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该反省一下自己吗,陛下?”盛灵渊:“我只是随便捡了本你翻过比较多的,就捡到了这么个别致物件,
咱俩到底是谁该反省,爱卿?”
宣玑因为擅长嗑瓜子,口齿锻炼得异常灵敏,
但在铁证面前,
也实在是没什么话好说。同时,他深刻地觉得自己高兴得有点早——别人家的对象顶多会翻翻手机、查查通讯记录,
他们家这位只要闻一闻味,不费吹灰之力,
就知道他把哪本小黄书看了几遍。
“我是因为……”宣玑清了清嗓子,说,
“从小生活在保守的封建社会。”
其实三千年前一点也不保守,旧秩序没发育完全,就在战争中崩坏了,
新的所谓“礼乐”还没形成。有的人肆意妄为,
有的人生不如死,都活在末日式的狂欢与绝望里,人们普遍不太讲究。
只是天魔剑身和盛灵渊把他保护得太好了。
宣玑理直气壮道:“没有接受过正确的教育和引导,才只能想办法自学。”
“嗯,”盛灵渊从善如流地一点头,
“怪我。”
宣玑心里拱出个毛茸茸的念头,他想:“那你倒是给我补上啊。”
盛灵渊忽然想起了什么,把一根羽毛夹进了书里做书签,目光透过车窗,望向笔直的国道尽头:“读书的时候丹离讲过。”
宣玑差点把方向盘揪下来:“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盛灵渊叹了口气:“你?你早睡死了。”
“不可能,肯定是你俩谁用了个什么咒,没让我听见,”宣玑把车拨回正轨,“那老东西有事没事?居然背着我……”
“权谋篇里的,”盛灵渊说,“讲了人的贪与欲,还有不足之心,怎么利用、怎么控制、怎么因势利导,何时播种、何时收割。”
丹离详细剖析过人种种欲求的来龙去脉,告诉他欲求来自于“不足”,每个人都有“不足”之心,年幼时饱受惊恐的,长大后往往不足于“力”;颠沛流离的,长大后往往不足于“情”;被人怠慢的,则往往不足与“尊严”。
丹离教他像大夫一样望闻问切,诊出别人先天不足之处,再对症下药,每次只给一点甜头,不能让他尽兴满足。
“比如这样。”盛灵渊说着,现场给他补课怎样做一个技术流的人渣,一抽手,宣玑的手指本来被他严丝合缝地捏着,突然没着没落地掉下去,像一脚踩空似的,说不出的失落感立刻涌上来。
可还不等宣玑反应过来,他下落的手又被接住,盛灵渊像把玩玉器似的抚过他的手背和指缝,捧起来凑到嘴角轻轻亲了一下。
宣玑的手指尖不由自主地一蜷,好不容易才没弹起来,用力瘫着脸保持表面的淡定:“我觉得你这个‘甜头’给太快了,节奏不太对。”
“哎,”盛灵渊说,“知难行易么。”
丹离还说:“殿下,你要时时掂量别人,也别忘了时时掂量自己——留心别人的不足,也要防着别人利用你的不足,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盛灵渊:“所以你下次要小心点,可别再被我得寸进尺了。”
你哪有什么不足,不足的分明是我。
宣玑愣了愣,突然挣开他,“大不敬”地掐着陛下的脸,往下一扯。
盛灵渊:“……”
他脸上没什么肉,被他一拉扯,五官都乱了套,被迫做了个乱七八糟的鬼脸。
宣玑:“都什么狗屁理论,你们这些阴谋家,我看就欠锤。”
他早想这么干了,捏了一下意犹未尽,还要再来一次。
“放……”盛灵渊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放肆”俩字话到嘴边,他自己也觉得使用频率太高,显得没气势,于是咽了回去,“我是不是太宠你了?”
“咬我呗,”宣玑满不在乎地吹了声口哨,“当今社会,就那帮被挂在网上遭群众唾弃的渣男,都是从你们那会开始坏的根。日子是这么过的吗?人是这么做的吗?一把年纪了,活都没活明白,一天到晚那么多套路,套完你快乐吗?”
盛灵渊嘲讽:“受教——心里没个成算,三千年连个鸟窝都没搭起来,我看你挺快乐。”
宣玑:“是啊,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没心没肺,快乐极了。”
盛灵渊:“……”
这鸟人总有办法把别人拖到他的水平上,然后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大杀四方。
盛灵渊懒得跟他起幼稚的口舌之争,重新翻开看了大半本的小黄书。
宣玑在油手印这种如山的“铁证”下没法抵赖,干脆破罐子破摔,在旁边叽叽喳喳地点评:“比如说这本书里描写的你的同行吧,我看你们毛病差不多,都是喜怒无常、想得贼多,待人一点也不真诚,这种人后面是要被血虐的你知道吗……哦,你还没看到那啊?别看了,费眼,来,我给你剧透,后来他对象死遁把他甩了,跑到个偏远山区隐居,跟一个开朗善良的书生好了,差点结婚,然后这皇帝……”
盛灵渊心里忽然不舒服:“我家小玑风华无双,游历人间,大概思慕者也成群结队吧。”
宣玑难得听他阴阳怪气一句,差点开屏:“那必须的,本人毕业多年,风姿现在还三五不时地上一次母校表白墙,出门旅游时候小姑娘排着队地加我微信。”
于是这二位柔情蜜意才刚开了个头,一不留神,鸡毛又起。
可见有些情侣度完蜜月就离婚不是没道理的。
盛灵渊痛失天魔剑之后,就不怎么敢回忆少年时的事了。
这会他才突然发现,情意太深,以至于盖住了不少细节——比如天生喜静的自己是怎么无数次想剖开识海,把“哔哔”叫起来没完没了的火鸡掏出来埋了的。
梦幻的“滤镜”开始一层一层地往下掉,露出底下的真相来。盛灵渊忍无可忍地拧了车载音响。
他本想把歌声调大,但也不知道瞎按了什么,不留神跳到了车载广播频道,优美的影视金曲戛然而止,音响里冒出个慷慨激昂的男声,“治疗不孕不育”的广告。
盛灵渊:“……”
宣玑在旁边笑成了鸭子。
“……现在我们来看看本地的交通情况,”广告播完,频道里重新切入广播节目,“咦,刚刚有个突发事故,有一位司机朋友说,春华路到北安路封路,什么原因……刚刚有人听见爆炸声,据说是一处居民区突然着火,疑似是电路老化,百米之外有目击者看见一户人家窗户外喷出火球……哇,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宣玑的笑容凝固住了。
国道上的路标显示,他们已经进入了碧泉山市境内。
第112章
碧泉山区位于辽阔的北方平原与山区交接处,
中间围着座有点隔绝的山城,
是个山清水秀的养老胜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植被丰富的原因,
这里植物反季节开花的情况格外严重。国道两侧山林间,花期不同的各种植物挤作一团,热闹得扎眼,
不知名的花冒出粘腻的甜味,车经过的时候,被惊动的花瓣雨似的洒落,
山岩也给植物的根茎撑出裂缝,
随时准备塌方似的,看得人胆战心惊。
车载广播里“呲啦”一下,
里面的人声变了调,紧接着,
宣玑的手机响了一声,是从生态园打来的,
不等接,却又立刻挂断——网络信号没了。
“肖爸爸不会以为我卷着他的豪车跑路了吧?”宣玑试着重启了一下手机,依然没信号,
“断网真是当代恐怖片的必有场景。”
“除了这个,
你们没有别的办法联系吗?”盛灵渊摇摇头,“也太依赖外物了。”
他说着,拉下车窗,朝窗外吹了声口哨,尾音轻轻勾起,
两侧山林中立刻响起扑腾翅膀的声音,几只麻雀同时飞过来,争着抢着往盛灵渊跟前凑,还没争出个高下来,一只膀大腰圆的乌鸦横空出世,把先前几位都拱开了,趾高气扬地落在盛灵渊弹出窗外的手上。
乌鸦蜷起翅膀,捏着嗓子“嘎”了一声,想用头去蹭盛灵渊的手,不料脖子刚伸长,车里就飘出一记眼刀,炽烈的大妖气息毫不掩饰地流出来,侵占了整个空间,乌鸦的动作立刻僵在半空,想跑又不敢跑,深深地埋下头去,可怜巴巴地哆嗦起来。
盛灵渊:“……”
旁边这位已经好几千岁了,老大一只,也不知道有事没事,跟个荒郊野外讨生活的小乌鸦摆谱。
“可怜,”盛灵渊手心一拢它的头,一道黑气钻了进去,“去永安找肖征。”
乌鸦激灵一下,展翅而起,飞了出去。
“肖主任,距离碧泉山区最近的分局联系不上!”
肖征不死心地又拨了一次宣玑的电话,这次连一声也没响,直接就打不通——他心里忽然涌起不祥的预感。
异控局联系的专家以及各路野路子的专家针对反常的植物提出了各种假说,网友们七嘴八舌之余,自然而然地掀起了拍照热潮,而这天临近傍晚时,在一片花团锦簇的图片里,一段网络视频突然长了翅膀似的四下传播——
视频是路人拍的,只见一座高楼中间大约十层左右的地方,突然发生不明爆炸,火球撞碎窗户蹿了出去,朝半空喷出一口烈焰。
要命的是楼体外爬满了爬山虎的藤,爬山虎本来是楼前面绿化带里长的,这两天突然打了鸡血似的顺着楼一路往上蹿,低层住户的窗户都给盖住了,顶端的藤条正好长到了着火的位置,顷刻被燎着了。
藤蔓立刻变成了火引,喷出去的火焰一下沿着整株爬山虎蔓延开,在楼体外勾勒出一幅金色的图腾,大火一下把整栋楼吞了下去。
视频背景音里一片混乱,路人七嘴八舌的“打119”和“卧槽”声里,突然有人说:“跳楼了!”
一个人影从十层一跃而下,被火苗裹着,像颗流星似的砸了下去。
“停,就是这里。”临时搭建的会议室里,谷月汐按下暂停,把画面放大。
视频里能清楚地看出跳楼的是个人,可打在墙上的却不是人影——四肢几乎差不多长,头顶一对兽耳,身后还有三条不容忽视的大尾巴。
“这人是个特能,”谷月汐说,“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一部分特能人在被危及生命的紧急情况下,自然光下,影子会出现非人类的特征。”
王泽问:“起火原因和这个特能有关?这人在系统里登记过吗?”
肖征:“不管怎么样,先把视频删了,别被人看见引起恐慌,善后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段视频发出来,同一时间,不知会在全网吸引多少双眼睛,几乎是立刻就有人提出火焰颜色不像是常规的家庭火灾,随后,跳楼人诡异的影子被截图,一石激起千层浪——
“等等,这影子是p的吧?”
“不是,你看视频和动图。我这还有一份从别的角度拍的,想看的私敲。”
“这是什么动物?看着像猫。”
“我查到了,关键词‘三条尾巴’,《山海经》里叫‘讙’,一眼三尾……”
“楼上山海经就太扯了。”
“回楼上,我们学校里腊梅和荷花一起开了!荷塘里一堆枯枝和烂泥啊,我们涮墩布都不去的,说开就开了!山海经有什么扯的,现在说封神榜我都信啊!”
“我有个问题,”善后科一片人仰马翻里,平倩如忽然说,“原始视频上传ip地址是碧泉山城,那边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连我们自己人都联系不上,为什么……他能上传视频?”
玄幻志怪的话题被一个三条尾巴的截图带得火了起来,一时间涌出各种段子,一些是编的,还有一些非常接近事实——异控局这么大的一个组织,就算保密再严密,也不可能全无痕迹,何况还有那些民间门派四处高调活动。
“肖主任,又有新情况!”
肖征头皮都炸了:“又怎么了?”
“十六处分局同时发来异常能量警报,检测到一种类似‘回响音’的音波。”
肖征莫名其妙:“啊?”
劣奴躬伏法阵能量外泄后十八小时,一些耳目格外灵敏的精神系特能开始听见细微的蜂鸣声,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无处不在。
回响音是善后科修改普通人记忆的辅助工具,因为能直接和人的大脑共振,所以监管和操作都非常严格,相关设备只有总部才有权调用,为避免被滥用,宁可让善后科全国各地到处出差。
为了保证效果,回响音一直只在封闭的环境里才能用,唯一一次拿到外面,是阿洛津骑着骨头横跨整个东川市区,盛灵渊敲碎了地下停车库地板那回,盛灵渊用幻术叠加到回响音里,强行修改了所有目击者的记忆。
但当时以天魔的精神压制,回响音也只是在乱七八糟的酒店附近小范围覆盖,再要扩大,一来是设备没有那么大的功率,二来也没人能操作得了。
肖征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分局根本没有回响音的设备。”
善后科里,杨潮忽然晃了几下,一头栽倒。
“小杨!”众人连忙围过去,“来两个人去找医务室的……”
就在这时,蜷在地上抱着头的杨潮突然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向窗台上的虎尾兰。
刚刚进入碧泉山城的盛灵渊一皱眉:“我听过这个声音,在东川的时候。这是你们的防风……不,‘回响音’。”
宣玑一脚踩下刹车:“什么?”
盛灵渊凝神于耳,仔细听了好一会:“从花草上发出来的……麻烦了。”
麻烦大了。
路边绿化带、室内绿植、甚至是房前屋后的杂草,同一时间发出听不见的特殊音波,所有人都在音波范围里。
异常能量事件固然罕见,但当范围扩大到全境、时间拉长到几十年,曾经被卷入过异常能量事件的普通人数就成了个不容忽视的数字。这些人的记忆被处理过之后,本来过着平静的日子。突然,教室里听讲的学生、开会发言到一半的白领、走到半路的司机、公园里下棋的老人……形形色色的人们都感觉到了类似的心悸。
周围的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突然呆住,提线木偶似的走向附近的植物,把耳朵贴在上面。
那些植物的“嗡嗡”声里,似乎有什么在反复诱导提醒他们: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曾经被掩盖在人们记忆里的变异动植物、高来高去的异控局外勤……一样一样地破开封印。
随着异控局隐匿在深山里的大楼坍塌,那上面加封的秘密封条猝不及防地被撕开,异兽与特能毫无遮蔽地暴露在天光之下。
“我是不是已经疯了?我觉得我见过一个骑着蝴蝶形骨架的人从天上飞过去……这段记忆就跟突然出现在我脑子里一样!”
“我家有一面墙上的青苔跟别的墙不一样,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想多了!我刚才突然想起来,那面墙塌过!”
“我觉得我的记忆被篡改过!”
记忆是一个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立身之本,一旦错乱,对人的精神世界几乎是摧枯拉朽的打击。
一开始,气候和植物的反常只是让人们有点不安,但因为没有影响生活,大部分人只是在玩梗凑热闹,着火视频和其中疑似非人物种一出现,不安的神经就像易燃物,立刻被点燃了。
但人们的认知总是根深蒂固,不安归不安,也没那么容易相信非自然现象,可短时间内大量暴露在类似的信息下,曾经被“回响音”强行压制的记忆会跟着动摇,就像宣玑的涅槃石一样,一旦这时候遇到足够的刺激,记忆立刻就会重新浮出水面。
地下世界的存在并不可怕,地下世界里有各种匪夷所思的妖魔鬼怪也没什么,可怕的是它们随时能闯进人们的生活,而自己的记忆被修改了,自己都不知道。
恐慌爆炸式的扩散开,黄局的电话被打爆了。
异控局总部大楼的废墟还没清理出来,一时毫无反应余地。
“肖主任!”平倩如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失色。
肖征蓦地转过头,只见一个网络频道播出了一段匿名的电话采访。
“……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才上小学,跟我父母探亲回家,回程火车半路脱轨……”
主持人:“当时这件事上了新闻,据说是铁路事故。”
“不是……不是事故,火车不是自己脱轨的,是被怪物撞出去的,那东西像蛇,直径有几米……扑过来的时候满车都是腥味,整节车厢都飞出去了,我当时……我当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这件事我后来莫名其妙的忘了……”
主持人问:“您也觉得自己的记忆被篡改过吗。”
“不光是记忆……不光是记忆……”电话里的人神经质地重复着,压抑而尖锐的哭腔传出来。
“我记得……我当时是被我妈牢牢地抱在怀里的,我妈……我妈被撞碎的车窗卡住,脖子上的血流得我一身都是……她当时明明脖子断了半边啊……明明……”
“您是说您母亲在这场事故中去世……”
“没有!我妈这三十年一直好好的,不到两个月前才刚因为脑梗去世……我明明记得她……”
“脖子断了的人,怎么还能活三十年?”
第113章
“‘回响音’是植物‘叫’出来的?你怎么不说是氧气发的?你是打算告诉我,
一堆花花草草长了嗓子学会了合唱吗?”黄局这么个不紧不慢的人,
脑门上被逼出了一层油花,
头一回冲肖征拍了桌子,一不留神,把刚扣在耳朵上的“屏蔽器”碰掉了半边,
旁边的秘书赶紧上来给他加固,黄局一扑棱脑袋,“你们别跟我这忙了,
我又没被修改过记忆!有屏蔽器想办法下发啊!”
“回响音”本来就是异控局的道具,
他们自己当然也配了屏蔽器。
“屏蔽器”是个挂在耳廓外面的小玩意,形状有点像悬挂式的耳环,
一次性的,成本很低,
能迅速复制,为的就是万一出现回响音泄露事故,
能及时补救。当初设计这东西的时候,研究院吹牛说,哪怕是在春运候车室这样密闭拥挤的空间出意外,
他们也能在第一时间保护群众的大脑,
没有控不住的场。
研究院的牛皮吹漏了。
别说屏蔽器,全境范围内,一人发张餐巾纸给他们撕下来堵耳朵都得发好几天,何况异控局总部瘫痪,临时体系还没搭建完。
“黄局,
您还是先把屏蔽器戴上。”肖征说,“没丢过记忆,不代表大脑不会受回响音影响,现在的回响音还只是记忆唤醒,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一直这么和平……”
黄局血压蹿到了一百八,脖子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什么意思?你是说,这玩意可能还会往大家伙脑子里植入什么?”
肖征苦笑:“回响音本来就是干这个用的。”
“能不能想办法清除回响音源?”
肖征:“您是说,烧光境内所有的植物吗?”
野花野草,或者路边装饰性的绿化带清理就清理了,大不了以后再种,可是……农田呢?防护林呢?经济林呢?原始森林呢?
这时,一只乌鸦盘旋着,从远处飞到肖征的生态园里,落到了黄局窗外,落下之后先整理了一下羽毛,这才彬彬有礼地用鸟喙敲了敲窗,姿态十分优雅。
“谁?”黄局身边几个外勤警卫都蹦了起来,肖征手心里“呲啦”一下,电火花差点走火,张昭谨慎地捏紧了秒表,预备一有不对就亲掐——只见窗外的乌鸦略一偏头,薄薄的黑雾细纱似的从它身上涌出来,在玻璃上凝出了一行字。
“联系不上你们,出什么事了?”
很端正的简体字,但个别有笔画有缺失。
肖征一愣:“陛下?”
乌鸦是盛灵渊用简化版的傀儡术送来的,就像他当年监视燕秋山他们用的麻雀和鱼群,身在碧泉山的盛灵渊能通过乌鸦的眼耳看见他们这边的情况。
“肖征说,花草中在不断往外放回响音,他们现在找不到源头……”盛灵渊话说一半,被宣玑一脚急刹车打断,他俩进了碧泉山城,还算宽阔的马路上,此时交通一片混乱——方才有个司机开车开到一半,情绪突然失控,猝不及防地蹿上旁边车道,把一辆正好开过的公交车怼进了马路边的饭店里。
救护车、救火车乱作一团,肇事司机疯狂的嘶吼声瘆人地刮着人的耳膜:“妖怪!妖怪!碧泉山上有妖!”
正是闹市区,路人纷纷探头看。
比起被回响音影响的人,更多的人不明所以,一方面觉得荒谬,一方面又被身边人各种疯狂的举动和匪夷所思的故事弄得惶惶不安。
“这也疯了一个。”宣玑听见旁边的车主拉下车窗,一边往外看,一边拿着手机冲宣玑挥挥手,“兄弟,你是不是也没信号?”
秩序强大而脆弱,当地异控局分局反应已经不算慢,检测到回响音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调集所有的屏蔽器下放——各分局虽然没有回响音设备,但屏蔽器储备还是挺足的。
然而地面交通已经被各种事故搅成了一锅乱炖粥。通讯信号又意外中断,电话打不通,网上不去,警力完全不够用。
肖征那边通过乌鸦问盛灵渊:“陛下,你们能不能先回来,我派架飞机去接。”
盛灵渊犹豫了一下,朝西南方向望去,他有种古怪的直觉,那是长达二十多年的战乱带给他的,冥冥中,盛灵渊总觉得此地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非常熟悉。
盛灵渊问宣玑:“古墓是那个方向吗?”
“对,”宣玑一点头,“非常熟的感觉,但我想不起来在哪遇见过。你也感觉到了?”
他想不起来正常,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玩意,但盛灵渊是个仔细人,他碰到什么没见过的东西,不会不求甚解,记得就是记得,很少会有这种熟而想不起来的感觉。
莫非蠢还传染?
“告诉肖征,飞机先派过来,咱俩趁这会去看一看,”宣玑把车往路边随便一停,一把拉起盛灵渊,“过不去了,下车。”
盛灵渊提醒他:“你最好别在这飞。”
碧泉山城跟平原的城市不一样,整个城市盘踞在起伏的山坡上,路网都是“3D”的,一路走过来,地理环境复杂得让人脑壳疼,他俩人生地不熟,贸然找地方起飞,很容易被人看见。
“本来已经很人心惶惶了。”
“知道,跟我来。”宣玑一把拉起盛灵渊,“附近有轻轨,我看见标志了,我好多年前来过一次,没记错的话,应该能通到古墓那边。”
“能通到古墓的……轻‘鬼’?现在人怎么什么都不忌讳?”永安基本上没有轻轨,都是地铁,盛灵渊到现在为止只坐过几次去西山的大巴,连地铁都没来得及体验,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个词,被宣玑拖着走,他莫名其妙地想,“难道还有重‘鬼’?”
陛下以前听宣玑说当代人口数量,只被数字量级震惊了一下,没有太具体的概念,这回总算是体会到了那个数量级的内涵。
正好是晚高峰时段,混乱的路面交通把不少人赶到了轻轨上,同时,受影响的似乎不只有手机信号,还干扰了轨道交通的调度,虽然还没瘫痪,但感觉轨道车比平时难等不少。
盛灵渊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人,感觉肉体们似乎已经被压成了扁片,生魂都给挤得从七窍里流了出来,周围都是生无可恋的脸。
他抵在车身上,宣玑用后背替他勉强隔开了胳膊腿乱飞的“人酱”,被紧紧地压在他身上,两个人的肋骨都快要卡在一起。
“九……九站,一路开到郊区,不用换乘,凑合一会,轻轨比我飞得快,唔……”宣玑艰难地看了一眼路线图,话没说完,轻轨一个启动,全车麦苗似的一起往后倾倒,宣玑差不多四肢并用地缠在了盛灵渊身上,没来得及闭嘴,吃了一嘴洗发水味的头发。
盛灵渊震惊于这个人口密度,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被人流“冲”进了车里,这会还没回过神来。
宣玑干脆大喇喇地抱住他,大庭广众之下……反正也没人注意到他的爪子镶在哪了。
“早知道我就……不买生姜味的洗发水了,”宣玑偏过下巴,痛苦地把头发吐出来,“我恨葱姜蒜。”
盛灵渊木然道:“那还真是招待不周,不过你还有不吃的东西,失敬……嘶……”
轻轨的司机可能是开拖拉机出身的,把轨道车开得一突一突的,突然又毫无预兆地一减速。
宣玑顺着惯性扑到盛灵渊身上,顺势一偏头含住了他的脖子——好在沐浴露是牛奶味的。
鸟人的唇舌比体温更滚烫,盛灵渊眼角一跳。
宣玑无辜地说:“漱口。”
盛灵渊一半的耳目在这里,一半在乌鸦那边跟肖征他们交流,黄局办公室里的外勤们正七嘴八舌地问他古时候有没有类似的术法,盛灵渊感官本身就不够用,还要被这货侵占去大半,从身到心都给卡在夹缝里,忍无可忍,抬手在宣玑后腰上掴了一巴掌。
与此同时,肖征他们面前的乌鸦用力扑棱了一下头,身上的黑雾混乱了片刻,歪歪扭扭的跳出了“老实点”仨字。
肖征:“……”
张昭一头雾水:“这位什么意思?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吗?”
“黄局!”秘书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进来,“境外异常能量管控机构向我们发起紧急联络!”
看不见的回响音就像传染病,所经之处,所有地里长出来的植物都成了它的传播者,穿过人设的国境线,开始蔓延到大陆上其他地方,接二连三地,周边几个接壤的邻国相继发出异常能量示警,并有朝更远的地方继续蔓延之势。
“为什么是植物?”宣玑听了盛灵渊的实时转播,皱眉说,“闻所未闻。”
古时候,妖族里是有“花妖”的,但修行格外不易,本身没什么战斗力,也不爱争斗。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大妖有花妖血统。
“等等,”宣玑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局里植物系的特能呢?”
肖征看见乌鸦身前浮现的黑字,脑子里“嗡”的一声。
“善后科,你们部门那个三毛……叫什么翠的,他人呢?”
善后科全员忙得气都没时间喘,正紧张地分析回响音构成、调集屏蔽器,听问,一时面面相觑,这才发现他们中间少了个人。
罗翠翠虽然大小算个特能,但基本是装饰性的,平时就会仗着老资历划水,大家一致认为他的“特能”其实是拍马屁——有领导在,他就围着领导打转,没有领导在,别指望他能帮什么忙。
“我接到宣主任的消息以后,就在工作群里发了通知,告诉大家总部出事了,尽快来这边报道。”平倩如拿出手机翻了翻聊天记录,工作通知一般要求大家收到回复,罗翠翠虽然不干活,但在工作群里是个话唠,唯恐自己存在感不够高,有人放个屁他都得跳出来给个反馈,可是这次……
平倩如:“罗哥没回。”
植物系特能不多,大部分比较废柴,基本都在后勤部门,平时好像无足轻重,但异控局的各种核心机密,他们知道得绝对不比别人少——镜花水月蝶事件的始作俑者之一就是前任善后科主任。
不管罗翠翠是背叛,还是因为他的系特能受了影响……
第114章
“调档,
追!”肖征立刻说,
“查不到实时动向,
就查近期踪迹!”
每个在异控局登记过的特能人,都会留下“能量档案”,类似于指纹和DNA,
用于记录特能身上独一无二的能量流动,以后万一失踪犯事,可以凭这个追踪定位——这叫“调档”。
但与终身不变的DNA不同,
“能量档案”这玩意有“保质期”,
它是会随着年龄增长、训练等因素变化的。能量档案的精确度“保质期”,一般只有二十四个月,
超过这个时限,目标真实情况就会和档案有较大出入,
到时候能不能追踪到,就看运气了。
而罗翠翠虽然刚失踪,
还在“保质期”内,但在这种植物疯长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变异,
所以实时位置很有可能定位不到,
那么异控局这边就只能启动“追溯”程序,靠档案里的能量描述,查阅罗翠翠变异之前的行踪。
“我们善后科还能不能好了?连我在内,特能数一只手能数过来,现在都出几个内奸了?”宣玑听完盛灵渊的转述,
把下巴搭在盛灵渊肩头,幽幽地叹了口气,“队伍散了,人心坏了,不好带了。”
盛灵渊是领过兵的人,混战伊始,未来的人皇是个黄口小儿,人族是一盘散沙,哪来那么多精兵良将给他调遣?手下能凑齐一波混饭吃的杂牌军很不容易了。有时运气不好,刚凑够人,来不及练兵,就又会仓促遭遇敌军,这时手下的兵就会变成大风卷过的蒲公英——看着毛团不小,风一吹就成了光杆。
有一次被背主投降的属下出卖,全靠侥幸才保了条命,敌军中有个狗妖,为躲追踪,盛灵渊在飘满浮尸的水沟里潜了一天一宿。水下阴冷刺骨,把他的伤口泡得又疼又痒,如果他不是天魔体,大概早就死于感染发炎了。到最后,他意识越来越模糊,全靠识海中不停和他说话的剑灵的声音保持一线清明,小哭包那次居然忍住了没哭,一直憋到援军把他们捞出来,才嚎了个撕心裂肺,之后一度对人族充满警惕,不肯再信任任何人。
盛灵渊本来孤愤难抑,可是小剑灵抢先当了惊弓之鸟,剑灵本就是充满戾气之身,盛灵渊唯恐彤以后越发阴沉敏感、剑走偏锋,为了他,只好努力装出“人主”的胸怀,给他做个好范例。
可以说,盛灵渊小时候那些超越年龄的格局和冷静,都是在剑灵的哭声里强装的。
此时忽然听见宣玑一声叹息,盛灵渊习惯性地抬起手,想把他搂进怀里,安慰他别灰心。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宣玑说:“转告肖征,让善后科的同志们都反省一下,看看自己有没有干过对不起组织的事,有什么能交代的,尽早自首,争取宽大处理——我先坦白,我现在感觉不太好,他们再把我往你身上挤,我可能就要……呃……犯错误了。”
盛灵渊差点碰到他后背的手又缩了回来。
宣玑表情很淡定,话音一转,他说:“到了这步田地,大家就都别玻璃心了,不管罗翠翠是主动背叛还是被人控制,现在对我们来说都没有区别,局里一直藏藏掖掖的人面蝶丑闻肯定是要给捅出来的。咱们自己的后勤人员临阵倒戈,内部文件泄露不可避免,做好准备接招吧。”
宣玑一语成谶。
“肖主任,清平镇回来当晚,罗翠翠下飞机以后就单独回了总局,系统崩溃——也就是大楼坍塌之前,我们这没有他离开的记录。我们的能量监控系统最后一次捕捉到他的行踪,是劣奴躬伏法阵前一刻,他……”
“在哪?”
“就在树下。之后监控无法扫描到与其档案相对应的能量体,不知道是跑了,还是发生了变异。”
“肖主任!”一个善后科的工作人员一声惊叫。
肖征猝然回头。
“有人在到处上传镜花水月蝶的详细资料,还有……还有我们的内部调查的案卷卷宗!”
关于镜花水月蝶一案的卷宗原件,已经跟总部大楼殉葬了,此时清晰的扫描件却一五一十地上了网,文件上的公章红得刺眼。
“告诉老肖,这事现在兜是肯定兜不住了,也别惦记控制舆论,越努力越显得欲盖弥彰,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把回响音停下,别跟着对方思路走。”远在碧泉山的宣玑说,“网上就算了,如果有人在线下妖言惑众,告诉各地的外勤同事们千万不要动手,除非他们做出危害公共安全的事——不然,要只是发个传单什么的,就让他们随便发去,不就浪费点纸么?我看这堆临时长出来的树够砍伐一阵了,以及老肖……”
肖征屏住呼吸看着乌鸦身上浮出来的黑字:“什么?”
“三千年前的血海深仇早就被融化在一起的血脉填上了,”宣玑一字一顿,平稳地说,“异控局的保密机制,归根到底也只是为了保护大家——普通人,以及我们自己——不要一着急就本末倒置,别慌。”
“现在早不是三千年前了,这个世界有自己的消化能力。”
果然,网上的内容还没删完,各地就开始有用通心草支配的假人撒传单,这些假人们公然出现在闹市区,高来高去,妖言惑众,常规警用武器根本够不着它们。
一些地区的异控局分支机构看见传单内容之后,立刻意识到是内部资料泄露,自己先慌了,第一反应就是派外勤抓捕——俞阳市,当地异控局的分局负责人杜处长已经亲自带一队外勤,来到了市中心的大广场上。
广场周围是绿化带,中间本来有一片很豁亮的空间,此时,绿化带里的树枝、藤蔓无限扩张,已经把广场正中间的万国旗杆都缠上了,整个织了一片绿幕。一堆木偶吊死鬼似的挂在树枝和藤条上,嘴里怪腔怪调地嚷着人话,传单从他们手里纷飞落下,没有一张纸落在地上。
那些传单都仿佛安了巡航系统,没有风,它们灵异地自己飞,有的贴到民居、商场的玻璃上,有的贴到车窗上,还有的干脆往路人脸上糊。
围观的市民越来越多,不安的人们纷纷拿出刷手机拍照。
“都给我打下来!”杜处长一声令下,外勤们从公务车里鱼贯而出,秘银子弹纷纷上膛。
就在这时,杜处的手机突然响了:“喂,肖主任,正要跟总部汇报,我们这……”
肖征飞快地嘱咐了几句话,杜处听完愣了两秒,随后猛地一推旁边的秘书:“通知暂停行动!快!”
第一发秘银子弹扳机扣响之前,外勤们堪堪被拦了下来,惊恐的市民们只见一波全服武装、不知道属于什么部门的神秘人员团团围住了广场。那些木偶们异常兴奋起来,在半空中上下起落,传单飞得像暴风雪。
“异控局来灭口了,大家快跑啊!”通心草操纵的木偶“嘻嘻”地笑,“水系能招来海啸,雷电系把你们都烤焦,死了的普通人都用蝴蝶寄生,嘻嘻,人不知鬼不觉地替你们活,这些刽子手最怕泄密了!”
一个木偶抬起头,突然朝人群里尖叫了一嗓子,被这一出一出灵异事件反复颠覆三观的市民们一下炸了锅,暴起的恐慌飓风般地扫过,他们四散奔逃。
可是人潮太密集了,这一乱是灾难性的,绿化带里的变异植物们更是不怀好意地悄悄伸出树藤,往人们脚底下钻,不少人因此摔倒,眼看要造成大规模踩踏事故。
就在这时,人们突然发现自己被“固定”住了,倒了一半的人斜挂在半空,抬了一半的腿踩不下去。
刚开始,以为自己被“冻”住的市民们吓得大喊大叫,广场上一时又杂乱又安静,呈现出诡异的场景——惊恐的人声听着就像个大型屠宰场,发出这些声音的人们却全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但再长的尖叫也就是一口气的光景,吼得自己脑缺氧,当然就叫唤不动了,震耳欲聋的集体尖叫响了半分钟,声浪难以为继,渐渐安静下去,绝望的人们却突然发现队伍动了——广场出口处的人先被“解放”出来,在几个所谓“异控局刽子手”的疏散下迅速撤离。
紧接着,后面的人被一批一批有序地放出来,一个小孩慌张下摔了一跤,膝盖没落地,就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托了起来,轻拿轻放地撂在原地,旁边一个疏散人群的工作人员顺手拍了拍他的头。
与此同时,包围广场的神秘人士并没有任何动作,人们发现,他们只是像人盾一样,隔在木偶和市民之间,除了配合疏散,并没有去管那些漫天的传单,沉默、安静,偌大一个广场,只有那些木偶尖锐刺耳的声音空荡荡地响。
这是各地的异控局第一次在普通民众面前公然露面,没有发声。
而全境范围内,没有一颗秘银子弹出膛。
与此同时,碧泉山里,载着人皇的轻轨离开市区,朝着位于偏远郊区的终点站古墓开去。随着一大波乘客下车,拥挤的车厢总算空了下来,宣玑终于放开盛灵渊,往后退了半步,拍了拍胸口:“我天,可算松快了,再挤下去,我要失足了。”
盛灵渊却用一种有些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盛灵渊第一次仔细审视宣玑时,觉得很惊艳,那个人比他曾经在心里设想的一万种长相都耀眼,虽然未曾谋面,但他还是很快就把眼前人和记忆中的剑灵对应在了一起,反正在他心里,皮相并不重要,不管多美,彤都配得上,不管多丑,都是他捧在手心里的独一无二。
可是忽然,他心里那个不学无术、又贪玩又爱哭的小剑灵突然变得扁平起来,变成了一张美好的画,同悠久岁月中珍贵细碎的喜悲一起,成了他真正的“记忆”。盛灵渊看着眼前的人,猛地意识到,那只毛团似的窝在他心口的小鸟长大了,展开的羽翼能担住祖辈传下来的离火。他已经独自过了三千年,受了委屈,再也不会钻到他怀里,一边哭一边狠狠地说“人族都是坏东西,我们不要他们了”。
盛灵渊凝固在三千年前的时空忽然流动起来,轻轨在报站的女声中,呼啸着开进了“古墓博物馆”站。
“看、看什么?”宣玑试图装出游刃有余的老司机样子,绷了一路,终于在他别样的眼神下败下阵来,手老实且心虚地抹了一把鼻子,确定没有流下什么不雅的东西,又三两下系上了敞穿的长款外衣扣子,还把衣服往外拉了拉,脖子已经红了,嘴上还不肯崩人设,依旧贱着,“回家再看,你这眼神不是考验我革命意志力么。”
盛灵渊回过神来,一笑掩过方才心里的动荡,不怀好意的目光往他腰下一溜。
宣玑:“……”
“别遮了,我又不是没感觉到。”盛灵渊轻笑了一声,转身从打开的车门中走出去,“怎么长大了,还学会害羞了?”
宣玑脖子上的热气涌到了耳根,三步并两步地追上去,预备扳回一局。
就在他碰到盛灵渊的瞬间,一种古怪的共振感突然传来,盛灵渊一顿,一把按住胸口,与此同时,宣玑觉得自己头顶、双目、咽喉、胸口、丹田、以及后背双翼处同时蹿起剧痛——与他当年被人从蛋壳里剖出来,钉进盛灵渊胸口中的感觉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起这古墓中熟悉的气息是什么了——
那是当年朱雀神像下,人族炼天魔和天魔剑时,那吊着幼童与雏鸟的青铜鼎中的气息!
第115章
两人离开萧条的轻轨站,
在空旷的郊区里,
朝古墓方向飞掠而去。
宣玑:“你知道那个青铜鼎的下落吗?”
炼天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