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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再往下,有她和公司同事们点奶茶的票据,有她在车上随手?拍的风景照,有她给老驾校做的宣传……谢欺花是一个很鲜活的人,生命力旺盛,无论何时,永远对生活抱有进取的态度。

    这两年来发生了许多?事。

    李尽蓝一条条往下刷着。

    终于,刷到他?刚出国那会儿,准确的说,是他?离开之后?的一周。谢欺花发了关于他?的动态。仔细想想,谢欺花应该是发现他?临行前偷了她的內裤。而一周的时间,正好够她消气了。

    李尽蓝看到图片。

    那是自己的背影。

    不是八月份送机,也不是某次散步的时候……比这早很多?。有多?早?实在是太早了,竟是还?没?住进谢家之前,他?在襄阳做家教,谢欺花劝他?攒学费去?上学,他?说想先让李平玺有学上。

    那时候李尽蓝才?十四岁,记忆是很久远的东西,他?依稀记得当时闹得很不愉快。谢欺花把他?送到汉口火车站,冷着脸说了句“我?又没?想着管你”,即便如此,她还?是看着他?进了站。

    她拍了他?那时候的照片。

    十四岁的李尽蓝的背影。

    她写道:来是e去?是go,臭小子?之前那么小一只,一转眼就长大了。姐的英文不好,祝你一路顺风咯。

    李尽蓝笑?了笑?,片刻后?收敛了神色。

    他?的心被一只锋利的回旋镖击中了。

    他?曾经有过许多?嫉妒和怨怼,认为她总偏爱李平玺,如今看来不是的,她对他?们同等宠爱。李平玺犯错,她总宽恕和淡忘,李尽蓝犯错也是同理。

    如此,他?才?突然想起那惊险的一夜。

    他?拿了她的黑色吊带以排解欲望。

    她未必不知道。她未必,不知道。

    砰。

    砰。

    砰。

    李尽蓝的心脏接连不断地震动,这一刻像地震、像海啸,地动山摇。他?的大脑空白一瞬,更多?细节在回溯:她就在一墙之隔的客厅坐着,他?发出的声响她未必不知道;她抽了三根烟,未必慰藉烟瘾,可能?出于不得不忍受些什么……她还?经历了,他?的试探。

    轰隆一声,他?如遭雷劈。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

    她一直什么都知道!

    她隔着烟雾看他?,厚重的、飘渺的,像一层永远不可揭开的面纱。她深沉如海洋如陆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即便隔了许多?年,依旧带来如此扼人咽喉的重量,让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他?是被她摁住的存在,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他?一辈子?都无法逃离她。

    李尽蓝的灵魂在她那里。

    不是奔向她。

    爱是困缚他?。

    爱是她揉捏他?后?颈的那只手?,是她总淡漠凉薄的笑?容,是她那温热动人的肩窝。不,爱绝非那么柔润的东西!

    爱是她透过他?只看向十四五岁的他?的残忍,爱是那只喷溅色彩的手?腕,爱是她给的训诫和巴掌,当她抬起手?,比力道先袭来的,是她身上的冷香。

    把他?困在名为姐姐的迷宫。

    即便这并非谢欺花的本意?。

    李尽蓝颤抖着放下手?机。

    他?问身边的人要一支烟。

    真可怕,这太可怕了。他?借了烟借了火,胡乱、生涩地抿住。他?猛吸了一口,不知道怎么去?过肺,很快剧烈地呛了起来。他?曾经发誓不会吸这个东西,如今他?却大口大口地深吸起来。

    一边吸,他?一边想到她。

    李尽蓝如今可真难堪呀。

    第52章

    大小王

    李尽蓝开始爱上抽烟的感觉。

    尼古丁,

    是混沌的欲望、是神?经的调和,更重要的,是那个不能言说之人的味道。李尽蓝找到?更惬意、钟爱的放松方式。他频繁地抽烟,

    疲惫时如此,

    放空时如此,香烟成了必需品。

    以至于当初给他递烟的女学生怀疑:

    自己是否好心做了坏事。

    “你没事吧朋友?”巫染迟疑地问,

    “宿主?已?经被?尼古丁操控大脑了?”

    巫染是和他同实习单位的中国学生,卡梅商学院的翘楚。虽说申请到?这?份offer的都不是寻常人,

    但?巫染的学历显然过于优越,且外貌上也很出众。

    在李尽蓝看来,

    她递过他一支烟。

    李尽蓝伸手挥散浑浊雾白的烟丝。

    巫染却注意到?他手里的物件。

    “这?谁?”她看向那支钱夹。

    李尽蓝迅速收好:“……家人。”

    巫染早已?看到?了,

    陈旧的牛皮钱夹封存一张照片,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但?要说家人———她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看不出来啊你,

    这?么年轻就订婚了,

    你未婚妻也是中国人吗?”

    她说的是fiancée,

    这?个奇异的字眼让李尽蓝心驰神?往。因为这?不光涵盖了两性关系,还上升到?婚姻关系。

    不。

    那不是他能奢望的。

    李尽蓝难以启齿:“是我的姐姐。”

    巫染讶异:“亲姐姐还是情姐姐?”

    “算是……亲的吧。”

    巫染闻言却兴致盎然。

    她微闪的眸盯住他,

    半晌轻笑一声,

    若无其事地说:“刚才你那个眼神?,我以为你和她上过很多次床呢。”

    李尽蓝眸光地震般颤了颤。

    他心虚地摁住自己的眼窝。

    好在巫染没有深究他的反应:“我是巫染,

    巫氏置业的,交个朋友呗。”

    她递名片给他。不是从口袋,而是从袖口里,活像个灵动翩翩的魔术师。

    李尽蓝对她保留防备,

    他没接。

    巫染也不气馁,又?往前递了递:

    “李封光。”

    她眯起浅淡的眼睫:“你爸?”

    李尽蓝从来不是吃这?一套的人。

    无论她有什么目的,

    他转身离开,这?样不会暴露出弊端,好让对方掣肘。

    不过巫染显然不是李纭那么简单的人物,她懒散地打量着他。她不做出任何行动,反而比任何蛊惑都有效果。

    李尽蓝的脚步停住。

    “你有什么目的?”

    “交个朋友而已?,别把?我想太坏。”巫染的手停留半空,笃定地微笑。

    “你很快会需要用到?我的。”

    她在“用”字上加了重音。

    李尽蓝是当机立断的人。

    他抽走了她手里的名片。

    巫染狡黠地勾起唇角:“在你父母航班出事的两个月前。李氏集团的内部?股权关系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动。”

    巫染所言属实。

    “你可以看看那段时期华尔街股市的整体行情,你们家对冲基金的管理层面,变动很大哦。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认识一位当初引咎辞职的投资组合总监,可以介绍你们见面吃个饭。”

    “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别人。”

    “我确实有目的。我在国内遇到?一些……麻烦事。”巫染叹了一口气。

    李尽蓝不认为自己有如此大的能力:“那么你找错人了,我恐怕没办法?帮你什么,李封光家也早就没落了。”

    “我需要一个人,准确的说,一个后起之秀,一个现在无名无姓,以后在京城出人头地的人。那是我需要的,比起交易对象,我需要一个朋友。”

    “你需要的是一个盟友。”

    巫染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但?,谢谢,我会考虑的。”

    李尽蓝收好名片,转身离开。

    他纷乱的心里装满了事,步履匆匆。

    可走出去没两步,接到?平玺的电话。

    “哥,姐分手了。”

    .

    六月初。

    “要我去机场接他?”谢欺花不可思议地冷笑一声,“多大的脸面啊,他李尽蓝是皇帝吗?不是说建国以后就不许称帝了?”她弹了弹半截烟灰,“要接你自己去接,我不t?可能去!”

    “姐。”李平玺好言相劝,“哥他一直在国外,两年难得?回来一趟。他要是知道你去接机,肯定高?兴死了。”

    谢欺花冷讽:“你也说了是难得?,两年都不回一趟家的人,我要讨他的高?兴干嘛?他才应该来讨我的欢心!”

    话是这?么说,两年没联系的小崽子,谢欺花也想知道他如今混成啥样。

    李平玺见她拿了新车的钥匙,心说姐你就嘴硬吧,带我出门都开斯柯达。

    谢欺花朝他抬了抬下?巴:“晚上在武汉宴定个包厢,给你哥接风洗尘。”

    “好嘞,交给我吧。”李平玺还和以前一样,习惯当姐姐身后的小尾巴。

    到?停车场,谢欺花摁响心爱的座驾。

    玛莎拉蒂总裁,一启动就低沉咆哮。

    平玺还是头一次见姐姐亮出这辆车。

    “哇!”他仰慕,“姐!好帅啊!”

    帅的不是我,是我前男友。

    谢欺花当然不可能这?么说。

    她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奋斗吧!有朝一日你也可以像我一样优秀!”

    事实上,谢欺花说的并?没错,平玺现在也是发达了,说不上一战成名,但?也算厚积薄发。这?次的中国区域赛,平玺光是赛事奖金和广告代言,税后都百来万,还不算柯老板因器重他而多掏的那二十万。按理说,是轮不到?谢欺花在这?个冠军面前小牌大耍的。

    但?谁让她是冠军他姐呢。

    平玺趁休假刚拿到?驾照。

    “姐,这?车让我开开呗。”他搓手。

    “滚几把?蛋,你要让它香消玉殒?”

    谢欺花一如既往地刻薄:“科二都挂了三次,丢人丢人!无比丢人!我都不好意思和人说你没考过!你姐一个开驾校的,结果你是马路杀手!我怎么就没半点基因遗传到?你身上呢?”

    “可是咱俩也没有血缘关系啊……”

    谢欺花威压的眼神?还没扫到?他身上。

    “是我车技差。”

    李平玺服了软。

    “算了,我那辆斯柯达给你,你闲着没事多开开,这?车感也得?慢慢练。”

    两人上了路。

    谢欺花又?没话找话。“你说咱俩没血缘关系。”她顿了顿,“那你知不知道,你哥和我连亲缘关系都没有?”

    李平玺“啊?”一声,明显对此一无所知。谢欺花扶着额头苦笑,把?两年前的那些烂谷子陈麻事翻出来一翻。

    “哥他那时候就……”

    李平玺一瞬间失了声。

    “是啊,他当时还让我别和你讲呢。所以我跟你讲,你哥才是真?的疼你,以后你挣了钱要多给他花,知道吗?你哥多辛苦知道不,黑工地搬砖、外地打工,条条大路就为供你上学。”

    “结果你还……”谢欺花摆手,“算了哟,不说了。人家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反正能通罗马的就是好路。”

    “我知道的,你和哥都对我很好,我会挣很多很多钱报答你们的……”

    “但?是。”李平玺也闷闷不乐,“你们当初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告诉你?”谢欺花嗤笑,“有什么用?那时候你都还是个未成年,书书也不读,学学也不上,你要是知道,很难说又?鬼作?出幺蛾子。话说,你还真?以为你哥在国外是吃喝玩乐呢?”

    李平玺垂眸,却是不说话了。

    谢欺花以为他至少说些什么。

    该不会哭了吧,都这?么大人了,谢欺花趁着看后视镜的功夫瞥他一眼。平玺的眉微蹙起,胸膛也在克制起伏,看不出是生气更多还是悲伤更多。但?不掉眼泪,那是不成熟的人的表现。

    “姐,再给我几年的时间。”他揽起责任,“我发誓会帮上我哥的。”

    即便并?不需要最小的孩子来操心。

    到?机场,姐弟俩在出站口等候。

    谢欺花竟然没由来得?有点紧张。

    她等了没五分钟就不耐:

    “李尽蓝怎么还没到??”

    李尽蓝就出现了。

    简练的、洁净的、沉敛的。

    和以往的形象不尽相同了。

    亚麻面料的复古条纹衬衫,版型得?体的西裤薄而严谨,偏分的碎发落在一半眉骨上,显得?人矜持疏冷。李尽蓝的脸渐褪去青涩,颧骨高?折而削挺,鼻梁更挺翘,眼窝则深深陷坠进去。

    些许阴郁、略带神?经质。

    绝对符合成年人的美学。

    他拎着手提箱走过来。

    谢欺花眼睛都看直了。

    “你哥现在可以去当男模了。”谢欺花由衷地感慨,殷勤地朝他招手。

    “这?儿?———”

    李尽蓝走近才颔首。

    “姐,我回来了。”

    谢欺花向来好色,弟弟现在出落得?愈发玉树临风,即使再怎么不满他两年来杳无音讯,她也暂时给他好脸色。

    “回来了就好。”她笑得?肆意,张开双臂想给久别重逢的弟弟一个拥抱。

    李尽蓝却往后避了避。

    谢欺花的手落在空中,她一愣。

    李尽蓝:“姐,不用这?个了。”

    他声音很轻、低缓,像被?风刮撂的白羽。谢欺花这?时看他,才意识到?他的不同体现在何处。他已?经长大了,二十二岁,而从前那些尴尬的时刻被?他铭记,并?且,不打算继续重蹈覆辙。

    谢欺花讷讷地收回了手。

    她确实该保持些边界感。

    “行。”她提议,“先去吃饭吧。”

    刻意不去想这?些,谢欺花掏出烟盒。

    却没想到?,李尽蓝朝她伸出两指。

    他说:“姐,给我也来一根吧。”

    谢欺花抖烟的动作?愣住,僵直地抬头视他。你抽什么抽,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伸出的,食指和中指,夹捏的姿势告诉她,他对享用尼古丁相当熟稔,甚至到?随意向人讨烟的地步。

    她压声:“你什么时候学了抽烟?”

    李尽蓝淡然解释,学校里的人都抽。

    “哦,所以学校里的人抽,你就可以抽了?”谢欺花并?未把?烟递给他,而是一板一眼地规训,“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抽烟?烟它是个好东西吗?你以为抽烟对身体伤害很小是吧?”

    场面有些尴尬了。

    李平玺左看右看。

    谁料李尽蓝慢条斯理地回答:“可我以前老让你戒了,你也没听啊。还是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烟?”

    “你……!”谢欺花不可置信。

    就连李平玺也茫地然瞪大了眼。

    这?这?这?……这?还是哥哥吗?

    还是从前那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对姐姐永远保持好脸色的李尽蓝吗?

    谢欺花再次慎而重之地审视他。

    “行,啊。”她舔过干涩的唇。

    两年来他对家里不闻不问,早就让她心生怨愤;再见面如此生疏,几乎让谢欺花以为他变了一个芯子;他不再服她的管,这?也让她感受到?被?僭越。

    她看他是分不清谁是大小王了。

    “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耐了是不是?”她拍拍他的脸颊,“以为自己攀附上权贵就发达了?想飞上枝头当少爷了?李尽蓝啊,不过是出了一趟国,洋墨水喝了几罐,你翅膀就硬啦?”

    她啐了他一口。

    “……装货。”

    第53章

    打火机

    谢欺花的嘴一张一阖,

    刻薄的言语如同箭毒液迸发?而出。李尽蓝盯着?她那薄情而寡义的眼,盯着?她那时而皱起的鼻尖,最后把视线落在她那湿润润的下唇。当她声?量渐大时,

    更方便他看清她抵在齿上的那一小截舌头。潮热、红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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