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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解临收回手,颇感无聊地说:“我在洗手间隔间里等半天也没等来人,他车就在外面,好像不打算进来。”

    刚才一路上他都在观察四周的情况,通过街角广角镜看到一辆私家车不远不近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在他们走进诊所之后开走了。

    诊所人少,洗手间更是一个作案的好场所,他特意一个人去洗手间里等着,倚着隔间门板抽完了半根烟,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方没有选择下手。

    池青早就看到那辆车了:“他不是就在外面么。”

    “可能有别的计划,”解临感觉自己在拍改编版“死神来了”,“不过经过这次测试,结合按照他之前的作案手法,他显然更偏向制造意外。”

    坠楼,花盆,刹车。

    这三种方法都是想制造意外。

    解临:“制造意外不难,但是他不知道我今天出门会去哪里,所以很难提前设计好某场意外……他会在我一定会经过的地方动手脚,除了车以外,还有哪里符合这个条件?”

    车。一样只要他出门,一定会使用的工具。

    生活中还有什么像车一样的必需品?

    解临一时间没有想到,但是他通过这次外出确认了一件事。

    这样东西一定不在外面。

    挖好陷阱等着他们跳的地方,大概率就在小区里。

    两人往回赶的时候已经接近饭点,小区走动的人很少,要不就是出门上班了,要不就是在家做饭,解临推开单元门之后很自然地去按电梯按钮,就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池青拎着伞,看向闪烁的电梯按键,同时想到:如果说生活中还有什么像车一样的必需品的话——

    那可能只剩下电梯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和解临的猜测似的,电梯通过黝黑深邃的井道一层一层升上去,运行至8层的时候忽然猛地停顿住。

    下一秒,电梯按钮灯猝然熄灭。

    不光电梯按钮,顶上围着电梯四周的几根灯管全部“啪”地一下暗了。

    电梯被人切断电源,停止运行。

    八楼是中间层,往上还有几层楼,电梯悬停在中间。

    “怪我,刚才没有注意,不该让你跟着我一块进来,”解临在漆黑的电梯间里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将外套披在池青身上,又说,“他应该就在这里,把伞借我。”

    话音刚落,解临单手抓着电梯上方的吊顶斜杠,整个人凌空而起。

    借着那柄伞砸开了电梯上方那块板。

    “轰——”地一下,算不上坚固的塑料板从正中间裂开,一片一片往下落,粉尘飞洒。

    池青被从上方落下来的粉尘糊了一脸,算是知道解临给自己披外套的用意了。

    井道里本来就黑,此刻停了电,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看到上面隐约有一抹黑影。解临这一下让原本蹲在电梯顶上的那抹黑影一下失去落脚点,黑影在顶上左右摇晃,抓着手里那根钢缆稳定住身形。

    在黑影堪堪稳住之际,解临扔下伞借力翻身而上。

    黑影:“你怎么知——”

    正常人会在电梯停电之后直接踹开电梯顶吗?

    不都是在电梯里乖乖等着,同时按紧急按键想办法和外界联络。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解临说,“想造成意外身亡的假象,电梯意外坠落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想法,要破坏电梯制动器有些困难,但是可以利用停电悬停状态剪断钢缆,所以我猜测你一早就在电梯里。”

    在他和池青进电梯之前,黑影就趴在电梯顶上静静地看着他们、等待合适的时机下手。

    他手里拿着一个液压剪,手边拽着的钢缆已经被剪断一半,仅凭剩下几根吊着,看起来就像命不久矣的样子,由于钢缆断裂,很明显感觉到整个电梯震了一下,并且开始轻微摇晃。

    黑影暗骂一声,他看起来接受过专业训练,踩着四周的架子,朝着解临扑过去,然而解临反应比他更快,反手格挡回去。

    下一刻,解临防守住任何可能被袭击的地方,同时拳风直直地往黑影脸上挥去!

    黑影只得后仰避开这一击,后仰时脚下不稳,于是干脆往下跳,试图放弃这片地方,跳进电梯里——然而就在跳下去的瞬间,脚还未落地,脖颈被人自上空用腿锁住。

    脖子上力道不断收紧,电梯里还有一个拎着伞的,在池青那把伞伞尖刺上来之前黑影咬咬牙,必须得从解临这里脱身,于是他从衣服暗袋里摸出一枚折叠小刀。

    他握着小刀狠狠地将刀扎了进去,后者居然一声都没吭。

    如果不是闻到了血腥味,他几乎怀疑自己扎的是自己。

    一敌二,且不说有没有胜算。

    电梯钢缆断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只要另一半挂不住跟着断裂,整个电梯会急速向下坠落。

    第62章

    事故

    池青在黑影落地的同时,手腕微动,伞尖直直地冲他袭去,黑影瞬时往边上一滚,脸颊擦过伞尖。

    池青打斗技巧不如他,但是黑影很快发现这个人在黑暗中的视力比他好上太多,全黑的电梯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视力。

    “……见了鬼了。”

    黑影暗骂一声。

    眼看那把在黑暗中发着冷色银光的伞尖又要向自己袭来,黑影整个人向上猛力跃起,抓着顶上那根横梁,脚下发力,错开伞尖的同时狠力踹向池青手中那把伞。

    池青收伞的速度慢了一秒,伞柄应声折断!

    没有伞作为暗器,黑影行动变得敏捷许多,两个人立刻扭打起来。

    黑影挥着手里那把小刀扑向池青,池青侧过身体,后退一步,然而黑影穷追不舍,池青后背狠狠撞上电梯门,在黑影落刀的瞬间池青精准地借着那把刀锢住了他的手腕——

    刀尖挑破池青手上那只黑色手套,隐隐划出一道很浅的血印。

    池青故意伸手去接,他没有时间自己摘手套,只能用这种方式强行让刀尖划开手套:“谁派你来的?”

    “现在问这个没有意义,有这功夫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黑影飞速瞥了一眼电梯上方,厉声道,“就算知道是谁,恐怕也没命活着出去。”

    黑影粗略在心中计算钢缆断裂的时间,他必须在钢缆断裂之前顺利脱身,按照原计划,他只要等电梯下坠之后在上面拽着剩下的缆绳攀上去,就可以成功脱身。

    黑影暂时制服住池青,又在想钢缆的事,没有留意到那只被划开一道口子的的黑色手套,黑色手套下那只手白得过分,在黑暗中会发光似的,裸露出来的那一小寸肌肤静静贴在黑影拿着刀的手上。

    【找我的那个人是个明星。】

    失真的声音响起。

    【忘了叫什么了,妈的,要是让我知道会碰上俩疯子,这活说什么我也不会……】

    就在这一瞬间,解临从电梯顶上一跃而下,狠狠撞在黑影身上,电梯猛地一晃!

    人在受到重击的情况下,大脑会处于一瞬间停机的状态,池青耳边失真的声音刹那间中止。

    这段话听不听都没差别,是明星这一点很明显,狗仔总不会去跟一个普通人,问题是哪个明星,那个人叫什么。

    池青皱着眉,感觉自己头一次忍着洁癖去读一个人读了个寂寞。

    解临刚才被他用刀扎了一下,跳下来之后没能在第一时间站起身,池青蹲下去扶他,以为他可能是磕到了。

    黑影借此机会再度翻身上去:没时间了,电梯随时可能坠落,保命要紧。

    解临说:“电梯可能会有紧急电源装置,把所有按钮都按一遍试试。”

    池青按照他说的按了一遍,在按下最后一个按钮的时候,电梯里的灯“啪嗒”一下,重新亮起,电梯恢复运行。

    但池青没来得及去摁开门键,电梯忽然动了,载着他们急速上行!

    “有人按了13楼。”解临说。

    电梯停了那么久,肯定有人需要使用电梯。

    与此同时,13楼。

    一名住户见电梯迟迟不上来,不断按电梯键“催促”。

    对面那户人家听到动静,推开门问:“电梯是坏了么?”

    急用电梯那人回:“好像是吧,按了半天都没反应。”

    变故就发生在转瞬之间。

    失去电梯顶的电梯在上行过程中,仰头便能看到黝黑的井道,电梯正沿着井道飞速上升。刚爬到电梯顶上的黑影没来得及得意,就被急速上行的电梯往顶楼带,他眼睛越瞪越大,嘴里喊出一句:“不……”

    “13楼是顶楼,”池青捡起刚才那把被折断的伞说,“他会被电梯活活压死。”

    电梯就像一片压板,黑影站在那个位置,等电梯完全升到顶楼,电梯层和顶楼层之间根本没有多少空隙,他会被活活绞进机器里。

    池青现在只能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把手边的伞撑开。

    在伞撑开的同时,不到三秒的时间,刚才还和他们殊死搏斗的人成了一滩血肉四溅的泥,连黑影最后一声痛苦的“啊”都没有持续多久,电梯间像下过一场猩红色的雨,肉泥一样的血肉顺着四周缓缓流淌下来。

    整个电梯里只有他和解临两个人所处的位置还算干净,池青手指搭在伞柄上,那把透明雨伞上沾满了斑驳不堪的血肉。

    解临看着头顶那把伞:“……你还特意打伞。”

    池青看了他一眼:“不用谢。”

    “……”

    洁癖在这种时候总能展现出异于常人的操作。

    虽然黑影死了很麻烦,但是眼下顾不上那么多,因为经过一次急速上行后的电梯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刚才短短几秒间的上升无疑加剧了钢缆断裂的速度。

    电梯门是开了——但是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电梯压到那人之后彻底故障,向下滑落半截,卡在13和12楼之间悬停。

    先前摁电梯的人估计发现电梯迟迟不开,失去耐心,已经从安全通道走下去了,现在13层电梯门开着,门口没有人。

    “趁电梯门没关之前从上面走,”解临冷静分析现在的情况,他看着看着那根沾满鲜血的钢缆说,“快!”

    他现在行动不便,让池青先上去是风险最小的选择。

    谁也没办法预料那半根钢缆还能支撑多久,钢缆断裂很可能就在下一秒,13层的电梯门开了一会儿,在电梯门即将闭合之前,一只沾着血的惨白的手从电梯门仅剩的那一点缝隙里插了进去。

    池青扒着电梯门,感觉到解临在后面推了他一把。

    他上去之后没有起身,趴在电梯门边上冲解临伸出了手:“——拉着我。”

    平时好像总是解临向他伸手。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考虑地向解临伸手。

    洁癖,触碰,这些词一律被抛之脑后。

    解临脚下是十多层楼高的井道,井道像一口不见底的深渊。

    他站在像是下过一场血雨的电梯间里,池青那把伞遮挡的范围不够大,零星的血液还是四溅在他身上。

    就在解临翻上去,刚碰到池青手的同时,“啪”地一声,吊着电梯的钢缆终于支撑不住,最后一根缆绳彻底断裂,电梯笔直笔直地向下坠落。

    -

    ——“啪。”

    钢缆断裂。

    ——“哐!”

    电梯砸落。

    电梯坠落的情境从监控画面内再现。

    这两声声响结束后,随后响起一声清脆的“嗒”声。

    这是按下鼠标左键使画面暂停的声音。

    “可以啊,”医院里,武志斌操作着笔记本电脑反复播放这一段画面,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再晚一秒,或者你那位姓池的助理没抓住,我就看不到你了。”

    病床上,解临腿上除了包扎被黑影捅出来的刀伤,还打上了厚厚的石膏,从电梯顶上往下跳的负担还是太大,诊断出轻微骨折。

    但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出哪儿像个病患,他甚至不忘冲护士微笑:“谢谢,你泡的咖啡很好喝。”

    武志斌真想挥着拐杖往他刚打好石膏的腿上砸!

    从门卫室里调出来的监控画面他光是看着都胆战心惊,那可是13楼,电梯从13楼带着人坠下去是个什么概念?!

    生还的概率可以说是几乎为零。

    解临又问:“他怎么样?”

    武志斌立马反应过来这个‘他’指谁:“你那位在危机时刻还不忘撑伞的助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手腕有点脱臼,现在应该在过来的路上了。”

    解临笑笑:“火气这么大,我这不是没事么,再说了那个人确实挺危险的,U盘我要是不拿走,那名狗仔遇害的可能性很大。”

    “你还知道他危险?!”武志斌说,“我看你和你助理才比较危险。”

    另一边,池青被季鸣锐摁着做完检查,擦伤的地方上了点药,然后还跟着季鸣锐去解临那做笔录。

    池青起身之前,季鸣锐对医药站的护士说:“哎等会儿,有没有什么清心丸之类的,安抚情绪的,来一瓶。”

    池青换了套衣服,洗了三遍澡,手都快搓破皮,戴着黑色手套坐在那说:“我没有情绪需要安抚。”

    季鸣锐:“我需要!”

    “你知道多吓人吗,”季鸣锐喊,“你们俩不要命了?”

    他继续道:“这药等会儿给你们俩做笔录的时候肯定用得上,还有我很好奇,你们两个数过自己做了多少次笔录吗?派出所里关于你俩的笔录一个档案袋都不够塞的了,怎么哪儿都有你们,走哪儿案件就发生到哪儿……条件不够还要自己创造出条件,哪个正常人会等着对方来杀自己?嫌命不够长?”

    池青:“……”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解临病房门口。

    季鸣锐例行公事,翻开笔录本。电梯里死了个人,一条人命,池青和解临两个作为在电梯里和死者有过“密切接触”的人,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季鸣锐心很累地在本子上并排写下两位当事人的姓名:解临,池青。

    这两个人的笔录他真的已经做累了。

    第63章

    女明星

    季鸣锐写下第一行字:“你们白天在外边晃悠了一天,还去了一趟心理诊所。”

    “给他制造下手的机会。”解临回答。

    “他从一早就开始跟踪你们了?”

    “应该是的,看到了他的车。”

    季鸣锐转向池青:

    “他死的时候,你为什么撑伞?”

    池青:“会被溅到。”

    “……”

    这理由就算再离谱也得往上填。

    季鸣锐记得他和另一名新同事一块儿去小区门卫室里调监控的时候,新同事张着嘴,季鸣锐只得给他介绍:“他俩虽然看起来不太正常的样子,但绝对没有作案嫌疑,不是嫌疑人,重申一遍,不是嫌疑人,把你那充满怀疑的眼神从这两个人身上挪开。”

    季鸣锐把一些基本信息盘问一遍之后,又问一个很关键的问题:“SD卡现在在哪儿?”

    “我家,”解临说,“书房保险柜里,密码和出入门密码一样。”

    季鸣锐觉得他这话说得简直莫名其妙:“谁知道你家出入门密码多少啊。”

    解临指指池青:“他知道。”

    季鸣锐:“……”

    武志斌从季鸣锐身后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现在就和他一起过去拿东西。

    武志斌和季鸣锐两人走后,病房里就只剩下不久前在电梯里“并肩作战”过的两名案发现场当事人。

    池青没由来地觉得尴尬,他很少踏进医院,虽然医院在他的记忆里算不上什么美好回忆,但是那么多年过去了、说排斥倒也不至于,他只是单纯不适应这种探病的身份。

    刚才来时经过其他病房,病房里的人都对病患嘘寒问暖,手里还拿着水果刀在给病人削水果。

    半晌池青站在解临病床边上,想着嘘寒问暖,最后半天挤出来一句:“还活着就好。”

    “……”

    “水果就不给你切了,”池青继续地说,“我没洗手,不卫生,而且这里也没有一次性手套。你要想吃的话,自己点果切外卖。”

    解临身上换了一件病号服,袖口很仔细地挽上去两折,病号服领口精打细算地开到锁骨处,没有条件也创造出条件,愣是整出一点别样的“制服”感。

    池青说话的时候解临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看着看着,解临忽然笑了。

    池青没弄懂自己说的话到底哪里好笑,又听解临说:“……谢谢。”

    解临说完又笑着补充一句,“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你,我现在估计就要请他出去了。”

    他笑正是因为池青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甚至可以称得上认真,说这话的人要是换成吴志,他肯定会认为这人绝对是来拆台来的。

    但是池青却不一样,看他绞尽脑汁说这些“拆台”的话很有意思。

    解临笑了会儿,一只手撑着身下的床,忽然说:“手伸过来。”

    池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解临是想看看他的伤势,仔细查看之后发现除了腕骨周围有些泛红以外没有太大问题,他看完之后五指张开,丈量池青手腕的宽度:“你手腕太细了。”

    池青收回手,他皮肤白,那片红看起来格外明显,像被人掐过一样。

    “劝你不要说一些让我后悔把你拉上来的话。”

    池青提到这个,解临回想起监控摄像里没能拍到的画面。

    监控随着电梯坠落中断,监控室调出来的画面只到电梯坠落那一瞬间便结束了。

    然而电梯坠落之后他和池青的状况也不容乐观,他腿上的伤远比想象中严重,黑影扎下去的时候用了十成力道,他能撑着跳下去和黑影继续搏斗,之后再度翻上电梯顶已经实属不易,根本没有余力借着池青的手爬出电梯门。

    解临某一瞬间设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不用死撑,你很可能会和我一起掉下去。”

    然而池青只是挤出两个字:“……闭嘴。”

    解临整个人悬空、身处漆黑一片的井道里,在这种时候感官消退,唯一清楚只有那只抓着他的手,还有传到耳边的话:“我不会放手。”

    解临现在还能清晰地记起那句话。

    另一边,武志斌顺利拿到SD卡之后立刻交给技术部门进行破译,张峰作为职业狗仔,深谙信息保护的重要性,他们这些职业狗仔人拍到重大八卦之后除了发布出去,有时候还会联系艺人或者该艺人的对家进行信息交易,一般都能捞到不少封口费。

    “SD卡我们已经破译出来了,”次日,几人再聚首,武志斌拿着一叠资料说,“里面存有不少照片,拍摄角度都非常暗,不好辨认,目前还在继续分析,我先把照片都打印来给你们看看。”

    张峰拍了不少照片,大部分都是偷拍,秉着能拍到就算不错的原则,不太会去考虑角度和光影,而且这些艺人私下素颜的样子和平时光鲜亮丽出现在电视里的样子很不一样,除非是资深粉丝,否则很难一眼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他们这些常年奔波在命案现场的刑警就更别提了,不关注娱乐信息,连现在娱乐行业里谁正当红都不知道,刚拿到那堆模糊不清的照片时每个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拍的都是些什么。

    乌漆嘛黑,模模糊糊,还有一堆背影照。

    真是隔行如隔山。

    池青今天正好过来复诊,虽然他只是睡一晚之后肿起来看着比较吓人,总体上来说没什么大碍,还是被催着来了一趟。

    池青不过出现两次,医生对这名脱臼的患者印象深刻,只因这名患者第一次来的时候,在他说完“我帮你接回去”之后就对他说:“你有橡胶手套吗?”

    医生:“我们骨科门诊,不拿刀的,面诊的时候一般不需要戴。”

    池青垂下眼想了会儿,最后说:“要不你就告诉我怎么接,我自己给自己接。”

    医生:“……”

    从SD卡里拉出来的照片有厚厚一叠,足足二三十张,大部分都是夜景,少有白天拍摄的照片出现,好在照片右下角有标注拍摄日期。

    池青扫过这些照片:“主要看看拍摄时间靠后的照片。”

    解临表示认同:“张峰在被人更换SD卡之后没多久就死了,不排除他同时更进多个新闻的可能性,但是一般情况下在挖到一个让人那么激动的新闻之后,选择继续跟进看看能不能有新一步进展的可能性显然更大。而且他那天蹲守的人是几名电影主演,嫌疑范围初步可以锁定在这几个人里。”

    “但是……”武志斌说,“最后一张是一张乔装过的背影照。”

    拍摄日期最为靠后的那张照片上,那人刚从一辆车上下来,只能看出是个女人,那天晚上大概是风大,她裹紧身上的衣服,低着头往前走,前面不远处是华南市一家颇为出名的私立医院:华南天海医院。

    解临:“这家医院我去过。”

    池青:“没听说过,这医院有什么特别的么。”

    解临说:“价格过高算不算特别?”

    “体检费近万,”解临说,“有钱人闲着没事就喜欢去,比如吴志他爸,一季度体检一次。”

    池青认同道:“你看起来确实很闲。”

    解临:“……”

    但是提到有钱人,解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把我手机拿过来。”

    “?”

    “有个人,他没准能一眼认出来照片里的人是谁。”

    吴志正在豪车俱乐部里,准备开着他的宝贝“媳妇儿”去盘山路上转几圈,他们这种富二代的日常生活枯燥得很,冷不防接到解临的电话:“喂?”

    吴志听着解临在对面来了一句:“你孝敬我的时候到了。”

    吴志:“啊?”

    解临:“给你发张照片,五分钟以内告诉我照片上的人是谁。”

    池青一开始没懂为什么这种事解临要去找那个酒吧里见过一面的吴先生。

    吴志在电话那头喊:“等会儿,什么五分钟,我都不知道是什么。”

    解临:“女明星。”

    吴志的呐喊在听到这三个字之后中断。

    “五分钟时间太久了,”直到池青听见吴志立刻改口说,“两分钟就行,只要是我知道名字的,她就是乔装成男人我都能一眼认出来,我虽然干别的都不行,但这个我真行,这是我们纨绔子弟最后的尊严。”

    池青:“……”

    武志斌:“……”

    一旁的季鸣锐:“……”

    吴志说到做到,不出两分钟电话便回了过来:“殷宛茹,绝对是她,身高168,体重46kg,目测三围也符合,而且头发长度到胸口,脖子左侧有颗痣。”

    “……”

    这是什么人间显微镜。

    解临:“殷宛茹,你确定吗?”

    “不可能错,这就跟你随便发一张酒吧内部照片过来我就能知道是哪家一样,哪怕你就是拍厕所里一块瓷砖,我都能认得出,”吴志十分自信地说,“我之前追过她,上次给你打电话想说我找到新的爱情了你没理我,就是想跟你说她,就是没追上而已——不过她怎么了?”

    解临:“没怎么,就是有件案子可能和她有点关系,你孝敬完了,可以挂了。”

    吴志:“哎——”

    解临挂断电话后,武志斌立刻说:“鸣锐,你带上姜宇他们,现在就去找人!”

    池青却觉得殷宛茹这三个字听上去特别耳熟,不光是看电影那次在演员表上见过,也不只是听苏晓兰吃饭的时候提及——似乎更早。

    他排除这些可能性之后,很快把思路转到另一边:他失控的时候听到过。

    【现在艺人可真是高危职业啊,她平时综艺里看起来阳光开朗的样子,没想到也有心理问题,说起来咱们诊所咨询过的……】

    是心理诊所。

    那天他吃了吴医生给的酒心巧克力。

    池青正想着,解临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池青回过神。

    解临说:“扶我去一下洗手间。”

    池青:“?”

    “我,”池青重复他的话,“扶你?”

    池青就差把‘你在说什么梦话’这一行字挂脸上了。

    解临腿上打着石膏,腿虽然动不了,但是手仍然灵活自如,他没给池青回应的机会,抬手搭在他肩膀上:“严格地说,我这伤跟你还有不小的关系。”

    池青阴郁地看着他:“你难道想说这一下是我捅的?”

    “虽然不是你捅的,但是当时他从上面跳下来,我担心他会伤到你,所以才被他捅了那么一下——至于骨折,也还是为了救你,”解临说,“当时你被他按着,危在旦夕。”

    池青:“……”

    解临看着他,最后总结:“所以你自己说,是不是得对我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SD卡加密是私设哈,很多都是扯的。福尔摩斯梦碎。

    第64章

    病患

    解临说这话的时候离他特别近,眼睛里像盛着一汪暧昧不清的水,尽管他本人可能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奈何长得实在过于得天独厚。

    半晌,池青把他扶起来:“那天怎么没摔死你。”

    解临笑了笑,另一条能动的腿落地之后把一半的力道压在池青身上,但也不敢太过分,毕竟池青这身板看着就瘦:“命大。”

    池青希望他能够重新定位自己:“祸害遗千年。”

    解临这病不算严重,住单间浪费公共资源,所以要去洗手间得穿过走廊去共用洗手间:“我祸害谁了我,从小女生给我塞情书,我回的都是让她们好好学习不要早恋。”

    “……哦。”

    “我还教育过她们,她们还年轻,以后会遇到更多的人,虽然很难遇到比我好的,但也不是没那个可能,毕竟世界上有个词叫奇迹。”

    池青这回连“哦”都不想回了。

    都说人生病了之后容易变得和实际年龄不符,池青算是见识到了。

    不过他发现解临以前说话显然还没有现在那么炉火纯青,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幼稚。

    病患有任性的资格,解临在病房里待得太闷,而且怎么说两个人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解临继续追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池青扶着他走在走廊里,医院走廊上人多,他不太自在:“嫌你话很多的表情。”

    解临开玩笑说:“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

    “你自己知道就好。”池青回。

    等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之后,人倒是少了,但是池青发现自己那份不自在的感觉依然没消失。

    池青一路上尽量减少跟他的触碰面积。

    他之前碰过很多次解临的手。

    但也仅限于这一范围内的接触,除了手以外,他很少碰解临。

    然而现在解临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池青瞥了一眼,发现他原本就松垮的领口开得更大了,之前在电梯里打斗间被划到几下,身上有几处擦伤,其中一处刚好落在锁骨边上。

    池青很快又联想到电梯里那件外套。

    当时情况紧急,他根本没时间反应,直到现在才回过味儿来,解临把他那件外套往他身上披的时候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

    解临一路跟池青聊天,虽然聊到后面成了他单方面输出,但他并不介意,不料临近洗手间,池青忽然毫不留情地扒开了他的手,冲着洗手间门口一扬下巴:“到了,剩下的事情自己想办法。”

    解临:“……”好端端的怎么还翻脸。

    好在解临一条腿打着石膏,另一条腿还能用,扶着墙进去洗把脸并不算高难度动作。

    两人刚回到病房,护士便通知他们:“两位先生,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

    解临石膏打完,观察期一过,没有理由继续在医院里住着,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池青又扶着他上了车,等回到御庭小区之后池青丝毫没有意识到灾难才刚刚开始。

    池青到家之后洗过澡,把衣服扔洗衣机里,还没按下开关键,搁在厨房的手机开始不断震动。

    池青头发还湿着,接起电话:“说。”

    解临:“我想洗澡。”

    池青忘记他腿上还打着石膏这件事,一时没转过来:“你想洗澡关我什么事。”

    解临慢慢悠悠地说:“脱衣服不方便。”

    池青:“……别洗了。”

    解临:“帮个忙。”

    见对面没声音,解临旧事重提:“我又想起来,我这腿可是因为某个人才……”

    池青深吸一口气,挂了电话。

    解临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转变成盲音也不生气,和池青的通话中断后吴志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爸爸,刚刚打你电话占线,听说你摔残了。”

    解临随口说:“残倒不至于。”

    吴志继续问:“你白天说那案子,是啥案子啊?”

    “现在还不方便透露,”解临说,“等结案了跟你说,你这次确实帮上大忙了,回头等我伤好了请你吃饭。”

    吴志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干点有助于社会发展维系世界安定的事情,他美滋滋地道:“没事,我知道你们这些案子都是机密,以后要是还有什么认不出的女明星,尽管找我。”

    “对了你这伤,”吴志又说,“要我给你找个护工不?”

    “不用。”解临说话时顿了两秒。

    两秒后,门口传来一阵不太耐烦的门铃声。解临听到那阵门铃声之后,笑了笑说:“有人照顾。”

    吴志:“……”

    解临特意补上一句,刻意让他知道按门铃来“照顾”他的人是谁:“你认识的,我助理。”

    吴志实在想不到那位冷面且油盐不进的池助理能照顾他什么,吴志的印象还停留在酒吧第一面上,心说那位姓池的助理看着就让人犯怵,他不把他腿卸下来就算不错。

    而且……

    解临什么时候和他关系那么近了?

    吴志认识解临多年,比谁都更清楚解临这个人看起来热情,实际交友界限划得比谁都分明。有时候他态度完美得有点像个假人,很客套,且鲜少麻烦别人。

    深谙成年人社交定理,可以熟得快,绝不走得近。

    可现在解临对这位池助理的态度好像过分亲近了。

    解临挂断电话后杵着拐杖给池青开门,见池青顶着一头微湿的头发站在门外,黑色碎发被浸湿之后颜色看起来更深,他手上没戴手套,苍白的指节缩了半截在衣袖里。

    池青皱起眉,说出来的话很是尖锐:“你没朋友吗。”

    解临从善如流:“有句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

    池青:“……”

    解临又道:“没戴手套?”

    池青也是进门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戴手套。

    之前失控的时候为了能多睡一会儿,常常找借口上解临家睡觉,治疗多次,不知不觉竟成了习惯。

    池青扶着他进了浴室,两套房户型相同,池青对浴室里的构造相当熟悉,连脚下踩着的灰色瓷砖都长一个样。

    解临说了句“谢谢”,之后便倚在洗手池边上解衬衫扣子,只是这人连手指都生得风流,忽略地点是浴室的话,看着一点也不像是要去洗澡的样子。他边上应该放张床。

    池青没眼看:“你平常都这么脱衣服吗?”

    解临搭在第四颗纽扣上的手指微顿:“‘这么’指什么?”

    “……”池青说,“拖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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