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姜陶骑着马,一路狂奔,山林后无尽的黑暗,仿佛隐藏着追杀他的凶徒。他大口地喘着气,心跳得快极了。
整座山都被包围了,可是围着西山围场的不是五军营,而是不知从哪调来的兵马。
近卫为了他,牺牲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
姜陶浑身冷汗,唇舌发麻,他知道他即将要做的是场惊天动地的大事。
只需要抵达五军营,用父亲交给他的兵符带人围了京城。
权柄在手,这天下就是他们姜家的。
父亲生死不明的惊惧,在意识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时,几乎要被兴奋所淹没。
太后无子,他是父亲的嫡长子,姜家人里,他才是最适合当皇帝的那一个。
他不再是区区营官,而是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会被他踩在脚下。得罪过他们姜家的,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不知在黑夜中行了多久,姜陶终于赶到了五军营驻扎之地。
姜提督不在,此时掌管五军营的便是武臣陈廉清和姜晋二人。
正好在营地的,只有陈廉清。姜陶不信外姓人,哪怕陈廉清毕恭毕敬地喊他小公子,问他深夜前来有何要事,姜陶仍是闭口不说,只叫嚣着让陈廉清将五军营的重要武官都召集到此地。
陈廉清能被提拔到今日的位置,自是不简单。
他观着姜陶神色慌张,便知今天冬狩必然出了什么重大变故。
于是试探了几句,还是姜陶不耐,掏出怀里的兵符:“虎符在此,还不传我军令!”
陈廉清看清那符,神色变了几变,心知姜乾坤凶多吉少,又看面前这个毛头小子,顿时有了算计。
“属下听命!”说罢陈廉清出了营地,召来几个贴身下属:“看好里面的人,别让他跑了。”
拿着鸡毛当令箭,真以为只要拿着虎符,就真能调动军队陪他胡闹,真是笑话!
若是今夜在此地的是姜晋,说不准姜陶还真能事成,可惜偏偏是他陈廉清。
偌大的五军营,自然不是上下一条心,姜乾坤还在时尚能压阵,现在陈廉清知道姜乾坤没了,这五军营究竟还姓不姓姜,也就难说了。
可即便如此,陈廉清还是速速召集了剩下的六名武将,快些赶到营中。
还特意藏了心眼,令人最后才去通知的姜晋。
武将们被深夜吵醒,一听发生了大事,便急忙赶了过来。
得知虎符竟落在了姜陶手中,个个大惊失色。
“陈将军,你可知姜提督出了何事,怎会让姜小公子拿了兵符?”最先赶到的掌号头官崔将军问道。
陈廉清肃穆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还是请小公子过来吧。”
姜陶被请到帐营中后,也不顾这些人对自己的问询,急急道:“我父让你们即刻发兵,包围京城,保护太后!”
话音刚落,营帐里的众武将们面面相觑,好似都没听明白姜陶在说什么似的。
姜陶只能再次掏出兵符:“见符如见人,还不快些领命!”
陈廉清主动道:“小公子,你让我们护卫京师,可是有反贼攻入京城?”
姜陶刚要说可不是有反贼吗,又意识到这个反贼是陛下,真要说反贼,他们姜家才是反贼。
不过略有迟疑,便听陈廉清道:“冬狩上到底出了何事,姜提督为何不亲自前来,陛下可还安好?”
三连问顿时叫姜陶语塞,说不出话来,立即急红了脸:“现在兵符也指挥不动你们了吗?姜晋呢,姜晋人在何处?!”
“何必如此麻烦!”人未到,声先至。
帐营被掀开,摇晃的烛火倒映在来人脸上,那人脸上尚有还未清洗干净的血污,怀中抱着一个方正红盒,目光森然,好似恶鬼。
“我来传陛下圣旨,重将听令!”
陈廉清看到那人手里的明黄圣旨,心中顿时一沉。
姜陶更是握紧兵符,犹如见到阎罗般:“还不快些将他拿下!”
宴云何将手中圣旨展开,把上面鲜红的玉玺印章展示给众人:“见圣旨如见皇上,谁敢动我!”
看着这些将军们闪烁的神情,宴云何知道他们在担心害怕什么。
并非是害怕姜家倒了,而是害怕被连坐。
要是如此,倒不如跟着一起反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路。
宴云何来时就怕这些将士们已被怂恿,好在他来得及时。
“姜家谋逆,罪不容诛,尔等按律,该当连坐,然陛下宽仁,念在尔等不过听令行事,若是将功补过,便可既往不咎。”宴云何高声道。
他环视众人,将这些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最后落在正中央的姜陶神色,诡异勾唇一笑。
先礼后兵,他将带着的盒子掀开,探手进去:“若还冥顽不灵,下场有如此人。”
他将那血淋淋的人头丢了出去,那头滚了几圈,朝着姜陶的方向停了下来。
那是姜乾坤的脑袋,他死不瞑目地睁大了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姜陶。
第八十八章
姜乾坤竟然死了!
将士们看道这血淋淋的人头,顿时一片哗然。
姜陶怒喝声哑在喉间,青白着脸,被那颗人头吓得踉跄在地。
陈廉清看着那圣旨,又看那人头,心中又惊又怕。皇权刀下,就是横行无忌多年的姜乾坤,也只落得如此下场。
那他们这些五军营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是群龙无首,人心惶惶,还是抓住这绝妙的天赐良机,陈廉清眸光微动,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姜陶。
宴云何弯下腰,冲地上的姜陶温声道:“姜大人,还不为你父亲收尸?”
姜陶惊怒之极:“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宴云何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他直起腰,梭巡四周神色各异的武将们:“诸位大人,若仍执迷不悟,罪同谋反!”
“大人们便是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也得在乎家人的,不是吗?”宴云何最后一句,声音放得极轻,话语间的威胁,叫人毛骨悚然。
“还是说,各位在等谁?”宴云何走到那头颅前,毫不客气地踩了上去。
他瞧着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靴底碾着人头,腰间软剑缓缓抽出:“难道是在等姜晋?”
姜乾坤死了,现下五军营官职最高的,便是陈廉清与姜晋。
姜晋迟迟未曾露面,已让人忐忑不安。
除陈廉清以外的武将们,有些脾气爆的,已经提起武器。
姜家掌管了五军营这么多年,能被提拔起来的,都是跟姜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之人。
虽说姜乾坤的死叫他们猝不及防,但仅凭宴云何的一句既往不咎,他们难道就真的会信?
随着软剑出鞘,森凉的剑影倒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姜晋是不会来了,他比你们要聪明。”
沉默在帐营里蔓延,直到一道拔剑声响起,打破了局面。
是陈廉清拔了剑,余下诸将瞧见他的动作,也纷纷将剑拔了出来。
姜陶看着逆转的局势,立即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到陈廉清身边:“陈廉清,快杀了他,为我父报仇!事成以后,我封你为五军营提督!”
姜晋的背叛让姜陶倍感失望,倒是陈廉清的主动让他很赞赏。
虽说陈廉清不过是个外姓人,但在大局面前丝毫不含糊。
等他当上皇帝,第一个处置五马分尸的人,就是这个宴云何!
陈廉清握着剑,直视宴云何,嘴里却在问:“小公子,你想成什么事?”
姜陶刚要说话,就感觉眼前一花,他缓慢低下头,看道陈廉清反手将剑插进他的身体里,不紧不慢地接了下一句:“谋反吗?”
他嘴唇微动,能吐出的只是鲜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其余武将掉转剑锋,对准陈廉清。
陈廉清利落地将剑从姜陶身体里拔出,鲜血溅了一地,他却抱剑拱手,无视周遭同僚的刀刃相向,垂下的双眸掩住了熊熊燃起的野心:“臣陈廉清,誓死追随陛下!”
宴云何笑了:“陈大人今日大功,我必禀报陛下。”
陈廉清谦卑道:“臣不敢居功,还望陛下让臣诛杀逆贼,将功补过。”
宴云何望向剩余的人:“各位大人,今日是想当被诛杀的逆贼,还是想做立功之人?”
陈廉清的举动无形中击破了他们内部的防守,有时候溃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刚才冲宴云何举刀之人,已经掉转剑锋,架在自己昔日同僚身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想当反贼,那反贼就只能别人当了。
伴随着姜乾坤和姜陶父子的死,姜晋的无故失踪,还有陈廉清的背叛,本来铁桶一块的五军营,如今开始自相残杀。
宴云何收了脸上的笑意,一双眼冷冷地望着这样的场面。
陈廉清行至他身边,把从姜陶手中掏出的虎符,双手递给宴云何,低声道:“大人,五军营的兵符,还请归还陛下。”
宴云何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将陈廉清看得心里一凉,但很快他便镇定下来。
今夜之事,若是真听了那姜陶所说,起兵包围京城,那才叫蠢。
古往今来,谋反岂是随便就能成的。
要真如此,那姜党何必还要捧成景帝上位。
姜乾坤都被成景帝杀了,还是以乱臣贼子的名义,瞧着便不是个孱弱无能的。
与其冒着极大的风险去拼荣华富贵,倒不如稳妥些投靠成景帝,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廉清的所作所为,倒也不能说错,甚至无形中还帮了宴云何不少。
只是这等背信弃义之人,今日虽能为了成景帝,转手出卖姜党。
明日就能为了更大的利益,出卖陛下。
姜家用的都是这样的人,难怪当年战败连连,让出五座城池。
这些人心中只有利益,没有道义,更无对百姓的悲悯与关爱。
宴云何不欲同他多说,握着兵符掀帘便走了出去。
宋文已经侯在外边,向来天真可靠的脸上,亦沾满了鲜血。
姜乾坤的脑袋,便是他砍下来的。他奉命一直盯着姜乾坤,姜乾坤遇袭的消息,也是他迅速地传给了严公公,还盯住了姜乾坤近卫的去向,这才为他们赢得了不少时间。
宴云何进五军营后,宋文便是他留在外面的底牌,要是他遭遇不测,宋文便会立刻带着剩下的人冲进来。
一个将士不降,就杀一个,都不降,那便全杀了。
哪怕死成百上千的人,也绝对不能开战。
……
慈宁宫,熏香缭绕,太后自梦中惊醒,心头乱成一片。
张姑姑掀开帷帐,给她递了一杯安神汤:“娘娘这是怎么了,可要叫太医前来?”
太后摇了摇头:“乾坤来信了吗?”
张姑姑笑道:“娘娘,冬狩才过去一日,哪能这么快啊。”
太后凝眸不语,张姑姑又道:“国舅这次可是带了近万兵马过去,还有锦衣卫相助,娘娘且安心,不会有事的。”
太后思索道:“锦衣卫我信不过。”
张姑姑回道:“怎么会呢,虞大人这个月的解药还未拿到。要是国舅有个万一,虞大人也活不成了。”
太后沉吟道:“也是,他那人最是惜命,惯会苟且偷生,许是我多虑了。”
张姑姑放下帷帐:“娘娘先睡吧。”
“你再派人去西山围场,一有消息便即刻传回宫中。”闭眼前,太后低声吩咐道。
……
漫长的黑夜过去,天终破晓。
冬狩之行开始得隆重,结束得潦草,回程时每个人的心头都有些沉重。
宴云何没再回西山围场,光是整顿五军营,就要花费不少时间。
等他忙完这阵,成景帝已经回京了。
宴云何一直未曾进宫,告病不上朝,所有消息都是通过旁人得知。
比如太后被禁足慈宁宫,姜家上下被清算,朝堂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又比如在活捉的刺客中,查到吴王背后的主谋。
正是那被天下学子所向往,百官培育之地东林书院的院长周重华。
听到这身后之人竟是周重华时,宴云何甚至提不起兴致来惊讶。
只是忽然明白,为什么游良会投靠对方,周重华是多少人崇拜敬仰的先生,这样的人最易煽动他人跟随。
成景帝趁机推行新政,比以往更快地落到了实地。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点换在成景帝身上,也很合适,只是他们不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宴云何寻到方知州时,对方换了一身素袍,佩白色抹额,面色憔悴地在家中,沉默地看着手中的折扇。
久留五军营的他,收到了游良最后的消息。
他死了,死在了方知州怀里,被抱到太医身前时,人早已没了气息。
方知州带走了游良的尸身,直到成景帝回京后,才出现在自己府中。
游家人本来还上门闹,要方知州交出尸体,让人入土为安。
不知后来是否又听说了什么消息,逐渐不敢上门,就怕被游良牵连了家族。
宴云何沉默地陪了方知州许久,最后倒了两杯酒,推至方知州手边:“喝吧。”
方知州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喝了一杯。
宴云何将自己手中的饮尽,又倒了杯在地上。
他起身穿过厅堂,步过长廊,经过院子,不久之前的冬夜,他们还在这里一起吃着暖锅。
音容笑貌皆在耳,不过转眼功夫,就已物是人非。
回京不到一年,却好似历经沧桑了半辈子。
宴云何被成景帝召进宫中时,已告病了半月有余,这期间他整顿好五军营后,便将手中之事托付给其他人,回了侯府,闭门不出。
直至成景帝的传唤。
仍是乾清宫,成景帝近日批改奏章,忙至半夜,宴云何来时,他手里仍看着一份奏折:“你告病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该上朝了。”
宴云何跪下身来,匍匐在地:“臣有一心愿,恳请陛下同意。”
成景帝搁下奏折,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愿是什么:“朕早就在等你提了,当年东宫谋逆翻案这事已经提上日程,虞……”
宴云何出声打断道:“请陛下准许臣赴往大同,协助祁将军,镇守边关!”
成景帝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宴云何再次叩首:“请陛下恩准臣赴往大同,镇守边关!”
第八十九章
“京城诸事方定,你怎么就这般急着想走,朕以为你现在最关心的是其他事情。”成景帝脸色难看道。
宴云何低垂着脸:“要是陛下是枉顾忠良,薄情寡义之辈,那臣就更不该留下。”
成景帝被他话语一刺:“你这是在怪朕。”
“臣不敢。”宴云何面无表情道:“如今三大营之权尽归陛下手中,京城中已不需要臣。”
“谁说不需要!”成景帝一拍御案,门外近侍一同跪下,宴云何却头也不抬。
怒火过后,成景帝又皱眉道:“朕知你心中有气,你且回去考虑几日,好好想想,莫要一时冲动。”
宴云何双手按在地上,缓缓蜷缩十指:“臣……”
成景帝:“再敢多言,天牢那处,朕只能吩咐多加派一些人手了。”
宴云何最终还是起身,离开乾清宫。
严公公行至他身边:“宴大人,你这是又何必呢?”
“张姑姑还没交代吗?”宴云何不答反问。
严公公:“毕竟是太后身边人,嘴硬得很,不过咱家已经找到了法子,她有个干女儿,名唤今雨,据说是张姑姑宫外的弟弟所生,很受她疼爱。前不久张姑姑就把今雨送出宫去,现在下落不明。”
宴云何唇角微抿:“宫里想找一个人还不容易?”
“锦衣卫废了,皇城司又忙。这紧要关头,急需用人。宴大人你还要去边关,这事也只有咱家来忙了。”严公公意有所指道。
宴云何眯起双眸:“这是何意,你在威胁我?”
严公公慢声道:“我知大人对冬狩一事抱有心结,但也不能意气用事啊。”
宴云何没有理会他:“今雨的下落我会找,张姑姑你帮我看着,别叫她轻易死了。”
严公公一晃拂尘:“那便再辛苦宴大人一段时间了。”
回到府中,登门拜访宴府的人,自从冬狩以后便多了数倍。
现在京城谁人不知,姜家倒了,身为天子近臣的永安侯府宴云何,风头正盛,人人都想同他道一声恭喜。
宴夫人在宴云何告病不上朝的这段时间,也跟着一道称病,闭门谢客。
晚上宴云何陪宴夫人用膳:“这些时日,怎么不见娘亲好友来府中相叙。”
宴夫人白了他一眼:“最近府上最好是少些走动,娘也会约束好下人不要闯祸。你莫要听那些旁人的话,以为自己立了大功,沾沾自喜,到处结交,那才会真的惹出祸事。”
“再说了,为皇家办事说着好听,旁人哪知其中艰辛。你看你这些时日,都瘦了多少。”宴夫人有些心疼道。
宴云何心有微涩,热意也涌上眼底:“哪有瘦。”
宴夫人叹息道:“我都这个年纪了,很多事情也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你别把事情都闷在心里,等到时抑郁成疾,那才叫坏了事。”
宴云何持筷的手轻轻一颤,宴夫人这话里有话,好似都要将他看透。
宴夫人又道:“晚上出门的时候记得多穿些衣物,别着凉。”
“……”宴云何嘴里的食物都咽不下去了。
宴夫人:“别为难人家小宋了,整日要替你打掩护,连觉也睡不好,瞧着都老了不少。”
宴云何赶紧给宴夫人倒了碗汤:“娘,你喝汤。”
听出他语气中的讨饶,宴夫人才罢休,给宴云何留了几分薄面。
回到房中,宋文已经习惯性地要过来给宴云何更衣。
宴云何拒绝道:“别换了,娘都知道了。”
宋文瞪大了眼:“怎么会!”
“知子莫若母,她怕是早有猜测,但从未说过罢了。”宴云何叹声道。
宋文纠结地捏着宴云何的衣服:“那今晚我还要在这睡觉吗?大人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都不敢熟睡,你到底去哪忙了,忙得整日半夜三更都不回来。”
“大人的事你少打听。”宴云何说完后,自己穿上披风,离开了房间。
宋文撇了撇嘴:“大人,就算你不说,光闻你身上那味道我都能猜得出来。”
……
周大夫将针收起,擦了把头上的汗。
这半个月,他自从接手了这特殊的病人后,便没怎么休息过。
也幸好这病患是他前阵子才看诊过的,针对他身上的病症,他还与药王谷的师兄弟们书信商讨,研究了番。
虽说是受人之托,但周大夫也好久没遇到这样病人了。
再给其诊脉时,周大夫险些被吓到了,这才多久没见,这人究竟是怎么折腾自己的,本就沉疴难愈,指下脉相浮而无力,似有若无,已是大限将至的脉相。
看诊之地也颇为诡异,竟是大牢。
只是这牢狱瞧着奇怪,牢房中算得上干净,床榻书案一应俱全,甚至还生了些炭,保持供暖。
周大夫是有听说过,这大牢另辟一处,会关押一些特殊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