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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脸色严肃的男人腔调奇怪,吐字不清,“沉长官,要,请你,见面。”

    他手中拿着长枪,举起对准青黛。脚下尸体后背插了把刀,汩汩淌了一地的血。

    心跳声在寂静中汹涌,强烈的跳动引起身体生理性的轻颤,青黛握紧拳头。

    沉业霖攻进雁城了,那沉之川呢?

    青黛不动,问道,“我丈夫呢?”

    蓝眼男人叽里咕噜,不耐烦地举枪抵上她肩头,“快、走。”

    青黛看向他身后,只来了他一个人。

    沉业霖对她倒是很放心。

    蓝眼男人见青黛没反应,伸手去抓她,刚上前,一块硬物挡在两人之间。

    青黛指头勾上扳机,仍是那句话,“我丈夫呢?”

    男人怒目圆睁。

    青黛继续勾动扳机。

    “我、不知道!”蓝眼想不到会被一个柔弱女人摆了一道,面红耳赤,“别得意、迟早、会死。”

    青黛点头,收了枪,“走吧。”

    来人是曾经的雁城总司令沉业霖,又选深夜来袭,大概雁城内总有几处别人不知道的暗道。

    看来沉之川还活着。

    对于青黛的好说话,蓝眼皱眉,警惕看她。

    青黛把枪放在掌心,摊开在蓝眼面前。

    “那、我要、收走你的,枪。”蓝眼一手半抱长枪,另一手伸过来。

    这时,青黛后退一大步,展平的手掌握紧手枪,眼都不眨往蓝眼胸口开了一枪。

    蓝眼不可置信,叽里咕噜说了一句,跪倒在青黛面前。

    青黛越过他,往前厅方向走,她露出微笑,轻声细语地,“我不逃。你的任务完成了。”

    “所以,你可以放心去死。”

    蓝眼嘭得砸到地面,他张嘴,半张脸浸泡在血水里,与被他一刀捅死的小志面面相对。

    唯一不同的,那女人合上了小志的眼睛。

    而他,死不瞑目。

    来到前厅,一个鬓发掺白的中年男人坐在中央,地上跪了一排人,倒是没受什么伤害。

    沉以叙和沉子凌要惨些,因为是青壮年的缘故,他们跪着,身后还有土兵用枪直指脑袋。

    青黛走得不紧不慢,沉业霖一笑,眼角纹路加深,“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老大的媳妇儿?”

    “听说,你与之川相当恩爱。分开半年,对你们这种新婚夫妻怕是不好受吧?”

    青黛自个儿找了个位置坐下。

    身后的土兵上前,沉业霖挥手,“让她坐罢。”

    六姨太哭得妆都花了,跪在地上唯唯诺诺,“老爷,妾身跪得腿疼……”

    沉业霖没理会她,饶有兴致问青黛,“方才听见枪响,是你开的枪?”

    青黛无动于衷。

    沉家二少冷汗直冒,觉着按父亲脾气,抬手就会杀了宁青黛。

    真杀红了眼,杀到他们头上来怎么办!

    沉以叙硬着头皮,“大嫂,爹在问你的话。”

    青黛和颜悦色,“我知道。”

    “那你还……”

    “我懒得回答。”

    前厅死寂,沉以叙额头的汗砸到地面。

    沉业霖眯眼。

    青黛语气甚好,“反正我对你爹来说,另有他用啊。”

    “您怎么会杀我呢,是吗,沉总司令?”

    军阀少帅他搞强制爱24

    “……”沉业霖制止后面卫兵的动作,用杯盏撇开热茶浮末,“儿媳言重了。”

    沉子凌立马附和亲爹的话,“大嫂,你个深宅妇人能对爹有什么用处?快跟爹道歉。”

    三少爷年纪最轻,从小听沉业霖的丰功伟绩长大,对他很是崇拜。

    虽不知为何他们一家会被压在堂下,但爹这么做,必定是有爹的道理。

    枪是指着他头顶了,他们不是还没死么?再说,爹肯定不会对他们下手。

    说着,沉子凌直起膝盖,“大嫂,从前你在沉家作威作福就算了,我们看在大哥的份上,忍耐了你。可你不能对爹……”

    “跪下去。”

    沉业霖嘴角下垂,“让你动了吗?”

    “爹……”沉子凌拖长语调,骄横地挥开身后枪口,“你不在家这几年,儿子没有闯过祸,你为什么要我们跪着?儿子浑身都疼了。”

    沉以叙一滞,忙拉下弟弟,低声训斥,“快点跪下。”

    从小最受宠的沉子凌显然没在亲爹这受过什么委屈,他不照做,满心是来了为自已撑腰的人,两步走近沉业霖,“爹,我……”

    一声枪响后,沉子凌甚至来不及反应。他小腿剧痛,而后身体无法控制地扑倒。

    “子凌!”

    “三弟!”

    飞溅的血迹一闪,划过青黛裙摆。

    沉子凌不可置信,脸上孩童般讨巧的笑冻住,下身痛到没有知觉,他无措又殷勤,“爹……我没有做错事。我有好好读书,您错怪我了。”

    天真单蠢的三少以为父亲知晓了他曾做过的糊涂事,连忙说好话。

    六姨太吓傻,但无一人敢动。

    沉业霖摇头叹气,“不是让你跪好么?”

    沉子凌浑身越来越冷,说话声颤抖,“就因为这个?”

    “就?”沉业霖遗憾道,“养了你十几年,怎么还是这副模样。”

    “不仅蠢,还没用。”

    他视线转到青黛脸上,忽而连连叹气,“若你兄弟两人有老大一分本事,能守住如今的雁城或沉家,我也会高看你们些。”

    假设这两兄弟是厉害角色,沉业霖有机会在这儿挟持人质?

    文雅点说,得了便宜还卖乖。

    通俗点说,纯纯自大犯贱。

    青黛裙摆上的血迹十分碍眼,她莞尔,“沉司令说的是什么话?就算他们有本事守城,上头有位联合外敌的亲爹,怕也扛不住。”

    沉业霖眼神透出丝丝不快。

    堂下所有人嘴唇咬得死紧,抑住惊惧的呼声。

    沉以叙低头跪着,冷汗淋漓,砸得下方地砖的青灰色加深。

    六姨太看着快要失去神智的儿子,凄切道,“老爷!您要什么都拿去,妾身决不拦您!可您要救救子凌啊!他可是您亲儿子!”

    通敌……爹他竟然通敌叛国……

    “……”沉以叙心神大乱,莫名就想起了十岁那年大哥抽他的那几鞭。

    当时的大火里,烟灰呛进他喉管,眼睛熏得睁不开,所有下人被漫天火光逼退。唯独大哥不惧烈焰,孤身走进祠堂,一把揪住他衣领,“沉家儿女的命,是用来报国的。下次再作死,我亲手弄死你。”

    沉以叙横下心掐自已腿肉,用尽全身力气,轻声说,“姨娘,不可。”

    “什么不可?什么不可!”六姨太爬到沉子凌身边,手忙脚乱去捂汩汩流血的伤口,“那是你亲弟弟!六城的事与我何干!”

    哭花了妆的女人瞪他,“联合外敌又怎样!老爷对我们好就行了!”

    奄奄一息的沉子凌张嘴想说话,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沉业霖敛眉看地上的一团乱麻,语义不明,“以叙倒是长大不少。”

    “爹……”

    “行了。我时间有限。”沉业霖转向青黛,“你很聪明,不用我多说。”

    “你猜得对,我不会轻易动你。我那大儿子心眼小得很,若我真伤了他心上人,指不定怎么和我发疯。”

    想起毫不手软的大儿子和折损他手上的无数兵马军队,沉业霖腮边咬紧,“一个不疯的,就够难对付了。”

    “但……”他话语一转,“你若执意不配合,我也很乐意给他送上一具尸体作为开城礼物。”

    “毕竟除了妻子,他还有亲娘在这。”

    沉业霖扫了一圈,没发现自已要找的人,就遣人去喊。

    不用沉业霖多说,青黛道,“我配合。许久不见他,怪想念的。”

    沉业霖皱眉,谨慎地打量青黛。

    青黛摊开双手,以示诚意,“我很怕死。”

    沉业霖说,“可以,我们现在走。”

    “你小儿子不管了?”青黛递过眼神。

    地上的人唇色苍白,小声,“爹……”

    六姨太也喊,“老爷!”

    沉业霖不悦,“哪里来的医生替他治疗?等天亮了,下人自然可以出去寻医生。”

    青黛脸上写满愁绪,好似一位细致周到的大嫂,“止个血总成吧?这样可活不成。”

    沉子凌昏昏沉沉,口齿不清,“大、大嫂……”

    沉业霖烦躁,瞧了眼外头天色,依旧是浓稠的墨黑,夜还很深。

    他挥手吩咐卫兵,“草草包扎了,要快。”

    卫兵点头,扯了布料替人裹住伤口。

    青黛也悠悠看外头天色。

    方才过来前,她去了趟沉之川亲娘那。把人藏好后,叮嘱了一些要紧的。等他们一离开沉府,沉之川大概就能收到消息。

    起码能提早做好准备。

    至于她自已,有的是方法逃。

    突然,先前派去叫人的卫兵高举双手,神色慌张地越过屏风,踉跄地跑进前厅,“沉、沉大帅……”

    “她人呢?”

    卫兵扑通跪倒,“救、救命啊!”

    “什么?”

    “父亲。”

    一道沉静含笑的男声截断所有喧嚣,昂贵的红木屏风后露出一个漆黑的枪口,随之男人高大的身型渐显,“您怎么犯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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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

    “少帅!”

    一时,堂下所有人兴奋起来。

    沉业霖闻声色变,迅速示意手下去挟住青黛。

    “劝父亲别动。”

    屏风后深蓝军装的男人单手持枪,枪口对准的方向正是沉业霖眉心,他乌黑的眼中浸满凛然寒意,“十米之内,我的枪法如何,父亲最了解。”

    沉业霖面部紧绷,“……之川,你要拿我教你的东西对付我?”

    沉之川眉头轻轻一挑,意外道,“父亲是失忆了吗?这半年,我已对付您多回了。”

    大厅之中有数十位手持枪械的沉业霖亲兵,沉之川闲庭信步般,“父亲一个雁城前总司令进雁城,还需走暗道,真叫人唏嘘。”

    随着沉之川动作,身后哗啦啦涌进来一批土兵,他说,“莫心急。待父亲真心悔过,我自会迎父亲尸骨入城。”

    沉之川话头一顿,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前厅,视线在青黛脸上多停留几秒,又移开。他讽道,“六城之中到底讲究叶落归根。您说呢,父亲?”

    中年男人胸膛剧烈起伏,拍桌而起,“沉之川!你对养育你长大的父亲就是这么说话的?”

    少帅部下土兵迅速围起前厅,两方人手剑拔弩张。

    “父亲?不。”

    沉之川笑声拂耳,“我明明在和一个杀过我的反贼说话。”

    沉业霖气得脸色青白,他长了一张和善端正的脸,此刻被亲儿子逼出阴狠疯狂的神色。

    有退路,一定还有退路。

    他怎么可能败在他一手教出来的人手下!

    沉业霖冷笑,“牙尖嘴利。看来为父教的,你还没有完全学会。”

    “两军对阵的紧要关头,你一个将帅,怎么大半夜出现千里之外的雁城?”

    他有心激怒,“是被打得屁滚尿流?还是怯战当了逃兵?”

    沉之川步步走近青黛,拂开指着她的尖刀枪口,一手横过青黛后肩,呈虚揽的保护姿态,“看来父亲这几日的心思全在怎么潜入雁城。”

    “您没听说吗?是哪位守下了狄城?”

    青黛抬头看他。

    沉之川感受到她的视线,眼神盯着沉业霖,旁若无人轻拍她,“四处溃败而逃的,不是我,是父亲您所谓善战的盟友。”

    “而我,只是一位思妻心切,趁夜色赶回家偷偷瞧一眼的可怜丈夫罢了。”

    沉业霖表情难看。

    不知看见到了什么,青黛肩上的手收紧,沉之川语气急转直下,阴鸷而低沉,“他们对你动手了?”

    青黛顺着视线去,发现裙角的血迹,她一指地上的人,“对你弟弟动手了。”

    沉之川不接这茬,问道,“在你面前做的?吓到了吗?”

    青黛抚平裙摆,“不至于。毕竟见过更凶的。”

    “更凶的”本人不快:“看来是吓到你了。别怕,他们马上都会死。”

    两方僵持不下,沉业霖笑了一声,“好啊。之川,你果然是沉家最有本事的。不枉费我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

    他忽然变得从容不少,弯腰拾起地上一片碎瓷,“说来我也离家数年,许久不曾见过你娘了。”

    现下境况似乎没了负隅顽抗的必要,沉业霖道,“今日是我大意,败于你手,我无话可说。”

    “就是不知……你娘见到她丈夫的尸体,心情会如何?”

    “您在威胁我?”沉之川手中枪柄握得更紧,他笑,“那我只能在她见到之前,把您的尸体扔出去了。”

    “之川!之川!”

    到此,一个憔悴的妇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之川,你不是答应娘,不杀你爹吗?”

    沉业霖见到来人,做出感动的神色,“夫人。”

    “之川,不要拿枪指着你爹。娘看了心慌。”沉太太想攀上沉之川手臂,青黛立马起身按住她的手。

    “太太。”青黛用力抓紧她,加重语气,“那人不是你顶天立地的丈夫。他是六城的叛徒,是要杀你亲生儿子的恶人。”

    “你要找的丈夫回不来了!”

    沉太太看青黛,咬唇,低声,翻来覆去地说,“我知道,可他……他是……我……他是……”

    沉之川没了表情,整个人显得沉郁冰冷,只问了一句,“娘,您最近还在为他哭吗?”

    沉太太怔住。

    这半年来,她虽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依旧在为失踪的丈夫抄写经书,可她好像很少哭了。

    她每抄一遍,经书上的每个字都化作那天沉之川说的话——“为别人哭,眼泪是流不完的。”

    她日复一日的哭,确实太累了。

    青黛观沉太太神色,接道,“你真的明白叛国的含义吗?若有朝一日六城破,山河染血,外头哭声才是真正的无休无止。”

    常年吃斋念佛的沉太太被吓住,忙道,“我、我不清楚。老爷他不该是如此残暴的人……”

    沉业霖唉声叹气,黯淡脱力跌到靠椅中,“罢了。舒惠,你不用听他们说了。是我的错,让之川开枪罢。”

    舒惠是沉太太的闺名,她已十几年没听沉业霖这般喊她了。

    沉太太犹豫间,沉之川扬唇,“那我便听父亲的话。”

    军阀少帅他搞强制爱26

    枪声短促,在凝固的气氛中炸响。

    温热鲜血飞溅,刺入沉业霖眼眶。他愣愣低头,右肩鲜血涌得很快,胸口瞬间浸开一大片深色。

    盯着伤口,他仍没反应过来。

    在场所有沉家人皆不可置信,没人相信沉之川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六姨太抱着自已受伤的儿子,心惊又惶恐,她默默转过脸,避之不及。

    “之川!”

    沉太太李舒惠吓白了脸,“你怎、怎么……快,快找医生……”

    她的手被青黛牢牢抓住,挣扎片刻,泪珠从脸颊滑落,“你们说他是罪人,可他也是我的丈夫。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李舒惠大半辈子受的教育和规训,无一例外是妥协、顺从和隐忍。

    她有多么喜爱沉业霖吗?

    其实不然。

    李舒惠习惯了听话。

    她可悲到连自已的思想都无法掌控,只能满脑袋想着她的丈夫,她未来一辈子要依附的对象。

    先前儿子和儿媳的话像一阵飓风,拧成一股劲,在李舒惠脑中横冲直撞。

    “算娘求你。”她松了力道,不再挣扎,“起码……之川你不要亲自动手。”

    “舒惠,二十几年夫妻,你不了解我吗?死在庸人手上,我死不瞑目。”

    “所以……”沉业霖捂住右肩,用尽全力坐直。沦落到此绝境,他脸色已然苍白,语气毫不示弱道,“之川,你怎么不往我心口打?怎么不在所有沉家人、在你娘面前,亲手杀了你爹?”

    沉业霖在赌,赌沉之川偏的这一枪是心软,赌沉之川扛不住父母双亲乃至社会对他的道德谴责。

    面对亲爹的挑衅,沉之川移动枪口,对准眉心,克制不住般敛颚轻笑,“方才这一枪,不是为了杀您。”

    他好心提醒道,“是为了报仇。”

    久违的记忆闪过,沉业霖一时惊得脱力,木椅上淌了大片粘稠血迹,他浑身冰冷。

    沉之川居然真的想杀他!

    这位曾经的雁城总司令脸色死灰,仰头长叹,感受体温极速流失,“只差一步了。”

    他道,“打了一辈子的仗,前半生为百姓,后半生为自已。若当初我没有尽心尽力培养你,大概不会死得这般难看。”

    听到这,沉之川低下了头,脊背微微弯曲,沉默地盯着枪身。

    “你不是只差一步。”

    青黛在沉之川身后,“你叛国弃家,一无所有。”

    “乱世造就的枭雄,败于自已创造的乱世。沉总司令,你不能怪任何人。”

    沉业霖喉间发出嗬嗬的笑声,像穷途末路的狂人,“之川,你媳妇说的很对。我败在高看了自已,低估了你。我认了。”

    他轻声,“之川,我快要死了。听说痴傻的这一年,你吃了许多苦。让爹看看你吧。”

    沉之川没动。

    青黛拽他衣角,小声,“别上了他的当。这世间哪来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恶就是恶,恶人只想拖着你去死。”

    反正她是如此!

    “嗯。”沉之川低声应她,“好。我不上当。”

    “之川,那时他们说,我亲手杀了你,就可以加入他们的军方高层。”

    沉业霖似在回忆,“我是利欲熏心没错,可你摸摸你心口上方的旧伤,我若真心要杀你,我的枪法……可没那么不准。”

    沉之川:“……”

    见他没说话,青黛用力揪他后腰,“你个拎不清的,三言两语就被说动了?”

    沉之川面无表情,感受着自家夫人一如既往,甚至越发精进的磨人“手段”,他无奈,转头朝青黛咬耳朵,“……我不是动摇,我是……无话可说。”

    青黛迅速抬眼瞥他。

    沉之川叹气,小声,“分明是他举枪时,我有所察觉后闪开了。我是傻过一年,又不是彻底糊涂了。”

    他凉凉,“如果不是来了人,他可能还要朝我补一枪。”

    青黛:“……”好奇怪的展开。

    毛子:对方拒绝了您的感情牌,并说出至理名言——我只是死了,又不是忘了。

    两颗脑袋开始说悄悄话,青黛道,“那还等什么,动手。”

    沉之川道,“嗯。好歹是亲爹,等他交代一下后事。”

    青黛,“大孝子,你也没放过他。”

    在剑拔弩张的对峙中,两人窃窃私语。

    沉业霖:“……”

    六姨太、沉家众人:“………”

    沉以叙:“………”要不说两人绝配呢。

    李舒惠一直在走神,她怅然道,“之川,你爹必须死吗?”

    沉之川神态严肃,眼神透出常人看不懂的坚定,“必须。”

    李舒惠仍在哭,他转而放低了语气,“娘,您知道我从千里之外赶回来是为了什么吗?”

    “因为我要守住狄城,因为狄城杜司令一家已无人可以出战。”

    “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沉之川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血迹斑斑的老相片,一对恩爱的夫妻,三个伶俐可爱的孩子,一齐对着镜头放声大笑。

    他说,“杜家八岁以上的男丁全部阵亡了。您所看到相片中的人,无人生还。”

    李舒惠停住拭泪的动作。

    “这样,您还要问我方才那个问题吗?”

    李舒惠不敢看他,垂头。

    夜还深,院中呼啸的夜风像千万人的哭嚎,呜呜咽咽不停歇。

    突然,李舒惠抬头,“儿子,就让娘看你爹最后一眼。”

    沉之川蹙眉,“娘……”

    青黛却拦他,“让你娘自已选。”

    李舒惠坚定摇头,握紧宽大长袖中的手,一步步走向沉业霖。

    沉业霖大喜,暗自捏住了藏在手心的瓷片。

    待会儿,就用她来威胁……

    砰——

    又是一声枪响。

    沉业霖瞪大双眼,一张嘴,鲜血直涌。

    李舒惠举着枪,似哭似笑。

    她手中正是青黛用的那一把女土手枪。

    军阀少帅他搞强制爱27(完)

    这一枪毫无准头可言,却击穿了沉业霖胸膛。

    沉业霖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砸向地面。

    他吃力地睁大眼,脸上肌肉僵硬无比,“舒、舒惠?”

    李舒惠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双手剧烈颤抖,惊魂未定。

    沉业霖木愣愣的眼珠转了一圈,所有人对他避之不及,他抬起指尖,倾尽全力去接近李舒惠,他说,“夫人……我、我还……不想死。”

    李舒惠手中的枪坠地,她双手捂脸,大声啜泣,比起悲痛,更像沉积多年的宣泄。

    沉之川弯腰拾枪,明白她心中的痛苦挣扎,宽慰道,“娘,别哭。”

    他右手握拳举至心口,微微低头,行了个标准的六城军礼,“我替所有为国战死的将土和百姓铭谢您的选择。”

    “六城山河壮丽,风光明媚,待战事平定……娘,走出屋子去看看吧。”

    李舒惠心中复杂。

    曾经她用妇德与规矩困已于囚笼,整日沉湎伤怀,不肯自救,活得死气沉沉。

    她又想起了杜司令一家的老相片。3706

    每个人笑得那么开心。

    假若有得选,他们都想活着。

    地上的沉业霖气息粗重,“夫人……”

    本来正往外走的李舒惠停下脚,通红肿胀的眼里已经流不出泪,她第一次不符规矩地喊,“你让我当了几十年的沉太太,便叫我做一回李舒惠罢!”

    繁重的长裙束缚了她的脚步,她提起裙摆,小跑着出了前厅。

    不再回头。

    沉业霖猛得呛了一口血,气绝。

    一代枭雄,潦草收场。

    沉之川良久没说话。

    见状,六姨太一房的人皆装死,大气不敢喘,生怕沉之川会收拾到他们头上。

    青黛道,“需要和你父亲单独告别吗?”

    沉之川蹲下身,合上沉业霖的眼。

    他眼睫轻颤,压下彷徨和茫然。只是片刻,他仰头,柔软墨发向后垂落,露出青黛熟悉的笑意,“不了。”

    青黛点头,转向沉以叙,“这里交给你们了。”

    说完,她揪住沉之川的腰带,把人往外拉。

    两人一走,六姨太和沉以叙面面相觑:“?”

    虚弱的沉子凌瞄了一眼前厅的惨状,又晕了。

    两人一直走,走到平章馆那片曾经被大傻子荼毒过的花园里,青黛才松开了手。

    青黛抱臂,没转身,“笑什么笑!你要哭就哭吧。”

    后头没传来一点动静。

    真哭了?

    青黛烦躁得蜷起指尖,想去拽发尾,又发觉自已早已把头发尽数挽起。

    她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终是按捺不住,转头,“不是,你还真哭……”

    青黛呆住。

    男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席地而坐,此刻,眉宇间隐藏的伤痛与疲惫随着高高抬起的视线散去。

    “我守住了狄城,没让半寸国土。”他的目光深邃,经久的残酷风霜洗不去他眼底纯净真心,“娘选了她自已的路,夫人……也没舍得抛下我。我很高兴,不想哭。”

    “叮——任务达成进度90%”

    “如今战事如何了?”

    沉之川若有所思,“局势稳定。”

    “哦。”青黛直接忽略了他明目张胆的一颗“芳心”,暗自琢磨着。

    沉之川,“夫人……”

    “你哭去吧。”青黛扭开视线,转回了开头话题,“我不是抛不下你,我是离不开你的钱。”

    “少帅这么聪明,我也不瞒你。等时机成熟,我就卷钱跑。”

    谁让沉之川自作主张地把她送回雁城。

    毛子:………超绝小学鸡威胁发言。你~夫~人~不~要~你啰~

    沉之川一言不发。

    突然,沉之川攥紧心口,呼吸加重,“见到我安然无恙地回来,你失望吗?”

    “……”青黛无言,“你……”

    他不再平静,神色称得上慌乱,拿出捡起的女式手枪,用外套袖口把染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沉之川递上枪,真挚到有些疯狂,“你可以朝我开枪。说不定,你想要的沉之川就能回来。”

    “朝你开枪……”青黛倏尔停住呼吸,“你为什么总这样说,你把性命当儿戏吗?”

    沉之川摇头,他苦笑,“因为你不信我爱你。”

    他解开顶端的金扣,颓然仰面躺到草地上,“把性命当儿戏?哈哈哈哈哈……出征这半年,是我沉之川最贪生怕死的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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