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姜扶光有些哭笑不得:“他留了什么传讯方式?”璎珞摇头:“君玄大人不让告诉您。”
姜扶光真是好一阵无语,她昨晚都再三保证,不会再心存死志,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竟然还不肯信她!
“府里可还妥当?”
璎珞回道:“君玄大人拿到了长公主府的布防,避开了陛下的耳目,没叫人察觉。”
姜扶光颔首,这一年来,姬如玄没少派人打探长公主府,试图与她取得联系,他在皇城司也安插了眼线,夜探长公主府,也算是蓄谋已久。
璎珞继续道:“紫菊和红菊叫奴婢打发到幕府送东西。”
紫菊和红菊是宫中赏赐的人,戚尚宫做主将她们安排进了内院,放到了眼皮子底下盯着,长公主平时也不掬着她们,允她们近身伺候,她们便以为能窥探长公主府。
长公主身体病重,近一年来,没什么起色,平时幽居在府中,也鲜少召见外臣,下人们平时也纵着、捧着,生活在一个宽松的环境里,久而久之,便再谨慎的人,难免放松了警惕。
……
南孝帝扬扬洒洒,写了一封长达十几页的信,追忆往昔,与光和帝一见如故,引为知已,一起打过马球、斗过百草、喝过花酒、赏过小曲、玩过曲水流觞……
之后他话锋一转,开始大吐苦水,言道自己登基之后,有多身不由己,主打的就是一个,北征不是他的本意,他也不想北征,但是臣强君弱,他也很无奈,并表示南朝与姜朝重修旧好的意愿,希望两国能进行友好交涉,万事以和为贵。
皇帝犯错,大臣背锅,这封信,除了把甩锅文学发挥到了极致,没有别的毛病,文武大臣自无不满。
南孝帝信心满满,派人将信送去北雁关。
然而,南孝帝没有等到光和帝的回信,却等到了光和帝亲自执笔写下的《讨姜令荣檄》。
大姜元年腊月,告大将军俞从宣、骠骑将军李义山、定北将军俞从风,镇南将军刘虎、明威将军,宣武将军等,告州牧、部监、郡太守、县令:
故南朝孝帝姜之令荣,慢侮天地,大逆不道,逼害兴帝,篡夺其位。
借安王政变,矫托长公主令,以平叛为由,兵入皇城,计杀勤王功臣大将军戚如烈于太极殿前,诛戮忠正,乃天理不容,其厚颜寡耻,强占大将军勤王之功,伪作勤王有功,借机篡夺天命。
且假饰宪宗皇帝之嫡子,混肴天家血脉,皇家正统,伪作诏书,欺惑众庶,幽禁长公主,震怒上苍,尽楚、越之竹,不足以书其恶,今宣于天下昭然,所共闻见。
尔今,其狂心益悖,倒行逆施,于姜族新立,羌族大举入侵汉土之际,乘虚而入,强攻北征,欲亡我大姜,使我百姓沦亡。
更甚者,与世家共治,发动北征,妄图倒戚倒长,其一已私欲,致西南暴乱,难以遏制,西蕃国南侵,烽烟四起,是逆天之大罪也。
……
扬扬洒洒一篇檄文,言辞尖锐,揭开了姜令荣篡位夺权的真相,也揭露了朝廷发动北征,包藏了险恶用心。
一时间,天下哗然。
檄文所写并非空穴来风,北征造成的后果,是天下有目共睹,之前南越大规模暴乱,朝廷乱扣骠骑将军罪名,这也是实情。
南朝烽烟四起的局面,确实是姜令荣造成。
姜令荣登基一年来,废除了兴帝在世时,颁发的兴民利国之举,朝廷开支无度,增重赋敛,加征赋项,刻剥百姓,擅开兵戈,各地天灾人祸四起,这也是事实。
南孝帝其位不正,德不配位,昏庸无道的传言在南朝愈演愈烈。
光和帝发兵征讨姜朝。
直到这时,姜令荣终于慌了:“冀州防线全线失守,朝廷下令,命东海侯在豫州东南筑防,与姜军接战,东海侯以海上战事吃紧,不肯发兵。”
南太祖定都洛京,是因洛京是中原腹地,易守难攻,自古就是粮产重地,有很大的战略优势。
其次,也是为了在冀州筑防,抵御北朝,同时封东海侯,世代镇守东南,对北朝形成了一股攻势,对北朝形成了退可守,进可攻的局面,蓄谋北征,实现南北统一大业。
姜令荣一场北征,将南朝对北的优势,彻底化为乌有。
大殿下静得落针可闻,姜令荣怒不可遏:“朝廷从来没有亏待过东海侯,东海侯却违抗皇命,可恨至极,难道他要眼睁睁看着姜朝大军长驱直入,攻破豫州防线,打到洛京?”
一个御史台的老大人站出来,讽刺大笑:“东海侯不肯发兵,是因姜贼篡权夺位,其位不正,乱臣贼子,人人得尔诛之。”
姜令荣勃然大怒:“放肆!”
“诛戮忠良,倒行逆施,天理难容,”老大人浑然不惧,他挺直了背脊,言辞激烈,“这世间唯有戚家,才能压制各地诸侯,也唯有戚家才能号令天下兵马,你等杀了大将军,形同杀人诛心。”
朝臣们面如死灰,檄文传到南朝之后,连日来,已经有不少武将借口称病不肯早朝。
“你们以为,你等诛的是么心?”老大人笑声猖狂至极,目光一一刮过以顾相为首的官员,“诛的是,这满朝上下武将们的忠心,诛的亦是,天下诸侯的臣服之心,诛的更是,千万万黎民的归附之心。”
“来人啊,”姜令荣暴怒,忽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把这个口出狂言的东西,拖下去仗毙!”
两个皇城司卫一左一右架住了,老夫人也不挣扎:“乱臣贼子,亡我南朝,覆我家国,还妄想有人会进京勤王,我呸,他们没有揭杆而起,反了朝廷,也是因戚家尚在,长公主尚在……”
第524章:勤王
老大人被拖到殿外,堵了嘴。
太极殿中人心惶惶。
姜令荣气切败坏,在朝堂上大声咭问群臣:“你们一个个都成哑巴了?北征是你们提出来的,如今北征惨败,姜朝发兵征讨南朝,也是你们误朕误国,都是你们的错!”
满朝上下鸦雀无声。
南孝帝发作了一通,听从顾相的建议,以长公主的名义,传令东海侯,令东海侯发兵。
东海侯怕落人口实,没有一口回绝,却要求朝廷放了长公主,护送长公主去登州,登州就立刻出兵。
东海侯打着解救长公主的主意,是为了控制长公主,进而控制南越的骠骑将军,顺理成章地将南孝帝打成乱臣贼子,光明正大地发兵征讨南孝帝,入主皇城。
朝廷也不是傻子,只要长公主还在京中,戚家军就会受朝廷控制,各地诸侯就不敢起兵。
双方拉据不停,北边的噩耗也传到京中。
为了北征,朝廷向各地驻防军抽调了部分兵马,导致各地驻防军兵力不足,边地城防守卫士气低迷。
又因檄文传开后,地方武将不愤朝廷杀大将军的行为,消极抵抗,姜军所到之处,守城官员纷纷望风而逃,或直接大开城门,迎姜军入城,姜军一月之内,一连攻下五城。
姜令荣连忙去长公主府,请求长公主重返朝堂。
可他见到的却是昏迷多日的长公主。
太医声称,自从北征惨败之后,边境时有噩耗传来,长公主忧国思民,日夜不宁,病情也日益加重,这几日,已经卧病不起,日常陷入昏睡,人也有些迷糊。
姜令荣大失所望,只得匆匆回宫,召顾相等人议事。
然而,文武大臣们却悲哀地发现,眼下唯一能抵挡姜朝大军的人,只有骠骑将军。
……
姜扶光吃完药,有些犯困,靠在迎枕上小睡。
璎珞匆匆进屋,连声叫醒了她:“长公主不好了,姜朝大军攻破了豫州防线,陛下召众臣商议抗姜对策,朝臣们拿不出办法,陛下大发雷霆,扬言要宣骠骑将军进京勤王,遭到了以户部石尚书,工部赵尚书为首的一干清流大臣们的激烈反对。”
姜扶光混沌的大脑,彻底清醒。
“石尚书直言,骠骑将军在南越镇压暴乱,不能进京勤王,否则南越失守,波及岭南,南大门大开,各地诸侯趁势而起,越民长驱直入,南朝还没亡于外族入侵,就要先亡于诸侯内乱。”
骠骑将军守在南大门,任何人想要起兵,就越不过南大门。
戚家世代忠烈,想要动戚家,难免要背上“诛戮忠正,迫害忠良”的恶名,姜令荣堂堂一国之君,因为杀了大将军,就把自己搞成了乱臣贼子,被天下人口伐笔诛。
想做出头鸟,就要冒着被打成“乱臣贼子,人人得尔诛之”的风险,被其他诸侯发兵征讨。
眼下骠骑将军正在平定暴乱,诸侯们也承担不起,南大门失守的后果。
更别提,洛京还有长公主运筹帷幄。
璎珞:“陛下勃然大怒,怒骂石尚书等人危言耸听,妖言惑众,罪无可恕,命人将石尚书等人拖了出去,每人打了三十大板。”
姜扶光蹙眉,三十大板打下去,半条命都没有了,要是施刑之人再打重一点,怕要命丧当场。
说到此处,璎珞不禁红了眼眶:“以顾相为首的世家官员,没有一人站出来,石尚书一行打完了板子,几乎去了半条命,是被皇城司抬回了家中,更可恨的是,他们惹恼了陛下,旁人避之如蛇蝎,唯恐牵连了已身,连个医师也请不到,大活人,竟要在府中干熬着等死。”
姜扶光低头咳嗽:“世家不肯表示,是因他们也赞成让大舅舅回京勤王,却又害怕承担,大舅舅回京之后,南越失守的严重后果,不敢有所表示,只要默认姜令荣行事,不管出了什么事,他们都能置身事外。”
璎珞瞪大眼睛:“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算计得失?”
姜扶光面色平静:“世家要让大舅舅先去抵御姜朝,南越失守了也无所谓,南越灭国之后,没了政权,越民再凶悍,在朝臣眼中也只是一群组织散乱的叛党,一时半会还打不到洛京,苦的只是受战乱波及的百姓,与他们利益无关。”
璎珞呼吸一紧:“越民视汉人如视仇寇,如果南越失守,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会惨遭越民残杀。”
姜扶光深以为然:“朝臣们认为,只要大舅舅打退了姜朝,再令戚家军驱越,定社稷,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大舅舅能打败南越一次,就能打败第二次,南越对朝廷的威胁,远远比不过姜朝。”
说到这里,她弯了弯唇,笑不达眼底:“可是他们不知道,南越已经没有兵了啊!”
镇北将军是为了平定南越暴乱,威慑东海侯,避免诸侯内乱,这才降了大姜,他是姜朝的将领,绝不会让大舅舅进京勤王。
当然了,在《讨姜令荣檄》传开之后,她已经给大舅舅去了密旨,强令大舅舅镇守南越,无她宣诏,不得进京。
大舅舅也不会进京勤王。
姜扶光想到了石尚书一行人:“让府里的医师去石尚书,赵尚书几人府上,为他们诊治,伤得这样重,想来有一段时间不能早朝了,塞翁失马,又焉知非福?”
第二日一早,南孝帝果然下旨,让骠骑将军进京勤王。
因南越暴乱,骠骑将军转战南越各地,行踪不定,奔波不停,圣旨抵达南越,送到骠骑将军跟前,已经是二十天后。
骠骑将军满身血污地接下了圣旨:“岭南已经没有兵了。”
此时此刻,世人才知,早在西蕃南侵之际,长公主已经下令,将七万戚家军密秘调去西南,抗击西蕃,骠骑将军率三万将士,在南越与百万暴民苦苦周旋。
而朝廷没有给予任何支持。
五胡乱华之后,中原王朝便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默契,不论内部打得有多么不可开交,决不允许外族入侵。
第525章:天下之大变局
如今南朝烽烟四起,唯有长公主和戚家军义无反顾,在家国危亡之际,还在抵御外族。
世人皆叹长公主大义为公,盛赞骠骑将军忠肝义胆,有志之士纷纷南投西奔。
姜令荣不死心,继续下旨,强令骠骑将军回京,让他统兵领将,抗击姜朝大军。
骠骑将军没有回应。
但世人都明白,南越只有三万兵马,是因骠骑将军在,这才能勉强控制暴乱之势,一旦骠骑将军离开,南越定会失守,越民激烈反扑之下,岭南也将失陷。
南朝一样抵挡不住越民南侵。
双方来回拉据,时间推至第二年三月,姜朝大军打掉了易守难攻的豫州防线,战线沿着豫州各大城池,向洛京城推进。
白大将军继大将军之名挂帅,奉命镇守防线。
朝臣们愁眉苦脸,每日象征性早朝点卯,一照面,就开始推诿责任,互相指责,说不到两句话,就开始吵,一个个吵得面红脖子粗,唾沫横飞,生怕声音小点,南朝亡国的罪过就要推到自己身上,更甚者,还公然在朝堂之上动起手来。
顾相脸色灰败:“珩儿,我是不是错了?”
顾玉珩满面颓丧,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反对长公主的理由是,长公主的利益与世家相背。
那时他并不知道,旧勋党派是世家暗藏的棋子,父亲由始至终都在背后推动着这一切。
父亲做梦也没想到,堂堂顾氏嫡长孙,世家的继承人,家族未来的主君,一国储相,竟然卷进私盐案,荒唐到亲自下场,参与了一场权谋斗争,彻底将顾氏拉进皇权斗争之中,从此愈陷愈深。
可是,他们处心机虑,推了自认好掌控的姜令荣上位,却并没有维持属于顾氏的百年荣华,反而一步步把顾氏推向了衰亡。
顾相苦笑:“为了顾氏百年荣华,我牺牲了嘉树,亡了南朝百年社稷,毁了顾氏百年名望,我是南朝的罪人,也是顾氏的罪人。”
顾氏和姜氏王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姜氏王朝在的一天,才有顾氏世代为相的百年荣华。
想到死在宫变那日的嫡亲弟弟,顾玉珩心中一痛:“父亲,光和帝入主洛京是迟早的事,顾氏不能亡于我们之手,您还是尽早为顾氏安排退路吧!”
顾相讽刺一笑:“玉珩啊,早在光和帝攻破了豫州防线,家族便已经安排了后路,嫡系之中,只要有一脉向光和帝献上大笔巨财,劝服一批世家一起降了大姜,顾氏就不愁没有后路。”
不止是顾氏,南朝其他世家都是这样在做。
顾玉珩瞪大眼睛,他突然想到,最近已经有些小世家,大义凛然地站出来,口诛笔伐姜令荣的罪行。
原来,是在讨好光和帝。
“玉珩啊,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顾相自嘲一笑,“你我二人,已经沦为家族弃子,光和帝入主洛京那天,就是我们二人被除族之时,我们会承担南朝亡国的所有罪责,受万世唾骂,无家之人,是无根之萍,死后也会化为孤魂野鬼。”
顾玉珩喉咙发哽,扑通一场跪倒在地上:“父亲,是儿子错了。”
如果他当初没有卷入私盐案,就不会亲自参与夺嫡之争,不会拉父亲下水,时至今日,也未必没有退路。
“你没错,”顾相低头看他,“你以为,凭你我父子二人之力,便能推翻长公主?”
顾玉珩抬起头来,心中明悟。
顾相似笑非笑:“对付长公主是家族利益之所向,你看世家手段尽出,扶了姜令荣登基为帝,长公主仍然稳居长公主府,谁敢动她分毫?”
当初,是因西南和岭南正在开战,长公主甫一回到京中,安王就发动政变,打长公主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才在这场夺嫡之争之中占了上风。
长公主不是没有机会扳回一成。
但凡她站出来振臂高呼,将姜令荣篡位夺权的真相召告天下,这天底下有的是人,愿意进京勤王平叛。
但是,她没有。
长公主顾全大局,顾及了岭南和西南正在开战,不愿再陷南朝于战火,让百姓受苦。
后来,西南战事平定,骠骑将军大败南越国,斩杀南越国主,如果那时,戚家军不再继续南征,戚家军便能腾出手来,插手洛京之事,长公主还有机会扳回一成。
但是,她仍然没有。
因为那时,她已经窥知了,西蕃南侵的野心,主动促成了三诏西迁,并令征南将军驻守大理城。
她也料定了,一旦西蕃南侵,战败的南越国,也会卷土重来,所以她令骠骑将军平定南越国。
“她看似不理朝政,可你再看,南越暴乱至今,百万越民,百万兵,骠骑将军仅三万大军,仍游刃有余,骠骑将军一个武将,只懂得武力征服,可不懂得治地安邦,那么是谁在背后为他出谋划策?”
“西南早前遭了战祸,兵力不足,物资缺乏,如何能与西蕃铁骑相抗?可你看啊,西蕃南侵,十万戚家军不声不响,整军以待,征南将军可有让西蕃踏入西南一步?是长公主早就对西蕃有了防备,在西南有了布署啊。”
“骠骑将军镇压暴乱,左支右绌,无法压制各地诸侯,你看哪个诸侯胆敢犯上作乱?”
“是因长公主是南朝唯一一个能号令天下兵马之人,与她为敌,就是与天下为敌。”
“她才是那个在幕后操控南朝局势的人。”
顾玉珩哆嗦着嘴:“长公主这么大的威德,身为姜氏子孙,她为何要眼睁睁看着姜氏王朝覆灭?”
“因为啊,”顾相怪笑一声,“皇权倾覆是小,苍生黎庶受苦事大,在我们为了一己私欲,倒长倒戚之时,长公主正在为安定南越,抵御西蕃,苦心筹谋,根本顾不上我们这些跳梁小丑呢。”
顾玉珩说不出放来。
顾相负手站在太极殿前:“玉珩啊,南朝所有世家加在一起,都不如长公主心思之缜密,城府之深沉,算计之周密,她以天下为棋,执掌了整个南朝的风云变换,牢牢攥住了天下之大变局。”
第526章:弃京南逃
“将来光和帝入主洛京,首先要拉拢抵御外族的戚家,没有人会骂戚家易志改节,朝廷为了倒长,发动北征,引发了南越暴乱,西蕃南侵,我们都是罪人,只有戚家,只有长公主,在为百姓而战,在为种族而战,在为故土而战。”
“史馆里的太史会写,戚家大义为公。”
“后世会评戚家彪炳千古。”
“若光和帝是个明君圣主,戚家还会被后世认为,是助南北统一的主要功臣。”
“而我们会遗臭万年。”
……
四月初,姜朝大军攻破了洛京永宁县。
显赫一世的白大将军,被光和帝削掉了头颅,悬于永宁县城楼上。
光和帝召告世人!
此人中山狼,沽名钓誉,在世时,被南兴帝敬为元老,对其信重有加,礼遇非常,便功不及大将军,亦加封太保,成就武官巅峰荣誉,地位与大将军等同,甚至还令其教导长公主骑射。
然,此人包藏祸心,不念及皇恩之浩荡,却助纣为虐,与姜贼狼狈为奸,助姜贼逼害先帝,篡夺皇位,巧取天命,行大逆不道之举,其人不忠不义,不仁不信,堪为天下武将之耻也。
朕念及,其与长公主有教导之功,便留他全尸,只诛此贼头颅,望诸君引此贼为戒。
消息传到京中,姜令荣惊惶失措,连忙召了朝中继续支持他的大臣商量对策。
一行人商量了一晚,决定退守楚州,牢牢把控襄阳,重新建立南朝政权。
楚州东西北三面环山,易守难攻,中部为江汉平原,是鱼米之乡,襄阳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地处险要,退守襄阳,可以扼控长江一带,对北方形成攻势,震慑姜朝,令姜朝停止南侵,保住两湖地区。
《讨姜令荣檄》传开之后,姜令荣人心尽失,反对他的朝臣很多,姜令荣也杀了许多,也有许多朝臣惜命,却不愿与姜令荣等人为伍,借口生病,不再上朝。
朝廷名存实亡。
现如今,还肯继续追随姜令荣的人,还是当初扶持姜令荣篡位夺权的一帮人。
待光和帝入主洛京,首先要清理的,也是他们这些身为“天子嫡系”的大臣。
他们已经没了退路。
姜令荣收拾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带人沿着宫中的抄山道,仓惶逃到行宫,打算从行宫密道,逃出洛京。
南孝帝是宪皇后的嫡子,宪皇后崩逝之前,将宫中许多秘辛告之于他,其中就有行宫地下秘道,当初他也是靠着行宫地下秘道,这才不声不响地算计了长公主。
这些秘辛由历代帝后口耳相传,只有受到认可的君王,才有资格知道。
南兴帝并不知情。
姜令荣一行人深夜离宫,直到天亮才抵达了行宫,刚喘了一口气,就有探子回报:“陛下,不好了,不知打哪儿来的姜军,把行宫包围了。”
姜令荣来不及反应,就猛地瞪大了双眼。
寒风卷过,身穿玄甲的姜朝大军,如潮水一般从行宫各个出入口,四面八方地涌出,将行宫偌大的广场包围起来。
墙头屋脊上,身穿轻甲的弓箭手层层叠叠,一支支锋锐的三叉箭,瞄准了他们。
身穿玄色战袍的光和帝,在战士们的簇拥中越众而出,勒马停下,千军万马之中,他横刀立马,手握横刀,充血的双眼,俯视众人,眼中透着冷酷的杀机。
一股令人张窒息的压力弥散开来。
姜令荣脸色发白:“这、这怎么可能?永宁县城破的消息才传到京中,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带大军埋伏在行宫里?!”
光和帝看向姜令荣,目光如刀。
宫变那日,姜扶光曾亲眼目睹,大将军被万箭穿身,她跪在雪地里哭干了眼泪。
那样娇弱的女子,被姜令荣折辱,戴上了重达三十余斤的镣铐,走在大雪纷飞的深宫,寒铁如刀,寸寸刮着她踝骨间的血肉,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丑陋印记。
那日,他潜入长公主府,与她一夕温存,看到她双腿上凹凸不平的深色伤疤。
她躲躲藏藏的,不让他看。
他心如刀绞,也不敢去看,更不敢去碰,甚至当作一切没有发生一般,连提也没提过。
可他却知道,被冻过的寒铁,就像烧红的烙铁一般,烙上皮肤时,会产生令人痛不欲生的灼痛,灼伤的伤口,也很难愈合恢复。
玉衡子说,长公主的腿险些落下终身残疾。
姜令荣满脸地不可置信,激动大喊:“有内鬼,一定有内鬼,谁,是谁出卖了朕……”
这么大批人马进京了,满朝上下竟无人知晓?定是有人隐瞒了战报,世间能做到这一点的……
长公主!
“是长公主,”姜令荣大喊大叫,“是长公主通风报讯,你得知朕要取道行宫,弃京南逃,率兵在行宫设下埋伏,也是长公主遮掩了姜军的行踪,你才能悄无声息带兵埋伏在行宫里。”
顾相一行人等,有些惊疑不定。
姜令荣情绪有些失控,他指着光和帝:“朕早该想到的,当初你在南朝做质子时,就和长公主关系好,赏花节那天,你处处与东方世子争锋相对,我就觉得不对劲,发现你看长公主的眼神充满了占有欲,根本不像一个地位卑微的质子,应该有的眼神,我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姜令荣身旁的文武大臣们,满眼惊骇。
光和帝征讨南朝是为了长公主?
姬如玄不承认,也不否认:“姜令荣你一个乱臣贼子,这世间反你的人多的是,”他抬起手,手中的长刀指向了一旁的顾相,“便说顾氏,那可是整个南朝第一个倒戈,投了大姜的世家。”
姜令荣下意识转头,看向了顾相。
顾相则缓缓低下头。
姬如玄低笑一声:“顾氏不光自己投了大姜,还说服了十几个,在南朝极有名望的世家一起投了大姜,为了保下世家百年基业,他们掏弄了家族世代累积的大半家底,跪在朕的脚下,言之凿凿地对朕说,不敢欺瞒陛下。”
第527章:困兽犹斗
南孝帝瞪大眼睛,怀疑的目光射向了一旁的顾相。
他也不是傻子,顾相为了保住顾氏百年荣华,将他南逃的消息告之家族,也不是不可能。
比及为国为民的长公主,显然顾相的嫌疑显然更大。
“狗贼,竟然出卖朕。”
顾相浑身发颤,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将他们团团包围的姜军,他突然心灰意冷,连解释的话都不想说了。
“朕要杀了你!”光和帝大吼一声,一把抽出护卫腰间的佩刀,猛然向前一刺,将顾相刺了一个对穿。
“父亲!”顾玉珩惨叫一声,连忙冲上前去。
顾相弯腰捂住肚腹,张了张嘴,嘴里涌现一股血液,身体无力地栽倒在地上。
姬如玄鼓了鼓掌,:“好一出狗咬狗的好戏,可惜啊,”他满脸遗憾,“朕今日不是来看戏的。”
在姜令荣惊惧放大的瞳仁中,他笑得好不开心:“是来取你狗命的。”
姜令荣惊慌大叫:“来人,护驾,快护驾。”
他带了两万禁军,护送他们前往楚州。
檄文传开之后,姜令荣成了乱臣贼子,皇城司、守城军,及部分护军营精锐,已经不听他的号令。
除了两万禁军,姜令荣能号令的马兵,只有神护营中,没有参与北征,剩下的三万兵马,先一步前去襄阳接应。
禁军立时筑成人墙,将他牢牢护在人墙之中。
“放箭!”
一声令下,姬如玄驱马后退,密密麻麻的箭矢,化箭成雨,铺天盖地射下来,带起一蓬蓬血花,惨叫哀号之声,响彻天地。
这座巨大的广场,原是南朝历代皇帝重农务桑,率文武大臣举行祭祀的场所。
去岁南兴帝万寿,在这座广场上举行了万寿巡田祭礼,又在这座广场上,举办了万寿礼,接见了各地诸侯和使臣。
整整一个下午的绞杀,血肉横飞,染红脚下的大地,广场上堆满了尸体,禁军溃不成军。
姜令荣满面绝望,跟着禁军一起左藏又躲,大叫着指挥禁军,冲啊杀的。
高皇后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疲惫地跌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冲上来的姜军,双手握刀挥起,噗一声,温热的鲜血喷到她脸上,溅进眼睛里,她哭着喊着大呼救命,连滚带爬地后躲。
一起逃窜的文武大臣们,乱成了锅粥,一行人你推我攘,叫嚷喝骂,眼见姜军冲过来,黄大夫吓了一跳,一把将身边的顾玉珩推出去挡刀,其他们,也是有样学样,互相拉扯身边最近的人。
包围圈越缩越小,禁军举着盾牌,护着姜令荣一行人节节败退,几支护着其他大臣,从不同方向后撤的禁军,撞在一处,发现他们的身后、左右两侧全是和自己一样被围的同袍。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数千人紧紧地压缩在包围圈里,人挨着人,胳膊挤着胳膊,禁军们连身体都施展不开,又何谈杀敌,训练的素的禁军,变成了困兽犹斗,只能咬着牙,拼尽力气往前、往上冲,已经没有人顾得上他们的陛下,皇后娘娘,以及其他需要他们保护的大臣,甚至是家眷。
姬如玄高坐在马背上,哈哈大笑:“你看他们,像不像一只只被人锁在笼子里的困兽。”
他不强攻,也不猛进,用这种扎口袋的方式,不断收缩对方的生存空间,使对方逐渐感到室息,渐渐地,慢慢地令对方理智崩溃,精神崩塌。
当日,大将军以数千散兵,力战两万神锐营精锐,平定“安昌之乱”,彪炳日月,功耀一生,却在他战至力竭之际,被姜令荣率领的数万神护营精锐团团围住。
撑起了整个南朝脊梁的大将军,被人当成了笼中的困兽,犹斗至死。
姜令荣疲精竭力,软倒在地上,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望着四周挤压过的姜军,听着耳边绝境之下的惨嚎声。
他双眼无神,哆嗦着嘴:“姬如玄,你放过我,皇位我不要了,我也不逃了,你放过我吧,之前你在南朝做质子的时候,我待你不薄,从来没有得罪过你,对,北征,北征不是我的主意,是、是顾家父子,对就是他们,是他们主张北征,我登基不过一年,人微言轻……”
姬如玄呵呵笑出声,笑声阴冷,在姜令荣绝望的目光下,跃下了马背,踏着满地的尸骸,踩着一地的血浆,来到姜令荣面前。
他居高临下,一脚踩到他的踝骨上,一点一点地用力捻动,想象着当初,姜扶光在寒冬腊月,戴着重达三十多斤,被冻过的镣铁时,该有多疼啊!
“啊啊啊,”姜令荣发出惨呼声,俊逸的面容疼得扭曲起来:“姬如玄,不,陛下,求你放过我吧,都是我的错,我当初不该北征……”
姬如玄笑眯眯地看着:“其实吧,我你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放过你,也不是不行。”
姜令荣疼得大汗淋漓,听到光和帝的话,他眼里迸出光亮,抬起头,神情激动地看着他。
姬如玄抬起了脚。
姜令荣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甚至来不及说一些谢恩的话。
“但是!”姬如玄话锋一转。
姜令荣呼吸一窒,脸上庆幸的表情来不及收起。
“你也说了,我觊觎你们南朝的长公主,对她朝思暮想,思之若狂,”姬如玄猛地一脚踩断了他的踝骨,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我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姜令荣惨叫哀嚎,浑身像一滩烂泥般躺在地上,他趴在地上,绝望地抱姬如玄的腿,哭得鼻涕横流:“陛下,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求您放过我,看在这一年多来,我一直没有亏待过长公主的份上,饶了我的狗命……”
姬如玄本来想好好折磨他一番,为姜扶光报仇血恨,可看着姜令荣这个软骨头,突然觉得腻味。
“把他拖下去,写下罪已诏,”姬如玄跃身上马,看着天边残阳如血,弯了弯唇,眼里掠过了一丝笑意,“明日一早,带上姜贼,围了洛京城!”
第528章:围城
“唳!”
一声刺耳的唳叫划破长空,警惕的守城士兵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际,见天地交接的地方,出现了一条火线,霞光漫绽,天光放华,一只游隼在天际盘旋。
哨塔里的重弩瞄准了游隼,准备一击必杀。
将士们忽感觉大地有些震动,有人猛然趴地,将耳朵贴在地面,隆隆的响声,几乎震聋了耳朵。
“敌袭!”
“有敌袭!”
他像一只蛤蟆,趴在地上,扯开了嗓子大喊,把声音都喊破了音:“敌方兵力不明,大型攻城器械,约三百架,重骑兵约五万,重步兵约十万,轻骑、弓手,弩兵……”
城楼上起了不小的骚动。
车骑将军匆匆登上城楼,太阳从霞光里跃出,金光灿烂,一杆杆旌旗猎猎飞扬,金色的旗帜上,黑龙的长龙在祥云里翻腾,正张牙舞爪着,向着洛京城撕扑而来。
那是光和帝率领的“腾龙军”,这支军队,原是俞家军旧部,随光和帝御驾亲征,大败了羌族三大王部,又瞬临冀州战场,击败了三十万北征军,征讨南朝不过半年,便一路攻城掠地,胜无不克,一直打到了洛京城。
“姜军打过来了。”士兵们紧张地望着远方。
光和帝率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姜军围而不攻,绑了姜令荣一行人,在城楼下叫阵。
坚守在城楼上的守城军们,得知南孝帝不久前,带着朝中文武大臣,以及京中的部分兵马,弃京南逃,被姜军活捉,南朝已经名存实亡时,一个个茫然地看着城楼下黑压压的大军。
光和帝让降了大姜的将士,劝降守城的将士。
守城军誓死不开城门,在城楼上与姜军对峙。
消息传遍大街小巷,百姓们惊骇欲绝。
大家都以为,姜军才打到了永宁县,还要陆续攻下几座城池,至少需要月余,才能打到洛京。
因此,城中许多人也不急着逃,尽可能地处理名下的产业,打算多带一些家当,再带着家人出京避风头。
哪知道,姜军突然就兵临城下。
整个洛京城一片兵慌马乱。
达官贵人们知道逃不掉,也绝了逃跑的消息,一个个惊惶难安,思量着光和帝进京之后,城中还有哪些人有能力自保,不惜花重金,四处打点关系,疏通人脉,以求自保。
普通百姓求助无门,本也无处可逃,便只能紧闭了大门,战战兢兢地躲在家中。
姜扶光被璎珞叫醒后,茫然了片刻,脑子才清醒过来:“什么事?”
玉衡子开的药有宁神功用,她每次吃完药,就有些嗜睡,这样静心休养了几个月,身子明显好转了许多。
“成郡王、定远将军、石尚书、赵尚书、郭御史……”璎珞一连报了十余人,“前来拜见长公主,在前厅候着。”
有些是宗室里的闲散宗亲,有些是朝中的清流大臣,还有些是以戚为首的武将。
姜扶光并不意外,姜令荣弃京南逃,朝廷已经名存实亡,这些权贵大臣,群龙无首,逃不出去,也不想坐以待毙,便只得过来寻她拿个主意。
姜扶光穿戴整齐,去了前厅。
时至四月,气温升高,旁人都换上了单薄的春裳,长公主仍然披了一件斗篷,将前胸后背腰腹挡着,许是病了两年,长公主瘦得厉害,脸上带了病气,气色也不大好,精神也有些倦怠。
石尚书一行人按照礼数,向长公主行礼。
南朝名存实亡,在场却没有一人敢小觎长公主,长公主有【贤德圣明】的名声,是百姓民心所向,她的底气来源于整个南朝千万万百姓,也来自于正在抗击外族的戚家军。
只要戚家军不倒,就没有能扳得倒她。
便是光和帝攻进了洛京城,长公主也不会有事,但凡光和帝想做个明君圣主,首先要拉拢长公主,安抚戚家军,使百姓归心,令诸侯不敢犯上作乱,而不是杀了长公主,使刚刚平定的南朝,再陷入内乱。
姜扶光含笑:“诸位不必多礼,快请坐吧。”
一行人连忙道谢,见长公主态度温和,待他们如从前一般无二,心中安定了不少。
姜扶光话锋一转,便问起石尚书等人的伤势。
石尚书代为回道:“那日,我等在宫中受了重刑,被皇城司抬回家中,已是气息奄奄,家中派人在城中寻找医师,却求助无门,便连往日关系不错的亲朋,也视我等如避蛇蝎,我等便已经做好了等死的准备。”
说到这处,他忍不住红了眼眶,要不是南孝帝授意,堂堂尚书府怎么会连个医师也请不到?
他们都是先帝重用的大臣,是清流一派的大臣,与顾系不合,长公主病重,柳大夫辞官之后,清流势力群臣无首,遭到了顾系势力的打压。
有些人心灰意冷,选择致仕,有些被离朝,如温亦谦、黄景州这些年轻的官员,不愿在朝中虚度,宁愿下放到地方做官,虽官小人微,却也落得自在,还能造福一方。
只剩他们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们,被顾系打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却还在苦苦支撑,幻想着有朝一日,长公主能重返朝堂,拨乱反正。
没想到,一场北征打碎了他们的幻想。
南孝帝觉得清流大臣心念先帝,不识好歹,早就容不下他们了。
石尚书满脸感激:“多亏长公主派了府中的医师,精心为我等诊治,我等这才保下了命来,长公主于我等有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言表,今后我们这条命就是长公主的,必当为长公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赵尚书、郭御史等人纷纷附合。
气氛热络了不少,姜扶光含笑:“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们言重了,诸位都是从前先帝重用的大臣,有功于社稷,人命关天,我既能帮得上忙,便也义不容辞。”
石尚书一行人都有些心有戚戚,忙道惭愧。
定远将军不耐这些个文臣,罗里吧嗦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他是戚家嫡系,可不需要像这些个文臣,千方百计地拉扯关系。
第529章:誓死效忠
他面色凝重:“长公主,光和帝率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车骑将军在楼城处,与姜军对峙,姜军围而不攻,派了不少降了大姜的将士过来劝降,短短三天,守城军士气低迷,军心涣散。”
连日来,姜军在城楼下叫阵,散播了不少动摇军心的言论,什么宫中两万禁卫,在行宫被姜军包了饺子;
姜令荣将护军三营中,剩下的三四万精锐派去了襄阳,叫光和帝围在半道上,杀了个片甲不留;
城中有哪些贵族,降了大姜;
南朝已经名存实亡了,对于你们来说,命只有一条,没了就没了,但对京里那些士族门阀而言,南朝亡了便也亡了,他们不过是换一个“东家”,家族仍然能千秋万业!
……
姜扶光目光微动,温声问道:“依将军之见,眼下该如何是好?”
定远将军蹙眉,面露沉思,显然是真的在思量对策。
石尚书一行人还算镇定。
光和帝在登基之前,就屠戮过大批前朝大臣,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辕门遍挂权贵头,天街踏尽公卿骨”。
他们这些人,不是位高权重,就是掌了实权,若光和帝进京之后,要清算旧朝大臣,就不会放过他们。
生死攸关之际,最忌的就是摇摆不定,他们之前就商量好了,要以长公主马首是瞻。
这时,定远将军从椅间站起来,大步走到堂中。
咚一声,他单膝跪到地上,啪一声,双手抱拳一拱:“我等誓死追随长公主,听长公主的号令。”
“誓死效忠长公主!”其他几位将军也都面露坚毅,纷纷跪地,表示附合。
成郡王一行宗亲们,就有些不淡定了,自古以来,改朝换代,他们这些皇室宗亲,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光和帝进京之后,首先要拿他们这些皇室宗亲开刀,投降未必能保得性命,但反抗肯定万劫不复。
他们都是些闲散宗亲,与长公主不是一脉,也没有实权,想直接降了大姜,减少光和帝对姜氏王族的敌意,兴许还能保一条性命。
所以,成郡王一行人是真担心,万一长公主要死守城池,以身殉国,待光和帝进京之后,哪还有他们这些皇室宗亲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