,而是望向李璧月,道:“李府主,我?有一事不明白。”

    李璧月:“什?么?”

    昙迦道:“不过是死了一个区区杜馨儿,李府主为什?么非要和昙摩寺过不去?如果不是你将?这位玉相师从?京兆府的大牢里带出来,又非将?此案转到承剑府名下。昙叶根本不会死,承剑府和昙摩寺又怎么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李璧月扯了扯嘴角。

    这是一个讥诮的笑容。

    “禅师说得好没道理。什?么叫区区一个杜馨儿,难道只因为一个私生女的身份,妨碍了你们昙摩寺的名声,她就?该去死吗?还有我?身边这位玉相师,就?因为不小心撞见你们抛尸的现场,就?要为此送命吗?”

    “至于承剑府和昙摩寺怎么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禅师更是心知?肚明。不然你又为何?故意?将?我?引入这高阳山呢?怎么,难道昙摩寺觉得我?李璧月碎骨之恨、谢嵩岳身死之仇不值一提吗?”

    “好,好。”昙迦面?色愈冷:“李府主果然是因为那?道绵骨掌,有意?寻上了昙摩寺,想要报一年前的仇。既是如此,老衲更不能放你们离开——”

    他?双掌张开如蒲扇,山间的山风似乎被为某种力道所牵引,一同向他?的掌心涌来。

    李璧月全身血液凝固,几乎无法动弹,道:“一年之前,果然就?是你……”

    此刻昙迦脸上的笑容全无出家人的慈悲,而是狰狞可憎。

    “没错,去年打伤了你的黑衣人就?是我?。李璧月,剑骨粉碎之痛你是不是想再来一次呢?”

    玉无瑑无法置信地?看向昙迦,他?的脸上显现出一抹错愕的神情。

    昙迦冷声道:“虽然李府主的剑法较去年更上一层楼,几乎可以比肩谢嵩岳。可是你一身真力在天工世家已然消耗殆尽,又能耐我?何??”

    他?发出一声爆喝,双掌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道向两?人压来。那?双巨掌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巨大,似乎下一刻就?能将?面?前的两?人拍成一蓬血肉粉末。

    李璧月举剑迎了上去,但她之前消耗殆尽的真气,远远没有恢复。剑掌交击,她竟先退了半步。那?凌厉的掌风已扑面?而来,如一道道细针扎进她的身体里,让她本就?裂痕遍布的剑骨再次崩裂。

    她再次体会到了一年前曾经历的,那?无法忘怀的、来自骨髓深处的剧痛。

    就?在这时,玉无瑑朝她扑了过来,将?她压在草地?上,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整个覆盖住了她。他?把?自己的身体蜷成一个茧,而她就?是被茧包裹在里面?的蝶蛹。

    几乎是同一时刻,强大的浩然真气从?他?的四肢百骸,从?他?们身体交接的每一寸肌肤绵绵不绝的涌入她的体内,迅速灌满她的经脉,修复她剑骨的伤势。

    而昙迦禅师那?暴烈霸道的掌劲尽数打在了他?的身上,鲜红的血喷在李璧月的脸上,她的视线一片血红。

    玉无瑑最后抬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声音几乎无法听清。李璧月只能通过唇形辨认,他?说的是“李府主,你命运的终点不在这里。”

    说着,他?就?闭上了眼睛。

    李璧月一把?扶着他?坐起来,她的胸腔压抑着滚烫的情绪,大声道:“玉无瑑,玉无瑑……”

    可是玉无瑑已无法有任何?回应。那?双如初夏湖水般的眸子已经闭上,人也失去了呼吸。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角不断涌下泪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可是她分明感到自己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泪水根本无法停下来。

    朦胧之中,她看到昙迦禅师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轻轻地?抬了下手,一团白色而炽烈的如同玉髓一样的东西从?玉无瑑的身体中浮出,被他?握在手里。

    她听到昙迦轻哂的一声:“呵,玄真观最后的遗脉、身怀先天道种的道门传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死,真是不堪大用。不知?紫清和青溟这一对师兄弟知?道了,会不会气得掀开棺材板活过来?也好,十年前遗失的先天道种终于归于我?手,三块龙睛很快就?要集齐,建立昙摩寺想要的无上佛国只差最后一步……哈哈哈哈……”

    忽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李璧月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她的眼神阴森嗜血,犹如从?地?狱里走出的厉鬼:“你说玉无瑑是道门的传人。”

    昙迦被这样的眼神震得退后一步。

    可下一刻,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可怕的。李璧月真气耗尽,此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很快也要死在自己的掌下,就?连她体内的那?颗浩然剑种也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对于将?死之人,慈悲为怀的佛门高僧当然应不吝于解惑。

    “哈,玄真观那?对师兄弟将?先天道种藏在一个不知?名的游方道士身上,藏得可真够深。难怪我?昙摩寺找了这么多年,一直一无所获。若非那?天他?替你解了十二因梦,我?还不知?道玄真观的传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李璧月沉声道:“先天道种又是什?么?”

    昙迦亮了亮掌心的白色玉光,道:“就?是这个东西,是李玉京所传下的道门先天真炁。经过淬炼之后,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道源真火。一年之前,清尘散人那?老道宁可死在高阳山,也不愿交出这东西,原来是藏在他?的徒弟身上。”

    李璧月望向玉无瑑,一刹那?面?色灰死,嘴唇蠕动着,近乎颤抖:“云翊,我?竟没想到你真的是云翊……”

    “云翊?”昙迦回忆了一番,道:“哦,听说李府主的青梅竹马,当初武宁侯云嗣秋的世子就?叫云翊。是了,玄真观的上一任观主紫清真人的俗家名字就?是云嗣白,是武宁侯的亲弟弟,难怪,难怪,昙摩寺竟没有早点想到这一层……”

    他?哈哈一笑,“不过李府主也不必可惜。他?前脚刚死,李府主后脚便到。到了阴曹地?府,你正好可以赶上他?,两?人一起投胎……”

    忽地?,他?的笑声定住了:“怎么会,你的真气,明明早就?用尽了——”他?分明感受到了李璧月身上的沛然剑意?。

    “这个问题,你去西天问问佛祖自然会知?道。”

    李璧月腾身而起,半空之上,承剑府女府主双眼中是他?前所未见的暴虐与疯狂,那?恨意?如有实质,几乎就?要将?一切刺穿。

    一道极亮的剑光贯下,照亮了周围的白昼。哪怕是空中的皓日,在这抹剑光下都显得有些黯淡。

    剑锋朝着昙迦的脖颈直斩而下。

    昙迦想要闪避,却惊觉在这道剑气的笼罩之下,自己竟无法动弹分毫。

    他?惊恐地?睁大双眼,不敢置信,明明李璧月真气已经用尽,为何?突然恢复了近乎巅峰的实力。

    可是,这个问题他?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下一瞬,他?的人头已被斩落,向高阳山下的悬崖深处坠去。

    一团轻飘飘如玉髓的白色火种也从?他?手中坠落,又被李璧月小心托起,重?新放回到玉无瑑身上。

    第041章

    流光

    承剑府。

    拂云楼外,

    夏思槐守在李璧月房内,等着太医诊断的结果?。

    此?时距离高阳山中的那一场恶战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

    那日黄昏,当他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爬上高阳山上的那座摩崖石刻之时,

    简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个心惊胆裂——

    昙迦那少了一个头颅的尸体倒卧在血泊之中,

    在不远之处,玉无瑑靠在一块大石头上,

    他一身白衣已成血色,已然失去?呼吸。李璧月与他相对而坐,

    双掌抵在他的胸口?。看来,

    她?应该是想用自己的真气替玉无瑑续命,

    最后力竭而陷入昏迷。

    夏思槐跟随李璧月也有整整一年,

    第一次遇到如?此?惨烈之战况。他不知那一天三人在高阳山上发生了什么,

    只能命人用担架将两人并昙迦的无头尸体?一一搬运下山,

    又问洛源县令要了几辆马车,

    将人送回承剑府。

    至于后续事宜,

    就非他所能插手了,

    而交由长孙璟与楚不则亲自处置。

    ***

    拂云楼中,李璧月仰卧在瓷枕之上,她?双睫紧闭,昏迷不醒。

    一只枯瘦的手指按在她?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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