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除了抛尸现场以外,你们勘察过第一现场吗。池青继续打字。
-凶手犯案的地点可能是冬天流浪猫聚集的地方,那个地方的特征是出入口狭窄,或者说不利于逃窜。
池青发完这段话,没等到对面回复。
他看了眼窗外的雨。
一般来说下雨天他的心情都很不错,今天也不例外。
他怀着难得的好心情,想到为了这七具猫尸哀嚎了很多天的季鸣锐,心说如果这人再继续这样嚎下去,案子破不破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被烦死的速度肯定比季鸣锐破案的速度快。
于是池青带上手套,拎着把伞出了门。
海茂小区离他们小区相隔不过三个路口的距离,深夜路上行人很少,池青一路走过去都没碰到什么人。
海茂小区门口那片染过血的草坪已经被人清理过了,池青努力回想这一片的街道构造,发现同时满足所有必要条件的地方并不多,他走过几个容易聚集流浪猫的地方,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池青撑着伞蹲在那儿看了会儿,地上干干净净,只有几只装了剩饭的破旧猫碗。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离海茂不远,有一间废弃的小厂房,那间厂房已经闲置很久了,只是最近隐约有流传这间厂房很快会被回收改建的说法。
“哗啦——”
雨势越下越大了。
池青撑着伞,手指搭在伞柄上,往厂房走去。
这间厂房占地并不大,大部分地方都用来堆放废弃的机器、管道,门早已生锈,门边的杂草已经长了很高,但是出入口位置却仍是平的。
有人经常出入这里。
而且更重要的是,厂房里有人。
池青在一片黑暗里看到一个人影,那个人正蹲着,手里拎着一把带血的锯齿刀,他脚下地面上的颜色远比眼前这片黑更深,应该是沉积已久的血迹。
那人听到声音,微微侧了侧头,于是池青对上一张白天才刚见过的、能瞬间打碎他好心情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解临:你很危险
池青:你也不赖
第9章
对决
两人所站的距离不超过半尺,即使天色深暗,这个距离也足够他们互相看清对方。
解临此刻正蹲着,他其实没有完全看见池青的脸,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来人从毛衣里探出来的半截苍白削瘦的手腕,再往上是熟悉的黑色手套,由于撑着伞,雨伞刚好遮挡住半张脸,只看得到下巴和一抹鲜红的唇色。
买过刀,不喜欢猫,指腹有刀痕。
这些要素如果只能称得上“可疑”的话,那么再加上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撑着伞来到第一案发现场这一条铁证,这位姓池的先生恐怕就不仅仅只是有嫌疑那么简单了。
“嗒。”
此时沿着屋檐汇聚的雨水落下,重重地砸在伞上。
解临想过雨天凶手有一定概率会再次犯案,但是没想到真就这么巧,他缓缓松开手里那把凶手遗留在现场的锯齿刀,率先打破沉默:“又见面了。”
哪怕是现在这种情况,他看起来也并不紧张,说话时甚至仍旧带着笑,只是那双常年含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冷意:“一天之内能跟你碰见这么多次,还说这不是缘分?”
池青视线停留在被他放下的那把刀上。
刀沾着血迹。
由于需要划开皮肉、可能还会磕到尸骨,刀身有很明显的磨损痕迹。
锯齿和普通平滑的刀口不同,齿锋嶙峋交错,上面甚至还带着划开皮肉时意外嵌进去的碎肉,那点像牙缝间嵌缀的肉末由于周围肮脏的环境,早已经变成暗淡的黑色“污垢”。
池青眼前闪过白天解临车座上那把同样的刀。
——“我住海茂附近,你说顺路吗。”
池青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他把原本低掩的伞撑高,将剩下半张脸也露了出来,这回并没有否认:“是挺有缘分的。”
池青话音刚落,解临先有了动作——他抬手把原先系在脖颈间的领带扯开了一些。
解临试图让他束手就擒,放弃无谓的抵抗:“你要是乖一点,我下手的时候尽量轻一些……免得你皮肤那么白,到时候身上全是印。”
然而这话落在池青耳里就是威胁。
嫌犯在凶案现场被抓现行想灭口是常有的事——虽然不至于为了几具猫的尸体就这么大动干但对方有病,这就很难讲了。
厂房附近人烟稀少,这里本来就是一块被废弃的地方,靠近海茂小区后门,平时白天都鲜少有人出入这里,更别提下着雨的深夜。
一般人可能会怕,但是池青长这么大就不知道害怕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份对案发现场的冷淡让他此刻看起来更有嫌疑了。
池青回敬:“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既然没谈拢,”谈话间解临已经走到了门口,说出后半句话的时候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逼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在解临动手的瞬间,池青往后退了一步。
在两人几乎快要相贴之际,池青一直搭在伞柄上的手指往上挪了几寸,找到收伞的开关,那把透明材质的长柄伞骤然合拢,他将伞尖调换了一下方向,尖锐锋利的伞尖笔直向前刺去!
解临偏过头,用手肘格挡,强迫改变伞的行动轨迹,避开雨中朝他袭来的伞尖。
饶是如此,解临颈侧还是被池青划出了一道痕迹。
“挺聪明,”解临一只手抓着伞,另一只手用指腹抹了抹那道细长的伤痕说,“还知道用伞。”
男人领口敞着,身上那件衬衫逐渐被雨淋湿,他这副皮相时常流露出一种天生的暧昧感,伞尖划出的痕迹仿佛猫抓似的。
池青没说话。他拎着伞,伞尖依旧像一把银针似的,直直地对着他。
季鸣锐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此刻正在经历什么。
他写完要交的报告,这才按了按颈椎,抬起头看一眼手机。
看完手机未读消息之后他收到了今天第二次暴击:“……”
-谢谢你们。
-这个世界正是因为有了你们,才让我每天都怀疑我的存在是不是拉低了人类智商的平均值。
-不过我有个问题。
-你到底是怎么和人家得出同一个结论的?
虽然解临当时说完那堆话之后就走了,他们本来也要跟着去,斌哥只对他们说:“你们就别过去了,把今天要交的报告先交上来再说,他一个人不会有什么问题。”
在天才面前,他们确实太多余了。
季鸣锐几乎都能想象出池青和解临两个人同时在推同一件事的样子。
他感叹着,最后发过去一句:
-有机会真该让你和人见一见,你俩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然而两位很有“共同语言”的人此时还在交手,池青手机早就在打斗中掉落,机身落在草地里和淤泥亲密接触,机身滑出去一段距离后彻底报废。
解临一开始顾忌他手里那把伞,将节奏放缓,那把伞是个双刃剑,能刺向他的同时,也很有可能不小心伤到使用者本身。
于是解临一边打架还要一边提醒正在和他互殴的那个人:“你小心点。”
那个人显然不想和他对话。
伞身在空气里挥出一个干净利落的弧线,残影未消,直冲他暴露出来的弱点挥去——
解临没躲。
池青的目的也不是真的要刺他,只是想借此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但是解临接了这一下,反倒让他抢占先机,他死死锢住那把伞:“说了小心点,把伞放下。”
“……”
池青其实很不擅长近距离打架,因为他洁癖。
解临很快也反应过来他这个特征,看准时机直接将人按倒在地。
他第二次碰到那双戴黑色手套的手,由于下雨的缘故,两人身上都湿得不成样子,池青额前过长的刘海已经被雨水浸透,那双墨色的眼睛远比周遭的夜色更深。
解临把人压在身下,一手按着他,另一只手去解自己颈间那条本就松垮的衬衫领带,一把将领带扯了下来。
池青隐约察觉到不对:“你干什么。”
解临扯下领带,去绑池青的手:“怕你不老实。”
那条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领带被他当成绳索用,银灰色领带在池青手腕上缠了好几圈,解临没想到池青手腕这么细、缠完几圈居然剩下很长的一截。
然后池青眼睁睁看着神经病把剩下半截缠在了他自己的手腕上,将两个人手绑在一起,最后打上一个牢固的死结:“……”
这是铁了心不让他跑。
“起来。”解临说。
解临摁着他从同侧车门上车,发动引擎,车发动前雨刷先将车窗上堆积的雨水刷去。
池青深觉他真的有病,上个车都费半天劲:“去哪?”
解临反问:“去哪儿你心里没数吗?”
池青:“……”
每一个虐杀动物的人,都具有一定的潜在犯罪可能。
池青盯着那片雨刷,透过车窗,试图检索自己可能会被带去哪里。
……
这里再往前开五公里就是远郊。
三公里内有座山,这两个地方都是容易下手,也容易藏匿尸体的地点。
也可能这神经病会把他带回自己家,家是人最熟悉、也最让人感觉到安全的地方,很多凶手最初犯案,都会选择在自己的心理安全区内。
车缓缓驾驶出去。
池青垂下眼,开始在心里默默推算路线。
如果车开往远郊,途径几个红绿灯?几个服务站?
下雨天道路很容易拥挤,如果利用等红绿灯时堵车的时间,不是没有逃脱的可能。
解临根本不知道池青正在想些什么,如果他知道,他可能会想敲开这人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车在路上行驶了约莫十分钟。
路况和池青料想的几乎一样,车还没下高速,这条通往远郊的路上车流速度肉眼可见地放缓,很快驶进他上回去警局时堵了很长时间的那条路。
如果想脱身,这无疑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三分钟后,一辆黑色迈巴赫车下高架没多久——车身便猛地左右摇晃,幅度不大,但也足够引起旁边车道上司机的注意,毕竟两辆车猝不及防地差点剐蹭上。
这一下让旁边车道上那位司机吓得差点猛踩一脚刹车。
“妈的,”司机嘴里叼着根烟,骂骂咧咧从车窗外看去,“会不会开车啊——”
他这一看就看到旁边车道上那辆车,车里两个人凑得极近。
起初他以为这是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正要接着骂现在年轻人真是疯了,然而他定睛再一看,发现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那个穿黑色毛衣的男人忽然从座位上弹起,他单手拽着车顶扶手,整个人几乎借力悬空——跟拍动作戏似的。
“……”司机嘴里的烟差点被这一幕吓得掉在下身上。
这玩的什么。
速度与激情?
不止旁边车道司机想不到,解临也没有想过池青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扑过来抢方向盘,方向盘没抢到,直接就想借力踹他,如果不是车门上着锁的话,他毫不怀疑池青会把自己踹下车。
他一边稳住方向,堪堪避开左侧车道上的车,用另一只和池青绑在一起的手艰难地把人按回去:“你疯了——?!”
池青:“放我下车。”
“我再说一遍,”池青冷声说,“放我下车。”
两人在车内争斗的时间,车已经继续驶出去一公里多的距离。
再往前行驶一公里就是警局。
解临直接提了速,越接近目的地,池青逐渐发现路线和他预判的不太一样。
车猛地急刹车,在派出所门口停下。
解临:“下车。”
池青坐在车里,对着永安派出所门口大大的“公安”两个字,思路一下断了:“……?”
第10章
转折
“滴答。”
时针转过一圈,指向11。
平时总是闹哄哄的永安派出所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仿佛刹那间有人按下了静止键似的,所有人僵持在原地,一时间忘了自己应该去做什么。
季鸣锐捧着刚接完的热水杯,拉开座椅,维持着半坐不坐的姿势:“……”
季鸣锐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此刻正坐在他们办公室里的那两位“落汤鸡”。
解临和池青两个人浑身都湿了,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光凭借这个场面,全办公室里的人都想象不到他俩来这里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会客区有两把实木椅子,两人刚好占了两个位置。
这两人身高腿长的,这身形往那儿一坐画面倒是挺和谐。
就是他俩看起来关系并不和睦,视觉效果都是假象,尤其是他兄弟池青,被摁着胳膊拽进来之后全程冷着脸。
……
好半晌,小组三人才找回组织语言的能力。
苏晓兰:“额。”
姜宇:“这……”
季鸣锐:“你们……”
这两个人以这种出人意外的状态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最让人感到惊悚的,最惊悚的是另外一个细节,小组三人视线齐齐落在两人从进门那会儿就绑在一起的手上。
这条领带,见过。
白天解临来给斌哥送饭时解临带着的就是这条。
问题是……
这条领带,是怎么,缠到两人手腕上去的。
“你们……怎么回事?”
池青这个人什么性子,这么多年下来季鸣锐摸得太透了。
别说用领带绑手了,平时就是站在半米外他都嫌弃你离他太近,影响他呼吸。
“有人能说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季鸣锐盯着池青:“尤其是你,池青同志,你怎么会在这个点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淋成这样,”季鸣锐百思不得其解,“……你洁癖真的治好了?是哪家医院那么厉害,改明儿我去给他们送副锦旗,题字就题‘起死回生,华佗再世’。”
池青从进门起就被人围观,忍耐力到达极限:“问他。”
季鸣锐:“?”
池青:“他自己干了什么自己清楚。”
解临:“……”
其实解临从他说完“下车”,看到池青的表情他就隐约觉得这事可能是个误会,因为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畏罪反抗”,相反的,他明显没想到目的地会是派出所。
进来之后看到他和那位姓季的认识,印证了他这个猜测。
解临说:“有些误会。”
解临说完又问:“有干毛巾吗?”
苏晓兰抽屉里有一包未拆封的,她拿给解临后解临直接将毛巾往池青头上搭,然后没等池青反应过来,又去解两人手腕上那条领带。
池青习惯性想把手抽回去,被解临一把按住:“知道你洁癖,你要不想解也行,我不介意就一直这样跟你一块儿绑着。”
于是池青的反应从直接抗拒变成了忍耐性抗拒。
由于这个结实在系得很紧,紧的原因主要是两人在车里上演了一番速度与激情,死结受力收紧,变得严丝合缝,想解都找不到缝隙。
池青:“你能不能快点。”
解临手指搭在领带上,抬眼道:“你来?”
……
对洁癖来说,碰到别人和被别人碰到,这是一道送命题。
池青沉默几秒,扭头看季鸣锐:“拿把剪刀给我。”
解临:“……”
季鸣锐心说,他兄弟这洁癖,看样子是没好。
而且好像还更严重了。
解临解完领带,没能回答众人的疑问,就被武志斌叫进了办公室。
三人小组只能把好奇的目光投向池青。
池青还在用湿纸巾仔仔细细擦手。
他直到现在都没有问解临的身份,一是不关心,二是很容易猜出来。
解临也是一样。
百思不得其解的只有季鸣锐他们,季鸣锐等了会儿没等到池青解释,联想到他傍晚给池青发过去但没得到回复的消息,脑子里逐渐形成一个可怕的猜测:“——你们不会都去找第一案发现场,然后在第一案发现场碰到了吧?!”
这什么场面???
池青擦完手说:“你还不算太笨。”
-
办公室内。
武志斌不关心这场乌龙,他只关心一件事:“你很在意这起案子。”
上一次在同一个地点,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用的是疑问句,这回则变成了肯定句。
“如果不在意,你不会去寻找嫌疑人。”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武志斌隔着办公桌,看向解临,出于某种敏锐的直觉,他追问,“……你为什么那么在意这起案子,那天在现场,你到底看出什么了。”
解临身上那件衬衫颜色被打湿后显得更深,几乎接近黑色,他不笑的时候略显凌厉的五官才显露出来,让他看起来远没有平时那么“亲和”。
解临转了转指间那枚戒指:“他可能想杀人。”
这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武志斌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解临伸手从边上的档案袋里再度将照片一张张拿出来,将它们排成一排,一具具猫尸又出现在他们眼前。
解临排列照片时似乎在按照某种规律进行排列,武志斌看了几眼发现解临是按照伤口平整程度排的,从左到右,伤口越来越粗糙,也意味着凶手杀猫时的手法越发粗暴。
这是很常见的一种现象。
当凶手通过施暴来达到一种宣泄的目的,他就会在施暴的过程里控制不住自己,这也是很多凶犯会在犯案之后仍选择继续凌虐尸体的原因。
解临的手指却指向反方向:“你从右往左看。”
武志斌瞧了一眼,瞳孔不自觉放大。
“这些猫的死亡时间离得太近了,没有办法判别,但是今天在第一现场发现了另一具猫尸,我去的时候那只猫的尸体还没变僵硬,是那具猫尸让我确认了顺序,”解临说到这,又说,“你派过去的人到了吧。”
解临找到现场,就给武志斌发了消息,武志斌说:“到了,现场已经封锁,物证也取回来了,正在送检,你继续说。”
解临的手缓缓抚过照片上的刀痕。
“锯齿刀相比其他刀具,在切割的时候有明显的拉扯感,能让人很清晰地感觉到皮肉受力割开时的感觉——你用刀划过肉吗?那种阻力感和前进感有时候会让人上瘾。”
武志斌听得直拧眉。
“锋利的刀一般情况都用于快杀,有仇恨的才会慢慢享受刺痛的感觉。”
“第一具猫身上的刀痕很粗糙,从喉管一路切到腹部,中间甚至断过几次。可是你看最后一具猫尸,凶手甚至开始追求刀口的平整度,下刀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他很冷静……甚至,他很可能在练手。”
“你这些只是猜测。”武志斌说。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解临指了指猫胸口的刀伤,那是一个偏上的位置,每一只猫胸口的类似位置都有一处这样的刀伤,是被人直接用刀刺穿的,“这一处伤口很特别,猫的心脏一般在第5肋骨到第8肋骨之间。”
解临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出最骇人的推测:“只有人的心脏才在在第2肋骨到第5肋骨的位置。”
“……”
“当然,这些也可能仅仅只是巧合。我只能说我的直觉告诉我,凶手或许有另外的目标。”
武志斌回想起案发那天,他叫解临过去看看,当时解临也是像这样查看刀痕——这孩子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很擅于从凶手的心理出发。
他似乎知道凶手是怎样破开皮肉,怎样顺着刀锋一点点往下,知道凶手这个时候在想什么,知道凶手为什么选择这种锯齿刀而不是其他更方便更平滑的刀。
办公室里空调开着,他看着解临的侧脸,恍惚间看到了十年以前,那个坐在总局会议室里穿校服的少年。
-
此时,营业到11:30分的便民杂货正要关店打烊。
有人推开了杂货店的门。
“叮铃——”门铃声响。
小男孩写完作业,他其实已经很困了,他边收拾文具盒边打着哈欠。
窗外雨声很大。
差点盖过门铃声。
-
11:35分。
永安派出所内。
“你们把手头的事情放下,明天一早去海茂继续排查,第一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一个都不能放过。”
季鸣锐不太懂为什么斌哥从办公室里出来之后,面色变得那么严肃:“好的斌哥。”
他正准备给他的好兄弟做笔录。
池青不管怎么说也是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季鸣锐在本子上写写划划,又抬头:“那个——”他想叫人但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于是停顿两秒才说,“解先生?你也来一下。”
他指指池青边上的空位:“你坐这,你俩正好把笔录做了。”
池青看了他一眼。
季鸣锐立马知道他想说什么:“大哥,我知道,这两个位置是挨得太近了,但是我这做笔录呢,总不能你坐这让人家往办公室门口坐吧。”
池青:“他坐这,我可以去门口。”
季鸣锐:“……”
哥,不至于。
季鸣锐决定略过这个话题,直接开始问:“你先来,今晚为什么这个点出门?”
池青:“因为天气不错。”
解临听着窗外的雨声:“你觉得今晚天气不错?”
池青:“你有意见?”
“……”
季鸣锐发现池青对着解临的时候脾气格外呛:“打住打住,做笔录就做笔录,不要吵架。”
季鸣锐清清嗓子继续问:“你俩谁先动的手?”
解临:“我吧。”
池青:“他。”
季鸣锐:“有话可以好好说嘛,虽然在现场碰到,也是可以心平气和坐下来慢慢谈的。”
解临:“是我的问题,他去买过刀……又正好出现在现场,看起来有嫌疑,我怕他跑了。”
池青看了他一眼:“你拿着刀,你以为自己看起来很正常?”
季鸣锐做笔录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想说你俩其实都挺不正常的,就别在这半斤对八两了吧。
第11章
勒痕
于是笔录进行着进行着,变成了两个“嫌疑人”相互告状。
解临:“你手指上还恰好有道伤口。”
季鸣锐:“这位解先生提到了你指腹高度相似的伤口——池青同志,你解释一下吧。”
池青抬起那根因为反复擦拭而泛红的手指:“切面包的时候划的。”
季鸣锐看着那个熟悉的伤口,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道什么伤,举手说:“这伤啊,这伤我能作证,我也在场。他那天晚上是拿把锯齿刀切面包来着,刀还是新的,标签都没撕。我可以当人证。”
解临显然没想到这伤口会是这样的来历。
解临:“下次切面包的时候小心点。”
池青理都没理他。
池青再告一状:“除了现场拿着的那把刀以外,他身上应该还有一把刀。”
“我在他车上看见了,装在塑料袋里。”
季鸣锐:“……?”
季鸣锐这笔录做得真是魔幻极了。
季鸣锐又转向解临:“好的,现在池同志提出了新的疑点,请问解先生,你那把刀又是怎么回事?”
“查到点线索,就去店里问了问,”解临说,“顺便买的。”
好家伙。
季鸣锐之前只猜想到两个人估计是同时摸去第一现场,恰好碰见了对方而已。
没想到他们已经几次交手,并且发现对方身上有那么多和案件重合的疑点。
他看着最终成形的笔录,自言自语感慨:“……这真不怪你们俩今天晚上能互扯头花把对方扯进来。”
池青&解临:“你说什么?“
季鸣锐不敢吱声:“没,没什么。”
三人小组之后一天任务繁重,他们斌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忽然间重视起杀猫案。一般来说,这种案子影响虽然恶劣,但不至于盯那么紧。尤其派出所里还有很多处理不完的工作。
“喂?警察吗,我女朋友又威胁我要跳楼,这回好像是真的!”
季鸣锐:“……”
你们怎么还没分手。
季鸣锐上午才刚从海茂走访回来,武志斌经过时又下派了新任务:“这通电话转给一组,你去便民看看,再问问,这次盘查得仔细点。”
季鸣锐把电话转出去:“上次已经去过了,还要再去一趟?”
武志斌沉吟着说:“再去一趟吧,这案子可能有问题。”
“……有问题?”
姜宇的位置就在季鸣锐边上,他电脑屏幕右上角就贴着一张猫尸照片,每天吃饭的时候都会看一眼,据他说是想早日跟上偶像的思维模式。
武志斌伸手把那张照片揭下来,手指点在猫尸胸口的伤痕上:“这道伤你怎么看。”
季鸣锐:“这一刀直接刺穿内脏,凶手很明显是想制猫于死地?不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捅在心脏上方,直接捅心脏不是能死得更快么——”
“也可能是因为上面一点比较顺手吧”这句话还没能说出口,武志斌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严肃语气说:
“那你想过这一刀,正好是人心脏的位置吗。”
这下不光季鸣锐震惊了,苏晓兰和姜宇也一齐愣住。
“这……也可能只是巧合。”
“是,但是提出这个巧合的人,在十年前那起灭门惨案里,仅靠几张现场照片,完全揣摩出凶手行凶时的想法,推翻了所有人认定的‘仇杀’结论,而凶手没有伏法前,当时所有人也都认为他的推论很可能只是巧合。”
他说的这个人是解临。
季鸣锐动身前往便民杂货。
这间小小的不起眼杂货店,接连有民警出入。
今天店里家长不在,季鸣锐只看到一个小孩儿,他出示自己的证件:“你别怕,我是警察。”
小男孩看他一眼,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妈妈说我们店遵纪守法的,不卖过期商品。”
季鸣锐:“不是关于你们店的问题,我想看看你们近一个月的销售记录。”
季鸣锐拉出单子,发现近一个月的销售记录里,锯齿刀只有两笔。
他又查看货架,货架上还剩下两把同款刀。
季鸣锐弯下腰,视线和小男孩平齐,问:“有两个人来买过这种刀,你还记得他们是谁吗?”
小男孩想了想,说:“有两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
季鸣锐:“……”
这他妈该不会就是他想的那两个吧。
“我们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各项物证上没有提取出指纹,”下午,苏晓兰拿着分析报告回办公室就说,“不过这样说也不确切,非要说指纹的话,也有……不过都是你偶像碰刀柄时留下的。”
她说这话时眼睛冲着姜宇。
姜宇:“那必然不可能是我偶像啊!”
经过这次事件,苏晓兰对池青和解临的认识有所加深:“我知道,而且我看了笔录,如果不是事先认识他们的话,他们的种种行为足以坐实嫌疑人这个身份了。”
从便民回来的季鸣锐很心累地跟着补上一句:“而且他俩远比真正的嫌疑人看起来更像嫌疑人。”
苏晓兰也很心累的表示:“……这个结论,我非常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