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有些羞赧,他都一十五了,还要认一个看起来不到一十岁的书生做夫子,说出去岂不是让寨民们看笑话?祝卿若看出了徐梧的羞恼,于是解释道:“学无前后,达者为师。这是连圣人都认可的良言,寨主你虽然比我大,但我比你稍微多读了一些书,所以向我学习不是什么坏事,反倒是孩子们很好的榜样呢。”
不说还好,她一开口就明晃晃地戳破了徐梧心底的古怪的别扭,没等徐梧气急变脸,她又接着讲道理。
“而且不耻下问是多好的品质啊,就算你是寨主又如何?就算你年纪更大又如何?多少人都没办法拉下脸请教别人,你却可以,这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好了...”
徐梧嘴角微抽,张口要说话,结果又是一大段说教。
“只有做好表率,徐家寨的孩子们才会向你学习,慢慢变成一个有担当,懂礼貌的好孩子,才能承担起徐家寨的未来...”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荀子》中《劝学》的一句古言,‘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圣人所言句句箴言,乃是无数文人思想凝结成的珍宝,我们定当要好好教导孩子这个道理...”
“《劝学》中还有一句,学不可以已,说的就是寨主这样的行为,就算是年纪大了,也不愿意放弃学习,这是多好的事,我也一定要向你学习...”
若说徐梧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一句抓耳挠腮可以概括。
他从十五岁起就没有再听过老夫子的唠叨,谁能想到隔了十年,他竟然会被个小酸儒一通大道理砸得头脑发昏。
直到这个时候,徐梧心底那最后一点怀疑才彻底消失不见了。他不相信会有人派这么个古板书生来打探消息,信阳别山会炸也不信这小书生有鬼。
眼见祝卿若又要开口,他连忙制止,抬头望天,假意惊讶,“呀都这么晚了,不行,我得回去做晚饭了。”
祝卿若疑惑望天,发现太阳还挂在头顶,丝毫没有坠下去的意思,她困惑道:“晚吗?”
她顿了一瞬,“不对啊,你不是要去三寨主家吃晚饭吗?”
话还没说完,就见徐梧丢下一句“再见”就急急忙忙离开了,那动作快得就像一阵风,刷一下就过去了。
祝卿若的声音还在后面追,“寨主!我还没说完呢!”
“你的...”
刚秃噜两个字出口,徐梧加速离开了祝卿若的攻击范围内,远远地把她甩在了身后。
他扶着墙,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喟叹道:他娘的,太可怕了。
===73
第
73
章
“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人已经没影了,
祝卿若收起了脸上那副傻白甜的神情,垂眸露出思索之色。
方才二人交谈之际,她问徐梧林州牧的死是不是他们做的。
徐梧没有直接否定说不是他们,
而是似是而非地回答了一句“不关阳别山的事”。
这说明他肯定知道是谁做的,或者心中有猜测的人选。
能让徐梧隐瞒的人,定然只有武崤山那伙曾经的伙伴了。
林州牧身死,一定和武崤山的山匪有关。
林州牧对治下百姓非常关心,若他一直在云州,
武崤山的山匪绝对发展不到现在的地步,只有他死了,
云州的匪患才会有再次复燃的机会。
还有之前芸娘的丈夫一事,
恰好说明了云州境内有官员与武崤山的山匪有所勾结,
说不定就是这两伙人合伙杀了林州牧。
祝卿若眸光冷了下来,遭受苦难从来不是杀人的理由,
何况他们杀的不仅仅是那些对他们表示过恶意的人,还有无数无辜的百姓。
她同情他们的遭遇,
对他们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又被所有人报以恶意的痛苦经历感到怜悯,可他们切实享受到了父辈的庇护和富贵,这些富贵是从无辜百姓身上剥夺来的,
他们所得到的每一样东西,都踩着别人的鲜血,
这一点永远都无法被抹灭。
若说阳别山的人是因为活不下去误入歧途只能抢劫,那武崤山的人就纯粹是恶了,
无论多么痛恨这个世道,
都不该将屠刀挥向无辜者的头颅,这只是他们发泄恶欲的借口,不可原谅。
祝卿若已经将武崤山的人视作尸体,
这回必定要将他们全部清缴!
阳别山的人确实没有沾染鲜血,但抢劫是事实,无法忽视,所以他们也必须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至于这代价是什么,就得看那些被抢夺了财物的人是怎么想的了。
祝卿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缓缓回了徐梧给他们的院子里。
天玑远远的便看见了祝卿若的身影,迎了上去,对她道:“方才那寨主急匆匆地跑回来,收拾了几身衣服又急匆匆地离开了,临走前还说把这院子让给主子,叫您安心住。”
祝卿若挑了挑眉,天玑脸上有担忧,道:“主子,他这是什么意思?”
祝卿若心中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孙悟空怕被唐僧念经罢了。
想到刚才自己那副絮叨的模样,还有徐梧被烦到抓耳挠腮的场景,祝卿若心中好笑。
这话祝卿若没在天玑面前说,只道:“不必管他...”
她看了看四周,问道:“摇光呢?”
祝卿若进了院子却没看见摇光的身影,以往他都是最先迎上来的,今天怎么没看见他?
天玑想到还沉浸在对自己的怀疑中的摇光,面不改色道:“他病了,我让他先躺床上休息会儿。”
祝卿若面露担忧,“病了?摇光没事吧?”
天玑摇摇头,“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有些心悸。”
祝卿若更加担忧,心悸不就是心律不齐吗?跟心脏有关的问题在这里都不是小问题,一不小心就会造成无法预估的损害。
“心悸可不是小毛病,我去看看他。”说完,她就往摇光的房间走去。
天玑阻拦不及,祝卿若已经径直进去了,他露出不可言喻的表情,心道:主子去了,摇光这心悸不是更厉害了?
房里的摇光正仰坐在床上,支着上身靠在床头发呆,安静的环境令他胸口处的心脏渐渐安稳下来。
可当祝卿若推门进来那一刻,摇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又开始不正常地震颤,他摸着心口,直愣愣地看着祝卿若走过来。
祝卿若看着又在发呆的摇光摇了摇头,她徐徐走到他身边,柔声道:“胸口可还有不舒服?”
摇光看着越来越近的人,能感受到胸口那块越发滚烫,他如实点头,“一直在跳,跳得厉害。”
听了摇光的话,祝卿若眉头深锁,担忧道:“竟是这般严重?”
摇光看着祝卿若的脸色不佳,以为自己真的没救了,虽然心底还有不舍,但还是安慰她道:“主子别伤心,摇光死后还有天玑保护你。”
祝卿若双指叩了叩摇光的额头,怪罪道:“说什么胡话?”
摇光被这亲密的举动弄得心中更加不舍,他从来都不怕死的,可为什么,现在会有些怕?
祝卿若见他垂首一副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的悲伤模样,心头一软,摸了摸他的头,“摇光不会死的,之前在景州不是拜过春神了吗?摇光和开阳都要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难道摇光没向神明许愿吗?”
摇光想起在景州拜春神的事,眼睛亮了亮,对啊,他拜过神了,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主子!
他冲祝卿若连连点头,“拜了的,我不仅求了春神,我还求了夏神、秋神、冬神、玉帝王母、财神爷、月老,好多好多神仙。”
听着摇光掰着指头数神仙,祝卿若哭笑不得,轻轻斥道:“怎么你也跟着开阳胡闹?玉帝王母管的是天上的事,财神爷管的是凡人富贵之事,月老则是管人间男女姻缘,这些神仙可不管你所求的事。”
说到这她顿了顿,思索道:月老好像能管?但摇光求的是永远护卫她,月老管的是男女情,不是主仆情。
祝卿若触及摇光单纯的目光,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在她眼里,摇光像弟弟一般,而且不通世事,不懂人情,这些事就算她说了,摇光也不一定会懂。
所以祝卿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口问道:“摇光从前有过心悸的征兆吗?”
摇光摇头,“没有。”
祝卿若面露困惑,心悸一般都是天生的,怎么会毫无征兆地开始呢?
她看着摇光,问道:“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摇光没有隐瞒的意思,张口就要把起源说出来,“是上...”
“上回摇光新创了一套新剑法,没想到与他自幼修习的内功相冲,这才出现了心悸的毛病,不是什么大事,调理一下就好了。”
天玑从门外走进来,替摇光回答了祝卿若的问题。
摇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从小练武怎么还会创不适合自己的剑招?
天玑自然看见了摇光的目光,他朝摇光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祝卿若对武功这方面不懂,于是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她松了口气,“摇光没事就好。”
她看向还懵着的摇光,安抚道:“摇光已经很厉害了,不要心急,一步一步夯实基础更稳妥。”
摇光想到刚刚天玑的眼神,没有反驳,只点点头,应道:“嗯。”
祝卿若见此也放下心来,嘱咐他道:“好好休息。”
她对摇光微微一笑,然后便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人已经走了,摇光却还望着门口的方向,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脸上满是不解。
刚刚主子对他笑的时候,好像...跳得更快了?
天玑在一旁目睹了摇光的动作,轻声叹了口气。
摇光闻声看向他,想起刚才他怪异的行为,问道:“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天玑反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摇光如实道:“主子问我什么时候开始不正常,我要回答她。”
天玑看着他,意味不明道:“你信不信,你刚才要是像前几天在客栈时回答我一样回答主子,以后你就再也没办法贴身保护她,恐怕连夜就会被遣回云州,换天璇他们来,此后都不会受到主子的任何偏爱。”
摇光浑身一震,杏眼睁得更大,“为什么?我没犯错,而且我比天璇他们厉害,主子为什么不要我?”
天玑心道:为什么?因为你若是说了那些话,立马就会被她发现你的情意,而她对你毫无男女私情,主子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将对自己产生了私情的护卫留在身边,恐怕到时候你连自己的感情都没理清,就已经被排除在外了。
这话天玑不会跟摇光讲,因为现在这个局面,摇光不懂爱情更有利于他接触主子。
但摇光天性单纯,他不得不盯得紧一些,免得某天傻傻的就说了些什么不能说的东西,被主子察觉到他藏在心底的情意。
于是天玑只道:“你只要听我的就好,不要把你因为主子产生的一些反应告诉别人,特别是主子,绝对不能说。否则,到时候谁求情都没用,你就做好被发配的准备吧。”
摇光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虽然不懂为什么不能说,但还是乖乖听了天玑的话不告诉任何人。
他不想离开主子,他求过神仙的,他要一辈子都陪在主子身边。
天玑见摇光听进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摇光比他小八岁,进暗卫营的时候才四岁,他也算是看着摇光长大的,情谊自然不同一般。
他看得出来,主子与国师夫妻情分怕是尽了,以后主子即位,为了皇位的继承,不说纳妃,至少会再找一个人诞育皇嗣。
既然主子要挣那个位子,他就帮摇光挣一挣主子身边的位子。
但现在,摇光绝对不能露出自己半点绮念,否则立刻就会被主子赶出局。
他只能用细水长流的方法融化主子的心,让主子一点一点习惯他的存在,直到再也无法割舍,只有这样,摇光才有可能求得所求之人的爱意。
天玑看了一眼摇光,扫过他俊俏的脸庞,以及那修长的身躯。
还好,这小子长得好,而且非常听话,主子叫他做什么便做什么。
天玑沉稳的眼底几不可见地闪过一道暗光。
或许他真能得偿所愿呢?
===74
第
74
章
去地狱赎罪吧===
上次谈话之后,
祝卿若就留了下来,每日都给寨里的孩子们教些简单的字,普及一些常识,
至少让他们不会浑浑噩噩地在山上过一辈子。
而徐梧每天都会来,
一直在小学堂最后一排紧紧盯着她,
生怕她多讲了什么把孩子们的好奇心勾了起来。,生出下山的心思。
但祝卿若答应了他,
只教这些,
那她就不会违背诺言多说什么。徐梧一连盯了天也没发现她有别的用意,思索之后,
便放心地任由祝卿若教书了。
只是徐梧还是跟之前一样,每日都来小学堂听祝卿若讲课。
要不然过不了多久,这些孩子们都要比他厉害了,到时候他万一连孩子都糊弄不过去,
还怎么当这个寨主??
抱着这样的想法,
徐梧日日都来学堂,
还拉着真大字不识一个的老一起听,
叫老听得头昏脑胀,浑浑噩噩不知天地为何物,每日都双腿发虚。
这日,
祝卿若看着座下正摇晃着脑袋读书的孩子们,
扫视过去,
只看见最后一排昏昏欲睡的老,
却没有看见徐梧的身影。
祝卿若踱着步子缓缓靠近,再老的桌面上敲了敲,老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口齿不清背道:“人之初,性本善...性...性不恶,学不下...”
祝卿若听着老一通乱编,头疼地捂住脑袋,“好了别背了,再背圣人都要被你气活了。”
老被祝卿若说的头也不敢抬,络腮胡子挡住了他涨红的脸,周围有孩子在偷偷笑他,老挥了挥拳,那些孩子也不怕,冲他做了个鬼脸就扭回头接着读书。
而祝卿若看了老一眼,老立刻收回拳头,埋头吭也不敢吭一声。
他娘的,他老天不怕地不怕,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居然被这小白脸看一眼就吓得浑身发抖。
这姓文的什么来头,怎么会这么可怕?
老这话也只敢在心底念叨几句,面对祝卿若却是瑟瑟发抖,他悄悄抬头看了祝卿若一眼,喏喏道:“文...文夫子,怎么了?”
祝卿若点了点他身侧的空位,问道:“寨主呢?今日怎么没来听课?”
老一听不是冲他来的,瞬间松了口气,整个人都精神了,回答道:“大哥他去后山了,今天不来。”
祝卿若不解,“去后山做什么?”
老挠了挠头,不知道该不该说,只道:“每年的今天大哥都不会出现的,文夫子你就别问了。”
祝卿若记下了老的话,也没有多问,只淡淡道:“那便继续背书吧,今日再背不下来这《弟子规》,就罚你把它抄上十遍。”
老如遭雷劈,他...他字都不认识几个,抄十遍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可没等他发表反对意见,那白衣夫子已经走开了,只留给他一道无情的背影。
老无力地垂下脑袋,开始了又一轮将知识强塞进脑的绝望行动。
下学后老如愿领了十遍抄写回家,那失魂落魄的样子闻者流泪见者伤心,而无情的祝卿若则是朝着老口中的后山走去。
踏进后山的领地后,远远地便看见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他站在一众石碑面前,腰背稍显弯曲,垂着头沉默地立在那。
祝卿若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不疾不徐地往徐梧的方向走去,寂静空谷中,行人踩着蓬草的声音很清晰,徐梧很快就发现了她,但他没有开口,只安静地站着。
祝卿若走到碑林前,却发现这些石碑上没有名字,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平整,但却没有任何印记。她将石碑拢在眼底,眼神数过去,发现这里大约有上百座石碑,都是无名碑,不知道是谁的。
而且这里只有碑,却没有坟。
祝卿若在徐梧身后站了一会儿,开口道:“今日怎么没有去监督我?”
徐梧眼睛都没动一下,回答道:“你既然已经答应过不多教,就不会反口。”
祝卿若笑道:“寨主居然这么信任我?”
徐梧道:“我不是信你,我是信你口里的圣人,他教你不得无信,你这个酸儒书生当然不会违抗他的意愿。”
祝卿若心想:看来我装得很像嘛,我看起来像那种不屑于骗人的人吗?
她心中虽然好笑,但对徐梧的信任也有几分感动,道:“寨主此言我都不知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了。”
徐梧斜睨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道:“自然是夸你。”
祝卿若莞尔一笑,没有说话。
她虽然不说话,但存在感仍然没办法抹去。
徐梧的目光落在身前这些石碑上,往年的这日,从来没有人会来后山打扰他,总是他一人独自面对这满山的碑林。今日,他却在这冰冷的墓碑前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身后的人仿佛散发着如有实质的温度,一点一点侵占着他渐渐寒凉的心。
徐梧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冲动,还没等他抑制,就已经开口说了出来,“你知道这些是谁的碑吗?”
话一出口,徐梧脸上出现一丝懊恼,但既然已经说出口了,他也没打算收回,而是转头看着祝卿若,等着她的回答。
祝卿若也没想到徐梧会主动开口提及石碑的事,她怔愣一瞬,随即将目光投注在碑林前。
这石碑数目不少,应当是同时离去的人的碑,她猜测道:“难道是寨主父辈的碑?”
没想到听到这样的回答,徐梧眼底划过一丝厌恶,冷漠无情道:“他们不配。”
祝卿若微微扬起眉,她也只是猜一猜,但没想到徐梧对他父亲那一辈的土匪居然如此深恶痛绝,连提到他们都觉得厌恶。
看来在大是大非上,他还是很明辨是非的,知道就算是自己的亲人,也无法掩盖他们杀人劫财的行为,连碑都不愿意为他们立,看起来是真的对那些人完全没了亲情。
祝卿若对徐梧有几分赞赏,面上仍然是疑惑,问道:“那这些碑是谁的?”
她打量着分布四方的石碑,“看起来数量不小,怎么会有这么多逝去的人?”
徐梧脸上出现了悔恨与自责,垂首低声道:“这些...是被武崤山的人杀了的无辜百姓。”
祝卿若瞳孔一震,“你说什么?”她环视着周围的石碑,惊诧中还带着不敢置信:“这些...都是百姓的碑?”
徐梧闭上眼,“嗯”了一声,“是,都是无辜百姓的碑。”
祝卿若在震惊中抽身,不解道:“那为何不刻名字?”
徐梧解释道:“我不知道死的人是谁,只每次听说武崤山又有人被杀了,我就会在这里立下一座石碑。其实数量远不止这些,因为我不清楚每次被杀的队伍中有几名百姓,每一次,就合立一座。到现在将近十年了,石碑也渐渐成了碑林...”
祝卿若看着这近百座石碑,心中算了算,脸色沉了下来。
一次立一座,每次的行商队伍绝对不会少于五人,最多的近乎二十人。这样算起来,武崤山那伙山匪在这十年间竟然杀了将近千名百姓。
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
祝卿若只觉得胸口有一股雄雄的怒火在燃烧,将她浑身的鲜血都点燃了,这股怒火充斥着她的脑,几乎令她无法思考,这一瞬间,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一定要杀了他们!
祝卿若紧紧掐着掌心,迟迟难以从愤恨中清醒。而徐梧也知道,这话定然会让她生气痛恨,所以只低着头,没有打扰她。
祝卿若努力忍下心中怒火,扫了垂首做低落状的徐梧一眼,声音带了几分冷色,“你在替他们哀悼吗?”
不同往日般温和的冷语令徐梧眼睫一颤,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祝卿若的声音仍然带着冷意,“可惜他们是死人,无论你何等哀悼赎罪,他们都听不见,也回不来。”
“况且...”她融了些许寒冰,“这事又不是你做下的,哀悼赎罪轮不到你来做,该由那些杀了他们的人去做。”
徐梧想到从前形影不离的伙伴,想到他与自己说下同生共死的稚语,又想到他将刀刃挥向无辜路人,滚烫的鲜血溅在他脸上,令自己骇然惊惧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