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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在艾星的记忆里,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放肆而招摇地任由自己曝露在公众之下。

    艾星心里有一些拒绝回到加州,甚至因为犹豫不决而让宁河晚起误机,大概也是因为那段压抑而隐秘的爱,给他留下了过于深刻的负面情绪。

    其实这些年来,他已经解决或摆平了曾经困扰他和宁河的诸多问题。那个曾让十八岁的艾星无能为力的成人世界,二十五岁的艾星已能迎刃而解。

    可是他没有告诉宁河。

    他想有些事情没必要那么大张旗鼓。宁河当初的离开也并非因为软弱,只是以为自己拖累了艾星的前程,所以在自责和重压之下选择一刀两断。

    他坐在副驾,怀着一种奇妙而忐忑的心情,听着宁河在身旁轻轻哼着歌,忍不住伸手去摸宁河的腿,隔着布料感受着宁河皮肤的温度,将他的一部分置于自己掌中。

    宁河轻松地扶着方向盘在车道里穿梭。艾星的手抚在他腿上,他也用一只手盖住了艾星的手。

    这天的阳光灼烈刺眼,是八月盛夏里最常见的那种万里无云的晴天。风意舒爽地扑面而来,敞篷跑车的视野足以将纽约市中心的风光尽览无遗。

    艾星来到纽约四五年了,总是埋头于工作而习惯忽略自己,好像今天才第一次看清楚曼哈顿的高楼与街景,还有那些倒映在镜面墙体上的蓝天烈日。

    宁河的情绪很好,不唱歌时就会兴致高昂地和艾星聊天,还和他计划晚上在哪里歇脚吃饭。艾星喜欢他这样开朗惬意的样子,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说话时一直看着宁河,在心里记下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后来在等待一个读秒很长的红灯时,艾星突然说,“哥,我想吻你。”

    宁河转过头,隔着墨镜看他,冲他微笑,说,“那就吻呀。”然后稍微探过身去。

    艾星靠近得更多,手下扶着宁河的腰,迅速与他贴近,同时含咬住宁河的下唇。

    他们在敞篷跑车里这样倾身接吻,立刻吸引了不少周围司机的眼球。隔壁车道传来善意的口哨声。

    艾星在红灯结束前松开宁河,然后转头冲那个和他们一般年纪的驾驶员笑了笑。

    车辆渐次发动起来,围观的眼神散开了。宁河又开了一段路,然后迎着呼啸风声,对艾星说,“我知道六年其实很长,可是如果和这一生相比,我还是愿意用它换一个更长久的陪伴。”

    宁河的承诺大都慎重而含蓄。在他与艾星的表白中,很少提及有关“一生”的话题。

    艾星听闻,露出非常孩子气的笑容,有点明知故问的口气,“哥的意思,是要和我共度余生吗?”

    宁河的神情里有纵容、有温柔,有很多与爱情相关的解读。他看着窗外延伸的路,慢慢地问,“你要我的余生吗?”

    艾星回答得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心心念念,求之不得。”

    这一次复合,他们对待彼此的方式变了很多。

    曾经的宁河是活在当下、不去想以后的,他将自己的一切交给艾星,却有一种爱得一秒算一秒的短暂;而艾星则太过强势地限制他,不单要他的人和他的心、更要索取和占据他灵魂的每个角落。

    那个过于悲观的宁河如今爱得充满热望,会对艾星宣告他的所有权;而密不透风的艾星也在学着尊重宁河的想法,为他们的感情适当留白。

    出城的路要拥堵一些,开过纽约城外的哈德逊河时,又照例在大桥上堵了半小时。

    宁河因为昨晚的放纵,身上始终带着倦意。开上高速没多久,艾星就让他找个休息站停靠,换上自己开车。

    宁河起先还和艾星不时聊上几句,后来聊天的频率减缓了,呆呆地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艾星短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被他那种天然迷蒙的美丽弄得心里倏然一软,对他说,“你把座椅放倒,睡一会吧。”

    宁河很乖地应了一声“好”,看着艾星把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

    他靠着椅背躺下去,微微偏过头,在平缓的车速中很快睡去。

    敞篷跑车的车顶已经阖上,音响里放着巴赫的大提琴协奏曲,宁河记得自己入睡前和艾星说过,“你开累了就换我,不要疲劳驾驶。”

    可是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是昏黑一片,车载屏幕上显示时间为傍晚七点一刻。算起来艾星一个人连续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

    宁河揉了揉脸,慢慢从放倒的真皮座椅里坐起,发觉自己身上搭着一件艾星的外套。可是驾驶座上空无一人,跑车停在一处还算热闹的高速休息区内。

    他回头张望,发现艾星就靠着车外抽烟。那抹高挺的身影在暮色中勾勒出一种疏懒而从容的线条。

    宁河觉得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一点。他靠近车窗,仔细地看着艾星,很想记住他此刻的样子: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夹着烟,姿态随性地背靠跑车而站。

    过了这么多年,宁河心想,原来自己还是好爱艾星。爱得有增无减。

    宁河开门下了车,走到艾星身边。

    艾星取下唇间的烟,垂手放于下风处。宁河靠近他,尽管四周人来人往,宁河却没有什么顾虑,几乎是紧贴着站在艾星身侧。

    艾星那只揣在裤袋里的手拿了出来,自然地环住宁河,问他,“睡好了吗?”

    说着,又笑了笑,低头去蹭他的脸,“这边脸上睡出压痕了,怎么这么可爱。”

    宁河任他揽着,一只手伸过去,摸到他夹烟的那只手,然后带着他的手抬起来,凑到自己嘴边,也跟着吸了一口。

    烟头的火光在宁河唇间跳闪明灭,起起落落,映着他精致的五官。

    艾星低声问,“你在日本抽烟吗?”宁河回到艾星身边这么久,艾星没见他主动抽过。

    宁河慢慢吐出烟雾,说,“没有。”

    抬眸见着艾星有些疑惑的眼神,又道,“连你都从我生命里斩断了,戒烟就更不算什么。我那时候也想过,答应你的事没做成几件,至少戒烟要守诺。”

    说完以后,宁河感到自己腰间的那只手似乎搂得更紧了。

    艾星抬起夹烟的那只手,以掌腹的位置推开宁河额前的碎发。

    近来在相处时艾星很喜欢做这个动作。宁河的头发留得有些长了,有时垂落下来遮住眼睛,艾星就会替他抹开头发,然后亲吻他的前额。

    这是一种雄性动物表达占有欲的信号,是一种体面地、然而不失深意的吻。

    宁河在艾星怀里没动,很温顺地让他在自己额前贴了贴。可是他刚才抽烟的样子又很凌厉,像一发出膛的子弹,击在艾星心上,迅速激起了年轻男人体内那股带有血腥味的欲望。

    “饿了吗?”艾星拿开自己的手,碎发又落下。他询问宁河,字面上的意思和内涵的意思交杂在一起,嗓音低沉性感。

    宁河笑得很干净,眼神澄亮地看着艾星,“饿了,我们现在在哪里?”

    艾星很喜欢他这个样子。宁河分明是深谙艾星的,却总能在艾星深沉的心念之中找到一处制衡彼此的点。

    “一个小时前开过了宾州,现在在俄亥俄州。”艾星给他解释。

    夜晚的风吹起来,挟着几分凉意。宁河往艾星身上缩了缩,“我们找间酒店落脚吧,今晚别开了。”

    艾星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可是他的体温已经足够温暖宁河。他说,“好,先找个地方把你喂饱。”

    宁河眼底泛开笑意,问,“然后呢?”

    艾星垂眸看他,手下掐着他的腰,面不改色地说,“然后,你也喂喂我吧。”

    宁河靠在他肩上,闻到艾星身上散发的淡淡烟草味。他想,何止是艾星想要占有他呢,他也同样想要占有艾星,一分一毫也不会比艾星少。

    他勾着嘴角,轻快地说,“成交。”

    第53章

    ,哥

    旅行途中发生了很多事。每一桩每一件,事无巨细,艾星和宁河都能清清楚楚地回想起来。

    好像他们共度的并不仅是五天时间,更像是重演了一场失落的青春。

    他们在深夜的高速开车,音响里放着摇滚或古典乐;在不同的酒店床上做爱、叫对方的名字、互诉衷肠;在阳光或阴云下的沙滩边观海,迎接暴晒或暴雨,拍一些奇怪又好笑的照片。

    他们吃过经济便宜的路边摊,站在连锁超市外面喝苏打水、抽烟,在高速休息站里下单麦当劳的优惠套餐;也有一晚穿得西装革履,别着上万美金的领针,去赌场一掷千金。

    艾星的算术能力惊人,玩21点是个奇才,胜率超过七成,狂赚了一万美金。当场就打电话叫人来给他在酒店的游泳池边放烟火,选了一堆非常烂俗的心形升空图案,要一个一个放给宁河看。

    一万美金的烟火可以燃放十几分钟。宁河洗完澡,穿着浴衣站在露台边,愣愣地看着直男审美造就的烟火,看了不到两分钟,忍无可忍地叫停了,说太污染空气,让焰火师拿着小费速速撤退。

    艾星从后面搂着他,一脸诚恳地问,“你不喜欢吗?”

    宁河的表情和那些收了芭比粉口红的女友无异,嘴上客客气气,心里无语伦比。

    还有一晚他们途经一处小镇,因为找不到妥帖的酒店,就凑合住在一间条件简陋的汽车旅馆。

    宁河睡前被艾星灌了酒,整个人在不太清醒的状态和艾星做得很失控,因为叫声太大,遭到隔壁房客拍墙投诉。第二天宁河坚决不肯出门,艾星只能翻窗把他抱出房间,直接扛进车里。

    自驾旅行一路狂飙猛进,山峦海浪都回荡爱意,把那些压抑在艾星和宁河内心深处的感情,全都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他们有时像两位优雅贵气的少爷,有时也像两个放肆无度的高中生,甜蜜而疯狂地演绎着一场后青春期的浪漫。

    到达洛杉矶这天已是深夜。艾星没让宁河订酒店,说自己已有安排。

    入城的一段路是艾星开的车,宁河迷迷糊糊地盖着艾星的帽衫睡了一会儿。车停下以后,他也随即醒来,刚一睁眼就看见一片熟悉的公寓伫立在夜色之中。

    四周路灯昏黄,照着安静的楼群和白色的墙砖,楼外挂着一整面墙的收件箱。

    宁河恍然如在梦中,愣愣地推门下车,站在四层楼前,禁不住心潮起伏。

    艾星绕过车头,走到他身边,对他说,“你租住的那间公寓,我已经买下来了。”

    宁河还没回过神,又听得艾星道,“按照加州法律规定,这算夫妻共同财产。”

    宁河脑中回闪过六年前自己提着行李、将钥匙投入报箱的一幕,情绪一下子涌起。他试图掩饰,装作无事地搓揉自己的脸,还是没能忍住,最后轻声而无奈地说,“恭喜你、艾星,又把我惹哭了。”

    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他觉得手脚发软,就地蹲下了,埋头在手臂里,像个小孩一样抽泣。

    这里和过去一样,仍有很多UCI的学生在此租房。一些年轻孩子面露诧异地从宁河身边路过,其中一两位还很善意地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艾星笑着替他回应了那几个学生的好意,蹲下去揉宁河的头,哄他,“哭什么...怎么分手也哭,和好也哭。”

    宁河抬起脸来,泫然带泪的样子一下子就撞进了艾星心里。

    宁河说,“艾星,我真的好爱你。”

    艾星凝视着他,眼神温柔,“Baby,I

    love

    you.”

    然后趁着宁河不备,长臂一捞,将他直接打横抱起来。

    宁河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子,想让艾星把他放下,又不好直说,把头埋在他颈间,顾左右而言他,“行李还在车里。”

    艾星不由分说地把他抱走,“别管了,一会儿我来搬。”

    公寓的门上挂着一把密码锁。艾星双手被占,就对宁河说,“领证日期。”于是宁河输入了0502这组数字,顺利地开了门。

    艾星一直把他抱到客厅的沙发里放下,然后转身去开灯。

    顶灯点亮的一刻,宁河非常惊讶地看到了一台放在墙角的钢琴。

    他曾在社区小公园里为艾星弹唱一曲《River

    of

    Star》,用的就是这台满身涂鸦、音准堪忧、没有琴凳的旧琴。

    他难忍心酸地想,在自己离开美国以后,艾星一定做了很多事,用以缅怀这段感情、这段婚姻,还有不辞而别的宁河。比如通过各种途径,辗转收回这台钢琴。

    宁河从沙发里起身,走到钢琴面前。

    在他触到琴盖的同时,艾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内部已经翻新,请了雅马哈的技师重装了琴弦和键盘,应该比那个时候好弹。”

    宁河垂下头,手指在琴盖上慢慢抚过。艾星走上来,从后面圈住他。

    他们都没有说话,在温暖的相拥中暗自将六年光阴折叠。

    最后是宁河开口打破沉默,“艾星。”他轻声唤他,“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们在L.A举行一场婚礼吧。”

    艾星闻言怔了怔,然后抬手将他垂落侧颊的发丝捋到耳后,露出那两枚耳环,“为什么?”

    宁河在他怀里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当初离婚是我提的。如果重新在一起,总该给我们的感情一个交代。”

    “噢...”艾星的尾音微微拖长,沉眼看着怀中人,“拿一场婚礼交换分别六年的原谅,是不是太轻易了?”

    艾星的两只手撑在琴上,宁河伸手将他的手盖住了,认真地看着他,“我可以等你原谅我,就算五年十年我也愿意等。但婚礼是另外一件事。”

    艾星大概是在重逢的第一眼,就已经原谅或者已经想要原谅宁河了。

    可是他没有在当下说出来,只是问宁河,“你知道婚礼意味着什么?”

    宁河“嗯”了一声,又道,“我不知道你爸爸和我妈妈会不会愿意出席,但我会试试说服他们。”

    其实艾星很懂宁河,但他却重复问了一次,“为什么,宁河?对我们来说婚礼不是非要不可。”

    也许18岁的艾星和20岁的宁河,会把周围人的认可、仪式感的意义,那些捆住世人的束缚也加诸在自己身上。以为相爱必要得到祝福,才会走向圆满。

    可是对于25岁的艾星和27的宁河而言,他们已经承受了太多,无须任何救赎。哪怕爱的是地狱深渊、水深火热,也会义无反顾。

    宁河握紧了艾星的手,慢而稳地说,“或许会来一些观礼的亲友,或许不会来。但那不重要,我只是在意有没有和你一起做这件事。”

    他停下来,想从艾星的表情里读出一些什么讯息,而后不太肯定地说,“除非你觉得没有必要,那就按照你的意思......”

    “当然要。”艾星打断了他,顿了顿,又说,“如果邀请宾客不顺利,一定和我商量。”

    宁河笑了笑,“让我先试试。”话音虽然温缓,言下却没有求助艾星的意思。

    这套公寓虽然空置多年,艾星仍然雇了人每个月打扫,所有陈设都保持着原样。

    宁河从此地离开,一别六年半。他和艾星商定了婚礼的事,就开始回看每个房间。

    卧室的灯光点亮以后,宁河站在门外愣了愣,那里面铺满了他的海报和照片,还有一些歌曲打榜的奖杯。靠墙的书架上摆着他与艾星的合影,其中一层东西放得最少,宁河一下就注意到了那个印有罗氏律师事务所的信封。

    艾星随即走到他身后,带着一点自嘲的口气,说,“哥,你看我多痴情。”

    宁河这次没有转身,还是背对着艾星,问,“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会怎么样?”

    艾星淡笑道,“可能继续等下去?或者去日本?或许...我不知道...没有想过那么远吧。”

    六年已经很远,他却说没有想过那么远。选择当然也很多,但他的回答里没有“放弃等待”这一项。

    宁河站在没动,艾星等了片刻,忍不住去摸他的脸,“不会又哭了吧。”

    宁河这次没有哭,他深吸一口气,往房间里走,一直走到书架跟前,拿过那个大号信封。

    “支票你也没有兑现吗?”他问艾星。

    艾星的回答是,“我把那笔钱捐给UCI了,设立了一个以你名字命名的奖学金,资助从国内过来访学的优异学生。”

    宁河慢慢地抽出离婚协议书,又慢慢地说,“你有想过么,有一天当我听到你所做的一切会是什么感受?”

    艾星环着双臂,靠门而站,看着宁河垂眸凝神的侧脸。

    过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还是舍不得宁河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为难,于是有些打趣地说,“内疚得不得了,跪下来求我原谅?”

    宁河翻到了协议书的最后一页,艾星那边的签名栏空白着,什么也没写。

    “协议书的内容你也没看?”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艾星轻喟道,“起先没有勇气看,过了大概两个月,准备捐支票时看了一次。我老婆对我挺好的,所有账户里的钱都留给我了,我送的名表跑车一件都没带走,甚至把歌曲的版权也交由我处置,基本算是净身出户吧。”

    宁河知道艾星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化解他的情绪。

    他攥着文件,走回到艾星身边。

    就在他刚有动作的一瞬间,艾星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拖住。然后先于他单膝跪了下去。

    “别跪、哥。跪我干什么,你又没错。”

    艾星笑容清朗,仿佛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跪下的同时,宁河也一同屈膝下去,艾星顺势揽住了他,又说,“我那时候对你不好是不是?”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轻微的气声,“我对你做了什么?限制你的自由,定位了你的手机,很偏执地对待你?让你过得很辛苦,是吗。”

    宁河的下颌抵在他肩上,说,“没有的。”

    艾星揉着他的头,指间顺过他的发丝,“那个时候我自己不觉得吧?还很理所当然。而且所有人都把我被捕的过错归咎给你,指责你是带坏我的那个人。最后让你内忧外患,无处容身。”

    宁河的声音不大,然而又否认了一次,“不是这样。”

    “我去麻省理工大学念书前,曾经和你妈妈见过一面。她和我说,你告诉过她,这段感情里谁都没有错,只是我们爱不逢时。”艾星的指腹移动到宁河前额,想要摸出那条宁河在演出时受伤的疤痕。

    “现在呢?还逢时吗?”他问宁河。

    宁河微微仰起头,任他摁住自己那处旧日伤痕,说,“不单现在,以后也会一直逢时。”

    后来宁河找艾星要了一支烟,在浴室的淋浴间里把那份离婚协议书烧掉了。

    他看着四页纸张在火光中迅速地被点燃、从焦黑化为灰烬,那些困扰了他很久的、宛如梦魇一般的旧事,好像也随之平复下去。

    晚上睡觉时,宁河提出要把卧室里自己的照片收一收,说要是半夜醒来看见这些未免太吓人。

    艾星紧紧地抱着他,用一种微微犯困的声音说,“明早再收,听话。”

    宁河没辙,只能顺从地在艾星怀里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艾星说,“,哥。”

    字句简单,却仿佛穿越时空而来。

    这一晚宁河梦到了绿荫白云、彩球和花束,阳光明媚的庭院,他和艾星正在举行婚礼。

    他所不知的是,艾星也梦到了几乎相同的场景。

    牧师与神坛俱在,座下宾客如云。艾星穿着西装,宁河向他缓缓走来。

    命运的洪流曾经将他们无情冲散。而这一次,他们跨越了山海,找回了玫瑰与婚戒,在澄澈明亮的天光之下,将爱写作永恒。

    作者有话说:从相识一直写到复合,很漫长的一路,谢谢追更的小可爱一直陪着星河。马上迎来大结局了。

    第54章

    艾星不可能被任何人取代

    夏季原本就是一年之中举行婚礼的高峰时段。宁河为了找到一处合意的仪式地点,几乎跑断了腿。

    艾星把假期延长为一个月,还给远在纽约的一些朋友、比如程老板和尹寒发了结婚请柬。

    请柬内容写得简明任性。地点:未定,时间:未定,新人照片一张没有,只附了一个赠送新婚礼物的网站。

    七八份请柬通过电邮传出去的当天,礼品网站给宁河打了一个电话,说,“先生,我们这里的新婚餐具被拍了500份,价值超过十万元,您想要实物商品吗还是折现?如果要实物,我们需要提前调货。”

    宁河正身处洛杉矶西面的一间知名酒庄,忙着和老板商谈婚礼细节,接到这个电话气不打一处来,立刻给艾星回拨了一通。

    艾星在小公寓里开着电话会议,接起宁河的电话时似乎心情很好。

    宁河问他,“你让朋友给我们订了礼物?婚礼的地点时间都没决定,你拿什么邀请别人?”

    艾星竟然透出几分得意洋洋,“时间地点都不重要,他们也不一定有时间来。无非是炫耀一下我要结婚了。”口气与一个小孩子无异。好像宁河是他收藏的一件宝贝,敛在柜中隐忍多时,终于到了可以炫耀的时候。

    简直恨不能昭告天下,最好弄得人尽皆知。

    宁河无奈又好笑,说,“你知道他们订了500份餐具吗?只怕我们下下辈子也用不完。”

    艾星一点不在意,“那些都可以折现,你收了正好拿去付婚礼的场租。”

    说到这里,宁河转头看了一眼还等在窗边的酒庄老板,和艾星商量,“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地方。因为有一对新人更改结婚计划,所以下个周末临时空了出来,只是时间很紧,你觉得可以吗?”

    艾星的回答是,“哥,我不讲究。你快点来娶吧。”

    宁河听闻便笑起来,奔波多日的倦意就在这一刻消散殆尽。他拿着手机走回窗边,指着日历牌上七天后的那个周六,说,“就是这一天吧,我订了。”

    接下来还要安排很多事,宁河不让艾星插手,不厌其烦地一件一件亲力亲为。

    然而最重要的是到场宾客,尤其是双方父母。

    宁河在订下山庄的隔天,给邵茵打去电话。

    邵茵隔了一阵才接听,开口就先道歉,“乖乖对不起,妈妈刚才在开会。”

    宁河说,“没关系,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邵茵好像身在一处嘈杂环境之中,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宁河,“当然方便,你找妈妈有事吗?”

    宁河想了想,觉得结婚这样的大事还是应该当面谈一谈,于是说,“我和艾星上周回到洛杉矶了。你如果有空,我们见个面吧。”

    邵茵显然吓了一跳,手机那头只闻杂乱的背景音,却听不见她的回复。

    又过了几秒,邵茵才说,“有的,今天就有。星星也一起来吗?”

    “他不来了。”宁河说着,又解释了一句,“我们开车回来的,他积压了很多工作,这两天都在忙着开会。”

    邵茵自然不会勉强要见艾星,又问宁河住在哪里。宁河说了UCI附近的公寓地址,邵茵愣了愣,才问,“这是你以前租过的那套房子?”

    宁河说是,又说艾星已经于几年前买下了,他们一回来就住在这里。

    如此一来,便挑明了自己与艾星的关系。六年时光飞逝,离婚协议书烧得一干二净,他们的婚姻仍在存续。

    邵茵好像也想明白了,平声说,“那妈妈来找你吧,你现在在家吗?”

    宁河报出一间与公寓相隔不远的星巴克地址,约好一个小时以后和邵茵在那里见面。

    出门时,他和艾星说了一声自己去见邵茵。

    艾星取下耳机,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问他,“要我陪你吗?”

    宁河摇头,神情平和,“不用了,你忙吧。”

    说完,穿上鞋要走。艾星中断会议,跟上来,将他堵在门上,抢在宁河开口前对他说,“不管你妈妈对你说什么,你只要记得,我爱你。”

    宁河仰头看他,露出微笑,在他唇上轻轻一贴,“I

    love

    you

    too.”

    亲吻和告白是有奇效的,抚平了宁河心里隐伏的紧张情绪。

    他先于邵茵十分钟到达咖啡厅,在一旁的书架上取了一本音乐杂志随意翻看。

    过去六年里,他和母亲总共见过四次。有三次是邵茵飞到东京看望他,还有一次是宁河远在港岛的奶奶去世,临终前不知怎么良心发现,执意要见孙子。

    人之将死,宁河询问邵茵的意见后,决定了却老人的心愿,于是飞到港岛与她见了最后一面。邵茵担心宁河独自前往会有危险,也从美国飞到港岛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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