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众人都面露惊色,进城?如今天都黑了,城门更不会再开,他们怎么进城?难不成要用轻功偷偷进?
可他们的武功没萧先生和摇光侍卫那么好啊。
卫兵面露难色,脚下也没停,坐上马车,跟着前面的祝卿若。
马车没有在禹州主城门停下,而是绕过城墙,又继续行了大半个时辰,直到耳边开始出现汩汩水流声,马车才停了下来。
楚骁掀开布幔,发现马车停在了城墙边上,正好挨着一条长长的河流,穿过城墙,一直延伸至城中。
难道她想走水路?
楚骁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拦住河流的长栅栏上,那栅栏上都是尖刺,横截在河流之上,封死了进出城的路。
他蹙起眉,这怎么进?
怀着疑惑的想法,楚骁带着卫兵站到了祝卿若身边,跟她一同看着平静的河面。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楚骁开口道。
祝卿若没有立刻回答。
楚骁又道:“且不说那布满荆棘的栅栏,我们这些人带着这么多金银,又没有船只,如何进去?”
祝卿若依然直视那稳固的栅栏,没有回应他。
楚骁偏头看她,见她满脸平静之色,忍下心中不满,“好,那我们就这样在这等好了,我看那栅栏会不会显灵自己打开,让我们...”
“开了!真的开了!”
一名卫兵惊呼出声。
楚骁的话凝滞在嘴边,惊愕地看着那渐渐打开的栅栏,“这...”
祝卿若偏过头,向来平和无波的眸中罕见地露出几分调皮之色,“看来话还是不能说的太早,萧先生,你说是不是?”
楚骁捏紧了拳头,偏头不看她,嘴硬道:“开了又如何?我们难道还能游过去吗?我倒是不介意,但就你这身子骨,恐怕下去就上不来了吧?”
祝卿若挑了下眉,手指往河那边指了指,“萧先生你看,那是什么?”
楚骁心头一紧,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顺着祝卿若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小河的那边,从城墙内缓缓飘过来一艘月牙般的蓬船,虽然缓慢,但确确实实是在往他们这驶来。
周围的卫兵都不忍心去看楚骁的脸色,生怕露出什么惹他不满,只能埋着头强忍笑意。
楚骁咬紧了腮帮子,真就奇了,怎么今天说什么都这么灵?
祝卿若也笑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让楚骁吃瘪,她可要好好记着。
说话间,那蓬船已经到了众人面前,从里头跳出来一个修长灵活的男子,“公子!”
祝卿若看见他的时候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余光瞥了正满身怨气的楚骁一眼。
她压下心中想法,对那人回以一笑,在皎洁月光下愈发好看,唤道:“开阳。”
开阳招呼众人上船,祝卿若则是转身吩咐天玑道:“你带两名卫兵驾着这辆马车,回我们下午待的那个地方,记住,千万守好马车上的钱财。”
天玑应下,“是,公子。”
她看向那跟随他们而来的四名卫兵,“我们进禹州需要精简人马,而我们带来的钱财也需要人看守,还望各位出两人随我家侍卫一同前往。”
四名卫兵互相看了两眼,然后走出来两人,“属下听从文公子命令。”
说完便随天玑一同架上马车,沿着原路返回。
楚骁将祝卿若的做法看在眼里,在登上船只前,他拉住祝卿若的手臂,眼神凛冽,“你早有准备,早早就派人来了禹州城,看起来不是一日之功,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祝卿若没有看他,而是看向楚骁拉住她手臂的手上,然后抬眸直视楚骁的眼睛,声音不再温和,眼中隐隐透着几分单纯的不解。
“这样的法子并不难想,我相信只要有轻功不错的人先一步潜进禹州城,再里应外合,进禹州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我也实在是想不通,某些自诩武功高强,谋略得宜的人为何怎么想不出这样轻松的方法?实在是奇怪。”
说完,她最后瞥了楚骁一眼,转身进了蓬船里。
楚骁被毫不掩饰的嘲讽刺个正着,他恨恨地挥了挥拳,最终还是上了船。
===37
第
37
章
三更===
蓬船内并不大,
此时坐了四个人,祝卿若,摇光,
开阳,
还有楚骁。
船夫在船头撑杆划船,
水流划过的声音清晰地响在几人耳中。祝卿若对面坐着楚骁,
他正不错眼地盯着祝卿若的脸,仿佛要透过她的躯体看清她的骨血。
祝卿若手中捧着开阳刚刚递过来的一杯温茶,垂眸饮了几口,
在汩汩水流声中倏然开口,
“萧先生刚刚看上去那般不满于我,为何不同卫兵们坐下一趟?省得见了我又想起刚刚的事。”
楚骁冷声道:“你的举止怪异,
目的不纯,
我要盯紧你,免得不小心中了你的计。”
祝卿若笑了一下,
“目的不纯?这话恐怕萧先生得自己先念上几遍。”
楚骁的眉凝在一处,“你什么意思?”
祝卿若但笑不语。
船停下了。
楚骁没有得到回答,
跟着祝卿若一起出去。
刚一出船蓬,就见那被文麟唤作“开阳”的少年正满脸笑容地往船夫手里塞荷包,“真是太麻烦您了,不然我家哥哥今天可要流落荒野了,
这些钱您拿着,
还要麻烦您再跑一趟,把我哥哥的两个护卫接过来才好。”
那船夫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发现重量着实不轻,他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没事儿没事儿,
老汉再跑一趟就是了。我只是个跑腿的罢了,还让公子出了这么多钱,谢谢公子赏。”
开阳笑容和煦,“哪能让您白跑一趟,这些就当是我的孝敬,下回还要劳烦您送我哥哥出去呢。”
船夫连连点头,“那当然,到时候你们还找徐老大,跟他谈好了就行,我还是在这等着。”
开阳笑意不止,“好嘞,那麻烦您了!”
船老大用长杆一推石头,船便往反方向游去,“不麻烦!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把那两人给你们带来。”
楚骁看着蓬船逐渐远去,余光瞥了已经回到祝卿若身边的开阳一眼,“你这个侍卫,不是带到景州的那一个。”
祝卿若微笑道:“那又如何?”
楚骁的眉头始终不曾松下,“这说明你在到达景州之前就已经派人到了禹州,你早就想好了如何解景州缺粮之困,却骗李兆其说你只是探亲,获取他的信任后自告奋勇要来禹州买粮。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有什么目的?”
祝卿若的声音浅淡,就像浮在半空中,“就不能真的只是为了救景州百姓吗?”
楚骁眼中划过不解,眼眸深处仍然有几分怀疑。
她望着月光下粼粼波纹的河面,声音始终平淡无波,“在进入景州前我自然要打听景州的消息,知道城中疫病横行后,我便猜测,城内余粮撑不了多久。然后我就将主意打在了不远的禹州上,提前派了开阳混入城中,打通关系,再与他里应外合,这才能够成功进城。”
“我不知道萧先生对我的做法是如何恶意揣度,我只知道,我没办法看着百姓饿死却无动于衷。”
透过月光,楚骁看见了眼前人满是认真的眼眸,他张了张唇,“我...”
开阳及时打断他,上前一步,道:“公子,玉衡正在城中梦安客栈等着我们,他昨日夜半到的禹州,原本以为公子不会亲自前来,也就没有提前准备好公子习惯用的蚕丝被褥、云菱纱帐等物。”
他的脸上有几分自责,祝卿若对他安抚一笑,“无妨,顺利的话很快就能离开,不必在意这些。”
开阳闷闷地点了点头,看上去还是很失落。
摇光抱着剑睁着大眼睛看着二人,聪明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而楚骁听见这话眼神闪了闪,原来文麟是没有想来禹州的,那这叫“开阳”的侍卫是替谁准备的?他这遭计划又是在替谁铺路?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而他刚刚还在怀疑文麟别有用心。
不自在的楚骁移开视线,不再往祝卿若身上看。
正好这时船靠岸了,楚骁与祝卿若没有任何的交谈,接过另外两名卫兵后,顶着月光一路到了开阳口中的梦安客栈。
开阳已经都打点好了,各自住进了安排好的房间里。
楚骁在关上房门之前最后看了楼下的祝卿若一眼,他正与那个叫玉衡的侍卫交谈,脸上永远都是平易近人的淡淡笑意,烛火中愈发通透白皙。
楚骁合上门扉,将那温馨动人的画面关在门外。
就算是想要帮他又如何?他的目的从来不是解救景州城的百姓。
道不同,不相为谋。
开阳一直暗暗注意着楚骁的动静,直到终于进入房间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过分放松,跟玉衡摇光随祝卿若一同去了她房中,关好门窗,确认没有人偷听后,开阳才伸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祝卿若正好看见他这等动作,笑道:“怎么?怕他?”
开阳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的武功很高,比玉衡还高,我打不过。”
摇光默默伸手去拿自己的剑,开阳眼疾手快地将他扒开小半截的剑又推了回去,安慰道:“你的剑术也高,比起玉衡也不差什么。就是吧...比起那人,你还是差了点。”
开阳话音刚落,便迅速挤回到祝卿若身边,生怕摇光跳起来打他。
祝卿若含笑看着二人打闹,开阳只有十六岁,摇光也只比开阳大一岁,都还只是少年的年纪,所以祝卿若对他们很包容,只当做弟弟对待。
被当做对照组的玉衡只能无奈的笑。
现在是谁谁都比他武功高了是吗?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歉然,“公子。”
祝卿若闻言看向他。
玉衡开口道:“今日本该我去接引,只是那收了银子的徐老大为人谨慎,只肯让已经跟他接触了多次的开阳去。本来公子派我先行一步就是为了打消别人的怀疑,这次却直接让开阳暴露出来,不知对公子的计划有所影响?”
祝卿若闻言神色不变,“方才在湖畔,萧楚已经暴露了对我的怀疑。”
玉衡瞬间紧张起来,“什么?他已经开始怀疑公子了?那他有对公子做什么吗?”
祝卿若摇头,“不曾。”
“我做了一场戏,开阳机灵,与我配合着,当场便将萧楚的怀疑打消了。”
玉衡狠狠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开阳见他神色紧张,当即搂过他的脖子,“玉衡大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们有神机妙算的公子,有剑术高超的摇光,还有这等聪慧机敏的我,想要什么要不到?”
玉衡被他逗笑了,“合着我就吃白饭呗?”
开阳眨眨眼,“你要是想,也可以。”
他把后面三个字拉的很长,听上去就不是真心话,这让玉衡无奈摇头,也不知开阳这样的性子到底是好是坏。
在暗卫营时他就一直担心开阳的性子会坏事,如今到了新主子手下,日日担心他会不会坏事。
不过...
玉衡瞥了一眼一直含笑望着他们打闹的祝卿若一眼。
新主子好像很喜欢开阳活泼的性子,就连他和摇光,她也时常带着包容的态度对待,就像...对待弟弟一样。
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摇光和开阳确实年纪小,可他...比公子还大上五岁呢。
怎么能把他也当成弟弟呢?
玉衡心中羞耻又暗喜,同时又不禁疑惑:这样好的妻子,为何国师不喜欢?
玉衡忍不住和前任主子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难道国师真的要成仙了吗?
“这几日,可曾有禹州州牧的消息?”祝卿若问道。
玉衡还沉浸在国师是不是要成仙了的猜测中,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开阳奇怪地看了看他,开口回道:“回公子,这禹州州牧叫陈玄青,他胆子小,出门总要带上一大帮侍卫,这次因为害怕景州的疫病,已经待在宅中两个月了。”
“不过...”开阳微微挑眉,“我在盯着州牧府的时候,发现了他的秘密。”
祝卿若也好奇起来,“秘密?”
开阳神秘一笑,“我发现...那陈玄青有个新得的外室,长相娇美十分讨他喜欢。但他碍于妻子外家势力大不敢明面上纳妾,就将那外室安置在了城东云衣巷的一间小宅院里,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他都要去城东与那外室过夜,每次都要到第二日凌晨才回。那陈玄青的夫人还以为他是去办公才这么累,谁能想到她丈夫是在别的女人怀里累着的。”
面对开阳的浑话,祝卿若没什么反应,玉衡倒是先反应起来。
他蹙眉斥道:“说什么呢?公子还在呢。还有...你怎么连人家的房中事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你这些日子都干什么去了?”
开阳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公子扮男人太像,那原本柔弱的气质都摇身一变成为病弱公子的模样,他险些真要拿她当男子看待了,险些忘记她原本是女子,还是当朝国师的夫人。
面对开阳略显歉疚的小眼神,祝卿若并不觉得有什么。
在现代的时候听的多了,开阳这种话根本就不算什么,纯洁的很。
不过...
她看了一眼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都写着迷茫二字的摇光,无奈叹了口气。
这还有个真小孩呢,可得多注意些,别把摇光教坏了。
于是她作势微微敛眸,声音淡淡道:“然后呢?还打探到什么?”
开阳看见祝卿若这个不同往常一般温柔的冷淡样子更加内疚,很想回到刚刚狠狠抽自己两巴掌,叫你多嘴!
下回再说这种话就叫自己长嘴疮!
他挠了挠头,“还...还有就是,陈玄青和妻子关系不好,但碍于脸面,不得不敬重妻子。那州牧夫人倒是对陈玄青用情颇深,每每陈玄青疲惫归来,都会亲自煮补汤去给陈玄青喝,忙上忙下的,整个禹州都知道这位夫人的美名。”
祝卿若若有所思地抚过左手手背。
这位州牧夫人,说不定是破局的关键。
===38
第
38
章
一更===
玉衡斜睨了开阳一眼,
“你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连这等事情都知道,可确定消息的真伪了?”
开阳听了这话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有钱能使鬼推磨。”
玉衡皱眉看他,“钱?”
开阳扬起下巴,
“公子给的。”
祝卿若坐在位子上看着他们交谈,
对开阳的话只轻笑并不言语。
开阳低声靠近玉衡,
“你知道公子给了我多少银钱吗?”
玉衡产生了好奇心,
也像他一样压低声音,道:“多少?”
开阳用手画了个大大的圆,看起来非常兴奋,
“多到可以买下这条街!”
玉衡神色惊愕,
都有些不会说话了,“你...你都用了?”
此时的他仿佛看着一个不成器的败家子,眼神里都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道:“你...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细水长流?懂不懂什么叫做节约?”
眼见玉衡就要上手打他了,开阳连忙抱住脑袋,四处乱窜,口中忙呼:“没有没有!没用完!还有一大半呢!”
玉衡听到这话才松了口气,但心中还是觉得开阳败家,
双目寒冷,
眼神危险地盯着开阳。
祝卿若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这家客栈服务不错,
夜半之时也有炉子温着水。
她不在意道:“就算都用了也没什么,我不缺银钱。况且,
没有这些银钱,开阳也打听不来这么重要的消息。”
听了她的话,开阳可怜兮兮地瞥着玉衡,
玉衡狠狠剜了他一眼,随即无奈地对宠孩子的祝卿若道:“就算公子有钱,也不能这样花,钱是消耗之物,总有一天会花完的。”
祝卿若濯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她鲜少在别人面前听到这样夹杂着关心的说教之语,从前在国师府总是被直接告知她该如何如何,不该如何如何。
这样不掩关心的说教,让她感觉心中温暖。
祝卿若朝玉衡颔首,神情柔和,温声道:“好,我记下了。”
玉衡见她看起来是真的听进去了,才放松下来。
见祝卿若脸上有几分倦容,玉衡及时开口道:“时间不早了,公子早些休息,我们就先回房了。”
祝卿若确实有些累了,对他们点点头,“好,你们也早点休息。”
玉衡见此便带着开阳和摇光离开了祝卿若的房间。
祝卿若孤坐于房中,手指摸到左手处的疤痕,凹凸不平的痕迹摸上去并不舒服。
但她却喜欢这条疤。
疤痕在她手背上,时时刻刻都能提醒她,不可忘记,不能忘记。
她拉下衣袖,将手背盖上,神色平静漠然。
很快房中便响起了浅浅的呼吸声,静谧的夜里分外清晰。
.
他们到禹州那日正好是二十,第日便是那陈玄青要去找那外室的日子。
由于陈玄青心虚,所以出门找爱妾并没有带随从,只孤身一人乔装改扮到了云衣巷。
他刚进房间,就看见自家小宝贝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头发,衣服都是松松垮垮的,像是刚起床的样子。他弯唇一笑,眼中有着色.欲,扑上去便抱住了她。
“我的宝贝云儿,这十日可有想我?我可想死你了,想的我心肝儿都开始疼。”陈玄青十日没看见心爱的宝贝美人,情话不要钱一般吐露出口。
可他这一腔爱意却没有得到回应,云儿只背对他,对他的话理也不理,一味梳理自己的长发。
陈玄青只以为是自己多日不来惹恼了云儿,凑上来想要亲云儿的脖子,云儿像是背后长了脑袋偏头躲了过去。
陈玄青没办法,只虚虚搂着云儿,嗅着她秀发的清香,解释着:“好云儿别生气,都是那黄脸婆看得紧,每月出来次都已经让她怀疑不已,老爷我实在是没法子啊,你最听话体贴,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吧?”
刚开始还能心平气和地解释,说到最后,他终于暴露了真实面目,“好云儿,老爷都好久没碰你了,想死我了,快让老爷亲一亲。”
话音刚落,他就猴急地凑上来,张嘴就要亲上云儿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