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烛光氤氲,她身上穿着大袖曲裾,素白交领外袍,内衬了一条妃色红裙,长发束在脑后,簪了一支泛着红玉凤凰长簪,雪萤蚕织成的素服,光莹流转,衬得她仙姿玉貌,妩媚纤形,令人心生爱怜。姬如玄敌不过睡意,昏睡过去。
姜拊光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些发热,绞了帕子,敷在他的额头,一刻钟换一次,反复数次之后,热意渐渐退去,她连忙唤严青进来,将他的身体清理一遍,换上干爽的中衣。
发热之后,姬如玄又开始发冷……
时热时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渐渐消停下来,姜扶光守了姬如玄一整晚,没有合眼,直到姬如玄的情况稳定下来,她实在忍不住困倦,在姬如玄身边睡去。
屋里一片沉寂,睡梦中的姬如玄,倏然警醒,一偏头,她面对着他,侧身而眠,身形曲蜷,宛如一勾卧月。
他一眨不眨地凝眸看她,充满血丝的双眼,映着她酣睡的容颜,亮得惊人。
姜扶光睡得很深,梦中想起姬如玄,仿佛一道雷劈开了混沌,她猛地惊醒,睁大眼睛看了一眼身边双目紧闭的人,抬手摸了摸额头。
不热也不冷。
她舒口气,接着睡,呼吸渐渐均匀。
过了一会儿,姬如玄又睁开了双眼中,方才她的行为,都是在潜意识里进行的,其实她还没有彻底清醒。
……
次日上午,姬如玄醒来的时候,榻边的身影已经不见了,阳光从窗隙透进,屋里一片通明。
枕头上残余的一缕幽香,提醒他,昨晚的一切并不是梦。
姬如玄坐起身,枕头边上放着一个荷包,他拉开荷包,里面是一包化梅糖,姜扶光在提醒他,要乖乖吃药。
严青端着药碗进屋。
姬如玄问:“长公主呢?”
严青:“理藩馆内的官员,今日要来拜见长公主,天一亮,长公主就回去了。”
姬如玄蹙眉:“怎么没叫醒我?”
严青连忙解释:“是长公主说,主子这些天劳累过度,应该好好休养,嘱咐我别吵醒了您。”
说完,他将药碗递上去。
姬如玄接过药碗,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如果姜扶光在这,肯定会亲自喂他喝药,而不是让他自己喝。
见主子一脸苦大愁深地盯着药碗,却迟迟不喝,严青有些疑惑:“药要趁热喝,不然会更苦,”想着主子散功后,身体会很虚弱,忍不住提议,“不如我喂您吧!”
说完,他作势去拿药碗,姬如玄却抢先一步仰起头,三两口,将一碗苦药灌进嘴里,强行咽进喉咙里,恶心的差点吐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
严青连忙过去开门,璎珞提着食盒走进屋里,向姬如玄行礼:“长公主命人准备了药膳,特命奴婢送来,并让奴婢转告君玄大人,长公主上午要同理藩馆那边的官员,及兵部、礼部、鸿胪寺一干随行的官员们议事,下午要接见三诏土司,不会离开驿站,让君玄大人安心休息,不必过去寻她。”
姬如玄蹙眉:“我的身体已无大碍。”
璎珞微笑:“君玄大人身体无恙,长公主定会很高兴,如此,便权当让长公主安心。”
姬如玄哑口无言。
直到下午,前来议事的众臣,才陆续离开,姜扶光掌握了不少西南的最新情报。
屋中整洁明净,没有熏香,案头上堆满了文书,姜扶光正在低头书写,纤细的五指,执笔在手,虽然细瘦,却给人一种乾坤在握的感觉。
璎珞过来禀报:“逻炎阁下求见长公主。”
逻炎进京朝贡,回到蒙舍诏不久后,就已经继任蒙舍诏土司,成为蒙舍诏的新首领。
姜扶光闻言,笔锋微顿,停笔搁到笔山上:“只他一人?”
“是。”
早在姜扶光出使云中国之前,礼部便拟以文书,发往云中国,及以越析为首的三诏。
在抵达大理城前,吴中尉便已经派人将她进城的具体时间送进了大理城理藩馆。
理藩馆大臣会拟以文书,将消息分发到云中国,及三诏内。
入城前,她在驿站休整了一天,三诏非但没有提前派人前去接应,反而在她入城之后,纵容部夷势力,窥探驿站。
更甚者,在她入城当天,只有理藩馆的官员前去相迎。
三诏部夷聚地,距大理城并不远,推算她入城时间,理该提前来大理城等候召见,可她今日却只等来了蒙舍逻炎,蒙西与越析却不见来人。
这样看来,所谓的共谋伐越,简直是一场笑话。
她猜得没错,西南人心浮动,果真不可信。
姜扶光笑了笑,那笑清浅淡漠,笑不达眼底,表情显得十分平静,半晌后,她淡声道:“请进来吧。”
房中静了片刻。
姜扶光取了一枚香丸,放入凤首香炉里,不一会儿,一缕青烟从凤口吐出,淡雅的清芬,弥漫开来。
璎珞去而复返,引着逻炎进屋。
逻炎连忙上前跪拜。
姜扶光低头书写,过了片刻,仿佛突然想起屋里还有人一般,声音淡漠:“起来吧。”
逻炎谢恩。
“坐。”
第386章:背信弃义?
姜扶光抬眸,看了他一眼,自五月在洛京一别,算下来也有五个多月没见,逻炎还是老样子,但身上的气势却强了不少,想来继任首领后,身份上的转变,他适应的很好。
逻炎战战兢兢地坐下,抬眸看了一眼伏案书写的长公主。
案边有一扇窗,明亮日光透过窗隙落进屋里,照在长公主鸦色的发上,丰艳的长发堆在鬓旁,衬得她冰肌莹彻,一身庄重的深裾深衣,外面是玄色的交领袍服,内衬了红色的曲裾裙,荷叶般的裙摆,从膝盖处垂下。
微风中窗隙透进,裙摆翻动着细浪,娇贵得好似春日里迎风吐蕊的娇莲,璀璨生艳。
逻炎感概长公主风华绝代,心中却不敢生出半分亵渎之念,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坐姿也是规规矩矩的。
长公主凝神书写,没有主动开口,逻炎也绝不敢开言打扰,他也知道,长公主是因三诏回避的态度,心生不满,想给他一个下马威,思及他今日前来的目的,心中又是一阵忐忑,一时间坐如针毡。
这一等,就是一刻钟。
姜扶光的折子写完,搁下笔:“逻炎阁下,别来无恙?”
长公主唇边含笑,气势内敛,看着他时,目光清冷淡薄,透着一股淡淡的压迫感,令他有一种无遁形之感,仿佛在她面前,任何虚与委蛇、婉转曲折都是徒劳。
“托公主洪福,在下一切尚好,”逻炎心中有些不安,硬着头皮开口,“长公主要出使云中国,此番路过大理城,逻炎特来拜见。”
姜扶光笑而不语。
正待逻炎寻思着,该如何打开话匣,她突然出声询问:“不知蒙图多阁下,与盛利隆阁下向来可好?”
蒙图多是蒙西诏现任首领。
盛利隆是越析诏现任首领。
逻炎面色变了变,连忙起身跪下,也不敢再生出半分糊弄的心思,只好实话直说。
“长公主有所不知,自南越国挥兵岭南的消息传进西南后,云中国越发有恃无恐,竟半点也不顾及,南朝早前发来的责问,也不在意,即将出使云中国的长公主您,变本加厉地挑衅三诏。”
姜扶光垂下目光,眼底映着逻炎诚惶诚恐伏地不起的模样。
逻炎颤声道:“三日前,阁里思王子在边界虐杀奴隶,挑衅三诏,这些奴隶,大多都是三诏的部民,甚至还有一些往来西南的南朝客商,凄厉哀嚎持续了整整一天。”
“阁里思不仅扬言,要挥兵征服西南三诏,统一云中国,甚至言词之间,对南朝也多有抵毁。”
“逻炎此言句句属实,长公主一查便知。”
南朝已经答应,从岭南分兵大理城,震慑云中国,这也着实令三诏安心了不少。
可接下来,云中国变本加厉的挑衅,再度令三诏惶恐不已。
在得知戚家军还没抵达西南,护国长公主反而先到,加之南越国来势汹汹,有关戚家军积弱的消息在西南广为流传,三诏难免心生揣测,戚家军或无法战胜南越,长公主此番前来,除了出使云中国,还想利用之前签订的条款,强令三诏出兵出力共抗南越。
可明眼人都知道,云中国野心勃勃,打的就是趁虚入而,只等岭南开战,云中国就要挥兵南侵,统一西南。
三诏若是出兵岭南,岂不正中皮罗耶下怀,给了他乘虚而入的机会吗?
姜扶光蹙眉不语。
逻炎心中忐忑,话却不得不说:“不瞒长公主,大理城已经开始戒严,对进入人口严格排查,这两日就会彻底封锁,眼下三诏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无暇顾及早前与南朝签订的,有关共抗南越的条款。”
三诏已经在备战,做好了迎战云中国的准备,也不打算信守承诺,出兵驰援戚家军,自然无法面对长公主,不好前来拜见,以免承受长公主的怒火。
可岭南的战事还没有开始,结果怎么样,谁也不清楚,三诏也不愿因此得罪了南朝,失去了南朝这棵大树。
经过一番商讨之后,决定让三诏中实力最弱的蒙舍诏出面,平息长公主的怒火。
姜扶光神色淡漠。
逻炎字字恳切,但话里话外都表达了,三诏也不是背信弃义,而是云中国妄图征服三诏,统一西南的野心,有目共睹,三诏也不可能放着自家的危险不管,跑去帮助南朝。
站在三诏的立场上,这没毛病,一切都合情合理。
但三诏连见也不敢见她一面,也不打算听听她的意思,更不想知道南朝方的态度,面对云中国有什么应对之策,甚至不等戚家军抵达大理城,就决定违背盟约,属实是她没有料到的。
想来三诏也不信任南朝。
眼见南朝震慑不了云中国,也不相信南朝会为了三诏,冒着腹背受敌的危机,与云中国开战,担心南朝因岭南战事火急,放弃三诏。
三诏不愿意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南朝。
她轻笑一声:“所以,三诏要违背,早前与南朝签订,合作抗越的条款?”
“长公主言重了,”逻炎诚惶诚恐,连忙捧起手中的宝盒,谦卑道,“三诏绝无背信弃义的意思,三诏多年来受南朝庇护,承蒙陛下仁慈,对三诏多有扶助,三诏感念南朝陛下的恩德。”
“也感激长公主在三诏蒙难之际,不远万里,不辞艰险前来,欲助三诏于水深火热,三诏承蒙朝廷厚待,得知南越国挥兵岭南后,特筹集了一批物资粮草,支援戚家军,微末心意,还请长公主莫怪。”
逻炎话里话外,无不辛酸,字字句句皆表达了,三诏的为难之处,及三诏知恩图报,都自身难保了,还在竭尽全力援助戚家军,也算不负南朝多年来的庇护恩义。
屋里倏地一静。
逻炎跪伏在地,双手捧着宝盒,高举过头,久久不敢动弹,直到他双臂酸胀,双手开始发抖,手中的宝盒险些拿不稳时,侍立一旁的璎珞,这才上前,接过了他手中的宝盒。
逻炎陡然松了一口气。
第387章:人心不古
璎珞将宝盒呈上,姜扶光打开锁片,拿出里面的物资名册,除了一些粮药外,蒙西与蒙舍各出了十万头牛羊,及五百匹战马,而越析诏地最广,筹备了十五万头牛羊,及八百匹战马。
逻炎听到名册翻动的声音渐渐停下,连忙道:“粮药已经抵达了大理城,牛羊及马匹,也会在三日内陆续抵达,长公主若是没有异议,明日便可吩咐理藩馆的大臣前去清点核实。”
姜扶光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目光落在院中一株花开红艳的山茶树上:“三诏的意思,孤已知悉。”
没有愤怒,亦没有指责,长公主静立在窗边,玄色的曲裾深衣,显得隆重,是为了接见来宾,特地意换上的,她的反应太过平淡,逻炎却觉得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心中越发不安。
“退下吧。”姜扶光嗓音淡漠,突然有些理解,朝中那些不愿出兵的大臣,或许他们才是看得最明白的。
只不过,她支持出兵,本也不是真心为了三诏,主要目的,是为了灭云中国,以绝后患。
主动前往西南,是为了震慑三诏,防止三诏反水。
现在看来,三诏虽不信任南朝,不愿遵守共抗南越的约定,但也没有打算与南朝为敌,把南朝得罪死了。
她来西南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
接下来,可以通知阿兄按计划行事。
只三诏的态度,同时也代表了,将来云中国覆灭,三诏西迁,能从中得到多少利益。
逻炎起身,恭恭敬敬朝长公主附身一拜,正要退出房间,就听到长公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此次,带兵前往大理城的是,孤的大兄,征南将军戚在渊,大军不日抵达。”
短短一句话,却透露了许多信息。
戚家军两位主将,骠骑将军戚凛风,往来岭南与洛京之间,岭南的战事,几乎交由征南将军戚在渊在主持。
倘若,这场战役戚家军有十成把握,那么至少有四成的胜利,是系在戚在渊之手。
如果这场战役,戚家军只有四成胜算,那么加上一个戚在渊,戚家军至少有六成胜算。
可眼下,南越挥兵岭南,征南将军没有镇守岭南,稳定军心,反而带兵前来西南?
这是为何?
逻炎想不通,可也隐约猜到,戚家军在岭南,或许有意想不到的安排,关键很可能就在,出使云中国的长公主身上。
这样看来,戚家军对岭南的战事,未免太有把握了?
逻炎呼吸一滞,瞳孔急剧收缩,心中反而有种弄巧成拙的感觉,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希望能从长公主口上,得到更多消息,却久久不见长公主再度开口,只得失望一拜,退出了房间。
……
姬如玄双目紧闭,盘膝而坐,正在恢复内力,忽听到前院传来一阵吵嚷声,以及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他缓缓睁开眼睛,唤来了严青,询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严青只好道:“不久前,蒙舍部的逻炎阁下,代表三诏前来拜见长公主,随长公主一起出使云中国的官员们,不愤西南三诏藐视南朝威严,怠慢长公主,当场就吵了起来。”
姬如玄眼底红血丝浮动,握住腰间的刀柄,拇指顶开了刀鞘,一截黑亮的刀锋,从鞘间隐现。
他弯了弯唇,皮笑肉不笑:“我去看看。”
“可是,”严青欲言又止,想到长公主今早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照顾主子,顿时鼓足了勇气:“长公主交代了,让您安心休养身体,不要过去寻她。”
姬如玄拉上面罩:“就随便看看。”
严青还想阻拦。
姬如玄瞥了他一眼,眼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严青浑身僵硬,站在原地忘了动弹。
姬如玄走出偏院,来到长廊,停在书房门口,大门虚掩着,从门缝看进,几位大人气得面红脖子粗,连礼数也不顾及,在屋里指手划脚,激动大骂,头上的官帽儿都歪了。
“真是岂有此理,蛮夷不化,野蛮无礼,最是反复无常,只一味屈于强者,而不记恩义,藐视我泱泱大国,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长公主为了西南的和平,为了三诏能够长治久安,亦为了三诏与南朝之间世代的邦交情谊,不远万里,不畏艰险,亲赴西南,乃为大义,蛮夷愚弄南朝,对长公主不敬,简直是可恨至极。”
“早知如此,朝廷就不该管三诏死活,分兵西南,不仅削弱了岭南的兵力,还吃力不讨好。”
“依臣之见,云中国也不必去了,倒不如直接返京,向陛下禀明,三诏背信弃义的无耻行径。”
“……”
吵嚷声,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屋里终于传出长公主平淡的声音:“诸位大人,且稍安勿躁,便先拟折,将此事奏报朝廷。”
屋里终于消停下来了,官员们纷纷告退。
姬如玄走进去。
姜扶光站在书案前,听到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不是让你好好休息的吗?”
见他脸色好了许多,精神也不错,心里总算放心了一些。
“这不是闲着没事,想带你去城里逛逛吗?”姬如玄满脸无辜,撑着书案,身体前倾,“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你不总说,一方水土,养一方民,难得来一趟大理,总要见识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领略一下这边的人文风貌,这才不虚此行。”
姜扶光有些意动,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回房换了一身低调的装扮。
蓝色胡垂袖交领襦衣,外罩白色薄纱交领半袖衫,下裳搭缠枝山茶纹白色裥裙,纤腰盈盈一束,衬得腰若约素,两腰间长长的红色飘带下垂,行走间,飘带萦飞,飘逸如仙,仿佛要飞天而去。
大理城各部族尚白居多,她这一身装扮,也有些入乡随俗的意味,在多部族往来的大理城中,也不会太显眼。
姜扶光乘了马车,带着几个亲卫,一行人从侧门出了驿站,亲卫换上了寻常打扮,远远缀在后面策应。
第388章:细作
大理城并不大,主街也不算长,城防已经开始戒严,但是客商云集,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鳞次栉比,不同服饰,操着不同语言,来自不同部族的商人来往其间,显得繁华热闹,
姬如玄显然是提前做了功课,对大理城各个部族的文化信口张来。
姜扶光一路走,一路看,马车慢悠悠跟在身后。
铺子里贩卖的大多是胭脂水粉、珠宝首饰、香料药材、皮毛布绢,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其中有半数自来南朝。
几人路过一个食铺,姬如玄见食铺还算整洁,便带姜扶光坐到了路边的食桌上,点了大理城很有特色乳扇,还有烧饵块。
乳扇用牛奶制成,带着一股木瓜的香甜,姜扶光尤为喜欢,姬如玄还打听了乳扇的做法,打算回到南朝,亲手做给她吃。
吃完了东西,一行人准备离开,远处突然传来来一阵马蹄声。
姜扶光循声望去,蹄声哒哒,十几匹快马疾驰而来,街上的行人见怪不怪,纷纷避让,骑手穿着纳西族人常见的服饰,看不出是什么人。
姬如玄非常警觉,挡在姜扶光身前,掩住了她身形,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行人一阵,直到他们纵马而去。
“是云中国的勇士。”
姜扶光眼皮猛地一跳:“怎么看出来的?”
姬如玄目光深沉,连声音也透了一丝暗沉,道:“他们虽然穿着纳西族人常见的服饰,但其中有一个骑手,手臂上纹了虎纹,他拉缰时,袖子上卷,小臂上的纹身露了寸许,仔细观察,就能猜出是虎纹。”
云中国尚虎,许多勇士会在身上纹上虎纹,来彰显自己的强壮及勇猛。
姜扶光心头微沉。
大理城是在南朝及三诏治下,若无三诏允许,云中国人是不允许进入,眼下三诏已经在备战,逻炎之前也提过,城防已经戒严,方才她一路走来,发现城中巡逻增加了不少,想来封锁就在这一两日。
那么云中国的勇士,究竟是怎么瞒过城防,明目张胆的进城?
他们进城的目的又是什么?
越析诏是三诏地最广、兵最强的部族,以纳西人居多,也由纳西人掌权,为什么云中国的勇士,会穿着纳西人的服饰,混进大理城?
姜扶光无心逛街,回到驿站,张开了西南舆图,凝眸看了许久:“越析诏许是出了什么变故,我需要见一见盛利隆。”
“不行,”姬如玄脸都黑了,“倘若越析诏真出了什么变故,你去见盛利隆,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吴中尉也是一脸不赞同:“长公若是不放心,不如派人前去打探一番,何必要以身犯险。”
姜扶光摇摇头:“越析诏地处宾川,与云中国部分接攘,我担心越析诏顶不住云中国变本加厉的挑衅,从而投靠云中国,与云中国里应外合,夺取大理城,拿下蒙西与蒙舍,统一西南。”
气氛变得十分凝重。
“岭南马上就要开战了,但凡西南出一点差错,我们原订的计划,就要胎死腹中,更严重的是,皮罗耶完全可以挥兵岭南,戚家军就真要面临腹背受敌的险境。”
夺下大理城,就能掌控整个西南,想来夺下大理城,首先要征服越析诏。
假设越析诏投靠云中国,云中国需要多久能拿下蒙舍与蒙西?
蒙舍与蒙西两个部夷的兵马加起来,撑死了,也不过六七万,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遭盟背刺,又能支撑多久?
皮罗耶掌握的是一支血腥残暴的军队,岂是在南朝的庇护下,稳定安逸的蒙舍与蒙西可以抗衡?
抛去了对南朝的忌惮,皮罗耶征服蒙舍与蒙西,最多不会超过十日。
这个时间,戚家军还在和南越国作战。
统一西南的皮罗耶,实力大增,野心大涨,这是他趁虚入而,挥兵岭南的大好时机。
她凝重道:“探子只能打探情报,这一来一回,要耽搁许久,我等不了,云中国也不会等,这其间,越析诏随时都会发生严重的变故,我不能置十万戚家军于险地,令南朝社稷遭到威胁,越析诏不能出差错。”
姬如玄抿紧了嘴,没有说话。
不管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如姜扶光所猜想,越析诏是必须要去的。
吴中尉蹙眉:“若越析诏投靠了云中国,就算长公主亲自去见盛利隆,又能改变什么?倘若盛利隆联合云中国,对长公主下手……”
他的职责是护长公主安危。
倘若长公主出了差错,他就是万死,也不能恕罪,所以他不希望长公主以身涉险。
“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姜扶光蹙了蹙眉,解释道,“三诏不愿臣服皮罗耶暴政,更不希望自己的部民,沦为云中国的奴隶,这是毋庸置疑的,不到万不得已,盛利隆是不会投靠云中国。”
“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吴中尉看了一眼,长公主的贴身暗卫,见他没说话,似是默认了长公主将要以身犯险的行为,“倘若皮罗耶给的利益足够多,您还认为,盛利隆不会倒戈相向吗?”
姜扶光不可置否:“今日逻炎,代表三诏前来拜见,言词之间颇为恳切,可见三诏不愿真的得罪了南朝,共同筹集了一批物资,可见诚意还是有的。”
“三诏已经在备战,做好了迎战皮罗耶的准备,物资本也十分紧张,虽没有完全履行共抗南越的条款,但在物资上给予充分的支持,这也说明三诏对南朝仍有臣服之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越析诏的情况到底如何,她不会武断猜忌,事关邦国大事,也该慎重其事,只有亲自看过了,她才能真正放心。
吴中尉蹙眉,没有说话。
“我真正担心的,不是盛利隆,”到底统领一部的首领,盛利隆的眼皮子,还不至于那么浅,“云中国频繁在越析诏边界挑衅、滋事,想来越析诏人心浮动,部夷中各大势力,各分利益,未必所有人都与盛利隆是一条心。”
第389章:亡命鸳鸯
姜扶光叹了口气:“盛利隆未必能掌控整个越析诏,万一越析诏内有人为了利益,与云中国勾结,越析诏危矣。”
人心难测,盛利隆不会轻易投靠皮罗耶,也未必真的对南朝俯首贴耳,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当然,也不能排除吴中尉说的这种可能。”
“但是,不论如何,越析诏我是一定要去的,此时越析诏人心浮动,只有我去越析诏,才能安定越析的人心,才有可能扭转越新诏的局面,也只有我去,才能搞清楚,越析诏的真实情况,不论发生什么,我才能及时做出最有利的决断,而不是坐以待毙。”
“我既然来了西南,不论何时,主动权都应该掌握在我的手中。”
吴中尉无话可说。
屋里陷入到一片死寂。
姬如玄面色复杂地看着姜扶光,这个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点不知死活,哪儿危险,就往哪儿跑,搞得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哪天就护不住他了,他拼命修炼武艺,可他功法精进神速,也比不过她作死的速度。
唉,算了。
反正也扭不过她,省得伤感情,大不了做一对亡命鸳鸯,什么统一南北,什么大地人皇,跟他一个恋爱脑有什么关系?
半晌后,姬如玄认命了:“既然决定了,那么宜早不宜迟,今晚禁宵后,就立刻动身。”
姜扶光正有此意。
姬如玄继续道:“云中国的勇士已经进了大理城,眼下目的不明,但其中一个目的,定与长公主有关,为免人多闹出动静,暴露了行踪,我先带长公主乔装离开,长公主府的暗卫,化整为零,沿途策应。”
吴中尉忍不会开口:“皇城司要怎么安排?”
“命人盯紧了云中国的勇士,查明他们来大理城的目的,其次要密切注意大理城的动静。”
“等我们出城后,吴中尉带一百护卫,避开耳目,”姬如玄话锋一顿,指了舆图上越析诏属地,一处山脉,“在这个地方接应,倘若发生变故,我会连发两次响箭,吴中尉直接带兵,前往越析城,清除沿途的守卫,扫清一切障碍,接应长公主,护送长公主撤回大理城。”
三人又一起商量了诸多细节,总算是万无一失。
随后,姜扶光给逻炎写了一封信,告之逻炎,西南局势危急,她今晚就要出发前往云中国。
因担心云中国频繁在越析诏边界挑衅滋事,越析诏人心浮动,所以在去云中国的途中,会悄悄去越析诏与盛利隆阁下见面,助盛利隆阁下稳定部族人心,减轻盛利隆阁下的压力。
此事隐蔽,希望逻炎阁下配合她的行动,避人耳目,悄悄放她出城,并且掩护长公主不在大理城,及驿站的种种异常,造成长公主深居简出的假象,迷惑所有窥视驿站的势力。
逻炎接到长公主的信后,联想到,征南将军不日将抵达大理城一事,有一种感觉,长公主悄悄离开大理城的行为,或许与即将到来的戚家军有关,一颗心不由砰砰直跳。
也许,不仅仅只是为了震慑云中国。
逻炎心中千头万绪,想去驿站拜见长公主,问明详情,又思及今日下午拜见长公主的情形,便也知道,长公主未必会信任三诏,可不论如何,长公主交代的事,还是要竭力完成。
逻炎平复了心中的复杂,唤来亲随:“传令下去,即刻起,大理城全面戒严,不允任何人出入,每日酉时(17点)宵禁,不允任何人在街上走动,再加派人手,拱卫驿站,护卫长公主的安危,对外宣称,大理城混进了云中国的奸细,一切皆以长公主的安危为要,任何窥探驿站,皆视为奸细,格杀勿论。”
只要大理城全面戒严,驿站里的消息,就传不出去。
长公主没提一句,提前戒严的事,可字字句句透出的意思,皆在提醒他,越析诏或有变故,大理城要提前戒严。
他必须要早做防范。
亲随不由一愣:“戒严令不是后日下达吗?怎么提前了?需要先通知蒙图多阁下和盛利隆阁下吗?”
“不必了,”逻炎摇头,“戒严令是早就与两位阁下商议好的,提前一两日,不影响大局,两位阁下联名推举,让我前来拜见长公主,坐镇大理城,是出于对我的信任,这等小事他们不会在意,回头派人送个消息即可。”
亲随安下心来。
“对了,”逻炎蹙了蹙眉,又吩咐道,“宾川一带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戒严了,让波留多带上我的信物,陪长公主走一趟,切记,让波留多一路上听从长公主的吩咐,万不能怠慢了长公主。”
戒严令的消息一传开,大理城顿时沸腾起来,逻巡兵拿着梆子,在街上敲打,通知商客摊贩,不允在街上逗留。
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在大理城弥漫。
不到一个时辰,大理城这座繁荣古城,就彻底安静下来,稀疏的灯火,街道上连一个鬼影也没有。
云中国的勇士们,进城之后,就挑了一家客栈住下,客栈隔了驿站一条街,这已经是距离驿站最近的一家客栈。
大理城戒严后,客栈里却是一派莺歌燕舞,舞姬一身鲜艳抹胸上衣,露出大片肚脐,腰上系了一条褶裙,头上戴着繁复的银角帽子,脖子、手上、腰间、脚上都戴有银镯珠钏,只听一阵环佩叮当之声响起,舞姬踏歌飞旋,长裙高高扬起,舞姿绚烂。
商客们聚在大堂,欣赏舞姬曼妙的身姿,时不时轰然叫好。
厅堂喧哗声鼎沸。
云中国的勇士们,却无心欣赏这美妙的舞姿,混在厅堂里,打探了一些城中的消息,一行人就陆续回房了。
“大理城后日才会戒严,为什么会突然提前?难道消息有误?”
“应该不可能,对方在越析诏颇有势力,深得盛利隆的信任,消息不可能有错。”
“莫非我们进城的消息,走漏了风声,引起了逻炎的警惕?”
“也有可能是南朝长公主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第390章:乖,咱不闹
一行人沉默了片刻,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城中的情况,与他们预想的不一样,已经脱离了他们掌控。
“王让我们先行入城,打探城中的情况,与越析诏安插在城中的内应取得联络,随后会派出一部分精兵,扮成运送物资的越析诏卫兵,在内应的掩护下,陆续入城,控制驿站,拿下长公主,与云中国里应外合,先拿下大理城。”
“可现在,云中国提前戒严,我们的计划还来不及实施,王那么该怎么交代?”
有一人沉不住气:“不如趁着夜黑风高,去驿站打探一番。”
为首的男子,有些犹豫:“长公主身边的护卫,是南朝最精锐的皇城司,早前阁里思王子前去南朝纳贡,曾言皇城司手眼通天,只要被皇城司盯上的人,根本逃不过皇城司的股掌,其中有一个吴中尉,手段尤为厉害,连王子都在他手下吃过亏,贸然前去探查,有些不妥。”
“可是,大理城出了变故,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不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探明内情,再联络城中内应,将城中的消息传回去。”
为首的男子犹豫了片刻,觉得他言之有理,正要开答应,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心中一咯噔,他连忙走到窗边,谨慎地将窗纸捅了一个洞,一只眼凑到洞孔前。
此时夜深人寂,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灯火稀疏,忽见一队步兵,戴着头盔,身着皮甲,举着长矛,腰佩长刀、短匕,宛如一支激射而出的箭矢,整齐划一的在街道穿行。
夜风拍打着旗帜,发出猎猎声响,汇成一片声浪,传遍大理大街小巷。
蛮夷野蛮,争强好战,部族之间为了利益,经常斗得你死我活,这种情形,是在三诏投靠南朝后,西南才迎来了一百多年的繁荣。
可现在,云中国将要挑起斗争,结束西南长达百年的繁荣安定。
城中百姓躲在家中,从窗缝窥看外边情景,感受到大军从街道穿行,地面发出隆隆响声,不由得瑟瑟发抖,暗暗祈求大理城千万不要发生战争。
“是三诏最精锐的军队,往驿站方向而去。”
云中国一行人都明白这意味了什么。
为首的勇士继续观察了片刻,直到大军远走,语气凝重道:“三诏派了精兵拱卫驿站,先放弃探查驿站,要想个办法联络上越析诏内应,将城中的消息送出去。”
一行人无奈点头,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一行人被街道上穿行的军队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发现,屋顶黑色的幽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
大理城的动静,在姜扶光的意料之中,大理城本来就要全面戒严,她写给逻炎的信,不过是促使大理城提前戒严。
云中国的勇士,公然混进大理城,想来大理城内,有云中国的内奸,甚至三诏内部,也有云中国的内应,戒严大理城,一些牛鬼蛇神,黔驴技穷,暂时也翻不起浪。
烛光摇曳,姜扶光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灯火阑珊,偶有一队巡逻,踏着整齐划一的步调,铿锵而过。
“逻炎安排的出城时间在子时,现在时辰还早,你先去睡一会儿,时辰到了,我叫你。”
姬如玄低眸看她,目光深邃。
这一路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已经很辛苦了,本以为到了大理城后会安生几日,没想到她又要以身涉险。
姜扶光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伸手拉下他的面罩,昏黄的灯火下,他容颜黯淡,显得有些疲惫。
“你昨日是散功,功力还没有恢复,身体也有些虚弱,”她仰头看他,眼里流露着担心,顶着他越发幽沉的目光,姜扶光抿了抿唇,迟疑道,“要不,我先带卫四和卫十二先行一步……”
她低下头,不敢去看姬如玄的表情。
姬如玄站在她跟前,双眸低垂,目光落在她卷翘轻颤的长睫上,久久不语,昏黄的烛火,在地上映出一道长长的、晦涩的影子。
屋里一片沉寂。
又过了一会儿,姜扶光抬了眼睛,她眼角微红,像搽了一缕胭脂,眉眼盈盈,透着潋滟的水光,一片纯澈,朦胧的烛火照在她脸上,透了几分晦涩的柔媚,显得有些忧郁。
担心都写到脸上了。
姬如玄轻叹一声,连气也生不起来了:“你觉得我会答应?”
姜扶光抿着嘴,一脸倔强地看着他。
“别这样看我,”姬如玄抬手覆住她的眼睛,声音无奈极了,“装可怜也没用。”
“姬如玄。”她有些恼了。
“乖,咱不闹,”姬如玄将她按到怀里,“先陪我睡一会儿,出发的时候,保管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郎姜扶光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我让璎珞准备了药浴,泡完了再睡。”
姬如玄亲了亲她的额头:“别担心了,也许越析诏里的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姜扶光并不乐观。
这时,有暗卫过来禀报:“现已经探明,越析诏内出了内奸,与云中国暗通款曲,想要借由大理城中的内应,暗渡陈仓,先送一部分兵力,伪装进入大理城,里应外合,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大理城,控制长公主,统一西南。”
姬如玄弯唇一笑,却笑不达眼底,握着腰间的刀柄,拇指玩儿似的,不停地顶弄刀鞘,发出“霍霍”声响。
“看来,盛利隆的处境不太好,”眼底红血丝丝缕缕浮现,要笑不笑的表情,仿佛要嗜人一般,“皮罗耶打算出其不意,直接拿下大理城,省下攻打越析诏的时间,尽快统一西南,趁岭南开战之际,以长公主为人质,打击戚家军的军心士气,直接挥兵岭南,南上称雄。”
高啊,实在是高啊!
但就是让人不爽。
姜扶光面无表情地听着:“可有探明,越析诏的内应是谁?”
暗卫摇头:“对方没有提及。”
不知道内应是谁,此去越析诏,自然会有些被动,好在姜扶光有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多失望,只道:“把人紧盯了,尽快探明云中国安插在大理城的内应是谁,交由逻炎阁下处置,不要打草惊蛇。”
第391章:越析城
暗卫领命退下。
到了出发的时间,姬如玄脸上已经不见疲惫,姜扶光终于放心了一些,换了一身黑色劲装,戴上面罩,把整张脸蒙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跟着卫四一起,从后院翻墙离开驿站。
姜扶光不会武功,在卫四的帮助下,翻上了院墙,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巷,心里有些紧张,脚底滑了一下,从院墙上跌了下去。
卫四连忙伸手去接,却见幽深的巷子里,一道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形掠过,长臂一展,接住姜扶光。
是姬如玄。
她来不及害怕,双脚已经稳稳地落在地上,忙道:“我没事。”
姬如玄嗯了一声,抱着她出了小巷子,四匹马停在巷子入口,逻炎派来的波留多,在巷口接应。
四匹马宛如利箭向城门冲去,波留多在前面领路,姬如玄和卫四一前一后,把将姜扶光护在中间。
越析城距离大理城只一日路程,一路快马加鞭,抄进路,第二日上午,就抵达了洱海东部的宾川地界。
宾川是博南古道的东大门、南方丝路的必经之地,盐马古道的重镇,物产丰富,自古以来商客云集,是西南最璀璨的明珠。
此时,城中已经戒严,姜扶光一行人换上了纳西族的衣饰,在波留多的带领下进了集地。
波留多带着他们避开人群,七拐八拐绕了很久,终于来到一处驿舍。
宾川商路崎岖,山道险峻,马帮应运而生,当地的驿舍不仅供商客打尖住店,还备有马厩、草料等。
波留多与掌柜对了暗号,便有小二点头哈腰上前,引着他们去了后院一处清静的小院。
“这处驿舍很安全,姑娘先在此处歇歇脚,我先出去打探一下消息,设法联系盛利隆阁下,尽快安排姑娘与盛利隆阁下密会。”
姜扶光向他道谢,悄悄对卫四使了一个眼色,卫四会意,与波留多一起出了门。
波留多是逻炎的亲信,应该有办法避人耳目,联系到盛利隆,再不济也能打探盛利隆现在的处境。
进城之后,姜扶光暗暗留意了城中动静,除了城门戒严,严禁出入,城中商铺、摊贩照常营生,街上往来的商客虽然不多,却不是没有,可见盛府应该没有太大变故,至少表面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