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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黄毛回过味儿,正欲发难,却被一脚扫中肩膀,栽歪着滚倒在地,非要害处紧接着挨了几记暴踹,疼得他直不起腰。

    叶辞捡起头盔,垂眸觑他捏刹车的左手,问:“手欠?”

    黄毛喷着血沫:“我*你妈……啊啊啊啊啊!”

    后半截脏话全吞回去了——

    叶辞一脚跺在他左手上。

    周围聚来不少看热闹的,却没人上来拉架。

    叶辞的外形透着股掩都掩不住的稚嫩,气场却暴戾得骇人。

    像把玻璃磨的刀,脆弱,却锋利。

    黄毛又疼又怕,方才挨那几下足够他评估出叶辞的实力——八成是高阶Alpha,赖自己眼瞎。他不敢再吭声,嘶着气、红着眼,直往墙根缩。

    叶辞蹲下,用指甲谨慎地掐住黄毛衣摆,掀起,用一种漠然的视线检视黄毛上半身。

    “干、干什么?”黄毛慌忙把衣摆往下扯。

    软组织挫伤面积小于15平方厘米、口腔粘膜破损、手指骨折……轻微伤,拘留封顶。

    他有数。

    叶辞睨着他,摸出手机,热心肠似的,口吻却隐透威胁:“报警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黄毛摇头:“哥我不报,真不报。”

    叶辞颔首,起身,一把清凌凌的嗓子:“那三千……”

    “是、是,三千,这就给你转。”黄毛掏手机。

    叶辞摇头,憋气般不自然地静了几秒,才慢吞吞道:“……当医药费。”

    第2章

    叶辞走进赛车场洗手间时脸孔苍白。

    冷汗沿脊骨滑坠,淌湿了腰窝,凉溻溻的布料黏着尾椎。

    片刻前,那具有高度攻击性的场景激发了他的病理反应。

    ——*你妈……

    ——小B崽子……

    连粗粝的音色都像极了。

    北方的晚春,龙头里喷出的水仍凉得透骨。

    叶辞却不嫌冷,掬起水反复冲脸,直到面部皮肤变得麻木刺痒,洇出春桃般的艳粉,他才强迫自己停下来。

    “呕——”冲完脸,叶辞又拄着陶瓷洗手盆边沿干呕了几声。

    晚上没吃东西,他呕不出什么,但莫名轻松多了。他漱了漱口,抹去唇边水珠,抬眼瞄向洗手台后的镜子。

    洗手间里没别人,镜中,叶辞身后的几个厕格静悄悄地敞着。

    叶辞静了一瞬,忽然重复起十分钟前的台词。

    “那三千……”

    “当、当医药费。”

    “那三千当,医、医药费……”

    磕磕巴巴的。

    楚文林嫌他丢人现眼,送他去口吃矫正中心待过一个月,可超过三个字的话他仍说不连贯,或许是因为他的语言障碍源于更深层的问题,而那些课程触及不到问题的核心。好在他早已习惯这个自小落下的毛病,为不惹人讥笑,他平时说话极力简短,像天生冷峻寡言。

    方才险些在那个混混面前丢人,幸好他在关键时刻硬憋住一口气,遮掩过去了。

    才七个字。

    连七个字都说不利索。

    不大甘心地,叶辞又试着重复了几次,结果越焦躁便磕绊得越厉害,唯一的收获是脸蛋憋得透红透红,眼尾也泛起潮意。

    这时洗手间外传来脚步声。

    叶辞微一抿唇,扣上兜帽,不吭声了。

    来者是个高大的Alpha赛车手,进门时无意朝叶辞瞟了一眼,认出他是方才揍人那小子。

    叶辞片刻前憋得眼尾湿红的脸无缝切换成一扇小棺材板,眸光淡漠地斜掠去。

    赛车手收回视线,不打算惹麻烦。

    出了赛车场,叶辞立在路边发了会儿怔。

    按惯例,他自我调整,把软弱的情绪清理干净,随即揣着刚赚来的钱去市场买了些日用消耗品和水果,赶往叶红君所在的疗养院。

    初春天黑得早,才五点钟,院内路灯已渐次燃亮,半边天仍是紫红的,满湖霞光托着灯影,天鹅优雅地在水面游弋,风景怡人。

    叶红君的高级病房在三楼。

    叶辞进门时她正昏睡着,肌肤冷白得病态,像光洁的骨骸。缠绵不愈的重疾磋磨着她,连骨头都磨薄、磨细了似的,一张脸盘窄小得可怜,深深陷入软枕。

    楚文林高薪聘请的护工伺候得尽心尽力,纵使是不能自理的状态,叶红君仍旧洁净得体,病号服散发出柑橘香,一条羸弱小臂自病号服阔大袖口探出,上面的针孔密密麻麻。

    叶辞用指腹在叶红君小臂上抚了抚,鼻梁骨涩得发疼。

    她正在打一种进口针剂,一针两万多,虽难治愈,却能延续生命。

    然而,尽心尽责的护工、疗养院、续命针剂……

    全是钱。

    叶辞有个帐本,楚文林为叶红君治病花的每一笔钱他都端端正正记在上面,打算以后慢慢还。

    数字浮升速度之快使叶辞渐渐从惶恐到木然。

    若楚文林良心尚存,他本该无条件给予叶红君母子援助。

    他辜负过他们。

    楚文林是叶辞的生父,楚家三房长子。

    年轻浪荡时,他因一时情热,赌咒发誓要与小门小户出身的叶红君共度一生,甚至不惜教唆叶红君放弃学业随他私奔。直到叶红君冒天下之大不韪未婚先育,婴儿的啼哭声与贫穷的重压才渐渐碾碎了楚文林的幻觉。

    联姻、门当户对、家产……他像是初识这些词汇,悔不当初。他是锦衣玉食的阔少,受不得苦,他毅然回祖宅磕头领罚,央母亲遮掩丑闻,并在一年后听从家族安排与名门贵女联姻。

    叶红君哭过、闹过、哀求过,咬牙放下矜持抱着襁褓中的叶辞撒泼打滚过,终究无力挽回。

    未婚先育的Omega就是苦难的代名词,她在贫民窟拉扯叶辞长大,天性使然,受过再多伤也不肯长记性,始终残存着少女式的天真烂漫。她换过几任男友,有Alpha有Beta,都不长久,分开时都撕扯得难看。

    叶辞幼年时试图从那些形形色色的脸孔中寻觅父亲的影子,却找不到,他姓氏随了母亲,这方面也并无线索。

    长大后,对父亲的念想也就淡了。

    转折发生在几个月前。

    一直死死攥着楚家大权不肯放手的楚老爷子暴病入院,人是救回来了,但楚家的几房子孙接收到这个危险的信号,家产争夺战登时进入白热化。

    楚文林才干平庸,为人自私重利,八岁的幼子楚睿亦顽劣愚笨,加上楚文林的母亲,也就是楚老爷子的三太太年轻时只是一名舞女,不仅出身低微,婚后更有偷情传闻流出,因此三房这一支素来不得楚老爷子喜爱,在遗产争夺战中处于绝对的下风。

    楚文林不甘心只捡些兄弟姐妹们牙缝里漏下的垃圾,狗急跳墙之时想起流落在外生死不明的长子,觉得那孩子或有价值可供榨取,这才调查了这对母子的下落,头一回找上门来。

    “妈妈……我,我今天跑,跑比赛。”叶辞搜刮出一条好消息,结结巴巴地讲给叶红君,“赚了不,不少钱,够……给你治病。”

    在妈妈面前,叶辞完全卸下了伪装。

    他变得乖顺,眉眼弧度柔和,瞳色清浅,一副惹人撩拨搓揉的模样。

    与叶红君根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然而,在贫民窟,羊羔般软绵绵的母子俩唯有被人敲骨吸髓的下场,叶红君柔弱,他就得刚强。

    再软,也得装得戾气横生,耸起一身虚无缥缈的刺。

    叶辞在病房待了两个多钟头,给叶红君做四肢按摩,减缓肌肉萎缩,还扫了扫地,可惜叶红君太过虚弱,一直没醒。

    他还磕磕绊绊地说了两个多钟头的话,捡不坏的消息说,说学校,说同学,说在赛车场看见一辆多帅的重机车,疗养院人工湖上的天鹅多美。

    他不是真寡言少语,可除了妈妈,谁也没有耐心听结巴长篇大论。

    最后,他捻起叶红君床头瓷瓶里发蔫的太阳花丢进纸篓,换成他来路上买的一枝香水百合。

    她常因昏睡错过探视,因此叶辞每次来都会换花。

    百合鲜嫩水灵。

    她会知道他来过。

    ……

    探望过叶红君,叶辞在街上游荡到十一点,熬到楚文林就寝他才回楚宅。

    能少看那人渣一眼也是好的。

    对父爱的渴盼早已被年深日久的失望浸透,呷一口,仅余黄莲般的苦涩,几个月来叶辞没叫过楚文林一声爸,以后也绝不会叫。

    楚文林对叶辞晚归一事相当不满,一大早起来便沉着脸。

    叶辞视若无睹,吃过早饭就回卧室念英语,棉纱窗帘掩着,门落了锁,光线半明半昧。

    楚家大宅有几十个房间,蚁窝般繁冗,楚文林认回他后,他像蚂蚁没入楚宅的孔洞深处,鲜少释放存在感。

    宅子够大了,可叶辞那位“嫡子”弟弟楚睿像猪崽一样的尖叫仍能穿透重重墙壁直抵脑仁。

    一点鸡毛蒜皮的不顺心,就能制造出这样的噪音。

    佣人们哄着、劝着,脚步声循着正牌少爷的叫声飘来荡去,乱纷纷的。

    叶辞当没听见,艰难地读英语课文。

    卧室没人,他却将声音压得极小极轻,像是怕自己滑稽的口语被空气听了去。

    为了给叶红君治病他辍学打工一年半,学业荒废得厉害,最糟的是英语。他开口说话有障碍,而英语学习最忌讳不张嘴,辍学前他的英语也一直是瘸腿科目,全靠成绩不错的另外五科背分。

    楚文林给了他重返学校的机会,他本该珍惜,不该浪费时间在二流赛车场跑比赛,可是……

    窗外传来车声。

    叶辞踱至窗前,将窗帘挑开一条缝,向外窥探。

    遥遥的,一辆陌生轿车驶入楚宅内院,缓缓泊停。

    车头的直瀑式气格栅与前盖上的铂金小人被擦得光洁铮亮,车身纯黑,深沉贵重。

    叶辞皱了皱眉,直觉要糟。

    司机拉开后车门,管家佟叔垂手侍立,楚文林朗声大笑阔步迎上,是生意人攀关系时的热络做派。

    来者却姿态疏离,仅微微颔首。楚文林处事圆滑,忙敛起过剩的笑容,与来者寒暄。

    叶辞知道这人,霍听澜,楚文林死命巴结的霍家家主,也是一个与叶辞匹配度高达100%的Alpha。

    这个匹配度相当罕见,堪称生理层面的命中注定。

    可叶辞只觉头皮发麻。

    他本来是个A级Alpha,现在会变成Omega,是因为他比正常人多了一个所谓的“二次分化”。

    二次分化是一种较为罕见的病症,大多由青春期信息素分泌紊乱导致,患者一般会在初次分化三至四年后开启第二次分化,而患者的真实腺体性别则以二次分化的结果为准。

    叶辞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在二次分化开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Alpha。

    前阵子他被认回楚家,楚文林带他去做了一系列检查,包括各项传染病筛查与腺体检测,结果同样表明他是Alpha……一个健康的A级Alpha。

    结果,大约就在两周前,他出现了一次短暂的假性Omega发热。

    那次发热仅仅持续了大约一小时,症状不算严重,而且发热时他在卧室独处,连他自己都险些没意识到那是一次假性发热,就更别提楚文林了。

    在这个当口二次分化成Omega,对叶辞而言绝不是好事。

    楚文林眼下只是想给三房添一支血脉,多个人分遗产而已。一个Alpha男孩,在分配遗产时这是个比较占优势的性别,而唯一好过这个的,就是一个外形优秀的Omega。对楚文林来说一个漂亮的Omega后代是可以待价而沽的“好货”。

    叶辞不傻,能想清楚这一层,因此他不打算让楚文林知道,想能瞒多久是多久。

    然而,问题就出在给叶辞做体检的那家私立医院上。

    原本他的腺体检测已经做完了,结果也不知那家医院是抽了哪门子风,竟声称之前的腺体检测结果有误,叶辞可能不是真正的Alpha。

    楚文林自然不肯放过可能的机会,又带叶辞去做了一次检查,这次院方建议他们进行精度更高但也更麻烦的基因检测……经了这一番折腾,叶辞的Omega身份彻底暴露。

    而使叶辞更为意外的是,还不等喜出望外的楚文林将他像货物一般向各大家族“兜售”以换取商业资源,霍家那位新掌权的家主便主动登门提亲了,时机掐得不能再准。

    也无怪霍家人消息灵通,那家私立医院本就是霍氏旗下运营的众多产业之一,楚文林这一连串动作就发生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楚家忽然冒出了一个与霍听澜基因100%匹配的Omega,霍家人想不知道也难。

    ……

    叶辞透过窗帘缝往下看。

    身为A+级Alpha,霍听澜身高直逼一米九。

    春日的天气难以捉摸,中午的温度较早晚高出一大截。地砖被大太阳晒得白晃晃,看着都热,霍听澜却穿着正式的三件套西装,以彰显他对这次会面的重视。一米几万的西服面料光泽深沉,穿在人身上本该显得儒雅矜贵,可那副悍利挺拓的身材却透着一股雄兽式的野蛮性感。

    A+级的Alpha,在某些方面确实与野兽相差无几……

    忽然,像是直觉触动,霍听澜眼皮一掀,目光直直投向二楼叶辞卧房的窗缝。

    一瞬间的对视,叶辞骇得一缩,掐着窗帘的指尖泛白。

    胃袋一阵痉挛。

    他的自我认知仍是Alpha男性。

    与另一个顶级Alpha亲密接触……叶辞想了想那场景,抗拒得浑身毛孔都炸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辞崽:O装A,传统艺能了,我熟。

    霍狗:捣一个乱。

    辞崽:%&*¥&

    于是不仅没装过两集,甚至都没装过两个自然段。

    第3章

    楚宅会客厅中,来客已等候多时。

    霍听澜,他的特助、律师以及公证人员。

    叶辞磨蹭了半天才走进会客厅,拣了个边角的单人沙发落座。

    他太紧张,脸孔骨瓷般白,却仍强作镇定。修直双腿被水洗旧的牛仔裤包裹着,故意分开撑着地,上身前倾,手肘拄膝。

    是Omega不该有的粗鲁坐姿。

    那身地摊货也上不得台面。

    他希望霍听澜嫌恶自己,又不敢做得太过火。

    因为叶红君的命还掐在楚文林手上。

    楚文林容色阴郁,用眼神警告叶辞。

    叶辞却压根儿不看人,垂着眼,手指飞快地滑动手机,俨然一副有事忙不开的模样。

    直觉告诉他霍听澜正在看他,那目光犹有重量,冷云般沉沉压在他头上。

    霍听澜应该是佩戴了信息素阻隔贴的,但A+级Alpha的信息素太强悍,轻微外泄难以避免,因此叶辞仍能闻到一丝烈酒般灼人的雄性气息。

    龙舌兰的味道。

    拥有A+级腺体的Alpha极度稀少,叶辞还是头一次接触到活的。

    那股压迫感与侵略性,就连对信息素迟钝的Beta都会隐隐感到不适,何况是正处于Omega分化期的叶辞。

    像有根弦自天灵盖拉到脚底板,硬生生地扯拽,叶辞恨不得蜷成一团,钻进沙发缝里躲避霍听澜存在感强烈的目光与气息。

    他咬牙压制那股冲动,扳直身体。

    “你好。”霍听澜开口。

    低而磁的嗓子,标准Alpha声线。

    叶辞抗拒得气息都抖了,他将手机桌面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把花里胡哨的APP图标移来移去,掌心尽是冷汗。

    直到确认嗓音不会打颤,他才冷淡地回了句:“您好。”

    楚文林打着圆场说孩子内向怕生,急忙切入正题,商谈联姻协议中的细节。

    这场联姻只是一次纯粹的商业行为,在两方缔结婚约后,霍家会与楚家合作开发某个体量庞大的政府项目,那将为两家带来天文数字级的回报,互利共赢。

    楚家大权仍死死握在楚老爷子手里,这个项目做成之后,楚文林能分到的利益有限。

    因此,对楚文林而言,真正关键的不是项目本身,而是楚家三房与霍家的姻亲关系以及他即将为楚家立下的汗马功劳。这将成为他在家产争夺战中的资本,并将大幅提升他在楚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大房和二房的两位太太,以及他那四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拍马也难赶上。作为交换,楚文林会提供他的Omega长子作为霍听澜的“人形安抚药剂”。

    身为罕见的A+级Alpha,霍听澜在享受腺体为身体机能带来的各项优势之余,也要承受比其他Alpha更为煎熬且频繁的易感期,那是精神与生理的双重折磨,未亲历者难以想象,有些不堪折磨的A+级Alpha甚至会在易感期做出种种自残行为以求转移部分注意力。

    不仅如此,A+过于强悍的基因使他们难以与柔弱的Omega相匹配,而抛开基因匹配度寻求伴侣是更不可能的事情,A+级信息素在高浓度状态下能使低匹配度的Omega昏迷休克,因此绝大多数A+级Alpha都会与痛苦且频繁的易感期斗争一生,孤独终老。

    楚文林清楚,对于这样的一位Alpha而言,能缓解易感期症状的叶辞是相当有价值的。

    霍听澜也乐于引导他这样想。

    沙发那头,稚气未脱的少年寒着脸,气质尖锐,小刺猬似的。

    他摆出一副对这场交易满不在乎的样子,却一直不敢抬眼看人,捏手机的指尖用力得泛白。

    硬拗出的冷峻,糊弄外人还成,在霍听澜的眼中糟烂得像片浸水的纸,一碰就漏。

    自从奇迹般地回到了过去,霍听澜还是初次近距离与叶辞接触。

    这就是叶辞十八岁时的模样……

    霍听澜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叶辞一直没有拍照的习惯,甚至是有些抵触,以至于除了那张表情冷漠的高中毕业照之外,霍听澜都没怎么看过叶辞少年时的照片。

    原来是这样的。

    水灵、鲜活,青葱得像是自茶树叶尖儿掐下的一角春芽,还沾染着朝露与晨晖……

    像怕把人看化了似的,霍听澜的眼神温柔得一塌糊涂。

    十八岁的叶辞太小了。

    真的太小,也太瘦了。

    连手指都像是比那时细了一圈。

    ……好好吃饭了吗?

    霍听澜心口窒闷,拇指动了动,擦过自己左手无名指空无一物的指根。

    仗着叶辞不敢抬头,他用目光细细捋过叶辞水亮的眼,鼻尖秀挺的软骨,清厉的下颚线与抿得变形的软嫩唇瓣……直到那张冷冰冰的小脸儿快要绷不住了,他才微微勾了勾唇,在叶辞狐疑地瞟向他的一瞬敛回视线,也敛回眼底的贪婪与眷恋,不动声色。

    ……霍听澜没盯着他。

    是错觉。

    叶辞朝霍听澜突击检查了一眼,暗舒一口气,绷得酸疼的面部肌肉总算松弛了些。

    那边,楚文林正与律师敲定具体条款。

    这份联姻协议是之前已拟好的,两家已就其中的重要条款沟通过数次,霍听澜明显是一门心思急着问楚家要人,各项条件拟定得宽松,联姻协议配合着两家一套合作项目捋下来一共也没用上几天工夫,就连楚文林都觉得这姓霍的讨起老婆来未免猴急得吓人。

    今天霍听澜登门拜访就是为了与叶辞正式签订协议。

    叶辞竖起耳朵捕捉协议内容。

    商业运作的部分他听得云里雾里,给霍听澜当人形药罐子的部分倒是简单易懂。

    按协议规定,叶辞需要用自身信息素帮助霍听澜延缓Alpha易感期的到来,并在易感期开始后帮助霍听澜减轻痛苦,听那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意思,霍听澜的易感期似乎来得比正常Alpha频繁,持续时间也更长。

    叶辞上过生理课。

    他知道“帮助Alpha度过易感期”往往意味着拥抱、接吻、临时标记、边缘性行为,以及……

    不能再想。

    羞耻与怒火唰地燎红了耳垂和面颊,叶辞默默攥紧拳头。

    易感期治疗,说得冠冕堂皇,但实际上还不就是……

    他早想好了,他会拒绝拥抱以上的全部要求,反正他就算打不过A+级Alpha也不可能让对方落了好去。他要努力拖延,等叶红君身体有所好转了,他就带她远走高飞,换个城市落脚,再想办法解除这段荒谬的婚姻关系。他可以边念书边打工,再找场子多跑跑比赛,把治疗费慢慢还给楚文林,不欠他的,就再也不必受他要挟。

    可是……

    一个念头凉森森地掠过叶辞的脑海。

    叶红君的身体真的会好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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