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顷刻间,江听夏被他们缚住手脚,无处可逃,她绝望哭喊道,“救命!”“救我!”
“厉菖蒲!”
地处空旷,她的求救可怜得都有了回音。
怎么,没有人来。
极度害怕下,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满目的白色,鼻尖充斥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她这是在医院。
“听夏,我在这儿。”
有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厉菖蒲坐在她的床边,眼里满是紧张担心,看到江听夏犹如受了惊吓的小兔那般,心知,她是真的被刚才的事情吓到了,就连在睡梦中,也被噩梦惊扰,她满眼惊惧,瑟瑟发抖。
看她这样,简直就像把他的心从身体里掏出来,狠狠扔在地上踩踏那般,痛入心扉。
他温声安慰道,“别害怕,现在安全了。”
听见他的声音,一片泪眼朦胧中,厉菖蒲的眉眼越来越清晰。
江听夏哽咽地喊了一声,“厉菖蒲,”看见他,她的眼泪一颗颗像珍珠一样滚落。
就只是这样,唇齿间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江听夏内心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心脏泛起酸水,将她淹没。
她顾不了许多,哭着投入了眼前人的怀抱,放声痛哭起来,将内心的恐惧,害怕,无措,委屈一次都痛痛快快地哭出来。
厉菖蒲抱着她,看她哭得撕心裂肺,连肩头都在颤抖,他的内心苦涩万分,江听夏是个胆子那么小的人,夜晚都不敢独自出门,看见隔壁院子吵两句嘴,就说自己吓得心脏扑通乱跳,半天缓不过来,却遇到了这种事情,她一定是吓坏了。
厉菖蒲伸手在江听夏背上轻声拍打着,希望可以安慰她。
他把嗓音放得又轻又柔,随着拍打的节奏轻哄道,“好了,没事了。”
江听夏却越哭越大声,她脑袋趴在他肩膀上,双手环过他的腰,因为用力而泛粉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衣服,厉菖蒲腰间的衬衫都被她的手攥得发皱,如同他那颗因为内疚,心酸,心疼,怜爱种种情绪侵蚀,而皱成一团的心脏。
江听夏哭了会儿,情绪慢慢平缓,终于放开了厉菖蒲,又靠在了医院病床边的枕头上,看见厉菖蒲肩膀已经被她哭湿了一块。
江听夏深深叹了一口气,拿手揉了揉眼睛。
看她这样,厉菖蒲紧张道,“怎么了?”
江听夏继续用手指揉着眼睛,“哭多了,眼睛疼。”
话音刚落,厉菖蒲就殷勤地拿着一块帕子凑了上来。
江听夏一看,这帕子是她的,倒进了他的口袋。
丝绸的帕子接触到皮肤冰冰凉凉,厉菖蒲小心翼翼给她擦着眼睛,说道,“别拿手揉眼睛。”
病房的门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章鸣,郭彪两人。
看见这幕,章鸣小声且不满地嘀咕道,“团长看着脸色不好,她不会又打团长了吧?”
郭彪偷偷拿脚尖踢了他的鞋子一脚,示意他不要那么多牢骚。
刚才解救江听夏的时候,厉菖蒲冲在最前面,他们两人紧随而至,自然看见了江听夏哭骂厉菖蒲那一幕。
那场面在他眼里,就是情绪激动的江听夏在单方面欺负一言不发的厉菖蒲,向来强悍的团长什么时候那么可怜过,章鸣当即打抱不平,说道,“这女人可真泼。”
章鸣当然想不通她干什么这样,她人甚至还没被带离火车站范围,就被他们救了出来,可她对厉菖蒲竟然全是指责,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还动了手,这让章鸣对江听夏又多了几分坏印象。
医生说道,“人醒了就没事了,你们现在就能办出院手续。”
说完拿出笔刷刷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把纸张撕下来,递给厉菖蒲,“患者是受了刺激,情绪激动导致的昏迷,我给她开些清心凝神,补气血的药。”
“家属你直接去药房拿药,然后就能出院了。”
厉菖蒲拿着那张药单,又看看坐在病床上可怜兮兮的江听夏,心里不安极了,想了想把药单递了出去,“郭彪,你和章鸣去拿药。”
“我带着她办出院手续。”
第75章
吓着小孩了
“把饭吃了,然后吃药。”
厉菖蒲边说边从棕色小瓶里倒出两粒白色小药片,递给江听夏。
她年纪小,孩子心性,嫌药苦就不肯吃药,竟然偷偷摸摸就把药片扔了,厉菖蒲抓着她好几回。
没办法,厉菖蒲干脆每天盯着她把药吃了,这才出门。
江听夏在他的监督下,不情不愿把药片扔进嘴里,药片遇水贴在舌头上,她瞬间被苦得变了脸色,赶紧拿起手边的白瓷缸,猛灌了好几口水,把药片吞下去,这才缓了过来。
江听夏喝水喝得急,被呛得咳了好几下,一脸愤恨地盯着厉菖蒲看,似乎是在无声抗议。
厉菖蒲则熟视无睹般,走到她身边,拿手背在她额头上轻触了一下,试探她额上的温度,说道,“烧退了。”
他又嘱咐道,“在家也把外套穿上,不要觉得热就脱衣服,那样容易生病……”
江听夏急忙打断他的话,“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她指着外面刚升起来的太阳说道,“你再啰嗦就要迟到了。”
江听夏推了厉菖蒲胳膊一下,“快去上班吧,不用担心我。”
江听夏一个人在家坐了会儿,章昕冉进了她家的院门,将一个信封递给了她,“今天我去门房那儿,看大伯娘她们有没有寄信给我,结果看到了给你的信,顺便给你带回来了。”
江听夏接过来,看到信上的地址,知道这是江家人寄来的。
江听夏把信放在一边,看着跟章昕冉一起来的小姑娘,“小姝,你怎么躲起来了?”
顾亦姝躲在章昕冉身后,半个小身子都藏了起来,小手指紧紧抓着章昕冉的衣服,听见江听夏声音温和地问她,这才露出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小脑袋,怯生生问道,“厉叔叔不在家吗?”
江听夏被她的模样可爱道,不自觉夹着嗓子说道,“对呀,厉叔叔不在家。”
听江听夏这么说,顾亦姝明显放松下来,也不在章昕冉身后躲着了,蹦蹦跳跳走了出来,走到江听夏身边,去摸江听夏怀里的大狗。
还奶声奶气问道,“婶婶,我跟小猫玩一会儿好吗?”
江听夏把大狗放下来,说道,“当然可以了,宝贝。”
“不过,猫猫太小了,你要小心一点,轻轻地摸它哦。”
顾亦姝拍着小手欢呼起来,没了刚进她家门时的局促。
江听夏又摸着顾亦姝的小辫子,问道,“不过,小姝,你很怕厉叔叔吗?”
顾亦姝重重点了下头,说道,“厉叔叔可凶了。”
顾亦姝虎着一张脸,嘟起了嘴,眉眼向下,故作凶狠说道,“厉叔叔就是这样的。”
章昕冉看见,赶紧阻止道,“不能这么说厉叔叔。”
江听夏倒不在意,看着小娃娃做的鬼脸,又想到了厉菖蒲不苟言笑的模样,两张脸在她脑海里贴合起来,她被自己的脑补逗笑,瞬间笑得前仰后合。
在顾亦姝的小脸上爱不释手地揉了两下,难忍笑意说道,“哦,原来厉叔叔是这样的啊。”
顾亦姝被捏着脸,嘴巴成了O型,听江听夏这么说,双眼迷茫,小脑袋瓜上出现了几个问号:怎么,婶婶眼里厉叔叔不是这样的吗?
江听夏哄道,“厉叔叔就是不爱笑,表面上看着吓人,你不用怕他。”
他可好逗了。
后半句话,江听夏只在心里想想,没说出来。
顾亦姝很喜欢大狗,和猫猫玩了一早上都不肯回家,直到厉菖蒲回来,他在院子外面就听见了小姑娘一声一声笑着叫大狗,听见这称呼,他顿了顿脚步。
这两天好不容易稍稍习惯了江听夏这么喊,现在,又来了别人。
这名字听见一句,他的额角就突突地跳一次,等进了院子,他脸都黑了。
当初就不该一时犹豫,把猫的名字给定了下来。
现在再说,又不知道该找个什么理由,他是死也不愿意告诉江听夏真实原因的。
顾亦姝看见黑脸的厉菖蒲,嗖地一下跑到了章昕冉身边,把自己的脸挡了起来,悄悄说,“妈妈,咱们回家吧。”
小姑娘还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男人,心想,婶婶还说不用怕叔叔,可他那样,凶巴巴的,下一秒就要骂人了,怎么能不怕。
章昕冉尴尬笑笑,也不好意思说是厉菖蒲把孩子吓着了,干巴巴说道,“孩子饿了,我回家做饭去,小琛也还在家呢,我就不坐了。”
送走了客人,江听夏和厉菖蒲并排站在院子里,江听夏看着厉菖蒲的扑克脸,有些无奈,问道,“天天板着个脸,你就不能多笑笑吗?”
厉菖蒲,“怎么了?”
他不一直都是这样吗?有什么奇怪?
江听夏看他不明所以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你吓着小孩了。”
……
一直到下午,江听夏才想起那封信的存在,拿起拆了,果然是江听荷寄来的。
她下个月要和贾瑞文订婚,邀请她和厉菖蒲一起参加订婚宴。
看完信,江听夏狠狠把信纸拍在了桌子上。
就这么一件事,江听荷啰啰嗦嗦写了满满两大页,密密麻麻的,话里话外透露着炫耀,还有对她婚事的嘲讽。
末了还要问一句,【江听夏,你会来吧?你嫁到乡下那么久了,从来不说自己过得怎么样,家里可担心了,正好趁我订婚,你来一趟,叫我们见见你和你丈夫,看见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江听夏气得手指发颤,这个江听荷想看的分明是她的笑话。
自然不能让她如愿。
不过,去还是要去的,她手里还有江海发来的电报,拿江家不动产做抵押的证明,有了这个,一定能让江家把属于她的那份遗产重新吐出来,爷爷在遗嘱里说得清楚明白,这份是给她的。
至于看笑话,殊不知江听夏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如今江听荷在她眼里,就是个拿鱼目当珍珠,弃璞玉如敝屣的糊涂蛋,算计来算计去,一番功夫收了贾瑞文那个垃圾。
她当然会拍着手祝福他们,以后长长久久。
第76章
猫挠的
“厉菖蒲,你可真能给我惹事。”
何志海坐在办公桌后,眼里喷火一样看着厉菖蒲,“铁路公安那边都反映到部队里来了。”
“做事冲动,鲁莽,不计后果。”
他一拍桌子,“你这是给部队抹黑。”
“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何志海怒骂了半天,厉菖蒲笔直站在原地,脸色严肃,“首长,我错了,您罚我吧。”
何志海气急了,“你说对了,我就是要罚你,我还要狠狠地罚你,现在,立刻,滚到操场去,负重三十斤跑二百圈。”
厉菖蒲:“是。”
何志海又补充道,“天黑之前跑完。”
外头天光大亮,想在天黑之前跑完,就必须要求速度,二百圈下来,就是兵王,一条命也磋磨得七七八八,全当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厉菖蒲转身要执行命令,何志海才叫住他,看他受罚没半点不忿,想必是知道错了,语气稍微缓和了几分,说道,“脸怎么了?”
厉菖蒲刚进他的办公室,何志海就注意到他耳朵连着下巴那儿,有两道红色的抓痕。
厉菖蒲一直严肃正经的冷脸,听见这话,眼神不自觉地闪躲了两下,透着心虚,“我家、猫挠的。”
何志海听他瞎扯,切了一声。
“滚。”
在他面前还遮掩呢,不就是江听夏因为车站那事找他麻烦,给他挠的。
他找了章鸣问了具体情况,听说,她当时就发作了,又哭又闹,还动手了。
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她差点被人贩子拐了,怎么能把气撒在厉菖蒲身上呢,而且,你就算撒泼挠人,你别往脸上挠呀,你挑那避人的地方。
这一道一道的红印子挂在脸上,好看么!
还有厉菖蒲这个心大的,还腆着个脸在外头逛呢,他以为他跟别人说是猫挠的,人家就信?这话就能骗骗那些没媳妇的小年轻。
厉菖蒲走了几步,刚碰着门把手要出门,就听何志海疑惑又憋不住火气,还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问道,“她要打你,你就站着让她打?你不会躲吗?”
厉菖蒲转过身,郑重其事道,“首长,是猫挠的。”
何志海愣了愣,下一秒骂道,“滚滚滚,没出息的东西,别在这儿气我了。”
“活该让人欺负死你。”
厉菖蒲开门走了,何志海摇了摇头,再一次怀疑,这媒当初是不是保错了。
……
厉菖蒲负重跑了一天,尤其是中午那一阵,阳光毒辣,实在是煎熬。
等他回了家,感觉一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江听夏看他浑身汗的样子,也吓一跳,还以为他刚从水里爬出来呢,问道,“这是怎么了?”
厉菖蒲淡淡道,“正常训练。”
江听夏也没怀疑,看着厉菖蒲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抱怨了句,“这什么训练?这么辛苦。”
厉菖蒲抬腿往家走去,问道,“吃了吗?”
江听夏摇摇头,厉菖蒲就坐在灶间烧火去了,他实在是累极了,晚饭就做了个鸡蛋面,两人随便对付了一口。
吃过晚饭,又在浴室水缸里舀了几瓢水,迅速冲洗了下身体,就上炕睡觉去了。
江听夏拿毛巾擦着头发,看他回来了,本来想跟他商量江听荷订婚宴的事情,刚喊了句,“哎”
就听见耳边传来呼噜声。
她看了眼厉菖蒲的睡颜,小声道,“这么快就睡着了。”
真是挨枕头就着。
说完小心翼翼拉上了炕上的帘子,又关了灯,随后自己也躺了下来。
她想着江听荷订婚宴的事情,既然要去参加,就不能让江听荷看她笑话。
江听荷的订婚宴是西式的,江听夏于是决定给厉菖蒲设计一身西服,参加订婚宴穿,她画好样子,等他们到了文海,去她常去的那家裁缝店,老板速度很快,她再加些钱加急,两天就能取。
至于厉菖蒲初次上门的衣服,就带他去商店买两套成衣,他个子高长相也好,给他穿好看些,带出去她脸上也有光。
她有信心,以厉菖蒲的长相身段,还不彻底绝了江听荷想看笑话的心思。
第二天,厉菖蒲提起他要去总部开会的事情。
江听夏问,“去几天?”
厉菖蒲拿丝瓜瓤刷着锅里的碗,说,“不确定,五六天吧。”
“你有什么事情,找隔壁嫂子帮忙,要不就去找章鸣,你认识他,我跟他打过招呼。”
“吃饭就去食堂,这几天别挑食。”
江听夏想到食堂饭菜的味道,努了努嘴,勉强答应了,“好吧。”
厉菖蒲不在家,江听夏更无聊了,每天就是看着张白纸想西服样子,她有段时间不碰衣服设计了,有些手生,画来画去总是没有满意的,两三天了,才起了个型,废稿都有半个本子。
“嫂子,你在家吗?”
江听夏听见外面有人找,起身去开了门。
是章鸣站在院子外面叫她。
“章鸣,有什么事吗?”
章鸣说道,“嫂子,是这样的,眼看冬天了,后勤组织大家伙去山上拾柴,您一起去吧。”
江听夏没干过这种活,想了想,拒绝了,“我不去了。”
章鸣:?
这还能拒绝吗?大家都去啊。
章鸣委婉劝道,“不去的话,家里冬天用什么?”
江听夏:“商店有卖的吧,我出钱买。”
……
“她这么说?”
后勤主任刘全问道。
章鸣点点头。
刘全脸垮了下来,“这个资本家小姐,一身的臭毛病,好吃懒做,有两个臭钱了不起?这些人的做派真讨厌。”
“今天我还非得改造改造她不可。”
说完对着章鸣说,“你去跟她说,这是集体活动,哪个同志都不要搞特殊,必须去。”
章鸣又跑了一趟,把这话传了,江听夏也没办法,不去不定给她扣哪顶帽子呢,只好跟着大部队往山上走了。
江听夏,张红香,章昕冉三人一起走在人群后面,半个时辰后,江听夏已经累得走不动了,看着前头不停歇的队伍,气喘吁吁道,“还没到吗?”
张红香以前来过,说了句,“快了,快了,这不是看见山头了吗。”
“啊!”
江听夏想哭,“才看见山头,这么远。”
张红香:“这还算远?放心吧,咱们就在前山走走,不往后山去。”
“对了,你们都别乱走,就在人多的地方待着,”张红香提醒第一次来的江听夏和章昕冉,说道,“后山可危险了。”
“那里头有野猪,听说还有狼和老虎。”
第77章
受伤
张红香一脸害怕说道,“附近村子里的进山打猎,让狼叼走的有好几个呢。”
江听夏这才惊呆了,“这么危险。”
张红香:“那可不是,这几年进后山的人都少了,大家都害怕呢,也就你家厉团长,胆子大也有本事,进山就能打着东西。”
这段时间,厉菖蒲抓到了不少野物,时不时给隔壁分点儿,张红香自然知道,厉菖蒲进山打猎了。
江听夏听了心里还有些后怕,她一直以为山里的野物很好打,没想到这边的山跟她往常去过的山不一样,危机四伏的。
她得劝劝厉菖蒲,就算喜欢打猎,以后也别进山了。
她和爷爷以前也喜欢进山住个两三天,去打猎看风景,可在生命安全面前,这些娱乐还是往后放一放。
等到了地方,大家都散开拾柴去了。
江听夏不太想碰,只有发现有人看过来的时候,才随手扒拉两下意思意思。
只是这柴火可不是那么好捡的,妇女们都戴着手套,拿着镰刀,全副武装,这得用力扯着小树枝或者杂草,才能弄出来一两根,江听夏哪里会这些,刚一伸手,就被木柴上的小刺扎得嘶了一声,指尖流出一滴鲜血。
这下她就连手都不伸了,只混在人群里做样子。
只是混在人群里,就容易磕碰。
有个嫂子背着一捆柴往前走,看见左边有柴火,突然换了个方向,江听夏眼看那一捆柴要拍到自己脸上来了,赶紧避开,电光火石间慌乱后退了几步,柴火是避开了,没成想,又磕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眼看就要摔倒,还好章昕冉扶住了她,她才没有狼狈地摔在地上。
脚上一痛,她瞬间站都站不住,只能扶着章昕冉靠在她身上。
刘全听见动静,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张红香答道,“听夏磕了一下。”
刘全有些着急,人是他带出来的,出了问题他得负责任,急忙问,“磕哪儿了?”
江听夏受伤的脚抬着,踩都不敢踩在地上。
章昕冉指指那块石头,“磕这儿了。”
刘全看了看地上还没脑袋大的石头,放心了,就是扭了下脚呗,能有什么大事,于是客套地问了句,“没事了吧?”
他原本想的是,江听夏说,没什么事,然后他说,行,没什么事,大伙儿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结果江听夏一脸痛苦,说道,“不行,疼得不行,我感觉脚已经肿了。”
刘全懵了,不至于吧。
于是阴阳怪气道,“那咋办?送医院?”
江听夏:“行。”
“得去医院看看。”
刘全:给她梯子她还真往上爬,谁家扭个脚送医院?没听出来他这是讽刺吗?
结果江听夏这么一说,刘全没后路了,谁让是他先说送医院的。
江听夏看着自己的脚,小脸上是真切的担心,说道,“这么疼,不是骨头裂了吧。”
刘全嘀咕道,“那么点个石头就给你骨头干裂了,真够金贵的。”
江听夏疼得拧着眉头,问,“我怎么下山?”
刘全:“下山当然是走下去,这儿车进不来。”
江听夏:“我受伤了,走不了路。”
刘全都要被气笑了,她竟然管扭伤脚,叫‘受伤,’‘要进医院的受伤。’
章昕冉挺身而出,“我背你下山。”
章昕冉一米七近一米八的大个子,江听夏趴在她身上非常有安全感。
刘全在后面追着,看江听夏被背在背上的模样,心想:可真是个祖宗,老厉咋能忍得了她呢。
……
厉菖蒲从驻扎在浩瀚江的总军区回来,已经是江听夏受伤的三天后,他一回家就看见江听夏蹦着一只腿在往桌子前面跳。
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快步走到江听夏前面,把她扶住,问,“腿怎么了?”
江听夏看到他,眼里有几分惊喜,唇角都扬起弧度,笑着说,“你回来了。”
厉菖蒲可没空寒暄,仔细一看,她一只脚上面裹了厚厚的绷带。
江听夏扶着他的胳膊坐在椅子上,“正好,我给大狗冲奶粉呢,你给它弄吧。”
厉菖蒲又问了一遍,“你腿怎么了?”
江听夏看着自己肿了的小腿,答道,“在山上扭了。”
厉菖蒲沉下脸,“你去山上干什么?”
“阿嚏”
刘全打了个喷嚏,突然觉得周身一阵冷意,心想,这是冬天到了?好像该穿棉袄了。
刘全看着黑着脸,杀神一样朝他走来的厉菖蒲,下意识就想躲,但避无可避,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他跟前,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当时他还以为江听夏是装受伤,没想到医生说是韧带拉伤,他可不就心虚了。
刘全率先开口道,“兄弟,看你,拉着脸干啥?我也不知道你这媳妇这么金贵。”
刘全拿手比了个婴儿脑袋大小的圆,“真的,她顶多被这么大个石头绊了一下,谁能想到。
刘全拍了下手,摊开,“进医院了。”
“而且,五六十号人上山,就她摔了,你也不能怪我。”
厉菖蒲面色不虞,“你干嘛让她去?”
厉菖蒲,刘全两人七八年前就是一个连队的战友,睡过大通铺,感情铁得很,要不刘全才不管他这破事呢。
刘全:“家里也不能啥啥都靠你一个人,我不是想让她也学着干点活,给你分担分担吗。”
大院里流言蜚语满天飞,都说厉菖蒲跟个长工似的,受那个资本家小姐的欺压。
他兄弟这婚事怎么来的他清楚,就是那江家挟恩以报,厉菖蒲才娶了这么个难缠的媳妇,和江家结了亲,麻烦缠身的。
刘全看不得兄弟受委屈。
没成想,厉菖蒲不领情,还找他麻烦了。
厉菖蒲咬牙切齿道,“刘全,你吃饱了撑得。”
刘全被这么说,不乐意了,“我不是为你好吗,你一天天上完班回家,洗衣服做饭,劈柴挑水一把抓,累不累啊。”
厉菖蒲:“不用你管,我干得了,我乐意干。”
刘全也恼了,“你干去吧,迟早累死你。”
厉菖蒲:“你少管。”
刘全:“谁稀的管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自朝前面的方向走去,大有分道扬镳那味儿。
只是走远了还听见两人对骂。
刘全:“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厉菖蒲:“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第78章
离婚报告
江听夏进医院的次数太多,诊所的医生都记得她了,看见她,说道,“来换药?”
江听夏轻车熟路坐在病床上,等护士换药。
护士边拆绷带边说道,“你这是第四天了,回家拿热毛巾热敷,能好得快点。”
厉菖蒲问了护士一些注意细节,比如温度不能太高,时间也不能太久之类的。
医生开着药单,问道,“还疼吗?不疼的话止疼药就不用开了。”
江听夏皱着眉,“疼,还是开止疼药吧。”
回家后,厉菖蒲看着江听夏那一堆瓶瓶罐罐,全是她喝的药,上次情绪激动晕倒开的药还没吃完,又来这么一大包,于是劝道,“止疼药能不吃就别吃,是药三分毒。”
厉菖蒲从来就是这样,疼得话就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江听夏则立刻将一粒药片塞进嘴里,别的药可以不吃,但止疼药万万不行。
手速快得跟生怕厉菖蒲来抢一样。
厉菖蒲有些无奈,看着江听夏拆了绷带的脚踝,问道,“绷带都拆了,还那么疼?”
江听夏正把伤腿架在凳子上,听厉菖蒲这么说,立刻装作委屈巴巴地说,“疼死了。”
说着动了动伤腿,脚踝处肿得老高。
她这才直奔主题说道,“不吃止疼药不行。”
她顾着自己那点小心思,没发觉厉菖蒲看着她的红肿的脚踝,眼里划过犹豫不忍的神色。
江听夏受伤之后,活动范围更小了,整天在家里坐着,最远就是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哪儿也去不了。
有什么消息也是张红香她们来说给她听。
听说章昕冉在家安了一台石磨,这两天正鼓捣着做豆腐呢。
江听夏还好奇呢,中午的时候顾亦琛就提着个暖壶来了,说是给她家的豆浆。
江听夏把豆浆倒在碗里,碗底都放了一撮白糖,喝起来甜滋滋的,正好厉菖蒲回家,就叫他也过来尝尝。
江听夏问道,“味道怎么样?”
厉菖蒲喝了一口,闭了闭眼睛,说道,“还行。”
随即把一碗豆浆喝得干干净净,他的碗底没有剩粮食的习惯。
江听夏的伤好得极慢,按说一周就能走路了,可她还是脚一碰到地面就喊疼,怎么也不敢下地走路,还得去医院换药。
两人刚要出门,就传来几声猫叫,大狗不安地跳出了窝,在江听夏脚下打转。
狸花猫一般高冷,野性,桀骜难驯,可大狗却在江听夏的照顾下,特别亲人,一会儿看不见她,就急得喵喵叫。
江听夏看它那样,心都化了,让厉菖蒲把它抱起来,一起出门。
厉菖蒲看江听夏腿脚不方便,本想自己抱着猫儿,可它却极不情愿地在他怀里折腾了一番,直到江听夏接手,这小东西才安静下来。
看着猫儿拿脑袋蹭江听夏手的亲昵样,他一时有些怀疑,当初不是他把这小东西抱回来的么。
两人一猫去了部队医院,只是赶上有个小孩摔了脑袋,一大家子挤在医生办公室,乱糟糟一团,左右两人没什么事,江听夏又最烦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厉菖蒲就扶着她走远了,在走廊里坐一会儿等等。
江听夏坐在走廊长椅上,空荡荡的长廊就她和厉菖蒲两人,还有一只小猫咪,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全然忘了自己是来看病的,竟觉得情绪舒缓,倒生出了几分惬意,干脆把大狗抱在自己腿上,逗猫儿玩。
何志海耳朵里突然传来些耳熟的声音,像江听夏,他继续往前走着,听见江听夏叫“大狗,”他确定了,就是他们两口子。
可下一秒却听见了些不该听的,何志海紧急刹车,再不敢发出动静了,生怕场面尴尬,看到些不该看的。
什么“大狗过来抱抱,过来亲亲,么么么的。”
只几句话就听得他面红耳赤。
这两口子,大白天的,像话吗?
何志海在走廊拐角重重咳嗽了两声,故意弄出些动静来提醒他们,有人来了,让他们收敛收敛,等那边安静了下来,何志海这才放心往前走了两步。
厉菖蒲看见来人,从江听夏身边站起来跟何志海打招呼,带着些担心问道,“首长,您怎么来医院了?身体不舒服?”
何志海摆摆手,“不是我,是南芳,说她最近晚上耳鸣头晕,我路过想起这事,顺便给她取点药。”
江听夏也问,“嫂子没事吧。”
何志海:“没事,小毛病。”
刚才听见他们的动静,何志海还有几分尴尬,说了两句就急着走,厉菖蒲送了一段路。
何志海让他回去,“别送了,你去看着小夏吧。”
随即咳了一声,不自然地说道,“就是夫妻,在外面还是要注意影响啊。”
何志海说完走了,独留厉菖蒲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江听夏这伤一养就是半个月,她闲着没事干,整天坐在家里,拿着设计稿涂涂改改,给厉菖蒲做的那件衣服已经快完工了,只剩下一些小细节,江听夏把西服上繁琐的设计全部去掉,只在袖口加了一株暗绿色的小草,是厉菖蒲的名字,菖蒲草。
加了这个小设计,这衣服就是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了。
说来也巧,她从文海一路而来,下了火车,远远地看他第一眼,就先在想象里替他换了一身时装,到现在还真的要变成实物,穿在他身上了。
厉菖蒲在案板边切菜,江听夏手里握着铅笔,单手托腮,时不时观察他一眼,再根据他的身形和气质一笔笔修饰细节,突然想起来还没跟他说这件事。
于是叫了他一声,“下个月我得回文海市。”
江听夏没说为什么回去,这几天她思来想去,关于江听荷的身份如何解释,还得看江家人的态度。
厉菖蒲神色平静,手上的菜刀稳准狠地剁着鸡块,根本没问为什么,“嗯。”
“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