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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听夏,没事吧。”

    江听夏睁开眼,回头一看,江听荷已经急匆匆坐上了电梯。

    她赶紧从厉菖蒲身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

    厉菖蒲也从地上坐起来,“你们姐妹感情差到这种地步?”

    他看着电梯,有些动怒,“她想害死你。”

    刚才厉菖蒲扛着沙发往楼梯上走,就看见江听荷脸上那阴狠的表情,如果不是他拦了那一下,江听夏就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这么长又阧的楼梯,摔下去,不死也残。

    得亏他是个军人,平时有很多训练任务,身体素质好,爆发力强,他赶紧丢下沙发,快得如同一只豹子。

    就这,他还是在最后一刻才接住她。

    厉菖蒲看了一眼滚下楼梯摔得四仰八叉的沙发,心有余悸。

    江听夏并不回答他的话,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看她这样,厉菖蒲伸出手拉着她,急忙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哪儿了?”

    江听夏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看着他汗津津的模样,又无奈又恼火,“家里那么多人,发他们薪水请他们工作,用你去做什么苦力。”

    她凶道,“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江听夏指着刚给他买的昂贵时装,埋怨道,“你看,新衣服都变得皱皱巴巴,被你折腾得半点版型都没有了,还不知道在哪里沾了灰尘,脏死了。”

    看她活蹦乱跳的,还有心思发脾气,厉菖蒲放开了手。

    看了看自己被汗浸湿的衣服,说道,“衣服重新洗过就好……”

    现在只有他们两人,江听夏不用顾及其他人看他们笑话,她直接打断厉菖蒲的话,拔高音量,发火道,“洗什么洗,等会儿你脱下来直接扔了。”

    “再去箱子里找身新的换上。”

    江听夏想到刚刚江听荷的阴阳怪气,斥责道,“我叫你来江家给我装门面,你倒好,只会丢我的脸。”

    “我怎么丢你的脸了?”

    厉菖蒲不解道,“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他又说,“你要我看着一帮五六十的大伯大娘为咱们的事情忙来忙去,而我却坐在一边,跟个大爷一样叉着腰等着,我做不到。”

    江听夏又急又恼,“你觉得你没做错?”

    厉菖蒲一脸板正的模样,“我应该这么做。”

    江听夏指着电梯,“你刚刚就没听见江听荷怎么笑话我吗?”

    “她笑话你寒酸,笑你跟那些佣人混在一起,搬搬抬抬做苦力,笑我嫁给了一个乡下人。”

    她急得跺脚,“我不想被她那么说,不想被她看不起。”

    厉菖蒲脸上没有半分被笑话的不好意思,理直气壮道,“是,我就是个乡下人。”

    “这有什么丢人的。”

    “她这么说,是她思想有问题,是她不对。”

    “听夏,我们何必……”

    江听夏一点耐心都没有了,她摊开手说道,“我现在不想搞清楚谁对谁错,我只要你听我的安排。”

    “你连这个都做不到!”

    厉菖蒲不说话了,他根本接受不了这种家庭。

    这时,吴妈带人端着菜盘走上楼梯。

    江听夏看见有人过来,转过身去平复心情,再回身,脸上表情变得淡淡的,就像无事发生。

    吴妈:“大小姐,大少爷出去见朋友了,夫人有些头疼,今天的晚饭就不在一起吃了,我吩咐人给您端到房间里。”

    江听夏:“好。”

    一行人把晚餐放下就离开了,圆形餐桌上,两人一人坐一边,谁也不跟谁说话。

    寂静的屋子里,只有吃饭的声音。

    可就是这吃饭的声音,再一次激怒了江听夏。

    厉菖蒲习惯使然,吃饭时动作粗鲁,一口恨不得吞下半个馒头,发出些稀里呼噜的声音。

    看他这吃相,江听夏想,今晚这顿算躲过去了,明天呢,跟江家人一张桌子吃饭,不知道被怎么看笑话。

    她都能猜想到,江听荷会说什么,无非是说乡下人吃不起饭,一时间见了江家这些精致的好东西,吃得狼吞虎咽的。

    不,她一定能想出比这更恶毒的话。

    江听夏越看越气,饭也不吃了,把筷子搭在碗上,发出极大的陶瓷碰撞声。

    厉菖蒲察觉到江听夏的情绪,放下手里的白面馒头,问道,“怎么了?”

    江听夏板着一张脸,“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吃相。”

    厉菖蒲看着生气的江听夏,无奈地摇摇头,“我连吃饭都不对了?”

    江听夏:“你小口吃不行吗?细嚼慢咽,而且吃饭不要发出声音,难听死了,稀里呼噜的。”

    “像猪一样。”

    厉菖蒲心中一痛,“我一直这么吃饭。”

    他们一起吃了那么多顿饭,难道她一直这么想他?

    如果是别的人,拿这些破事挑刺,厉菖蒲根本不会在意,因为他知道,他没错。

    可如果那个人是江听夏,是她看不上这样子的他,嫌弃他乡野汉子,粗鲁武夫,这就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厉菖蒲攥紧拳头,感觉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心痛和屈辱还有难堪慢慢溢上心头。

    头顶的灯光打下来,白得晃眼,让人如同身在雾中。

    两人坐在餐桌边,一人一侧,那么远又那么近,明明盯着对方,却什么也看不清。

    第110章

    他是你的了

    江听夏洗过澡后,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睡裙,她从衣柜里抽出两床被子,扔在地上,什么话也没说。

    厉菖蒲知道,这是让他睡地上的意思,自觉把被子铺好,钻进了被窝。

    两人沉默,但无眠,一个睡在床上,一个躺在地上。

    到了时间,江听夏从床上坐起来,寻到自己的拖鞋,慢慢往屋外走,她去见李绣和江听荷,不想吵醒在地上睡觉的厉菖蒲。

    在岔子坡,因为没有娱乐活动,两人吃过晚饭,洗漱过后就会睡觉,可在文海,大半夜好玩的多了去了,灯红酒绿,舞池晚会,谁也不会早早睡觉,李绣母女才会约在这个时间。

    倒是也正好,厉菖蒲睡了,不会发觉什么。

    可江听夏不知道,厉菖蒲根本没有睡着。

    他亲眼看着江听夏从床上坐起身来,轻手轻脚一步步走出去,直到她的手碰到门把手。

    他再也忍不住,坐起身。

    “你去哪儿?”

    在这寂静的夜里,江听夏身后,冷不丁发出阴沉沉的这么一道声音,吓得她面色一变。

    她冷着一张脸,没有回头,握着门把手的手一拧,开了门走了出去。

    回答他的就是两道吱呀声,厉菖蒲看着一开一合的木门,觉得这夜静得让人心烦意乱。

    书房里

    江听夏推门走进去,看见脸色阴沉的李绣,喊了一声妈。

    李绣听江听夏这么叫她,冷哼了一声,突然甩了她一巴掌,狠辣无情,不留半分情面。

    江听夏半张脸都被打偏,脸上立刻火辣辣一片。

    李绣指着她,气得鼻孔大张,骂道,“你为什么故意刺激听荷,你明明知道她以前的日子过得多么辛苦,你还在她面前提起乡下,你安的什么心?”

    若是以前,江听夏一定会解释,是江听荷先挑衅的。

    可现在她知道,解释没用。

    如果李绣愿意听她的解释,就不会在她一进门,一句话没说的情况下,不由分说给了她这一巴掌。

    对的人做什么都对,错的人做什么都错。

    她捂着半张脸,无视站在一边,看她挨打洋洋得意的江听荷,问道,“您的身体好些了?”

    李绣瞪大了眼睛,露出大片眼白,“你什么意思?”

    当初她是装病,才骗江听夏答应去替嫁。

    听荷心里憋不住事,早把事实忍不住告诉江听夏了。

    江听夏早都知道了,她生病的事情都是假的,她还故意问她身体好些了没,明显是讽刺。

    看江听夏这态度,李绣气道,“十六年锦衣玉食,精心呵护,只要求你做了这一件事,你就拿那种怨恨的眼神看我。”

    “你好得很。”

    李绣气愤地点着江听夏的脑门,尖锐的红色指甲戳在江听夏白嫩的肌肤上,“我这些年原来养出一头白眼狼。”

    江听荷走近一步,帮腔道,“江听夏,如果不是江家,你会是什么样子?你妈是乞丐,你就是小乞丐。”

    “小乞丐嘛,不就配个瞎子瘸子过一辈子。”

    江听荷恨恨道,“那厉菖蒲好歹不傻不残,还是个军官,江家也不算亏待你。”

    按她想的,江听夏嫁厉菖蒲都是便宜了她,本来应该整死她的,只是没办法,需要她替嫁,便宜她了。

    今日再仔细看这厉菖蒲,身材长相都是上等,配江听夏,更是让江听荷心梗。

    江听夏低下脑袋,说出的话却十分坚定,“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我想说清楚……”

    她不为自己着想,不为自己争取,还有谁会为她想,谁会为她争。

    “不行。”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绣和江听荷齐声打断。

    “你什么都不许说,从今天起,你给我记住了,这婚事就是你爷爷给你和那个当兵的定的。”

    李绣看着江听夏,“你要的我们都给你了,你要钱,要屋子,我没说个不字,我们够大方了。”

    “你就嫁给那个男人,全当还了江家对你的养育之恩。”

    江听夏终于能在她们面前抬起头,她看着两人,眼里怀着期冀,说道,“只要我嫁给他,我就不欠你们的了?”

    江听荷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脸庞已经恨到扭曲,可一想到和贾瑞文的婚事,还是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是,只要你嫁给那个土包子,你跟江家就没关系了。”

    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所有人都认为,她欠江家的,欠江听荷的,包括她自己。

    这些杂乱的情绪像一座大山无时无刻不压在她的心上,害她几乎要发疯,现在摆在她面前就有一个机会,只需要一场婚事,就能摆脱这一切。

    江听荷说出自己的要求,“我要你一辈子都不许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你记住了,当初定亲的人就是你。”

    “你不许出去抹黑江家和我的名声。”

    江听夏看着江听荷,“你为什么不相信爷爷给你选了一门好亲事?”

    江听荷一听这个就来气,心里一阵难受,她过得那么惨,还不是怪江家,怪江听荷,可爷爷都不心疼她,还怕她败坏江家名声,都不肯真正的把她认回来,只对外说她是养女,人人都以为江家的大小姐是江听夏,她怎么能不恨,不怨。

    她冷哼一声,说道,“我才是他的亲孙女,可他只偏心你,他能给我选什么好的,找了那么个人,他巴不得我嫁得远远的,把我打发走,不影响他的名声就行。”

    江听夏最后一次提醒道,“你不愿意嫁厉菖蒲,却看上了贾瑞文那个垃圾。”

    “他今天能为你抛弃我,明天就……”

    江听荷扬着下巴,“好了,你再怎么污蔑瑞文哥哥,那个土包子你也嫁定了,我不会把瑞文哥哥让给你的。”

    江听荷眯起眼睛,想起了什么事情,“你不是说,你跟那个人夫妻恩爱嘛,怎么,是骗人的,其实你也不想嫁他?”

    江听夏吐出一口气,说道,“好。”

    “以后,厉菖蒲就是我的了,我嫁他,你不要后悔。”

    江听荷跟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个不停,“一个粗鲁野蛮的乡下人。”

    “你还怕我跟你抢。”

    江听荷笑得前仰后合,“他是你的了,你快拿走。”

    她的脸上闪过怨毒,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江听夏,我等着你在乡下过苦日子过到哭。”

    第111章

    你的态度

    怕挨打的脸没法见人,江听夏做了紧急处理,用冷帕子敷在脸上,换了好几遍水,直到觉得脸上没那么烫了,才回房间去。

    夜已经深了,伸手不见五指,江听夏推开门,小心翼翼走着。

    厉菖蒲终于等到她回来,站起身要打开灯。

    江听夏察觉到窸窸窣窣的动静,看到一团黑影在墙上找电灯的开关,她立即冷声道,“别开灯。”

    厉菖蒲又伸回了胳膊。

    “怎么了?”他问。

    江听夏又不说话了。

    即使知道现在一片漆黑,厉菖蒲看不清她脸上伤的情况下,江听夏还是下意识侧着脸,躲开厉菖蒲的方向,快速朝自己的床边走去。

    可她看不见,又走得快,黑暗中,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声音极大。

    江听夏的小腿狠狠撞在了床边上。

    “磕到哪儿了?”

    厉菖蒲急匆匆朝着这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可江听夏已经极快地钻进了被窝,一言不发。

    刚才那一下,厉菖蒲一听就知道撞得不轻。

    更别说江听夏那么娇气的一个人,脚上被鞋子磕破一块皮,伤口还没蚊子咬得厉害,她都要喊半天疼。

    可现在却拿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吭都不吭一声。

    厉菖蒲看着床上那生气的人儿,拿着个背影对着他,浑身都散发着沉闷的低气压,她不高兴时就这样,不爱搭理人,把他当空气。

    他终于开口道,“你要我怎么做?”

    江听夏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听他这么说话,语气不善,还带着恼火,她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厉菖蒲半天等不到回答,忍住想把床上被子掀开的冲动,说道,“你要我吃饭文雅些?还要我不许乱说话做事给你丢人?还有呢?你说。”

    江听夏只当没听见他发脾气,用被子捂住了耳朵。

    厉菖蒲又对着床上那毫无反应的背影说道,“我答应你,都答应你。”

    他无奈道,“行了吧。”

    只要她别一声不吭又不知道要跑哪里去。

    江听夏皱着眉头,厉菖蒲他答应?

    他这个人又认死理又倔得不得了,说他答应?

    江听夏动了动,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真的?”

    厉菖蒲:“真的。”

    江听夏松开手上死死拽着的被子,“不是说反话?”

    厉菖蒲吐出一口闷气,“不是。”

    她又问,“都听我的?”

    没听到厉菖蒲反对的声音,江听夏说道,“那你把现在穿的衣服扔了,去洗个澡,把新衣服换上。”

    临睡前,两人谈不拢,她很生厉菖蒲的气,懒得管他一身臭汗,自顾自洗了个澡,就睡了。

    厉菖蒲听她这么说,像搬开了一块堵在心头沉闷的大石,江听夏肯对他提要求,他还安心些。

    江听夏又说,“这个房间不能洗澡,出了门左拐有浴室。”

    “去吧。”

    江听夏躺在床上,没等到脚步声响起,她还能感觉到厉菖蒲依旧站在她的床边。

    就在她想翻个身看看情况的时候,听见厉菖蒲说道,“你为什么答应不离婚?”

    他说,“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不想家里人担心,可现在看来,你的家庭关系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那么,你为什么答应我?”

    江听夏想了想说道,“很简单,我就是不想被人看笑话,尤其是别人越想把我踩在脚下,我就越要让她知道,我可以过得很好。”

    厉菖蒲握了握拳,有些事情他必须问清楚。

    他迟疑着开口,生怕戳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后,一切再无余地,他的嗓子干涩,一出声喉间被扯得生疼,“你妹妹把乡下人挂在嘴边嘲笑,你呢?你也觉得这是丢人的事情?”

    “包括我,也让你难堪。”

    厉菖蒲语气淡淡,可江听夏忽觉心脏涩得像一团正在被攥干水的海绵,她摇摇头,“没有,我……不是。”

    她坐起身来,看着站在她床边的身影,可一片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江听夏心头有几分慌乱。

    她今天对他是有几分不客气,那些话伤到他了吗?

    她是不是只顾着自己,忘了顾及他的感受?

    厉菖蒲攥着拳头,又问,“你跟你家里人的想法一样?”

    江听夏有些着急,解释道,“我不是这样想的。”

    “我说那些话,是我太着急,所以才口不择言。”

    厉菖蒲步步紧逼,“我只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讨厌么?江听夏想,厉菖蒲这个人是很讨厌,可他这么认真地问她,那句讨厌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讨厌么,那样,她还要为他退多少步。

    江听夏进退两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瞬间崩了情绪,“你答应我陪我在江家演一场戏,这里什么都是假的,你就是要那么较真,明明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都随你自在,可是在江家我不想做异类,不想被指指点点,也不想你被当做挑起话题的争端,这很过分吗?”

    听她这样说,厉菖蒲松开了拳头,原本灰败的眼底恢复正常,“你说的,我知道了。”

    江听夏看着他,紧锁眉头,眼角含泪,好在谁也看不见她这样,她维持着平稳的声线,“你生我气了?”

    没等到回答,江听夏快速在眼睛上抹了一下,破罐子破摔道,“随你吧,想气就气,我还气你呢,我气得更厉害,厉菖蒲,我一辈子都不想理你了。”

    厉菖蒲得知了她的态度,心终于落在了肚子里,看她那副久违的小孩子模样,有些想笑,说道,“听夏,我没有生过你的气。”

    “我说这些,只是想跟你重新谈谈。”

    江听夏不耐烦地问他,“谈什么?”

    厉菖蒲把这些天在心里过了千万遍的话说了出来,“我们两个以前都以为离婚是件简单的事情,但是自从咱们结婚之后,从哪一方面来看,这段关系都不容易结束。”

    “不管我们私下如何,可在大家看来,我就是你的男人,你就是我的女人。”

    江听夏几乎要跳起来,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你以为我离不开你!”

    “不”

    厉菖蒲解释道,“你想脱离这段关系带给你的影响,还要躲到天边去,何必呢。”

    厉菖蒲顿了顿,又说,“我今天问你这些,是想确定你的态度,如果你觉得我不是那么难以接受,那么”

    他紧张到喉结滚动,才终于说道,“你可不可以跟我回岔子坡去?”

    其实自从得知她那些不幸的遭遇后,他就做了决定,要担负起她的一生,一个失了贞洁的姑娘,过好以后的日子不大容易,可他不在意。

    厉菖蒲说道,“我答应过你爷爷,好好照顾你,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可他答应爷爷要照顾的人是江听荷,又不是她。

    江听夏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就被厉菖蒲打断,“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给你时间考虑,你认真、想一想,再给我答复。”

    第112章

    瑞文哥哥

    厉菖蒲说完转身就走,就像后面有什么女鬼要追上来。

    江听夏听着他慌乱的脚步,喊了一声,“你,去哪儿?”

    厉菖蒲转过身来,“洗澡。”

    “你让我去的。”

    江听夏哦了一声,说道,“你去吧。”

    江听夏躺在床上,想到刚才的事情,她答应了李绣和江听荷,认下了这门婚事,可在面对厉菖蒲的时候,又无法坦然自若,毕竟她要骗他。

    她要报江家的养育之恩,要跟他们清算个彻底,她迫切的想要丢掉作为一个小偷,偷了江听荷幸福生活的负罪感,让自己以后可以不欠任何人,轻松的去生活。

    可厉菖蒲呢,他要娶的是江家真正的大小姐,最后却由她一个冒牌货顶上。

    她能从江家拿走的财富只是毛毛雨,厉菖蒲从她这里什么也得不到。

    更糟糕的是,她是假的江家大小姐这件事,一定会有瞒不住的一天,或许等江听荷和贾瑞文的婚事板上钉钉,她们就不需要一个替嫁的她,到那时,事情败露,她该怎么面对厉菖蒲的责怪和愤怒……

    厉菖蒲洗过澡,穿着宽松的背心和长裤走进房门,屋子的西边角落里竟然亮起了一盏昏黄的小灯,是江听夏开的。

    洗澡后没擦干的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流下去,厉菖蒲用毛巾胡乱一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躺进了被窝。

    他将两手撑在脖颈下,看着小灯在暗处隐隐发着光,不亮却也足够照亮一方小天地,他想,说出来,事情也没他以为的那么差,好歹还看到了几分希望。

    第二天,江听夏起床,看到地上的被子已经被收了起来,地面干干净净。

    她登时清醒了几分,穿着睡裙从床上起身,第一时间去搜寻厉菖蒲的身影,听见门外有动静,她刷一声拉开房门。

    在门外走动的只是江家打扫的佣人。

    江听夏在走廊里看了看,问道,“姑爷呢?”

    看着大小姐急匆匆的模样,佣人赶紧答道,“姑爷大早上起来,在外面晨跑。”

    “晨跑。”

    她又说,“知道了。”

    江听夏回身向房间走去,她走到窗户边,往楼下看去,果然看见厉菖蒲在下面跑步。

    她冲了个澡,又给脸上多敷了几层粉,遮一遮脸上的痕迹,这才换了一身衣服下了楼。

    可等江听夏走下楼的时候,楼下的大门口已经站了三个人,除了刚跑完步进门的厉菖蒲,还有江听荷,以及和她亲密挽着手的贾瑞文。

    江听夏隐约觉得不对,快步走了过去。

    却听见江听荷那假惺惺的声音,“是啊,听夏和瑞文哥哥认识很多年了,是青梅竹马呢。”

    江听夏真觉得江听荷在发神经,她都要跟贾瑞文结婚了,扯这种事情出来,对她有什么好处。

    江听夏快走了几步,到了厉菖蒲身边,半点眼神都没有留给江听荷和贾瑞文两人。

    她拿出一块紫色丝绢,踮起脚尖,轻轻点在厉菖蒲脑袋上,“瞧你,流了这么多汗。”

    厉菖蒲微微低头,将就江听夏的身高,看着女孩近在咫尺的面容,发觉了不对劲,“你脸怎么肿了?”

    江听夏拿手背碰了碰挨过打的半张脸,遮掩道,“哦,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水肿了吧。”

    江听荷喊道,“听夏,你没看见我和瑞文哥哥吗?”

    江听夏这才做作地看着两人,“哦,原来这还有别人。”

    说完,她又转过身不看他们,只盯着厉菖蒲看,边给厉菖蒲擦汗,边温柔地问道,“你跟他们聊什么了?”

    厉菖蒲一时哽住了,眼前的江听夏竟然如此的小意温柔。

    他又看看江听荷他们,看来这就是江听夏昨晚说的做戏了。

    他有些想笑,不自觉把脸再靠近她一些,感受她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那一瞬间酥酥麻麻的感觉。

    江听荷看不惯江听夏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尤其是她现在身边站着的是她最喜欢的那个男人,贾瑞文。

    可她却跟看不见他们一样,把他们当空气。

    江听荷装模作样道,“我跟瑞文哥哥看到你以前写给他的信,心想你都嫁了人,我也要和瑞文哥哥结婚,这些信留着不合适,干脆就还给你,这不是,一大早碰见姐夫,就让他转交给你。”

    让厉菖蒲转交她以前写给贾瑞文的信,怎么想都是不安好心。

    江听夏看见厉菖蒲手里果然拿着一沓牛皮信封,说道,“这些信我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直接扔了就好。”

    她的脸上带着厌烦,“什么破烂东西还专门来送一趟。”

    说着就要去拿厉菖蒲手里的信。

    江听荷又阻止道,“我是怕糟蹋你的心意,你以前跟瑞文哥哥感情那么好,成天待在一块说不完的话,有那么容易忘吗?”

    “感情的事情可说不清,有可能嘴上说一个,心里又想一个,谁知道呢。”

    江听荷说话时,眼神不停打量着厉菖蒲的脸色,看他面色难看的那副样子,她得意了,她知道这些乡下男人,最受不了女人给他们戴绿帽子,看厉菖蒲那张虎脸,私下没人的时候,江听夏还不得被他收拾得爬都爬不起来,江听夏想嫁人离了江家过好日子,她想得美。

    江听夏疑惑地啊了一声,“既然我们感情像你说的那么好,那怎么最后是你跟他结婚啊。”

    江听荷看了一眼贾瑞文,“当然是瑞文哥哥觉得我比你好啊。”

    话音刚落,江听夏装作干呕了一声,说道,“怎么大早上起来直犯恶心呢。”

    说着又带着笑去拉厉菖蒲的胳膊,情绪转变如此之快,她软软的声音跟撒娇一样,“厉菖蒲,走了。”

    厉菖蒲被江听夏带着上了楼,终于在人少的地方忍不住问道,“你们姐妹感情这么差,难道是因为抢一个男人。”

    “当然不是了。”

    江听夏立马否认,想想都觉得自己当时眼瞎。

    她往前走了几步,却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把厉菖蒲手里的信抢了过去,“你没看吧?”

    厉菖蒲挑了挑眉,“没有。”

    看着没有被拆开的信封,江听夏放心了。

    她叮嘱道,“江听荷说的话你不要相信,有什么问题,直接来问我,我会告诉你的。”

    厉菖蒲点点头,看着江听夏离开的背影,嗤笑了一声,念出江听夏在信里对别的男人的称呼,“瑞文、哥哥。”

    第113章

    江家的早餐

    江家厨房,吴妈看见锅里的鸡蛋滋滋冒油,赶紧关了火对刘妈说道,“你也不操心,这鸡蛋都煎老了。”

    她又看向准备好的其它食材,面带愁容,“青菜是蔫的,牛肉也没泡好,看看,这还流血水呢。”

    “大小姐嘴最挑了,你敢拿这种东西给她吃。”

    刘妈不甚在意切了一声,“她又不是江家的亲生女儿,一个冒牌货,还挺能摆谱。”

    吴妈听她这么说,急得几乎要去捂她的嘴,环顾四周没人听到她们谈话,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事现在就咱们两个老人还知道些,你乱说传到太太她们耳朵里怎么办?”

    “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就下了命令,这可是禁止外传的,谁也不许乱说。”

    刘妈又往锅里打了一个鸡蛋,“我看太太对她没以前那么上心了。”

    吴妈:“不管怎么,还是让她进门了,也认她大小姐的身份,里头的事情咱们也不知道,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情吧。”

    厉菖蒲在外面跑了几圈,江听夏让他冲个澡换了衣服,再跟他一起下楼去吃饭。

    厉菖蒲换上了常服,不像穿军装那样严肃冷酷,整个人的气质都温和下来,换了一个人似的,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众人都落座后,江听荷看着江听夏,心里一阵痛快,当初她死活不愿意替她嫁给厉菖蒲,现在又如何呢?

    昨夜她还不是亲口答应了。

    江听荷心中得意极了,江听夏远嫁了也好,江家是她的,妈妈是她的,瑞文哥哥也是她的,江听夏一个冒牌货怎么比得上她真千金。

    江听荷高昂着脑袋,跟打了胜仗一般,越发猖狂。

    “听说姐夫昨天跟下人们混在一起。”

    江听夏和厉菖蒲听到江听荷这么说,面色皆是一变。

    江听荷看见江听夏脸色不好看,越发来劲,“姐夫在乡下地方待久了不知道也正常,其实咱们这样的人家是用不着自己动手的,你慢慢就习惯了。”

    厉菖蒲面色阴沉,刚想说话,就看见江听夏对着他摇了摇脑袋。

    厉菖蒲握紧了拳头,他昨天答应她了,不会乱说话。

    他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这江家真够乌烟瘴气。

    江听夏看厉菖蒲平静下来,这才看向江听荷,“爷爷交代过,要江家以后低调行事,谨言慎行,他老人家在的时候,江家都不搞这种排场,结果他一走,你们把他的话都忘了。”

    她又说,“别说菖蒲看不惯,连我都被这一屋子佣人老妈子吓坏了,这跟把资本家三个大字刻脑门上有什么区别,某些人还沾沾自喜,真不怕有天被人盯上。”

    厉菖蒲看了江听夏一眼,他因为这些事跟她争执过,是着急她有那些剥削别人,贪图享受的资产阶级思想,现在看来,她并没有歪到那一步,她和江家人不一样。

    江听荷才不信这套,爷爷在的时候念得她脑袋都大了。

    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胆子也变小了,江家已经拿出了大半家产保平安,而爷爷又是有名的爱国商人,她真不明白,爷爷在怕什么?手里拿着大把钱不敢花,不敢享受。

    她江听荷才不,她前半辈子够苦了,后半辈子怎么也要够本。

    她对着江听夏说道,“没有的人才说这些酸话。”

    “佣人老妈子怎么了,你有吗?你嫁到乡下以后,洗衣做饭劈柴种田,样样都得你自己做,你做个够吧。”

    “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你怎么办。”

    江听荷看了一眼一边坐着的贾瑞文,“是吧,瑞文哥哥。”

    贾瑞文心里有事,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他想起刚才江听夏给厉菖蒲擦汗的模样,心里冒起一股火气,他和江听夏认识那么多年了,她从没有那么温柔地伺候过自己,也没有对自己如同刚刚那样,大献殷勤。

    如果她那么做,即使江听夏不是江家真正的大小姐,或许,他也不会那么快地放弃她,转而选择了江听荷。

    佣人们端着餐盘上菜,江家赶时髦,吃得是西式早餐,一人一盘,里面是煎蛋,煎牛肉,面包以及切片的西红柿还有腌酸黄瓜。

    江听夏和厉菖蒲两个人挨着坐的,她看见银制的刀叉,有些担心,于是偷偷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在厉菖蒲大腿外侧拍了拍,示意他看自己。

    看厉菖蒲转过脸看她,江听夏左手持叉,右手持刀,然后给了厉菖蒲一个眼神,意思是跟着我学。

    她用叉子固定住食物,顺着叉子的侧边用刀切下大约一小口的食物后,再用叉子扎起食物送进口中。

    江听荷看着两人的小动作,笑了一声,对下人大声吩咐道,“听夏你费那个劲干什么,吴妈,姐夫没吃过西餐,也用不惯刀叉,给他拿一双筷子来。”

    江听夏听见这话,给了江听荷一个白眼。

    刚想怼她多管闲事,就看见厉菖蒲用刀叉吃起了饭,动作还很是熟稔。

    他说,“用筷子还是用刀叉都一样,工具而已,只是不用麻烦,我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入乡随俗,只好吃西餐,刀叉也用得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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