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百六十,在限制拨号前,一直无望的嘟嘟声突然暂停,许风扰下意识想要继续拨打,可扬声器却传出柔和的声音。“宝宝,你醒了?”
眼睫颤了下,许风扰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质问道:“柳听颂你去哪了?”
“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这一次你打算离开几年?五年十年还是更久?”
人潮拥挤的机场,被拖着的行李箱轮子滚动,皮鞋与运动鞋碾压而过,喇叭中传出极官方的女声。
而脱离人流的柳听颂站在落地窗前,虽然有口罩、墨镜将她的面容遮掩,但还是会有人投来探寻的目光。
可柳听颂无心理会,脖颈处还有许风扰留下的红印,随着说话时的喉管而不断颤动。
她声音更柔,带着浓郁的安抚意味,轻轻唤道:“宝宝、宝宝。”
另一边的人显然已到崩溃边缘,根本不管柳听颂在说什么,只顾着质问,如同一只炸毛的刺猬。
“柳听颂你这次你要躲到哪里去?!”
“这种戏码你还要玩几次?”
“你真的以为我会一直等着你吗?!你做梦,你不要做梦了。”
“宝宝,”柳听颂耐心地重复,声音更柔,生怕稍大声一些就会将另一人吓到,将已经无法拼凑的玻璃再一次击碎。
“乖宝,不要哭好不好?”她轻轻央求着,捏着手机的曲折指节已经发白。
身后的梨子已取到行李,站在她身后等待,心中焦急,却不敢上前打断,只能向周围张望,时不时跺脚。
直到另一边的声音稍弱,像是缓过来一些。
柳听颂才温和道:“对不起宝宝,因为今天有急事要处理,所以不能陪在你身边等你醒过来。”
对面没有出声,突然沉默。
柳听颂态度依旧,和昨夜将许风扰抱在怀里的态度一样,温柔如暖洋洋的春水,四肢百骸在里头浸泡,将坚硬冰冷的骨节慢慢化开。
“对不起宝宝,”她再一次重复,表情愧疚而诚恳,眼中闪过悔意。
她说:“不要怕好不好?”
“我不会离开你的。”
那边传来布料窸窣声,却依旧没有回答,可熟悉许风扰的柳听颂却知道,对方并没有彻底放下心,就好像一场考核,眸光警惕的小兽在等待着你的完美答卷。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应该像之前、在剧场里的那样,将许风扰抱在她怀里,让她躲在自己的肩颈里,一遍遍摸头安抚。
可现在的柳听颂没办法靠近她,她们中间甚至隔着几百公里,以至于只能用这样无力薄弱的方式安慰。
那边好像传来含糊的一声响,听不出是什么。
柳听颂温声继续:“我只是有点工作要处理,宝宝忘记了吗?我之前和你说过了啊,我今天要到海城这边来,有一个拍摄。”
那边又陷入了沉默,这一次好像是在思考。
“早上我怕吵醒你,写了便利贴在床头柜的位置,你看见了吗?”
许风扰动了动,开始找那个被自己甩飞的便利贴。
有人从柳听颂身后路过,听到零碎话语,还以为对方在哄一个离不开妈妈的小孩,暗暗感慨小孩可真粘人,幸好这位“母亲”包容又有耐心,表情只有心疼怜惜,没有厌烦。
“我看见了,”那人终于知道,粗略看了一遍后就将纸条捏成一团。
那人好像想说什么,闷闷了半天才道:“柳听颂对不起我……”
可柳听颂却没等她说完,便打断道:“宝宝还在哭吗?”
“没、没有了,”终于反应过来的许风扰有些羞窘,那么大个人竟还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哭泣。
“纸巾放在旁边,宝宝自己擦一擦好不好?”
许风扰乖驯地点了点头,随手往旁边一扯,便往脸上胡乱一抹。
“好乖的宝宝,”柳听颂在这时夸奖,将路人眼里的好妈妈形象彻底坐实。
那人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出声阻拦道:“柳听颂你别、别这样,很怪。”
她话风一转又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刚下飞机,”柳听颂回答,又道:“刚刚没办法接到宝宝的电话,对不起。”
“这、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太着急了,是我乱想,”当理智开始回归,扎进死胡同的人终于开始转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她闷闷道:“给你造成麻烦了。”
“不是麻烦,”柳听颂轻笑了下,低垂的眉眼缱绻。
“我也很想一下飞机就和宝宝打电话。”
“我应该把行程取消,”她轻轻柔柔地叹了口气,十分遗憾道:“我想你醒来的第一眼就能看见我,想和你互道早安,也可以抱着什么话都不说,只要和你抱在一起就好,或者还可以更过分一点……”
“希望三斤不要在外头挠门,打扰我们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突然扭转的话风,让许风扰懵住,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是什么,耳垂顿时泛起红。
可柳听颂语气更沉:“可是我把这一切都搞砸了。”
“好后悔,我们应该会有一个很美好的早晨。”
“我、柳听颂你,”那人结结巴巴,努力憋出一句:“你还在机场。”
试图提醒柳听颂还在公共场合,叫她不要太过分。
可柳听颂不仅没有收敛,还说:“宝宝,我的腿有点软。”
“嗯,你昨天晚上很棒。”
许风扰骤然红了脸。
第45章
带娃千里追妻
“你、你别……”扬声器中传出羞窘至结巴的话语。
“柳听颂!”
被惹恼的小狗就喜欢连名带姓地喊人,
自以为极具威慑力,实际眼尾的眼泪都没有擦干净。
隔着墨镜,柳听颂看见自己倒映在落地窗的眼睛,
微微一弯就有笑意潋滟而起,
盛满浓烈的春天。
“宝宝,”她轻轻呼喊着,
语气里眷恋想念不加掩饰。
“我好想你。”
明明那么漫长的时间都熬过来了,可如今不过分别片刻,就被如蚂啃虫咬的想念包裹。
“海城今天的天气很好,
”她仰头看向远处的蓝天白云,
便道:“但我更喜欢S市的雨。”
那人没有回答,
手中的便利贴捏了又捏,已经变成硬邦邦的纸球。
光从厚重窗帘缝隙露出,
落在许风扰眉眼,
将她的面容分割成两半,
一半是泛红的眼尾,
水光潋滟,
一半极力压抑,
却依旧勾起的嘴角。
她不知如何回复,
只能小声道:“柳听颂你别说了。”
别说了,明明她周围空无一人,该做贼心虚的另有其人,但她还是放低声音,生怕被旁人听见。
“宝宝不喜欢我说这个?”被玻璃倒映的女人偏了偏头,发丝随之散落,
披着在肩膀。
“柳听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她没有正面回答,
“那宝宝是想让我再夸夸你吗?”
“嗯……”她拖长语调,像在认真回忆,而后给出诚恳的答案:“我的腿很软,腰也很酸,如果不是梨子早上一直叫我的话,我应该会睡到很晚。”
“柳听颂!”那人的声音再一次扬起,生怕对方再说出旁的过分话语。
可另一位却将这当做夸奖,继续道:“嗯,宝宝昨天晚上有点过分,一直不肯帮我,要我自己动,但是还好……”
身后的梨子还在等待,百无聊赖地踹着光滑地面,时不时看向周围,又很快低下脑袋。
路过的行人依旧匆匆,却在路过时投来惊艳视线,片刻停留后又不得不离开。
背对着他们的柳听颂却笑起,慢悠悠道:“反正只要能看见宝宝、在宝宝怀里,我就能很快有反应,特别轻松就能……”
“柳听颂!”惊恼的声音猛的冒出,却无法阻拦那个已落在唇边的字。
“高。”
话音刚落,许风扰就倒吸一口气,什么话都没能吐出,卡在嗓子中间,下不去也上不去,整个人都懵住,脸烫得厉害,耳边、脑子里只剩下那个被绕得千回百转的“高”。
高?
高。
高!
要命!
柳听颂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要不是她现在已经坐起身来,估计还得蜷缩起来,往被子里躲。
薄唇张张合合,愣是冒不出一句话,反倒落得个像在吞咽阳光的傻子模样。
怎么会有人、怎么会有人,能在那种场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这种话。
这让许风扰想起纪鹿南。
她结婚前的那会也是这般放浪形骸,每次飞机落地,就会有暧昧对象打来电话,她一边挂着蓝牙耳机,喊着亲爱的、宝贝,说着酸掉牙的情话,一边跟着她们往外走,顺带还能和接机的粉丝聊聊天,再签个名,三边都不误。
可许风扰又很清楚,柳听颂和纪鹿南不一样,她只会对她……
柳听颂轻笑出声,依旧是那个撩人语调,却提起其他:“宝宝饿了吗?冰箱里应该还有牛奶、”
话到此处又顿住,换成其他:“我给你点个外卖?”
她的话题转换得太快,让许风扰分辨不出到底是有人路过,还是柳听颂终于生出那么一点愧疚,不再故意戏弄撩拨。
那不上不下口气终于能够吐出,可残余的感受却又轻飘飘落下,化作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我记得周围有一家店的味道不错,”柳听颂自顾自道。
“我想先洗个澡,”许风扰终于出声,努力将自己别扭的语气压下。
“空腹洗澡对身体不好,”柳听颂温声劝道。
“吃完东西再洗好不好?”
许风扰抿了抿唇,垂落在床边的小腿晃来晃去。
不回答就是不乐意的默认。
柳听颂深知许风扰的脾气,又道:“再给你点个水果拼盘?不要苹果不吃鱼对吗?”
许风扰低低“嗯”了声。
“好的,等会记得看手机,不要又因为关静音而看不见了。”
“知道了,”许风扰有点不耐,觉得这对话奇怪,像是柳听颂在带不省心的娃一样。
柳听颂又哄道:“等你吃完了,再给三斤吃个猫条。”
“行,”许风扰点了点头。
“我可能要在这边停留三天,你得看着点三斤,让它多运动,不要天天盯着自动喂食机看。”
试图靠近的梨子听到这里,默默又往后退了一步,不理解也不明白,不懂就这点琐事为什么也能说那么久,*
这就是有家庭的人?
那谈恋爱可真是太麻烦了。
话到此处,许风扰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犹豫了下才道:“我想去找你。”
柳听颂明显愣了下,而后才温柔笑起:“那我叫梨子给你定机票?”
知道她心里不安,非要瞧见人才行,没有一丝犹豫就同意。
反倒是许风扰慢了半拍,继而才闷闷道:“我自己可以。”
柳听颂语气无奈又遗憾:“我可能没办法抽出时间来接你。”
“没事,你把酒店位置发我,”许风扰不大在意这些,对方是出门忙工作,空不出时间也正常。
柳听颂停顿了下,才小心问道:“那我加你?”
她到现在都没能加上许风扰的任何联系方式。
那人像是沉默了下,说了声好。
柳听颂瞬间露出欣喜神色,两人又说了几句才挂断,继而柳听颂转身,看向梨子就道:“你把阿风的联系方式发我。”
等到呆滞的梨子后知后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黏黏糊糊的两人到现在都没加过一个南畜?
她眨了眨眼,最后还是识趣地将话语咽下,比老板先加到老板女朋友这种事,还是选择沉默比较好,免得自己老板又被刺痛一遍,威胁到她期待已久的下月奖金。
因耽搁时间较长的缘故,在外头等待许久的司机已催促了两回,所以两人不得不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轮子在地面快速滑过,人刚走到门外,便瞧见一群人围在那边,梨子本无意理会,可柳听颂却在余光一瞥后,突然转身向那边。
“姐!”
梨子表情一急,心道这又要冒出什么幺蛾子了?!
话说回来,她这一天也是怪了,先是一向守时的柳听颂差点睡过头,急得她一连打了四五个电话,才将人喊醒,然后大家一起急急忙忙往机场赶。
好不容易到了海城,一下飞机,她姐的手机就多了几百个电话,她在旁边瞧着,还以为是什么私生饭的骚扰电话,被吓得一激灵,脑子里瞬间冒出一堆应对方案,结果竟是许风扰。
没办法,她只能看着柳听颂急急忙忙寻到一个安静角落,继而提心吊胆地等了半天,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她姐却又又又跑了。
梨子苦着脸,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跟在身后。
天杀的,谈恋爱的人都那么恐怖吗?
连她家清冷矜雅的大天后都不能免俗。
可人走到这边,她才察觉不对。
里头是一位瞧着年纪稍大的女性,被四五个工作人员围在中间,一行人像在说什么。
工作人员急得几次抬手,试图比划。
而那名女性虽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含糊声音,手都要比划出残影了。
这是聋哑人?
梨子急忙跟上。
而柳听颂已走进人群中,站定在那名女性面前,抬手就比划,那熟练程度比对面的人也不逞多让
那位女性瞧见这一幕,顿时露出欣喜神色,急急忙忙用手语和她交流起来。
连着几轮后,柳听颂才将手语翻译给旁边的工作人员,众人连连道谢,终于将这个难题解决。
其中像是有人察觉到柳听颂的身份,不过不等她多想,柳听颂就果断转身离开,徒留一脸疑惑的工作人员。
————
时间一转,便到四五个小时后。
场景切换到酒店。
全黑的大G绕进地下停车场,再等片刻,就有人提着超大号航空箱,推门而出。
一身黑的许风扰偏头耸肩,以此夹住手机,直到关上车门后,才得以抽出一只手,拿住手机。
扬声器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是楚澄在嚷嚷。
“我的天祖宗,你这是在演什么戏码,没合适机票你就开车过去?!千里追妻也没你那么会演啊。”
“开了几个小时啊你?”
“四个,”许风扰绕到车后,便要拿提出行李箱。
提前等待在这的酒店员工快步上前,一人帮她将后备箱拉开,一人要帮她提航空箱。
许风扰没有阻拦,实在抽不出空,只能让人帮忙。
刚提到航空箱的员工手一沉,连忙两手一起拽住,虽看着超大号的航空箱有所准备,但真没想到这猫会那么重。
许风扰视线跟着移动,声音微沉说了句:“小心点。”
另一个员工提出的行李箱也不小,倒不是许风扰的行李多,三分之二都是三斤的。
随着一声响,后备箱被关上,许风扰脚步放缓,与前面领路的员工拉出一些距离,而后才有心思回应楚澄。
“有事?”
她也是刚接到楚澄电话,早上、下午的两通电话都因不同原因挂断,现在刚到海城,楚澄又打过来。
“现在没事了,”那人好生无语,又解释道:“我们寻思着一起去看看况野的暗恋对象。”
“那人不是把她甩了吗,还愿意见她?”
“人家不是有个美甲店吗?总不能赶客吧。”
电梯里的许风扰皱了皱眉,直白道:“你们要去做美甲?”
这话一出,电梯里的两个员工越发低头,极力降低存在感。
“对啊,”楚澄回答得理直气壮,又说:“我刚搜了,说弄个啥延长甲,加点钻石、珍珠、小亮片,能做五六个小时呢。”
许风扰憋了又憋,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谁做?”
楚澄理直气壮:“我们一起啊!”
“人家店里有三员工呢,要是她不肯见我们,只喊员工过来怎么办?我们四个人刚刚好,到时候一排坐在那里,我看她哪里往躲。”
许风扰欲言又止,跟着员工踏入房间,因是总统套房的缘故,入门先是客厅,房间还得绕几步,那员工还想帮她将行李提进去,却被许风扰挥手拒绝。
那两人又说了几句,而后才关门离开。
许风扰则蹲下身子,打开航空箱。
在里头缩了许久的大猫,没有第一时间钻出,反倒躲在里头喵喵几声,像在观察环境。
楚澄听到猫叫,又诧异道:“你把猫也带上了?”
“你这剧情也太带感了吧,性感小妈带娃千里寻老婆?X江文都没有过这剧情。”
许风扰懒得理她,只道:“我不做美甲。”
楚澄没好气道:“你都不在,我们去做什么?刚取消了。”
许风扰摸了摸三斤的脑袋,小心安抚,声音却不容置疑:“我做不了美甲。”
“怎么我们都做得了,你就做不得了?!”楚澄声音一扬,就道:“你可不许有什么直1观念,都是女孩子,做个美甲怎么了?到时候我们一人十个小碎钻,再找个场地唱两首歌,迷死那些小粉丝。”
许风扰皮笑肉不笑,只道:“我不做。”
“你要为姐妹的幸福着想啊,你不做我不做,况野什么时候能脱单?”
“你倒是带球追妻去了,我们况野还沉浸在被老婆甩了的痛苦里,多可怜。”
看见三斤终于冒出个脑袋,许风扰心中一松,便道:“我没办法做美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