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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僵立在那儿,听见凄凉的哭声贴着背后传来。

    “弥伽,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缓缓扭头,一张血肉模糊的无皮人脸近在咫尺。

    “啊啊啊”

    我连退几步,脊背猛撞上木头护栏,“咔嚓”一声,身体向后栽去,脚下一空!突然腰身被一把捞住,我的额头磕到了什么硬邦邦的物体,冰凉沉重的珠子砸落到我脸上。一抬眸,男人苍白修长的颈项与线条优美的下巴便落入眼底。

    “吞,吞赦那林?”

    我惊魂未定,本能地抓紧了他的双肩,朝后望去。背后是万丈悬崖,飘着浓雾,看不见下方林海,木栏杆缺了一处。

    “你夜里出来,做什么?”

    “我,我好像,又撞鬼了。”我心有余悸,浑身连着牙关都在打颤,不由自主地像只树袋熊般四肢并用地缠住了他的腰身。

    吞赦那林没说话,托住我的臀,朝房内走去。

    他身量极高,而且居然只用一只手将我托抱着,跟抱小孩似的。大抵是应激反应,被他放回了床上,我的身体竟不由自控,没法松开缠抱住他的手脚,整个人还抖得厉害。

    “松开。”他沉声道。

    “我倒是,倒是想。”我也不想搞得自己这么狼狈,可打从遇见他起,我回回在他面前都是这么丢脸。在吞赦那林眼里,我恐怕就像一只胆小的鹌鹑,没一点能吸引他的魅力。

    真是丢脸死了。我咬牙:“吞,吞赦那林,我...动不,动不了。”

    冰冷的五指攥住我僵硬的双脚,我一个激灵。

    四肢被他一一解开,他却没起身,撑在我上方,似在黑暗里盯着我。

    “你方才说,你又撞鬼了?”

    “嗯。”我发着抖,缩进被褥里,点点头。

    “可我的地盘,小鬼不敢作祟。除非,是你引来,且为凶祟。”

    我一怔,继而意识到吞赦那林身为神巫,肯定对这种灵异之事了解颇深可是,我引来的?厉鬼?我为什么会引来那个无皮的红衣女鬼?我以前又没做过对不起女孩子的事.....

    “你那已故的旧爱,连我之地都敢闯,不是一般的厉鬼。”他一字一句道,“前几日,皆是他缠着你,你还不明白?”

    我愣住了。

    前几日,已故的旧爱......

    眼前闪现出一幕幕零碎的画面那个将佛牌交给我的像是有泰国血统的男人、那条小溪里像是颜料颗粒串成的彩色手链、昨天在镜子里看见的泰式棺材、那个熟悉的声音......

    前几日缠着我的......难道,难道是,明洛?

    “明洛......”我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你怎么知道,明洛已经死了你难道有阴阳眼什么的,能看得见他?”

    他冷笑:“侵入我地盘者,我自能感知。”

    等等,可我刚才撞见的,不是明洛,是个女鬼啊!

    “你若再留恋他,当心,被勾走魂魄。”吞赦那林在我耳畔森然低语,声音似镇压小鬼的阎罗判官一般摄魄。

    “我.....我没有。”我心头一颤,摇摇头若说过去一年,我的确放不下明洛,一半是对他心存留恋,一半是因为没有他,我的灵感与激情也日渐枯竭,便作茧自缚,越陷越深。可自从遇上了吞赦那林,我这一腔画者的心,就全然为他、我遇见的新缪斯而燃烧,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想起明洛来。

    某种程度而言,吞赦那林在我深陷绝望、濒临崩溃的边缘出现,是他把我从深渊里拽了上来,是我的救命稻草。

    “我没有留恋他,我刚才,刚才撞见的,不是他,是个...女鬼.....”我脑子一片混乱,又惊又惧,下意识地向他解释。

    “你还招惹了女鬼?”他又是一声冷笑。

    “怎么可能!”我一愕,脱口而出,“这女鬼怎会是我招惹的,肯定是你这儿本来就有!”

    “此地,曾是我禁修坐床之地,向来不允女子进入。”他语气愈发冷肃,“怎会招惹来女鬼,只能问你了。”

    静修,坐床?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僧侣吗?

    我虽听不懂前半句,我听得懂他后半句。

    “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我知道,他是误会了。

    虽然可能无论从我的长相,还是前几日冲动亲他,以及昨夜撩他的行为而言都显得我很孟浪,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该怎么让他相信,我对自己的缪斯的感情,与常人理解的情人并不一样,更接近热爱着一件艺术品的心情,绝非滥情之人,只是追求者众多,但我眼界甚高,从来看不上追我的那些俗物争先恐后的粘上来,不是想成为我的缪斯,而是迷恋我这副皮相,想要和我上床罢了,而对于自己看上的缪斯,我一直都是主动出击,喜欢征服和捕获的过程,也只能接受自己做决定这种特殊的关系开始与结束的主导者罢了。

    如此,当关系开始变质,我才能断得干净利索,免于被缚。

    “我与你,并无干系,你不必与我解释。我只是提醒你,莫在补好我的画之前,丢了小命。”他道。

    见他起身,我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襟,玛瑙扣子给我拽掉,“啪”地一下崩落开来,露出他胸口一抹苍白的皮肤。

    “别,别走,留下,行吗?我,怕,怕鬼。”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染染怕鬼,鬼怕吞吞,为了染染有个好精神作画,以后新婚夫夫不得不窗户纸都没捅破就同床共枕啰

    21

    ?

    同床共枕

    “别,别走,留下,行吗?我,怕,怕鬼。”

    开这个口实在丢脸,可我也实在害怕,怕明洛,怕那个不明来历的红衣女鬼。再来一遭,我真要给吓出精神病来。

    “要是睡不好,我明,明天也没精神补画。”我想缩回手,却突然注意到什么,目光在攥住他衣襟的手上凝住我的中指缠着一根红线,红线的另一端......我垂眸看去,发现竟然系在他的中指上。

    这红线,不是昨天族长让我拜尸神主像的时候系上的吗?一直在我手上吗,我怎么没发现?

    我疑惑不已,下意识地抓住吞赦那林那只手,想细看,可一眨眼,缠绕我与他手指的红线就消失了,似乎只是我的幻觉。

    不想令他又误会我孟浪,我忙松开手。

    毕竟夜里说要他“留下”容易产生歧义,况且昨晚我们还擦枪走火了一番。我解释说:“我只是想睡个好觉,没有其他意思。这床挺宽敞的,够两个人睡,我保证,我绝不乱来。”

    吞赦那林站在那儿,没回应我。

    我低头搓手指,要是他走了,我这觉是绝对没法睡了。

    大抵是顾及我得有个好精神明日给他补画,吞赦那林在床前静立片刻,竟然真在我旁边躺了下来。

    身侧一沉,我的心也落到了实处,弥留不散的恐惧消失了。睁眼酝酿了半天睡意,却全然听不见身边吞赦那林的呼吸声,安静得好像身边没这个人似的。我有点不安地睁开眼,入目便是上方笼罩着的红色帷幔和雕花床顶。瞥了一眼身侧,见他确实在,我又安下心来,却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别说,我和他同床共枕在这雕花红床上还真像.....新婚夫妻。

    我恐惧婚姻,但我又不是真成了嫁给尸神主的“神妃”,吞赦那林也不是尸神主,此般情况,倒挺有几分情趣。

    左右睡不着,我便侧身朝他挨近了一点,悄悄欣赏他的睡容。吞赦那林的侧颜极是好看,似夜色间起伏的苏瓦伽山脉,山峦是他的眉骨,峰顶是他的鼻梁,山谷是他的嘴唇。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自他的下巴往上,以指为笔,一寸寸描摹。

    他的双眼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心想着,本想趁他睡觉,去解开他的蒙眼布,可我的手指掠过他的鼻间时,却不禁僵住了吞赦那林,没有呼吸。

    他肯定是醒着的,故意屏着呼吸呢。

    我做贼似的缩回手,腕部“啪”地一紧,被他捉了个正着。

    “你干什么?”

    “我.....”才承诺过不乱来,半夜就偷摸人家的脸被逮住,我很有些尴尬,笑了下,“有虫子飞到你脸上了......我想给你拍走。”

    他喉结微滑,倒没多说什么,放开了我的手。

    我把手缩回被子里,见他身上没盖被,便将被褥掀开,搭在了他的身上,谁料手被猛地攥住,“哗”一声,被什么缠紧,缚在了床头,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只手也被缚住了。

    我一惊:“你干什么,吞赦那林!”

    “你说,不乱来?”他掐着我的脸,冷声问。

    “我只是想给你盖被子!”我气死了,抬腿就想踹他,膝盖却撞到了一个又冷又硬的物体,大概是他腰带上的宝石,整个人却也立刻被他用被褥裹死,活像个蝉蛹。在我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吞赦那林直挺挺地躺了下来:“睡,觉。”

    我往头顶看了一眼,发现绑着我双手的就是他的宝石腰带。

    那他腰间揣着什么东西啊,防身兵器吗?反应还这么快,看起来是早有准备我靠,这是真把我当色狼防着?他一只手就能把我抱起来,我这力气这身板,是能□□他还是怎么着?我气得耳根滚烫,在床上胡乱踢蹬。以前都是别人巴着我,轮到他这儿,却把我弄得这么狼狈丢脸......

    双腿被一把按住,他覆在我上方,语气森然:“你若再不老实......”

    我瞪着他,气喘不匀了:“你他妈想怎么着!”

    “啪”地一下,什么手指粗细的筒状物事从他的衣襟里掉出来,滚到我脸颊旁,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他闪电一般塞到了枕下。

    掐着我脸的手指更用力几分:“我就把你,独自留在这儿。此刻正值三更,阴气最盛。”

    我打了个哆嗦,顿时就偃旗息鼓,不敢动了。

    咬了咬牙,我决定放弃跟他较劲,横竖是我开口留他下来陪睡,刚才又忍不住动了手,现在怎么解释,都是越描越黑。

    见我不再挣扎,吞赦那林才松开手,重新躺下。

    “狐狸。”

    黑夜中,他低声说了什么,好似是这个词。我没听太分明,气在头上,也不想多问,强迫自己闭上了眼。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何时睡着的,醒来时,我的双手已被解开了,只是腕上还留有被绑缚的红痕。想到昨夜被吞赦那林绑在床头一晚上,就那么睡着了,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始作俑者不在身侧,显然早已起床。我气呼呼地一掀开帷幔,见吞赦那林衣冠齐整地坐在桌边,桌上竟然摆满了丰富的吃食,有鸟蛋、红薯、烤小鸟,还有一碗热腾腾的奶茶。

    “你醒了。”他道。

    见他备好了早餐,我的气也消了一半,虽还剩一半,却熬不过自己脆弱的胃,在床上磨蹭了一会,终是顶不住,下了床。

    用餐时,吞赦那林依旧未动一口,我也不跟他客气,一个人将早餐扫荡干净,只留下一个鸟蛋等会留着喂鹫兄。

    等他的仆从收拾完桌子出去,又剩了我俩,我看都不看他摆在我面前要补的画,直盯着他:“别以为你准备了早餐,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昨晚我明明是好意,你却那样对我。我不管,你要是不让我消气,我就是被你扔下山去也不会继续补的。”

    吞赦那林静了一会,问:“你要,如何,消气?”

    我趁机提要求:“等我补完这画,你得答应,让我画你。”

    见他不置可否,似乎并无歉意,我磨了磨牙,站起身来便要回床上,却听他道:“一张。我决定,在何处画。”

    我心中大喜,立刻坐回桌前,二话不说,展开了那副画。因为有了第一日的经验,这第二日我补画的效率高了许多,入暮时分,画便已补完了大半,再润完最后一层色,这画便会明艳如初,只是画布的皮质脆弱,需晾一夜,次日再补。

    “好了,就铺在这儿等颜料风干,明天就可以收尾了,你瞧,那些剥脱的地方是不是看不出来了,我补得可算让你满意?”

    吞赦那林没答话,似在细细端详着画。我知晓他大概是由这画想起了些与之前恋人的前尘旧事,沉浸其中,不欲打扰他,伸了个懒腰,收拾起颜料罐来,却听他突然道:“还差,一色。”

    我一愣,见他举了骷髅烛台到画上。目光凝到他指尖落处,我才注意到,这画中所有的白色部分都不是普通的白,火光一照,白底上散发出点点紫色的荧光,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矿物颜料,并不在我与泰乌采集到的矿石之中。连我也无法判断这是哪种矿石,愕然地睁大了眼:“这是......”

    “火焰石。”吞赦那林道,“我知晓,何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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