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长公主赚钱养家,公子负责貌美如花?严青麻了。
等了一会儿,没见长公主过来,姬如玄有些等不急了,决定亲自过去看看,但一想,自己还在生气,连忙钻进内室,搁床榻上一躺,大被子往身上一裹,看得追到内室的严青直抽嘴。
“快去看看,长公主来了没有。”
严青正要转身,就看到长公主就门在屏风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张了张嘴,愣是没办法说:公子他生病了。
姜扶光抿着唇,忍着笑,轻咳两声,又清了清嗓子,才勉强将笑意压下,可嗓音里仍然含了笑意。
“你家公子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话都递过来了,严青只好硬着头皮撒谎:“公子他、他病了,他说他心里不舒服。”
姜扶光继续问:“可有请医师看过?”
严青怕长公主真将医师请来了,公子装病的事,不就穿帮了,连忙道:“呃,大约是昨晚一夜没睡,有些累了,不是什么大毛病,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姜扶光颔首:“我进去看看。”
躺在床榻上,背对着姜扶光的姬如玄,听到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等了又等,没等到姜扶光过来,也没等其他动静,心里正觉得奇怪,就闻见屋里似有若无的清香。
他用力抽了抽鼻子,香入神窍,清香走鼻。
还怪好闻的。
姬如玄一把掀开棉被,从床榻上坐起,就见姜扶光坐在桌前,打开兽首熏炉,正在添香。
青色的烟丝,从兽口吐出,姜扶光捧着熏炉转身。
四目相对,姬如玄愣了一下,做贼心虚一般,连忙躺下,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得严实,还故意背过身去。
姜扶光忍不住笑,来到床榻旁,将熏炉放到榻边的矮几上,顺势坐到床沿。
“听严青说,你昨晚一夜没睡,有些不舒服,我方才做了合欢香,归心、肝二经,主和缓心气,用于心神不安、失眠胸闷,能安五脏,和心志,悦颜色,令人神明自畅,欢乐无忧。”
“现在好些了吗?”
赠之以合欢,消怨释结。
姬如玄注意到,她说合欢香是方才做的,闷声道:“我没有生病。”
“我知道。”姜扶光含笑看他。
“那你还……”故意配合严青演戏,姬如玄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两眼不停地乱瞟。
“但我知道你在生气,”姜扶光目光专注地看他,顿了顿话,“我想让你高兴。”
姬如玄目光不由凝住,眼神有些震动。
“合欢香,能令人欢乐无忧。”姜扶光眉眼弯弯,笑容娇俏又妩媚,“还生气吗?”
所以,她连奏折也没批,特地做了合欢香,就是为了讨他欢心?
姬如玄咧了咧嘴,忽一下从床榻上坐起,清了清嗓子:“我本来就没生气,”仿佛觉得这话很没说服力,他又强调道,“就只有一丁点不高兴,大约是合欢香起了作用,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姜扶光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出使云中国的文书已经拟定,后日就要启程动身。”
屋里静了静。
姬如玄看着她,没有说话,姜扶光解释道:“旧派残党,遍及朝堂,我已经不知道该信任谁,岭南战事将临,我是不会将十万戚家军的命运交到任何人手中,这一战必须赢。”
“我如今担纲了监国重任,前去西南的目的有三,其一是为了坐镇西南,保障戚家军的大后方,防止三诏人心不稳,横生事端,其二是为了凝聚三诏人心,共抗南越,减轻戚家军的压力,其三是为覆灭云中国,收复云南十二县,彻底掌控朝堂。”
她目光平静,透过她这双墨色的双眼,能看到平静下蕴含的勃勃野心。
姬如玄点头:“我知道。”
“姬如玄,”姜扶光凝视着他,“私盐案陷入僵局,至今仍无进展,旧勋党派隐藏在宗室里兴风作浪,又焉知岭南战祸,是否也有他们的手笔?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让我产生了紧迫感,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就是枢机子谶言里所谓的统一大势?”
眼下能威胁南朝的,只有南越国和云中国,解决了他们,旧勋党派的威胁也将迎刃而解。
如果这是所谓的统一大势不可逆。
她偏要逆一逆。
“我陪你。”姬如玄哑声道。
姜扶光目光一阵颤动:“你不生气吗?”
“我心疼你,”姬如玄摇摇头,将她按到胸前,吸了吸气,“你不能一直这样被动,任那些潜藏的旧勋残党牵着鼻子走,离开洛京,脱离旧勋残党势力,寻求破局之法,是解决南朝危局的契机,但契机往往伴着危机,我只是不想你以身涉险。”
姜扶光松了一口气。
“我陪你。”他凝目看她。
……
就在戚言淮秘密调遣了两万精兵,趁夜黑风高进山,取直道,抄近路,穿插越岩岭的时候,护送长公主出使云中国的护卫队,也在向西南而去。
从洛京一路南下,抵达岭南,继续往西,道路变得崎岖难行,气候也越发寒冷。
车厢四壁裹得密不透风,姜扶光裹着厚实的火狐毛斗篷,颈间围了一条玄狐毛围脖子。
这身斗篷,还是当初西山围猎之后,姬如玄送给她的‘谢礼’,后来送去没尚服局,做了一身半身斗篷。
第380章:征南将军
路途遥远,姜扶光坐在马车里,偶尔掀开车帘极目眺望,眼前所见,峰峦险峻,道阻且长。
方圆百里之内,人烟绝迹。
身边有婢女殷勤侍候,沿途有驿站落脚,物资也准备充足,着实算不得风餐露宿,但这一路车马劳顿,对金娇玉贵的姜扶光来说,却是颇为辛苦。
大多时候,姜扶光都是坐在马车里,越靠近西南,山多路少,需要翻山越岭,她就要和其他人一样骑马通行。
山道上骑马远比平地骑马辛苦多了,正值冬季,寒风凛烈,饶是姜扶光有了去杭州的经历,也有些吃不消,大腿内侧磨破了皮,走路都困难,细白手心被缰绳勒出血泡,浑身骨头散了架似的,每次都是姬如玄将她抱下马的。
每当这个时候,姬如玄总一脸嘲讽地看着她,嘲笑她自讨苦吃,但每到驿站,他总会精心准备各种药膳,千方百计地为她调理身子,大约是被他照顾的很好,这一路她精神不错,人也比之前去杭州健康。
这天他们终于翻过数座大山,四面开阔平坦,姜扶光坐到马车上,靠在小榻上看书。
呼啸的寒风中传来一声唳叫,姜扶光连忙放下书,掀开车帘,推开车窗,寒风从窗隙灌入,冻得她浑身一激灵。
一只游隼俯冲而下,围着姬如玄飞掠盘旋。
姬如玄抬起胳臂,游隼落在他的手臂上,取出竹筒里的信笺,扫了一眼,将信笺碾成齑粉。
“三个消息。”
嗓音被凛烈的寒风刮过,低沉中透着嘶哑。
姜扶光蹙眉,这一路姬如玄将“影密卫”这个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要么一个人在前方探路,要么无声无息跟在队伍后面观察,同行十几日,还没和他单独相处过。
“南越国发兵了,陛下赐戚骠骑金印紫绶,令戚骠骑迎敌。”
姜扶光心中一定,戚家军分兵西南,岭南兵力减少,对南越国固然有利,但南越国并没有立即发兵。
“摄政长公主,不惜放下监国重任,不畏艰险,出使云中国,这足以说明云中国那边的局势,对南朝十分不利,这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
云中国不顾早前签订的邦交条款,袭击越析诏的事已经传开,南越国定然也得了消息,对此也会深信不疑,自然不会想到,分兵西南,出使出中国,这都是姜扶光请君入瓮的陷阱。
姬如玄轻笑一声:“戚骁骑做好了布署,会在南越国大军抵达前一日,到指定位置进行埋伏。”
“另,征南将军亲率一万兵马,已经向西南进发,不日抵达大理城。”
汉武帝开西南,击败了“昆城之属”各部落,设益州郡,并在大理地区设置了叶榆县,开辟了南方丝路,使得大理成为了蜀川通往天竺的“南方丝路”中转站。
也就是后来的大理城。
大虞朝分裂后,南北并立,商路闭塞,西南脱离中原统治,十万里大山匪盗猖獗,大理城不复从前繁荣,但因西南物资丰富,仍有不少商客铤而走险,往来西南。
姜扶光有些惊讶:“大兄!”
戚在渊镇守岭南十年之久,两年前封了征南将军,列四征将军之一,位次三公,期间奉诏入京的次数屈指可数。
姬如玄颔首:“想来戚骠骑不放心你,这才令你大兄领兵,以策万全。”
姜扶光心中涌现了一股喜悦:“我已经有三年多没见过大兄,想来这次能大理城见面。”
大兄戚在渊还肩负了在前往西南途中,埋伏从越岩岭突围的南越国主力军,与阿兄来个前后夹击,彻底将南越部分主力歼灭在越岩岭这一带,随后才会率军前往大理城,算算时间,至少需要十余日。
姬如玄看着她喜悦面容,心里有点发酸。
“前面有一处驿站,吴中尉已经派人过去打点,今日先在此休整一晚,明日准备进城。”
驿站十分简陋,不过几间小院,仅能供姜扶光,及随行的官员们歇脚休整,吴中尉安排了守卫与巡逻,其余人等,在驿站外安营。
姜扶光疲惫不堪,喝了碗热汤,吃了一些药膳,回房休息,简单梳洗了一番,就歇下了。
驿站年久失修,窗木有些老旧,在呼啸的寒风,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吵得姜扶光心烦意乱,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后半夜,夜风仿佛消停了一些,她才迷迷糊糊睡去,睡了不大一会儿,就感觉口干舌躁,姜扶光撑了撑眼睛。
窗前一道黑影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在昏暗的烛火下,宛如鬼魅。
姜扶光吓了一跳,下意识从榻上坐起。
“姬如玄?”
听她声音干涩,黑影动了动,去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送到榻旁,递到她手上。
姜扶光接过茶盏,低头喝水,听到屋外风声大作,木窗又发出那种恼人的窸窣声响,顿时明白了,夜风根本就没有消停过,是姬如玄挡在窗前,压住了松动的木窗。
姬如玄按过杯盏:“时辰还早,你再睡会。”
姜扶光有些犯困,不想说话,点点头,重新躺下,被窝里有些冷,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身体曲蜷起来。
姬如玄看了她半晌,放轻了脚步走出房间,不一会儿,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又回到了房间,姜扶光睁开眼睛,双眼灼灼生光。
姬如玄将两个热乎乎的汤婆子塞入被窝里,抬起手掌覆在她的眼上,嗓音微哑。
“睡觉。”
姜扶光轻颤了睫毛,闭上了双眼。
姬如玄放她开,听着夜风吹动木窗,发出“哐当”声响,正要过去,感觉衣服上传来一阵拉扯,他低头一看,少女细白的小手,正攥着他的衣角,小声地咕哝。
“冷。”
姬如玄探了探被窝,一点也不暖和,也难怪她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安稳,看了一眼哐当作响的木窗,姬如玄只好褪了外衫,蹬掉了靴子,钻进被窝里,将她揽到胸前。
姜扶光小脸在他胸前蹭了蹭,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睡下了。
第381章:变故突生
许是他心跳的声音节奏感太强,姜扶光很快就有了睡意,就连哐当作响的木窗,也没那么恼人了。
翌日,姜扶光醒来时,姬如玄已经不在了,汤婆子重新换了一遍,被窝里暖融融的,与屋外呜咽作响的寒风,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姜扶光有些犯懒,赖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痛苦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一行人吃饱喝足,收拾了行装,开始继续赶路,行至一座山前,马车骤然停下,姜扶光掀帘,护卫向她的马车聚拢,忽然将马车簇拥起来,保护得密不透风,抽刀声在呼啸的寒风中,发出刺耳的尖鸣,护卫们戒备警惕四周的动静,一个个蓄势待发。
姜扶光心中微凝。
姬如玄勒马偏头,看向马车里掀帘的姜扶光,右手缓缓握住腰间的刀柄,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双目狭长,眼底浮现了密密的血丝,一眨不眨地望着姜扶光,眼神比漫天扑来的箭矢还要锋利。
残忍!
嗜血!
阴戾!
姜扶光不禁毛骨悚然,双手微微发颤。
死寂的山道上弓弦嗡嗡齐鸣,一支支箭矢划破肆掠的狂风,风激电飞,来势汹涌,向马车扑来。
利箭穿风,飞箭如雨,咻咻声响盖过了嚎叫的寒风。
“护驾迎敌。”
漫天寒光闪动,吴中尉高喊一声,护卫队挥刀相迎,一阵刀光箭影的交错后,箭矢纷纷坠地。
姬如玄飞身跃上车顶,仿佛没听到四周的动静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马车顶上,每当漏网之箭射向马车时,刀风斩出,劲浪磅礴,气势森严,将马车护得密不透风。
躲在暗处的山匪,见护卫被密密麻麻的箭雨拖住,喊打喊杀地冲出来。
吴中尉冷笑一声:“皇城司奉皇命,护送长公主出使云中国,尔等宵小,埋伏在此,袭击长公主,行大逆之事,谋逆之举。”
“当诛。”
为首的山匪满身横肉,手里拎着一对重锤,嚣张大笑:“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此路过,把命留下来。”
吴中尉见他如此嚣张,持刀扑向匪首,皇城司的士兵们紧随其后,宛如饿虎扑狼一般,扑向其他山匪。
一转眼,吴中尉便与匪首,斗了十余招,匪首落了下风,面目狰狞,眼珠几乎要暴眶而出,怒骂一声,一锤砸向吴中尉,却被吴中尉闪身躲过,重锤哐一声,砸到路边一棵大树杆上,只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大枝歪倒,为免被大树砸到,匪首疾退数步,只听得,嘭一声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匪首隐约听到了一声轻响,疾箭穿风,直扑向匪首。
匪首连忙挥锤档箭,一抬眼就看到车顶上的黑衣男子,正俯视着底下的山匪,仿佛在俯瞰蝼蚁,来不及反应,一支利箭,噗一声,扎进了他的胸腔,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低头看了胸口,又抬头看了看,车顶的黑衣,张了张嘴,嘭一声倒在地上。
擒贼先擒王。
这一伙山匪大约四百多人,刀兵精良,常年在此地劫掠,一个个凶悍无比,透着一股子血煞之气,可见手中沾了不少人命,只可惜他们这一次面对的是最南朝最精锐的皇城司六校士兵。
见首领被杀,其他山匪骇然,连首领的尸首也顾不得了,开始四散而逃,还没跑出几十步,就被护卫追上,护卫们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不到一个时辰,战斗结束了。
姜扶光下了马车,寒风中,她裙裾翻飞,火狐毛斗篷热烈灿烂,流转着鲜妍光华,于茫茫山野间,愈发显得锦衣华彰。
高贵雍容,恍若九天神女下凡。
“长公主饶命啊……”
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响起,姜扶光淡淡瞥了一眼,被制伏在地的山匪,面色淡漠。
“四百余人,躲开探查,提前埋伏此地,想来是清楚孤的身份。”
西南十万里大山,云山雾瘴,地形复杂,就是最优秀的斥候,在不熟知地形的情况下,也会迷失,这群山匪盘踞在此打劫路人,占了熟知地形的先天优势,轻易就能避开侦察。
而且这群人装备精良,不亚于军队配武,身手也十分不错,占了地形优势,又事先埋伏此地,很容易偷袭得手。
只可惜,大约是当山大王当久了,坐井观天,全然不知,在正规军眼中,他们这群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姜扶光无视山匪的求饶,吩咐吴中尉:“带下去审问。”
有人在前往西南的途中,收买山匪,取她性命。
蛮夷贪婪嗜杀,干的就是朝不保夕,刀口舔血的事,只要钱财到位,没什么事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姜扶光扫了一眼,遍地横尸。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一具躺在血泊里“尸体”遽然暴起,扑向姜扶光。
他是藏身在这伙山匪中的“死士”,奉主子之命,于十万里大山途中,击杀护国长公主。
因他的心脏天生向左偏移了几分,利用心口的“致命伤”,以龟息术假死,骗过了皇城司的探查,等的就是一击必杀。
利刃迅如激电,扑向姜扶光的面门,死士脸上几乎要露出胜利的微笑。
“死士?!”
姬如玄闪身上前,修长的手指坚如金石,稳稳地夹住袭来的利刃,轻轻一弹,利刃险些脱手而飞。
死士心惊肉跳,来不及反应,手腕已经被对方钳制。
一股鲜血迸射,死士整条手臂被生生拧了下来,饶是经过残酷训练,悍不怕死的死士,也不禁发出凄厉的嘶吼声。
姬如玄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血色双眸里,闪动着嗜血的残酷,拧紧的眉心间微微泛红,浑身杀气涌动。
“指使你的人是谁?”
死士捂着断臂的肩膀:“长公主身边竟然有你这样的高手相护,怪不得我们屡次失手。”
话毕,死士嘴角溢出黑血,软倒在姬如玄的脚下,显是提前服用了毒药,不管刺杀成功与否,他都不可能活下来。
姬如玄转身:“吓到你了。”
姜扶光摇摇头,仰头看他:“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姜扶光放心下来。
第382章:抵达大理城
“今日就在山下扎营,明天再继续赶路。”姬如玄将长刀裹好,挂回腰间,弯腰将她抱起,向马车走去,“外面风大,这里血腥味太重,我先送你下山安置。”
姜扶光靠在他的胸前,经历了一场厮杀,他身上并没有沾到血腥,令人很安心。
山下已经搭好了帐篷,姜扶光简单梳洗了一番,吃了一些东西,一直等到傍晚时候,吴中尉终于派人下来禀报山中的情形。
姜扶光看了审问的口供。
穷山恶水出刁民,西南一带并不在南朝治下,蛮夷盘踞,有如三诏这般,依附南朝统治,也有如这些山匪一般占山为王,无法无天,南朝长公主的威仪,蛮夷不会放在眼里。
这也是西南一带,匪盗猖獗的原因。
血风寨是附近这一片山头的山大王,规模达到七百人之多,除了下山劫道的四百三十余人,还有两百余人留守寨中,寨中匪众残忍嗜杀,奸0淫掳掠,无恶不作。
据匪徒口供,大约五天前,有一帮神秘人携了一箱金银财宝,收买血风寨杀了长公主。
大当家本来有些顾忌,但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还告诉大当家,南越国已经向南朝发兵,戚家军分兵西南,难免兵力不足,难以抵挡,戚家很快就要完蛋。
加之云中国野心勃勃,想要统一西南,朝廷左支右绌,根本无法顾及长公主的死活,只要他们干完这一票,往十万里大山一躲,重新换个山头,改头换面,南朝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血风寨是西南这一带实力最强的匪寨,向来无往不利,难免自大,就答应了这桩买卖,并提前两天就在山中埋伏,打算以弓箭偷袭,先带走一波人,再占着人多势众,把剩下的护卫解决。
哪里知道,护卫身上穿着最精良的甲胄,根本不惧普通弓箭,更没想到,皇城司的护卫们个个身经百战,双方打了一个照面,就被人一锅端了,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还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收买血风寨的神秘人,并没有透露身份,吴中尉审问了所有活口,并没有查到一丝线索,一锤子的买卖,乌风寨收到钱,只管办事,谁会在意对方是什么身份呢。
至于收买者,应该对西南一带了解不多,只知血风寨是通往西南途中实力最强的匪寨,多年来打劫杀人,从来没有失手过,也高估了血风寨的实力。
这样看来,收买山匪的人应在京里。
姜扶光看了一遍口供,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却仍然有些失望。
“山中情况如何?”
前来禀报的护卫道:“吴中尉带了一百人进山,前去清剿血风寨余孽,君玄大人负责警戒,护卫长公主的安全。”
皇城司并不知道姬如玄“影密卫”的身份,只当他是长公主身边亲卫,深得长公主的信任,自然对他十分敬重。
护卫继续道:“吴中尉要血洗血风寨。”
既然胆敢对长公主下手,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西南一带,匪徒猖獗,皇城司固然不惧,但为免惊扰长公主,耽搁了行程,在处理血风寨上就不能含糊,敲山震虎,杀鸡儆猴,是免不了的手段,以免那些长眼不长眼的,不知长公主之威。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姜扶光颔首:“辛苦你们了。”
吴中尉血洗血风寨,抓了寨中的妇孺,互相指认,凡作恶者一律斩杀,直到天明才返回营地。
营地空地上,摆了一堆血风寨多年来劫掠积累的财物,以及二十余个被血风寨掳掠受害妇人,及无辜幼子。
吴中尉禀报了寨中的情形,姜扶光目光看向,跪在不起的二十余人,竟皆是南朝百姓。
她蹙了蹙眉:“清点一下收缴的财物,找找有没有账本,酌情将本该属于他们的财物归还。”
此言一出,人群中传出悲痛的哭泣声,但因害怕冲撞了长公主,哭声显得压抑绝望。
姜扶光心中不忍,点了几个长公主府的亲卫:“问明户籍所在,你们走一趟,将他们先送去岭南,托当地官府出面,助他们返乡,以孤的名义,给他们户籍所在的地方官府通个气,让地方官府将他们好生安置。”
一行人顿时感恩戴德,磕头不止。
安抚了受害人,姜扶光心中难免沉重,阿兄驻守西南边境时,虽然时常带兵剿匪,但十万里大山不在南朝治下,蛮夷势力根深蒂固,历朝历代匪盗猖獗成患,根本无法根除匪患。
今日剿了血风寨,明天还会有血雨寨、血刀寨、血月寨不停地冒出来,只有收复云南十二县,由朝廷派兵剿匪,那些往来西南的商客们的生命,才会得到一定的保障。
因诸事庞杂,姜扶光一行人又耽搁了一日,才继续上路。
与此同时,长公主下令血洗血风寨一事,也在十万里大山传开,盘桓在十万里大山的山匪们,简直闻风丧胆,纷纷夹紧了尾巴,连头都不敢冒了,十万里大山一带,迎来了罕见的平静。
接下来的路程很顺利。
三日后,姜扶光一行人抵达大理城。
汉武帝开西南,西南历代都归中原统治,自大虞朝灭国,南北并立,洱海周围出现了蒙西、越析、浪穹、邓赕、施浪和蒙舍六个“诏”夷部族,自此西南彻底脱离汉治。
大理城东临碧波荡漾的洱海,西倚常年青翠的苍山,形成了“一水绕苍山,苍山抱古城”的山水格局,风光秀丽,巍峨壮观。
城门上建城楼,下有卫城,南北有三条溪水作为天然屏障,易守难攻。
靠近城郭,人潮骤然密集起来,迎着四季如春的春色,一支支来自不同地域的商队,穿着不同特色的服饰,操着不同地区的口音,排队等在城门外面,等着进城。
姜扶光一行人阵仗不小,甫一抵达城门,就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西南地处偏僻,通讯闭塞,当地豪族豢养私兵,携私兵拱卫出行的事并不少见,因此排队进城的人,都没认出这是南朝长公主的车驾。
第383章:理藩馆
长公主府的亲卫,亲携了长公主印玺,及出使西南凭书,上前交涉。
璎珞见大理城繁荣,心中难免生出一些疑问:“长公主,西南六诏同为洱海周边的部夷,为什么大理城是由南朝与蒙舍三诏共同治理?实力更强的云中国,却没的掺合其中?”
姜扶光笑了笑,解释道:“大理城资源丰富,商路通达,六诏初立之际,为了争夺大理城,一度大打出手,后实力较弱的蒙西、蒙舍、越析三诏不敌,投靠南朝,南朝出手震慑以邆赕为首的三诏,以与越析为首的三诏签订了,共同治理大理城的条款。”
璎珞又问:“那以邆赕为首的三诏,就真的甘心?”
“自然不甘心。”
姜扶光继续抬着,望向天际突兀的连绵雪山,山巅云遮雾绕,半腰处却绿意盎然,嶙峋轮廓,绮丽壮美。
“所以,以邆赕为首,靠近西番国的三诏,投靠了西番国,试图夺回大理城,当时南朝兵马强盛,不惧西番,西番部族之间斗争不休,并不团结,自然不敢与南朝开战,此事不了了之。”
六诏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也因此达到了平衡局面。
但西番蛮夷残酷暴虐,动乱不止,以邆赕为首的三诏,不堪受其压榨,又主动与南朝建交,在南朝与西番两国之间左右缝源,夹缝求生。
早前西番国发生了一场大规模动乱,南朝这边,也因南越国频繁入侵,戚家军积弱,夹缝求生的邆赕三诏得以喘息。
邆赕诏趁机联合姻亲施浪诏,吞并了浪穹诏,及洱海周边诸多小部夷,建“云中国”,皮罗耶自立为王,妄图统一西南,脱离南朝与西番控制,南上称雄,打破了六诏维持一百多年的平衡局面。
姜扶光笑了:“我中原,自秦朝经营西南,开始了对西南的逐步统治,而大理地区,自古就是中原掌控西南部夷的军政、农业、及商贸中心,物资丰富,谁能掌控大理城,就能掌控整个西南。”
如今,云中国有了掌控大理城的实力,想要打破这种平衡。
不消片刻,城门中央的青铜大门,轰隆一声,被几个城尉大力推开。
便有一队身穿铠甲的卫兵,手持长枪,腰佩短刀,整齐划一地冲出大门,将两侧排成长龙,等待入成的老百姓隔开,出来维持秩序。
这一动静,着实惊到了在场不少人。
大理城的青铜城门,在平常时候都是紧闭着,往来客商入城,都是从左右两旁的侧门进入,只有遇到皇室仪仗、各部首领及贵族才会敞开。
莫非是哪个王孙贵族要入城?
一双双饱含了好奇与探究的目光,隐晦地向姜扶光一行人身上扫射。
也不怪大家将目光放到他们身上,这一行人不仅身穿轻甲,弓马齐备,且一个个气势森严,英武无比,一看就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军人。
很快,就有一行身穿南朝官服的官员,匆忙出城,跪地迎长公主进城:“恭迎南朝长公主入城,长公主福寿安康。”
南朝在大理城修建了理藩馆,隶属礼部,乃鸿胪寺辖下,美曰其名是为了促进三诏和谐邦交,但谁人不知,这是南朝加强对六诏掌控的手段,意图在大理城分一杯羹的举措。
场中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唏嘘声。
竟是南朝那位赫赫有名的摄政监国长公主。
联想到早前,云中国袭击越析诏的传言,已然猜到长公主来大理的原因,心中难免有些激动。
近来西南的局势,他们身在局内,自然有所感应,对云中国的勃勃野心,及残酷暴政,也是深有感触,偌若南朝长公主能出面化解西南六诏之间的干戈,想来西南也能维持往日的繁华与安定。
一些往来西南的南朝商客们最为激动,甚至在南朝官员跪地迎长公主入城时,也跟着跪地,高喊:“长公主福寿安康。”
这一幕,着实令在场不少人都大吃一惊。
也足以证明,这位摄政长公主在南朝是何等受人景仰,难免心生敬意。
姜扶光目光穿过薄纱,落在跪地的一行官员身上,他们受命南朝前来理藩馆,担负了南朝与西南六诏之间的邦交、商贸、文化等各方面的联络,促进西南与南朝的紧密联系,每三年才入京述职轮换。
“免礼罢。”
一行人连忙磕头谢恩,这才战战兢兢起身,连忙退身一旁,容长公主车驾通行。
姜扶光又看向夹道两旁,稀稀落落跪了一地的南朝商客,微微露了笑意:“孤此行,奉皇命出使云中国,巡察西南六诏,同你们一般,皆是客在他乡,礼数便免了,”她话音微顿,不知怎就想到不久前遭遇的血风寨,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你们辛苦了。”
商人铤而走险,往来西南,固然为了私利,但若是没有违法犯纪,每年的商税也在照缴,对南朝的商贸经济,以文化传播,影响十分深远。
但她现在并不能对这些客商们保证什么。
短短一句话,轻描淡写,可联想到长公主金娇玉贵,却不辞劳苦,不畏艰险,在寒冬之际,亲赴西南,出使云中国,这一句话就不单单只是一句苍白无力场面话,而是真正与他们感同身受,发自内心。
长公主身份尊贵,却仍然居高而善下,体上恤下,胸怀百姓,叫人如何能不受宠若惊,感激涕零?!
大理城很繁华,身穿各种特色服饰的百姓,在街市穿行,街道两旁檐屋齐整,西南部族大多尚白,故大多建筑,都是白墙青瓦,飞檐翘角,显得庄重,大方,古朴美观。
理藩馆的官员,引着长公主的车驾,去了城中驿站安置。
姜扶光当即安排长公主府的亲卫,去联络大理城的情报据点,掌握西南的最新动向。
随后,吴中尉接管了驿站守卫,过来禀报:“大理城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自长公主进城之后,就不乏有各路人马前来打探,下官出手教训了几个,且当面警告,却不见有太大成效,请长公主示下。”
第384章:苦死你算了
姜扶光并不意外:“三诏依附南朝,奉南朝为宗主国,孤此番奉皇命,往来西南,彰的是南朝国威,上有尊卑法度,下有礼仪之大,任何鬼祟窥探者,皆视为挑衅不敬,就地格杀。”
西南不在南朝治下,护国长公主的威仪,到了西南也要大打折扣,三诏表面上对南朝做小伏低,这也是利益使然,并非真心敬畏。
现如今戚家军积弱,南越国大举进犯,云中国野心勃勃,挑衅南朝,在这些西南部夷眼来,南朝内忧外患,正是衰落的象征,便越发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倘若她只是朝廷委派,出使云中国的官员,异国他乡,自然要顾全大局,需谨慎行事。
堂堂护国长公主亲临西南,需要顾全大局的就是别人。
……
内室里静悄悄的,姜扶光执笔在手,正伏案书写,雪萤蚕交领曲裾裙子,衬得她风姿天成,仪态万方,天光漫进窗纱,衣上光晕流转,潋滟生晖,宛如九天神女,降临人间。
折子写完,姜扶光放下笔,抬眸看向窗外,院中山茶树绿叶虬枝,朵朵山茶,宛如牡丹,花姿绰约,雅致妩媚。
姜扶光唤来亲卫,将折子交到他手上:“快马加鞭,送进京里。”
折子里禀明,这一路的见闻,以及血风寨被神秘人收买劫道一事,事事桩桩事细无遗。
香案上,凤首香炉吞云吐雾。
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姜扶光继续翻看,三诏及云中国各大势力的具体资料,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神不宁,算了算日子,姬如玄散功的日子快要到了,她有些放心不下。
越想越担心,姜扶光唤来了璎珞,问了姬如玄的去向,连忙赶去了旁边的偏院。
屋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浓重药味,她掀帘走进内室,姬如玄躺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潮红,眼底和嘴唇乌青一片,表情显得很痛苦。
他每次散功之后,身体会变得虚弱,时冷时热,所以身上盖着一张薄毯,屋里还烧了炭笼,暖烘烘的,大约是热了,额头上不停地冒出细密的汗珠,头发都汗湿了。
他果然提前散功了。
姜扶光心中一阵酸涩,从前在长公府里,她总要算着散功的日子,提前十天,准备各种药酒补品,将他的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等到散功的时候,也会少受点罪。
而这一路,姬如玄不仅要护她周全,还要照顾她的身体,已经很累了,到了大理城后,连气也没喘上一口,就散功。
无非是觉得,她的处境很危险,接下来,怕也没有多少安生日子,趁各方势力还在试探阶段,不敢轻举妄动之际,先行散功,把实力恢复到巅峰状态,才能更好的护她周全。
严青熬药回来,见长公主过来了,吓了一跳:“您、您怎么来了?”
主子每次散功攻毒,都要避着长公主,不让长公主知道,好在最近主子功法精进,攻毒的时间比以前越来越短,也不似之前那样凶险,照这样下去,袪毒指日可待。
“我来吧,”姜扶光没有回答,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你先退下,把炭笼拎到外间。”
严青松了一口气,连忙退出房间,关好房门。
姜扶光悄声上前,将药碗放到矮几上,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发热,就把他身上的薄毯拿掉,转身去窗边,开了两扇窗通风散气。
铜盆里的水还是温的,姜扶光就绞了帕子,沿着他的额头、鼻梁、面颊、脖颈,轻轻地向下擦拭。
温热的帕子,带走了汗热的粘腻,沉睡中的男人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迷离的目光,没有焦聚,跌进姜扶光潋滟如水般的眸子里,仿佛溺毙了一般。
“好些了吗?”姜扶光又放轻了一些。
帕子在琐骨处顿了顿,掠过他裸露的胸前,又看到他胸膛上大大小小,遍布肌理的伤痕,几乎是体无完肤,心中不由一痛,几乎能想到,他出生入死,遍体鳞伤的模样。
姬如玄双唇微抿,一声不吭。
姜扶光心疼不已,指尖轻抚着他胸口一条长疤:“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他忽地抬手,握住姜扶光的手腕。
姜扶光愣了一下,抬眸看他。
他眼尾泛红,目光迷离,潮红的面颊,透着动人心魄的香乱与妖异,握着她手腕的掌心汗津津的。
“君玄?”
姜扶光动了动手腕,出声唤他。
姬如玄看她半晌,仿佛在确认一般:“阿琰?”
原来之前还没有完全清醒。
“是我。”姜扶光微微抿唇,颊加浅梨涡浮现,透了淡淡的甜意。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喉咙上下滑动,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我、没、事!”
仿佛怕她担心,他又憋了三个字:“别、担、心。”
姜扶光轻笑:“没力气就不要说话,省得让我担心。”
姬如玄松开了她的手腕,姜扶光一低头,手腕有些发红,人都虚弱成了这样,手劲倒是不小。
倒是不用担心,有哪个女人趁人之危,爬他的床,以他的性格,只要确认不是她,手腕都给你掰断了。
姜扶光暗笑自己,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想这个,摇摇头,端起矮几上的药碗:“君玄,该吃药了。”
姬如玄僵硬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眼眶慢慢张大,瞳仁也不禁缩了缩。
姜扶光噗哧一笑,眨眨眼睛,仔细看他脸色,一脸病容都挡不住他,生无可恋的表情。
“良药苦口。”她弯了弯唇,眼里透着笑意,黑眸亮晶晶的,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璀璨,“所以,我特地命人在药里多加了黄连。”
姬如玄顿时抿紧了嘴巴。
“骗你的,”姜扶光忍不住笑,捧着药碗,试了试温度,“不过,下次你再要瞒着我提前散功,我就往药里加黄连,苦死你算了。”
少女气恼的声音,透着娇嗔,姬如玄有点心虚。
“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就饶你这一次,”姜扶光将一勺药送到他唇边,“快吃药吧,药冷了,会更苦的。”
第385章:简直是一场笑话
姬如玄目光渐渐清明,视线停在她脸上,她浅笑温柔,满心满眼都是他,就算恼他,也不忍苛责,更多的是对他的关切与担心。
一碗药见底,姬如玄整张脸都麻了。
姜扶光笑着,递了一盏水给他漱口,又取了一颗化梅糖,喂进他的嘴里,微酸的甜意在舌尖化开,慢慢溢满唇齿,滑入喉咙,冲淡了满嘴的苦涩,一丝一缕地渗进了心里。
眼见姬如玄又出了不少汗,姜扶光重新绞了帕子,轻轻为他擦拭汗水,姬如玄有些累,眼皮有些打架,可他不想闭眼睡觉,把眼眶撑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一个劲地看。
姜扶光抬手覆住他的眼睛:“快睡觉。”
等了一会儿,感觉他差不多睡着了,姜扶光把手拿下来,紧闭的双眼,也跟着睁开了。
姜扶光瞪他:“把眼睛闭上,快睡觉,不许睁开,我不走,一直在这里陪你,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