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他看不透自家上司此刻的冷静,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急风骤雨下唯一拽住的名为“理智”和“体面”的弦。顾玉走了两步,复又顿足,回头望了眼整座礼堂。
他左胸口藏了一张飞往国外的机票。
他想去青黛曾经求学的城市。
顾玉不知道世界的规则给他设定了什么样的结局,但它带走青黛的那一刻,顾玉只打算抱着回忆,独自一人平静地把自已的一辈子耗尽。
“小顾总……”
“顾玉!”
顾玉的心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接着是越来越快的心跳声,甚至盖过了礼堂里浪漫的钢琴伴奏,唯有身后女声的呼喊很清晰。
像破开了凝固的空间,只说给他一个人听。
顾玉回头,明明今天的阳光并不刺眼,可他越慌张,视线越无法聚焦,他只能眯起眼睛才可以看清红毯尽头的人。
红毯另一端,出现了一团粉白色的身影。
她一手抱着宽大的裙摆,一手按住发型,刚开始的几步似乎还想维持优雅的仪态,但见到顾玉后,她干脆抛开形象,拔腿狂奔。
那一团跃动的粉白,就像顾玉重新跳动起来的心脏。
扑通扑通。
是青黛。
他爱着的那个青黛,回来了。
“叮——任务达成进度100%”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灵魂碎片*1,积分*2000。”
“现有积分:12500积分。”
毛子:你是否选择脱离这个世界?
青黛:
#@%!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我力挽狂澜从你积分商城里掏出来加速时间流逝的宝贝,你就闯大祸了!
毛子把自已缩成绿豆大小,唯唯诺诺:这不是把价值5000积分的宝贝打一折白送给你了吗……对不起嘤嘤嘤,下次真的不敢了。
青黛拿出零下八度的冷酷:你让我迟到了十分钟,如果下个世界任务积分不翻倍,我就回去写辞职报告了。
毛子一口答应:好好好!
青黛深呼吸,在傻住的顾玉面前招手,“嗨?”
顾玉还没说话,助理脱口而出,“林小姐你没逃婚啊?”
青黛举了个拳头,显得十分有志气的模样,“逃什么逃?我要缠你们小顾总一辈子的!”
她捡起地上的粉玫瑰花束,笑嘻嘻地搂在怀里,“哎呀,这花选的好,衬我!”
接着,青黛向顾玉伸出手,就像镜月湖顾玉对她做的那样,“走吧,我的未婚夫!还是要我抱你进去?”
顾玉看着她的笑脸,耳边的钢琴曲伴奏就在此时切换成了非常激昂、热烈的曲调,“你…没走?它没把你带走……”
青黛哼了一声,搂下他的脖子,两人系着的玉环吊坠在半空中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我当然不走!”
她神秘兮兮地凑到顾玉耳边,“告诉你一个秘密。现在,你才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你心即世界。”
“你爱我,我就不会离开你。”青黛吓唬他,“如果呢,你但凡有一点点点变心的意思……”
顾玉无声地笑,“我心永恒。”
曾一度以为要失去的爱人,重新回到他身边,顾玉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过去数十年让他早早习惯了退让和认输。他会输给霍景驰,同样也会输给世界的规则。
可世界是什么,规则又由谁来决定?
如果相爱是世界的法则,他凭什么就做配角。
他顾玉,要大胆争,与世界争。
就算世界有朝一日会带走青黛,他也要终其一生去打破那面壁、跨过那道岸。
灵魂才是最大吸引力,相爱者终会重逢。
直到这时,曾经起伏不定的恐慌感散去后,他恢复了原本顾玉大少爷该有的样子,眼中隐隐发亮,笑意明快,“我早说了,我的世界围着你转。”
订婚礼的策划师见两位主角迟迟不进场,无奈让助手重新去敲响礼堂的钟声。
钟声响起第一声——
青黛和顾玉对视一眼,两人皆笑了。
钟声响起第二声——
礼堂的白鸽从屋檐齐齐飞过天际,接着漫天的彩带和鲜花飘舞,青黛接了一片鲜花,取笑顾玉同学,“假的也要准备得这么隆重吗?”
顾玉搂过她的腰,“女主角来了,这就是真的订婚礼。”
青黛用手肘杵开顾玉,“没有求过婚的订婚礼,我不认。”
顾玉牵着她的手,带到了自已左胸口。
摸起来像硬卡片。
青黛皱起整张脸,一副被酸到的模样,“你不会打算用那两张红心q和红心k求婚吧?”
顾玉挑眉,“好主意。”
青黛口嫌体正直,“我拒绝。”
顾玉就抽出了机票的一头,“故地重游。我记得你很喜欢最北方的小镇,那里有个非常漂亮的小教堂,用来结婚小了点,订婚刚刚好。你说过,你觉得那里的气候很适合接吻。”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你想太多了!”青黛又羞又囧,“拒绝了!”
她脑海中却还是浮现出在落雪的某一天,两人系着同一条围巾,坐在小教堂外的长椅上,呼出的热气模糊地描摹教堂的形状,青黛骂他,“来这么冷的地方也不多穿点,下次我才不把围巾分给你裹。”
顾玉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死皮赖脸,“那你就冻死我算了。”
青黛扭头哼哼,嫌弃,“你懂不懂…一般情侣才会这么做。”
“为什么?”
她说,“因为适合接吻。”
而现在,他们不需要多余的借口。
两人想到了同一段往事,不知是谁主动,总之在钟声响起第三声的时候,青黛和顾玉已经吻在了一起。
海天广阔,长风自由,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兽族少主他一心寻妻1
“娘亲。”
青黛睁眼时,面前一个短发红卷毛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袖口,他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胸前和腰带上挂满了丁零当啷的银饰,“我们买一个奴隶好不好?”
小少年的眼型随了他娘亲,漂亮饱满的丹凤眼妖而不艳,眼巴巴看人时,简直酥到心口发软。
“不好。”
青黛的手抚过小少年脸颊,停在他眉眼间,朝他眼睫上吹了一口气。
“娘亲……”小少年止不住眨眼,倒是乖巧地没有反抗,“你又欺负我…”
青黛一笑,百媚丛生。她转身倚在木栏边,往楼下眺望。
身后有狼尾的兽类昂首阔步地走在最前头,手中牵了条铁链,锁着一个接一个衣衫褴褛,看不清面目的劣等奴隶。
小少年踮起脚,趴到青黛旁边,“娘亲,我们就买一个奴隶吧…”
“不好。”
青黛穿了件深红色广袖长袍,她伸手遥遥一指,在红纱中翻出一截皓白如玉的手腕,“太脏了。”
小少年抬起脸,“一块灵石就可以买一个奴隶,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便宜的奴隶。娘亲——”
青黛按住额角,轻阖眼皮,“不值。”
她正要转身往里走,小少年突然惊呼了一声,“娘亲,你快看!”
青黛垂眼,不期与队伍最末尾的奴隶对上了视线。
那雄兽的脸看不清,他一双银色瞳孔却像烙印一样蛮横地进入青黛的脑海。
青黛:上剧情!
毛子:来也!
在这个名叫苍啸的妖界兽族世界,灵魂碎片月青黛是一只赤狐,也是苍啸最大风月场“绮梦阁”的清倌。
方才缠着她要买奴隶的小少年是月青黛的亲儿子月少弋,父不详,也看不透他究竟是哪一种兽类。
其他兽人只知道,这位名满天下的清倌在十几年之前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来到了绮梦阁。
至于月青黛为什么要来绮梦阁…
因为它除了是最大的风月场之外,它还是苍啸收集情报最快的地方。
月青黛需要找到孩子他爹,然后……杀了他。
这桩恩怨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的某个夜晚。
当时,月青黛无意中误食了黑熊族的一个宝贝,在慌不择路地逃跑时,她掉进了一个结界。
谁知结界内竟有个意识不清的雄兽,他面色赤红,细汗浸透了他的整张脸,头顶冒出一双雪白的兽耳,迷茫地看着突然闯入的月青黛。
他在兽骨重塑期。
在苍啸,血统纯粹的高等兽类到成年的都会进入一次兽骨重塑期。
若成功了,则能力成倍增加,拥有无限的潜力和变强的空间。若失败,则成为变不出兽形的废物,能力停滞、甚至倒退。
恰巧,月青黛吃了的宝物能精粹兽族的血脉,在知情的她血液逐渐变得滚烫,意识发散。
两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滚到了一起。
月青黛更早清醒,看着兽骨重塑失败的家伙,她毫无负担地跑了。
那家伙能有兽骨重塑期,一定是个万万得罪不起的高等兽类。
本来这件事可以湮入尘烟,但她发现自已揣崽了,而且她能感觉到…那个尊贵而强大的雄兽兽丹在胎儿体内。
兽丹可是个好东西。
月青黛本来不打算留下孩子,但转念一想,还是舍不得那一颗无价之宝。
要来绮梦阁打听孩子他爹的消息,自然是为了一劳永逸,杀了他,然后永远把兽丹留在她们娘俩身边。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月青黛心安理得,选择遵从兽性本能。
在长街上的对视,月青黛一眼就认出了当初那晚的雄兽。儿子少弋坚持要买下他,月青黛却不允,放任孩子他爹被商贩折磨,或许死了,或许没死,她不知道,也不关心。
总之那人翻不起风浪,也抢不走兽丹。
可惜,月青黛不知道那晚的雄兽是苍啸少主、最高等的白虎,即墨容伽。
流着这样血脉的孩子,若没有父母结契后灵力的滋养,是活不长的。
在遇到那个脏兮兮奴隶的后一年,少弋毫无声息地死了。
月青黛没有掉半点眼泪,她以为自已不会在意,不过就死了一个小崽子而已。
可一日后,名满天下的清倌捏爆了那颗兽丹,一同身亡。
她不知道即墨容伽在那一晚,是主动把兽丹渡给她的。
堂堂兽族少主沦落至此,他没有抢回兽丹的想法,只是在意识模糊之际死脑筋地记住了要对月青黛负责,要找到她,娶她回家。
“本世界任务:改变月青黛和月少弋的be结局。完成积分:2000分”
“附加任务:攻略即墨容伽。附2000分。”
毛子瞅向青黛:虽然积分给你翻倍了,但月青黛也算个恶女,任务不好做的嗷。
青黛:说什么恶女呢!我的确比较在乎我自已,但我只是犯了天下所有兽族会犯的错!
毛子:好,入戏了。走吧你!
“娘亲!娘亲!”少弋很少这么痴缠,他指着银色眼睛的那个奴隶,“我想要他!”
青黛扫了眼,“脏。”
少弋眼巴巴看她,胸前长命锁一晃一晃,“娘亲……我在绮梦阁真的好无聊,她们都不喜欢我,也不和我玩,我可不可以留一个奴隶做玩伴?”
“保证不会脏了娘亲的手!我会负责的!我把他弄的干干净净的!好不好嘛?”
面前的小孩好一张可怜兮兮的脸,青黛按眉头,从袖口摸了块灵石丢给他,“但凡……”
少弋接话,“我知道!但凡产生了一点点麻烦,我就把他赶出去!”
青黛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
她心里想的是绮梦阁有谁欺负、排挤了少弋吗?
少弋毕竟是自已的跟班。
好胆子。
敢来她狐狸奶奶身上拔毛。
兽族少主他一心寻妻2
少弋买下银眼睛奴隶时,商贩不屑又傲慢,他将灵石掂在掌心,提刀斩断那奴隶与前一兽连接的铁索,嗤笑,“小孩,你眼光可不太好啊。”
少弋的脸上没了卖乖的笑意,漆黑眼珠像滴落在雪白画纸上的浓墨。与之对视时,需得万分警惕,才不至一脚跌入深不见底的漩涡,他说,“是吗?”
商贩莫名打了个寒噤,他骂骂咧咧,“你这小孩好瘆人!去去去!”
少弋弯腰拾起铁锁的一端,露出笑脸,“狼大哥,这奴隶就归我了。谢谢您。”
他到底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说话又乖巧礼貌,狼商贩咳嗽一声,“…那什么,别怪你狼大哥没提醒你,你选走的奴隶在我这里品相最差,不听话就算了,还是个不能化出兽形的废物!”
“咳…你决定就不可以反悔了啊。”他粗声,示威似地晃动砍刀,“我一概不退钱!”
少弋点头,“不换。就要他。”
商贩卸了一口气,急忙拉着剩下的奴隶走了。
少弋笑容淡去,“走。”
银眼睛奴隶全程没有任何波动,只在迈入大门时抬头看向“绮梦阁”的招牌,似乎多停顿了一会儿。
一炷香后,青黛的房门外,有人咚咚敲了两声。
青黛坐在木桌边,专心剥石榴玩,没理会。
“娘亲…”门外一声即止。
青黛继续数碟子里的石榴,门外也就安安静静地站着。
数到第二十九颗,青黛随手拿起手帕拭过指尖,“什么事?”
少弋小幅度推开木门,在一点缝隙里冒出半个红毛脑袋,“娘亲,那只奴隶洗干净了。”
“哼。”青黛不禁捂唇轻笑,容色比玉碟里殷红剔透的石榴更秾艳,“和我说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将他送到我床上来?”
“他才不配呢。”少弋抿唇,“我只是送来让娘亲认个脸。”
“往后在绮梦阁,若那些姐姐再欺负你,或者故意把重活脏活丢给你做,你就让这个奴隶一概顶下来。”
青黛将一颗石榴送入嘴里。
欺负?
那是明面上。
暗地里…哼哼。
她可是一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狐狸。
“进来吧。”青黛悠悠盯着少弋的脸,“原来你个小鬼是替我买了个沙包。”
少弋脸色微红,“我…我…娘亲…”
吱呀一声,身后的兽类推门而入。
他非常高,几乎与木门顶部齐平,紧接着冲入眼中的是他那一头纯白如雪的头发,有长有短,前额发丝杂乱地垂在鬓角处,
其余长度及腰,发尾向外翘。
那双银色的瞳孔,像流动的暗芒。
青黛方才一眼就认出了这雄兽是那晚的倒霉家伙,看出他没有任何的威胁,青黛道,“太高了。仰着瞧他,脖子疼。”
少弋抿唇,还没说什么,女声继续,“跪下来。让我看看。”
雄兽站着没动。
进入房内的同时,即墨容伽也在观察面前的兽类。
在绮梦阁一路上来,姿色倾城的不在少数。可她除了那张让人移不开眼的脸,还另有种勾魂摄魄的风情,不用刻意摆弄,像房内氤氲的香薰,不知不觉中挑起心尖痒意。
她黑发半挽,两鬓间掺杂了几绺红发,随着小辫在两边各挂下一条金玉流苏,此刻流苏轻晃,出口的声调毫无感情,“跪到我面前。”
少弋推了他一把,“我娘亲在叫你!”
即墨容伽不知在想什么,居然听话照做,他上前一步,屈膝半跪,而后垂下脸,盯着地面木板。
胸口骤然一重。
一只光裸的脚踩在了即墨容伽的心口。
女声漫不经心,“往哪看?”
即墨容伽一呼吸,起伏的胸腔就好像主动贴上了她的脚,他微不可察地皱眉,血液里野性凶猛的因子躁动一瞬,最终慢慢抬起了脸。
青黛从玉碟中拿了颗石榴,伸手压上即墨容伽的唇。
艳丽的汁水炸开,顺着唇形淌到下巴,再滴落在胸膛,有几根散乱的白发也不曾幸免,一颤,沾染上了这甜腻味道。
青黛笑得越发开心,“飞鸿踏雪。好漂亮的一张画纸。”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从少弋领他回来,他就没开口说过话,少弋正担心着他会不会是个哑巴,即墨容伽适时吐出一个字,“伽。”
“只记得,这个字。”
“……家?”青黛脚下使力,故意道,“你是我们买来的奴隶,算哪门子家人?”
即墨容伽没说话。
“哼。”青黛转而问,“能化形吗?变双耳朵或者尾巴给我瞧瞧。”
即墨容伽轻轻摇头。
青黛彻底安心了,她挥挥手,“少弋,瞧吧,他分明一颗灵石也不值。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会。”
看自家娘亲兴趣寥寥,少弋马上拽起即墨容伽,“好娘亲,我们先走了。”
少弋这一下竟没拽动,那个银眼睛的奴隶自已按着膝盖起身,他一手拭过湿黏的下巴,“还记得,我要找一个人。”
青黛动作停住。
明明她居于下方,再抬眼时,眼神中流露出无声的审视。
大多数情况下,外形漂亮且战斗力不占优势的兽类一贯喜欢用示弱来降低敌方的警惕,以此把敌人诱入陷阱,再杀死。
故而狐狸族的兽类们很难有青黛这么强劲、直接的威慑力。
青黛从小流浪,这是她与觊觎她这张皮、这身肉的野兽们厮杀过无数轮才练就的本事。
青黛一指碾碎石榴,底下的玉碟裂开细缝,她笑着说,“你尽管去试试。”
兽族少主他一心寻妻3
面对青黛陡然施加的压力,即墨容伽脸上没出现普通奴隶该有的惶恐,更不见丝毫愤怒和屈辱。
不知是否因为兽骨重塑失败,导致他的情感和记忆一同流失了大半,即墨容伽反应迟钝,似乎好半晌才理解青黛的话。
他轻微地转动了一下脑袋,目光沉沉,落在青黛鬓边红发。
少弋首先看出娘亲不高兴,二话不说扯起即墨容伽的腰带往外走,“娘亲,你晚上还要登台,我们先走了。我一定把他教的听话些!”
“嗯。”青黛哼了一个音节,把注意力转回碎掉的玉碟。
那个银眼睛雄兽…
他老老实实做个奴隶就罢了,毕竟她也不是什么杀兽不眨眼的女魔头。
假若,他敢把主意打到自已和少弋头上,管他身份地位有多么尊贵,先趁他还蠢兮兮的,直接弄死。
房门合上的那一刻,少弋完全没了笑容,他松开手,“领你上来之前,我和你说的规矩,你记住没有?”
两人身型相差悬殊,即墨容伽的头压得很低,许是因为太久不说话,声音又低又缓,“什么?”
少弋盯着他胸口沾着的石榴汁水,“不许惹我娘亲不高兴。她让你如何,你就如何。”
即墨容伽伸手捻起颈边发丝,摊在掌心,递给少弋看。
雪白发丝上的汁水逐渐褪为淡粉,证明了他并没有反抗少弋娘亲的作弄。
“……”少弋一蹙眉,“看着木讷,这种时候脑子转的倒快。”
他大跨步往楼下走,“往后在绮梦阁,学机灵点,保护好我娘亲,听见没有?”
即墨容伽站在原地,“嗯。”
他没跟上来,少弋回头,“你站那干什么?”
即墨容伽回答,“保护她。”
“……不是现在。”少弋蹬蹬两步跑来,继续拽过即墨容伽的腰带,头一次对除了娘亲以外的兽类这么耐心,“我们休息的地方在一楼内院下等房,先和我走。不要打扰娘亲休息。”
体型巨大的白虎即墨容伽,就这么被一个身材矮小的不知名红卷毛兽类拖着走。
两兽下楼梯时,一穿着浮夸羽衣的雌兽正要往上走,她认出了少弋,没忍住出言相讥,“呦,这不是月青黛房里的小杂种吗?”
她脖间有大片宝蓝色的纹路,是孔雀族兽化的一部分特征,也是黎百卉平常最得意的部位,穿衣服时必定会完完整整地把肩颈露出来。
黎百卉说话间,手压在领口上,头扬得很高,“今晚月青黛又要登台了吧?真不知道一只从来没有化出过兽形的狐狸有什么值得看的。”
“她真的只是弹琴卖笑的清倌?没用别的手段留客吧?”
少弋的眼睛落在她肩颈,慢慢浮现笑意,“黎姐姐,你的脖子真漂亮。黎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孔雀姐姐。”
黎百卉指尖抚过胸口肌肤,呵呵笑,“月青黛不识好歹,生出来的小杂种倒是会说话。走吧走吧,别挡我的路。”
“好,黎姐姐慢慢走。”少弋瞳孔里的黑像流动的墨云,他脚尖一顿,往楼下走。
“快点滚。”黎百卉娇笑着,正抬脚往上走,与少弋错身的那一刻,她脚底踩到木板突然发出尖锐颤动,一眨眼功夫,那块落脚板彻底断开。
黎百卉一低头,整个身体直直栽倒,下巴磕上另一节台阶,差点咬断了舌头。
“啊啊!小……”
黎百卉转头怒目而视,痛得说不出话。
少弋回身,他白嫩的脸霎时急得发红,眼里似乎有泪摇摇欲坠,他伸手想来扶,“黎姐姐?怎么了?你没事吧?”
“……”黎百卉大口喘气。
只是个无法化出兽形的废物,怎么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她为绮梦阁赚了那么多钱,绮梦阁却连个楼梯都舍不得好好修葺!还害得她在大庭广众出了丑!
黎百卉舌间含糊又愤怒,“…滚。”
少弋垂眼,点了点头。
直到进入阴暗逼仄的下等房,少弋面无表情,单指按了按耳廓,“有些东西,真是学不会好好说话。”
即墨容伽打量了眼这间只放了两张床的卧房,与方才青黛的卧房天差地别。
他抚过床上被褥。
材质上乘,价值不菲。
少弋看他动作,眉头翘动了一下,满身的银饰光泽闪烁,“我娘亲给我准备的。”
他神色有几分得意,骄傲地展示娘亲送来的珍品。
少弋没发觉,他才是青黛娘亲在破烂小屋里藏着的唯一闪闪发光的宝贝。
即墨容伽应了一声,像轻柔掠过的风声,居然听起来有点温柔。
“我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少弋盯着即墨容伽,隐在昏暗处的眼神似乎另有深意,“所以,你不可以像别的兽类那样误解她。她不是什么嫌贫爱富,抛夫弃子的坏娘亲。”
即墨容伽坐在床沿边,这个高度,他依旧需要低一点头,“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对面银饰的光反射在他的的白发上,纯净而清冷,“我,只是奴隶。”
少弋难得噎住,他从上到下完整地打量了即墨容伽一遍,最后停在他的头发上,“你只用回答我,你是不是我买下来的?”
即墨容伽说,“是。”
“那你就听我的。好好对我娘亲。”少弋重复,“听到了没有?”
即墨容伽猝不及防地伸手,压下少弋耳边翘起来的红色卷发,“听到。”
少弋脸色转红,推开他跑了。
到了晚上,绮梦阁的东家派侍女来催了好几遍,青黛才单手抱着古琴走出房门。
她脑中正在思索。
今天弹哪支迷魂曲把那群兽类迷晕呢?
前方引路的侍女喋喋不休,无非是说今日又来了什么位高权重的兽族之类,要好好取悦他们等等。
青黛冷嗤。
他们都算什么东西?
她只取悦自已。
一楼楼梯边,银眼睛的大高个仰头看她,浅色瞳孔中清晰地映出了上方的红衣身影。
兽族少主他一心寻妻4
青黛立在顶端台阶上,她抱紧手中古琴,一指暗中勾住锋利琴弦,防备地眯起眼睛,“站在这做什么?”
即墨容伽说的有些慢,在嘈杂的绮梦阁大厅内却字字清晰,“保护你。”
莫名其妙跑她眼前来献殷勤?
青黛是半根狐狸毛都不会相信这个倒霉家伙的话。
她藏在身后的手收拢,指甲逐渐变得又细又长,能在瞬息之间划断其他兽类的咽喉。
青黛表面上撩起笑脸,实则全神贯注警惕即墨容伽的动作,“哦。”
她刚迈出一节台阶,忽感脚下一阵悬空,身体骤然失去了平衡。
什么东西?!
谁要害她?
兽化的征兆在她身上一闪而过,青黛硬是把这冲动按捺了下去,咬牙切齿地闭上了眼。
咚得一下,古琴直直滑下了楼梯,撞出一声巨响,此时,几簇毛茸茸的发尾擦过青黛额头,“没事了。”
青黛低头,一只手臂横过她的腰。没有抱住青黛,只是平直地展开手肘拦住了她。
即墨容伽倒站得稳,半步也没退。
“……”青黛默不作声,阴沉地回头看缺了一角的木头台阶,那处缺口明显,但方才她注意力全在即墨容伽身上。
从十几年前那晚开始,她一遇到这倒霉家伙,就接连栽跟头。
“怎么回事?”
“谁弄的?”她冷冷地,“你站在这,是为了看我的好戏?”
即墨容伽脖子和胸膛还有几道渗血的划痕,或许是青黛没来得及收爪子抓出来的痕迹,他说,“我要保护你,不是看好戏。”
青黛居高临下地睨他。
要不还是掐死算了。
“娘亲!娘亲!”少弋小跑过来,弯腰抱起古琴,“刚才在远处看快吓死我了,你没事吧?”
登台时间在即,青黛哼了声,“没事。走。”
少弋抿唇,忐忑地看她,“娘亲没生气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身后的银眼睛已默默跟了上来,青黛停下脚步,瞥向即墨容伽神情,问少弋,“你出手了?”
那倒霉家伙的兽丹可还在少弋体内,少弋一使用灵力,难保他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少弋的唇越咬越紧,“嗯…”
翘起来的红色小卷毛一颤一颤,他还帮青黛抱着比他高的古琴,仰起头露出一双眼睛,着急道,“娘亲,我、我犯错了吗?对、对不起…”
青黛持续盯着即墨容伽的表情,他不见什么异常,依旧是迟钝到有些呆的傻脸。
“胆小鬼。”青黛摸了摸少弋的头发,“没事。”
有事也没关系。
在少弋体内,那就是少弋的东西。
谁也别想抢走。
少弋半张脸贴在古琴的背面,小声,“那娘亲我们登台吧。”
青黛忽然弯腰,又往他眼睛上吹了一口热气,趁着少弋眨眼的功夫,她把古琴抱了回来,“今日,我独自登台。”
要用迷魂曲迷晕那一大帮实力未知的兽类绝非易事。但少弋体内有灵力庞大又源源不断的兽丹,所以青黛往日登台,总会借助少弋的力量。
可如今,有了个大麻烦。
“娘亲……”少弋惨然,“你不要我了吗?”
青黛揪起少弋的脸蛋,“对对对,过会儿我就要把你丢出去了。”
少弋快速眨动眼睛,没哭没闹,转身抱住了柱子,“不走。我要留在娘亲身边一辈子,直到我死。”
青黛心口一跳,呼气时蓦然堵在喉管,声音沉闷,“你不会死。”
“我……”
宾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即墨容伽指向前厅,“时间到了。”
青黛拎着古琴就走了。
少弋眼巴巴凝望娘亲背影,“你要笑我就笑吧。我知道…娘亲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我。毕竟我……”
刚说完这句,少弋立马仰头解释,“但这绝对不是娘亲的问题!她孤身带大我很不容易…你不许对她有偏见,更不许偷偷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