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踹了雷山扎图一脚:“赶紧自己说!朕可帮不了哑巴。”雷山扎图对着沈娇的马车,恭敬一拜:“愿太后娘娘芳华永在,万寿千秋。”
谢迟:……
让你说,你就说这?
车里,沈娇听见了,扁着唇角,眼泪珠子止不住地噼里啪啦往下掉:
“什么个假蛮子,说话四个字四个字的……,讨厌死了!哀家这辈子都再也不要见到他!”
谢迟也不明白母后在生什么气。
也看不明白雷山扎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的。
原以为他们俩都已经不知滚了多少个回合了。
可现在看来,居然这么纯洁。
既然郎无情,妾无意的,那便接老娘回宫养老咯。
“行了,朕京中还有许多事,就此别过。”
他又想把手搭在雷山扎图肩膀上。
可那手都走了一半,正迎上对方的眼睛。
两人相视一眼。
雷山扎图明显拒绝。
谢迟又尴尬把手拿了回来。
不知道什么,他好像有点怕他。
也不知道自己一个皇帝,到底在怕一个手下败将什么。
“走了走了。”谢迟扫兴。
“送陛下。”雷山扎图带领蛮人跪送。
谢迟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
奇怪,要不是那一脸大胡子,他一定觉得这个雷山扎图是个假的。
皇帝与太后的车驾,在烈火军的护送下,开始缓缓启程。
没走出多远,就见远处有一骑飞驰而来。
“皇上!急报!”
谢迟坐在车内,接了急报,打开只看了一眼,便立刻跳下车,拉过一匹战马,翻身跃上去。
“宇文,小心护送母后回宫,朕先行一步。”
宇文洪烈:……
他都蒙了。
抓过送信的,“出什么事儿了?”
“启禀将军,上京码头告急,潜龙号已经出海迎战。”
“哦,就这?不用担心,潜龙号牛逼地很。”
宇文洪烈觉得谢迟大惊小怪了。
一定是刚当皇帝,不适应。
那送信地骑兵又道:“但是……,但是皇后娘她……”
宇文洪烈一阵紧张,“娘娘怎么了?被人抢走了?”
“没,没有,皇后娘娘她……,凤驾亲征了……!”
“神马!!!”
宇文洪烈第一反应就是:我也要去救阮清!
可他靴子都已经要夹在马肚子上了,一转眼,看到沈娇的车驾,又把自己强行摁住了。
“走!护送太后娘娘,全速回京!要多快有多快!”
“是。”
于是,沈娇坐在马车里,伤心还没过去,又差点被晃死。
没见过马车跑得比战车还快的……
此时,海上。
一支战船,靠近了游弋的潜龙号。
朱砂带领所有船上将士恭迎。
阮清穿了一身轻甲,由赤练、梅儿、兰儿近身护卫,身后跟着夜郎遗部的高手,不下百十人,又有一干随行禁军,走过两船之间的跳板,登上了潜龙号。
朱砂上前,“臣,拜见皇后娘娘,遥问吾皇万岁安康。”
“朱砂大人辛苦了。皇上一直惦记着你和船上将士。”
阮清抬手虚扶了一下。
两厢正说着,只听整齐肃立的将领之中,有人大声啐了一口。
“呸!”
第199章
我在,国祚在
阮清循声望去。
此前曾经跟她和谢迟打过东阳的,都知道这女人惹不得,见她目光投来,立刻匆匆低头退避。
于是,一个年纪约有四十多岁的水师将领,就被露了出来。
朱砂没想到这种情景,会出这种事,匆忙呵斥:
“钟将军,皇后娘娘凤驾在此,不得造次,还不快快请罪?”
那钟将军懒散站出来几步,胡乱拱了一下手:
“微臣钟霍,拜见娘娘。臣年纪大了,刚才没忍住,吐了口痰,皇后娘娘千万莫怪。这海上行船,风浪也大,人也埋汰,跟皇宫那是没得比。”
“钟霍……?”阮清以前没见过这个人。
朱砂忙道:“钟将军是我熙朝水师宿将,十四岁上船,如今已有三十年的海上经验。”
其实,熙朝原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水师,只是朝廷一直无心过问,所以始终不成气候。
后来,这一块摊子陆续被沿海七大世家瓜分,那原本的正规水师便是可有可无地挂着。
直到海神号被改成潜龙号,谢迟重整水师,才将这些人重新整编,分派到新舰上。
而钟霍,虽然年纪略长,但因为经验老道,又手底下有一群死忠的水手,便被特意安排上潜龙号,希望能一展所长。
可是,这些人到了船上,一直不太拿半路出家的朱砂当回事,又嫌军阶和俸禄不够丰厚,整日正事不顶,却处处作梗为难。
奈何朱砂实在是临危受命,指挥偌大的潜龙号还要仰赖这些老人,要时时向他们请教,便只能耐着性子,处处忍让。
所以,才将他们纵容到如此地步。
今日,钟霍等人又见前来督战的不是皇上,而是个后宫女人,便更加不忿,完全没有将阮清放在眼里,甚至还敢挑衅,公然淬了一口。
“海上三十年?”阮清来到钟霍面前,“本宫听闻,近些年东阳海寇频频侵扰,皆是沿海世家自发出资造船,招募水手,抵御贼寇,包围渔民和商船。钟将军出身我朝正牌水师,不知这三十年间,曾参与了哪一战,哪一役?本宫愿洗耳恭听。”
钟霍一时竟然答不上来。
因为他们从来就没真正打过仗!
“娘娘,臣自少年起,经历海战数不胜数,从不居功,根本……根本不记得了了。”
“哦。”阮清眉稍锋芒一扬,“原来钟将军不但到了连口痰都忍不住的年纪了,就连自己曾经的战绩也都忘得一干二净。既然如此,那就无需再在海上经历风霜战火。来人,送钟将军上岸,安享晚年。”
朱砂慌忙道:“娘娘,钟将军和他的部下熟知水性和海上风云变幻……”
“他可有功?”阮清打断他的话。
“这……”
阮清厉声:“钟霍!水师从军三十年,手无寸功。本宫今日代御驾亲征,此人又倚老卖老,肆无忌惮,目无皇权,留之何用?拿下!”
立刻有人上前,欲将钟霍押下。
谁知,那钟霍却是个胆大的,一边挣扎,一边喊叫:
“皇后!你身为女子,本就污秽,登船乃是大不吉!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女人上船,此战必败!此战必败!!!”
“慢着。留下。”阮清忽然又将人喊住了。
“他不是自诩熟识水性吗?就让他在水里看着,本宫女子登船,如何百战百胜!!!”
于是,钟霍嚎叫着,被关在一只铁笼子里,一头锁链挂在船舷,扔了下去。
大笼子有三人高,入海后,一半浮在海上,一半沉在水下。
他在水中随船被拖着前行,人不停被海浪淹没,想要呼吸,就要不停往上游,让脑袋露出水面。
梅儿传话:“皇后娘娘想知道,还有哪个介意女子上船的,大可站出来。”
果然,有几个多年跟随钟霍的人不忿,站了出来。
“女子不能上船,这是自古传下来的忌讳。女人上了船,必会有血光之灾。”
“没错。行船打仗,本来就是男人做的事,女人上船,除了祭海,别无用处!”
阮清站在船楼上,俯视下方。
“那怎么办呢?本宫来都来了。既然你们这么忌讳,那就不要与本宫同乘一条船了,免得有血光之灾。”
她将袖一挥:“扔下去!”
那几个人还想动手顽抗。
被阮清带上来的夜郎遗部高手,三下五除二拿下。
于是,这几个人,又被脚上栓了长长的绳子,从船舷被扔了下去。
只是没有钟霍那么好的待遇,连个笼子都没有了。
阮清一上船,就烧了一把火,给自己立了威,让接下来的指挥,变得顺畅许多。
如此,准备未出三日,就正面遭遇了兰花坞。
阮清坐在舱中,从小窗用瞭镜看向远处。
沈玉玦全新打造的兰花坞,竟然体型又大过潜龙号一半。
与它相比,在左右两翼护航的东阳黑鸦船,简直如芝麻绿豆一般。
朱砂忧虑道:“娘娘,上京码头的入海口必须守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阮清拿下瞭镜,“我们胜算不多。”
沈玉玦太了解潜龙号了。
他亲手打造了这条船,又在这上面住了那么多年,对每一块钢板的薄厚大小,都了如指掌。
如今,即便整艘战舰已经全部改造,也只不过是换了副皮囊罢了。
朱砂叹了口气,“恕臣说句不中听的,现在,我们相当于用别人的儿子,去打他的老子。”
阮清眸子轻轻地,慢慢地掀起,“可是,虎毒不食子。”
朱砂微微一惊,“娘娘的意思是……?”
阮清:“沈玉玦舍不得他的海神号。他要一雪前耻,就势必要将海神号抢回去。”
朱砂明白了,“所以,我们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没错,必要的时候,跟他同归于尽。”
舱内,寂静无声。
过了一会儿,朱砂道:“皇上恩威已到,潜龙号上下,必将同心同德。娘娘还是先派人乘小船离开,无需做无谓的牺牲。”
阮清望着舷窗外的海面,忽然回头:
“小皇叔这么急着赶本宫走吗?我这条命,说不定还有用。”
朱砂一怔。
“娘娘都知道了?”
阮清笑笑:“我代皇上来此,便是要与潜龙号,与我熙朝国祚,同舟共济。我在,国祚在。”
第200章
抢船
很快,潜龙号与兰花坞狭路相逢。
两翼的小舰群已经率先横身交火。
海上火炮纷纷,划出一道道弧线,之后炸开巨大的火光。
朱砂冲上甲板,指挥战斗。
阮清坐在船楼下的船舱里,静观外面的战况。
潜龙号与兰花坞越来越近。
两艘巨舰,错肩而过的一瞬间,各自进入了对方火炮的射程。
几乎同一时间,两艘战舰炮弹齐发。
两个庞然大物,于海上周旋,交火,炮声震天。
一时之间,海上硝烟战火弥漫,近在咫尺,却几乎看不清对方。
“停火,靠近,撞它!”阮清吩咐赤练传令。
朱砂得令,三层炮楼全部停火,舵手急速转舵,硬顶着对面密集的火炮,直奔兰花坞斜插而去。
沈玉玦在对面船上看得真切,“疯子!”
他爱船如命,必然会避开这种鱼死网破的打法。
一阵尖锐的刮擦声,伴随着炮火轰鸣。
潜龙号的船首,将兰花坞的侧身撕开一个大口子!
但是,到底被它险险避了过去。
“开炮!”朱砂下令。
兰花坞刚才为了阻拦潜龙号的撞击,已经消耗过了一波炮弹,此刻还没来得及填装。
而潜龙号早已全部火炮上膛。
一声令下!
短兵相接!
潜龙号就如一个发了疯的妇人,用自己将敌人摁在墙角,一刀一刀一刀一刀,无数刀!
直到将伤口捅个稀烂!
“回舵!”
沈玉玦第一次在海上吃了大亏,而且还是在最强最新的战舰上被敌人攻了个猝不及防。
他下令兰花坞极速后退,想要避开潜龙号的再次撞击。
可是,潜龙号与他周旋了一圈,又再次撞了上来。
兰花坞紧急调转船头,两船又一次擦身而过。
彼此的火炮,只有数丈之遥,同时轰向对方。
一时之间,弹片与船上木片横飞。
“主君,他们是来同归于尽的。再不撤,恐怕兰花坞不保!”入墨从旁提醒。
沈玉玦无奈,“暂撤。”
一轮集火终于过去。
他不甘心地瞪红了眼睛,死死盯着再次与兰花坞擦肩而过的潜龙号。
弥漫硝烟之中,他猛地看见,对面船楼上,一个女子,孑然一身,凭栏而立,正桀骜不驯地,以胜利者的姿态,正紧紧盯着他!
“阮!清!”
沈玉玦忽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
两船渐行渐远。
可他如疯魔了一般,死死盯着她。
“主君,接下来怎么办?”入墨试探着问。
可是,沈玉玦不说话,只是有病般地将头轻轻一偏,望着远处船上,几乎已经看不清的阮清。
又盯着她,看她从容下了船楼,入了船舱。
那一头,阮清进了舱内,用指尖抹去脸上的血。
刚才在战火中,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娘娘可要紧?我去命人来处置一下。”赤练急道。
“不必了,船上伤员太多,我这点小伤,不值一提。”
战事稍歇。
阮清在潜龙号上粗略巡视了一周。
伤亡实在是惨重。
他们没能一举撞沉兰花坞,沈玉玦便绝对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而且,以潜龙号上剩下的人手来看,也没可能火力全开了。
阮清嘱咐梅儿和兰儿,都去帮忙救治伤员。
自己则回到船舱,打开上船时带来的匣子。
里面,是当初从海神号离开时特意保存下来的东西。
一套“幽兰滑露”衣裙,还有沈玉玦未完成的“百鸟朝凰图”。
她将那幅图交给赤练,“帮我将它挂在船帆最显眼的地方。”
赤练不解,“娘娘,您这是……?”
“议和。”阮清抬眸,“再备一艘小船,我要见沈玉玦,只有我们两个。”
赤练咚地一声当即跪下,“娘娘不可!”
她知道,她是要以自己做饵,与沈玉玦同归于尽。
“有何不可?我来时,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一人不归,总好过全船的人都葬身海上。”
“可是娘娘……!”
“听话。全都死了,不值得。”
阮清摸着那套当初与沈玉玦初见时穿过的“幽兰滑露”。
“况且,也不一定会死……”
她催动笛哨,招来一只食人蜂,让蜂子落在腕上,蛰了进去。
毒素发作,又是好一番痛苦折磨,才压住了体内的番木鳖之毒。
阮清伏在床边,额上沁出一层冷汗。
“赤练,听话,去做你该做的事。”
曼陀罗的瘾,越来越大,番木鳖发作得也越来越频繁。
她现在全靠这些蜂子撑着。
就这么折腾下去,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若是真的活不了了,也总要有活人能够回去,将她做过的事说与后人听听。
皇后既然当不了几天,那便要青史留名。
阮清,不是个籍籍无名的寡妇。
阮清,是大熙朝的皇后!!!
……
可是,百鸟朝凰图挂出去许久,对方一直没有动静。
两支舰队,就这么各自伤痕累累地,在海上干耗着。
直到第三天傍晚,兰花坞才派了一艘小船过来。
船上的人喊道:“我家主君答应议和的条件了,不过,时间,要我们主君来定。”
朱砂在船上:“何时?”
“明日,未时。”
阮清收到消息,秀眉紧锁。
“他为什么定在这个时辰?”
“这……”朱砂也不知道。
阮清忽然想起一个人,“钟霍人呢?”
“自从开战,就被捞上来,关在了牢中。”
“带他过来。”
钟霍被带上来,跪在地上。
这些日子,他已经被收拾地服服帖帖。
阮清瞧着他,“钟霍,本宫现在给你一个将功抵罪的机会。你自称海上三十年,可会辨识天象风云?”
钟霍抬头,“娘娘不怕我信口胡言?”
阮清淡漠道:“你若说实话,或许你与这船上所有人,都还有一线生机。可若信口胡言,那便必死无疑。我猜,你的妻儿老小,也日日在码头等着你回去呢。”
提起妻儿,钟霍到底软了几分。
“好,娘娘给我一点时间。”
阮清将这里交给朱砂,便回了船舱。
过了个把时辰,朱砂带来消息。
“娘娘,钟霍说,明日海上或许会有大风暴,时辰,大概……大概在午后。”
阮清摆弄着妆台上的珠钗,挑选哪一副才与幽兰滑露相配。
“所以,既然我们能看得出来的,沈玉玦也一定早就看出来了。”
“娘娘,和谈,您不要去了。或者……,微臣代您前往。”
阮清笑了,“小皇叔,你觉得沈玉玦见了你,还有的谈吗?”
“这……”朱砂有点尴尬,更多是无奈。
阮清站起身,与他错肩而立,“我们已经试过了,兰花坞并非无坚不摧。它真正的厉害之处,就是因为有沈玉玦在操控。而潜龙号上,有没有本宫,都没什么要紧。”
朱砂眸子一厉,“所以……?”
“待到沈玉玦离开,不管是什么狂风,什么暴雨,怼上去,接舷!抢船!”阮清低低道。
第201章
系铃人
朱砂深深看了阮清一眼,“到时,娘娘务必多保重。”
他不敢想象,她一个女子,在这汪洋大海上,迎着狂风暴雨,孤身与死敌同乘一只小舟,为整个舰队争取时间,到底会面对什么。
可阮清只是轻轻抿唇一笑,“小皇叔也多保重。”
她将手上的碧血丹心摘下来,交到他手上。
“有了这个,船上的夜郎遗部各位高手,都会听从差遣。到时候,我们既无天时,也无地利,只求一个人和了。”
朱砂紧紧攥住戒指,“娘娘放心,臣定当不辱使命!”
次日,风和日丽。
直到午时过后,海上的晴空依然没有一丝云彩。
梅儿和兰儿,将钟霍夹在中间,“你说的到底准不准啊?”
他们俩一直没有出手的机会,就等着接舷后冲上兰花坞去抢人头呢。
钟霍望着天,“这海上的老天爷,可不比陆地。说变脸,就变脸。而且,变得吓人。你们两个小崽子,还是寻思着找根绳子,把自己栓结实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未时将至。
远处,兰花坞上降下一艘小船。
这边,阮清也从舱中走了出来。
她去了戎装,挽了青丝,描画了淡妆,鬓边长长一抹流苏,穿了沈玉玦亲手缝制的幽兰滑露,怀中抱着仔细卷好的百鸟朝凰。
梅儿和兰儿顿时都看呆了。
梅儿先反应过来,打了兰儿一下,帮他把下巴合上。
娘娘真是太美了,这么多男人为她要死要活,都是她应得的。
阮清也上了这一边的小船,坐在上面,等着慢慢降下去,之后由一名水手划船,迎向对面沈玉玦的船。
两船,在平静的海面上,越驶越近。
沈玉玦远远望见她,伊人独坐海上,穿着他缝制的衣裙,抱着他绣的图,即便是你死我活之战中前来议和,也不得让人心头漏跳一拍。
两只小船靠近。
沈玉玦轻轻一跃,上了阮清的船。
阮清船上的水手,自行跳入海中,游了回去。
两人各坐一头,沈玉玦不紧不慢,在平和如镜的海面上划着船。
“你这样议和,是不是隆重了点?”他先开口。
“美人计,你每次都中,却屡教不改。”阮清将百鸟朝凰递了过去。
沈玉玦搁下桨,接过图,也未展开,只是放在腿上。
“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是碰巧给自己多留条后路。”
阮清也拿过一只船桨,开始慢慢划。
小船,离两艘战舰,越来越远。
沈玉玦不动声色,看了眼远处的兰花坞,“阮清,你的美人计,我永远都躲不掉。”
阮清不语,悠然划着船。
沈玉玦:“我带你走。”
他到了今时今日,依然还对她如此执迷成魔。
“明楼,你想要的,根本不是我。”阮清抬起一只手,一只小小的食人蜂,落在她手背上,“你只是想证明你有能力得到我罢了。”
头顶,方才还是晴空万里,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
一滴豆大的雨点落下,刚好打在阮清的手背上,惊飞了食人蜂。
她眼中一阵遗憾。
这一次毒发,恐怕是躲不过了。
沈玉玦看了一眼天,“要起风暴了。阮清,我带你走,好不好?”
他急切倾身,抓住她的手,“这场风暴,你死了,我也死了。我们去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再也没有人能限制你我,我们自由自在的在一起,好不好?”
轰!
身后的战舰上,一声炮响。
两人不约而同看去。
眼见着潜龙号向兰花坞冲去。
沈玉玦眸光登时凌厉看向阮清。
可下一瞬间,他眼里的光,又立刻柔软了下来,“让他们去打,去杀!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要你!跟我走!”
“然后呢?”阮清忽然平静问。
“什么?”沈玉玦不明白。
“得到我之后呢?”
阮清用力,慢慢地,慢慢地,将手从他的手掌中生生抽了出来。
“你只是想要得到一样从未得到的东西。我在你的眼中,与一件稀罕的玩物从无区别。”
“不是的!”
“你是!”
阮清解开衣衫,转过身去,将后背露给他看。
当初蝉翼薄刃留下的三寸长刀疤,虽然只剩细细一道,却刻骨铭心。
她从容将衣襟重新合拢,“你为了得到想要的,从来不惜一切代价。倘若把我拆了再复原,依然能活着,你当日怕不是早就将我大卸八块,偷出皇城。”
她将头轻轻一偏,“沈明楼,你从来不在乎我的意愿,也不管我痛不痛。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
阮清将衣袖轻轻掀起,露出腕上一个个针尖大小的伤痕。
有些已经结痂。
有些依然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