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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现在是南朝有求于云中国。

    还敢威胁他。

    给脸了。

    “哦,是吗?”阁里思笑容一淡,语言神态里难免透了几分轻慢,“护国长公主家世不凡,我倒想认识一番,便有劳荣郡王代为引见。”

    荣郡王面露难色:“这贸然引见,于礼不合。”

    “我此番前来,是要同贵国商议友盟一事,护国长公主既然临朝摄政,想来此事也越不过她,迟早也要认识的。”阁里思语气傲慢,脸上带了跋扈。

    荣郡王听出他话中隐含的威胁之意,有些不悦,可他这话也确实在理,也不好在这件事上同阁里思理论什么。

    姜扶光等在午门外,没等来戚言淮,反而等来了带阁里思进宫拜见陛下的荣郡王。

    近处看,这位长公主翟衣凤冠,珠玉加身,三重衣的领襟处,小露了一截笋一般的玉颈,脆弱的白颈,一直延伸至衣领深处,比西南最美的翡翠白玉,还要莹润诱人。

    阁里思眼中不觉透了几分痴迷。

    天边高升的太阳,照亮了她绝艳的容颜,肌肤胜雪,厚重的翟衣下,玲珑的身段,更显得柔弱可欺。

    “长公主殿下,安好。”阁里思上前揖了一礼。

    阁里思长得很高壮,几乎能与姬如玄一较高低,浑身透着一股压迫感。

    姜扶光不喜欢他露骨的眼神,赤条条的,她略一颔首:“阁里思王子,幸会。”

    阁里思听着清冷的声调,顿时酥了半边身子,满脑子都是她一腔清冷声音,雌伏他身下,化为销魂魅音时的情景。

    他最喜欢征服这种清冷美人。

    “我初来乍到,不知长公主可否拔空,尽一尽地主之谊,让我领略一下南朝风光。”阁里思看着她,眼里透着兴趣。

    “很抱歉,”姜扶光露出歉意的表情,“过些日子,陛下要去万寿巡田,命孤陪驾,这几日,孤要准备巡田事宜,没时间陪同阁里思王子游玩。”

    她话锋一顿,仿佛没有注意到,阁里思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看向了一旁荣郡王,“荣郡王是孤的王叔,有他陪同,阁里思王子定能宾至如归。”

    “是么?”阁里思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原打算顺带了同长公主商谈两国友盟事宜,现在看来,长公主似乎对此事并不感兴趣。”

    镇守岭南,同南越国交战的,可是她外家戚氏,她应该才是最关心两国邦交大事的人。

    就不信她不上钩。

    姜扶光面色平静:“王子大约不知南朝的礼制,两国友盟这等大事,需由陛下安排,孤万不能,僭越朝纲法度。”

    “好,很好。”阁里思面色阴沉,拂袖而去。

    荣郡王给了姜扶光一个大拇指,这才大步跟上。

    姜扶光看着阁里思远走的背影,面色微微沉下,阁里思公然拿两国友盟一事威胁她,如同儿戏一般,这可不像要与南朝交好的样子。

    此时,南书房里。

    南兴帝得知,戚言淮把承恩公打了,气得七窍生烟,戚言淮一来,就指着他的鼻子教训。

    第120章:他想碰瓷我

    “承恩公到底是功臣,你就不怕御史台弹劾你,骁骑将军不想要了,神卫护军营也不想去了是不?”

    “我都认他当爹了,”戚言淮满脸不以为然,还理直气壮,“御史台还想咋滴?还能管人家当爹的,指教儿子不成?”

    南兴帝简直啼笑皆非,这弹劾的折子还真不好写,总不行掐头去尾,那不又成不尽不详了么?

    简直浑出了新高度。

    南兴帝哭笑不得,额上青筋止不住地跳:“那你怎么还把人往地上抡,就不能打轻一点,给他留点面子么?”

    “他可是征服过北朝的男人,但凡我出手轻一点,就是对他的不尊重,”戚言淮振振有词,歪理说得比正理还有道理,“就是对他的亵渎。”

    南兴帝头都大了:“打得人直吐血,还有理了?我派了太医过去,太医说受了内伤,要养一阵子才能好。”

    “这不可能,”戚言淮瞪大眼睛,一脸无辜,“陛下,我有理由怀疑他想碰瓷我。”

    威名赫赫的承恩公,被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打成了重伤,想来承恩公也不愿向外声张的吧!

    “他肯定知道陛下要给我安排一个好差事,”戚言淮振振有词,“故意碰瓷我,让御史台弹劾我。”

    逻辑还真是无缝对接,说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如果不知道这事是他自己挑起来的,他差点都要相信了。

    为什么戚言淮能浑到人人不敢惹?

    那是他不光浑,还能浑得没下限,有逻辑,打人前还要先认个爹,就问谁能这样干?

    “你,”南兴帝脑子阵阵发晕,指着他的手指都在抖,“你就说,这事该怎么着吧!”

    “陛下您息怒,”戚言淮连忙上前扶着他坐下,殷勤的倒了一杯茶递上前去,“多大点事,看在他给我当了一回爹,指点了我一回,我回头,一定备上厚礼,亲自登门致谢慰问,定不会让您为难。”

    “噗——”

    南兴帝一口茶来不及往喉咙里咽,听到他说要登门【致谢】时,生生就喷了戚言淮一脸。

    这臭小子,唯恐天下不乱。

    这到底是在气人,还是在气人,他怀疑戚言淮这一上门,承恩公还能不能活到今年冬天都悬乎。

    “臭小子,你给我老实待着,”南兴帝没好气瞪他,在南书房里来回踱步,苦思冥想,只好道,“回头,朕命张德全准备一份厚礼,你同张德全一起去看望承恩公,记住,一定要向承恩公道歉,不然我让戚老将军打断你的狗腿。”

    张德全眼皮重重一跳,表示一点也不想同戚三公子去承恩公府。

    “行叭。”戚言淮浑不在意。

    “不把这事摆平了,骁骑将军别想要,神卫护军营也别想进。”南兴帝担心他乱来,又出声警告。

    “知道了,知道了。”戚言淮摆摆手。

    看他这敷衍的态度,南兴帝血气一下一下地冲向脑门,正要发作,就听到外头小德子过来通传:“陛下,荣郡王带阁里思王子过来拜见。”

    得亏这不是他儿子,要真是,一顿打不死,两顿打死,南兴帝深吸一口气,缓下了怒火:“快滚吧!”

    可除了没有皇位继承,这护犊子样,跟亲儿子有什么区别?

    戚言淮慢悠悠地出了午门,就看到姜扶光等在午门外面。

    “阿兄,”姜扶光仰头看他,黑亮的眼里,仿佛盛满了光,“我们一起出宫。”

    戚言淮皱了一下眉,大步过去:“太阳这么大,等我做什么,脸都晒红了。”

    姜扶光摇摇头:“我不热。”

    兄妹俩肩并肩,有说有笑,到了马车处,一抬眼,就看到马车旁站了一个人。

    是姬如玄!

    姜扶光脚步不由一顿,赏春节过后,有许多日子没见他了。

    戚言淮偏头看她:“怎么了?”

    姜扶光正要开口。

    “长公主。”姬如玄快步上前,腰间的玉佩一晃一晃,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戚言淮听到声音,挑了挑眉,抬眸看去,第一眼就看到这人腰间戴了,他去岁命人从西南带给阿琰的玉佩。

    “你怎在这里?”姜扶光看了一眼他腰间轻晃的玉佩。

    男子腰间佩玉,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同时也体现了气度,修养,提醒君子当温润从容,走得太快,玉佩晃动太大,发出声响,并不符合礼节。

    “哦,我在等荣郡王。”我肯定不能说,是故意来找你的吧,姬如玄笑得一脸真诚,“这不是,云中国的王子来朝贺,荣郡王负责接待,就拉了我一起,打算在四方馆里举办马球会。”

    理由是现成的。

    “荣郡王叔带阁里思王子进宫,要过一会才会出来。”姜扶光倒没有怀疑,阁里思看着也不安分,将姬如玄这个北朝质子拉出来,也未尝没有告诫、警示、威慑阁里思的意思。

    而且,自从赏春节后,荣郡王叔同姬如玄,侥然成了忘年交,一个爱玩,一个爱疯,简直是惺惺相惜。

    “这样啊,那我就先回四方馆,”姬如玄笑容温良无害,“正好同长公主顺路。”

    姜扶光来不及说话,戚言淮上前一步,笑问:“阿琰,这位公子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八成就是长史口中,同长公主交好的北朝质子姬如玄。

    赠了天竺奇香和膏油,缓解了祖父病痛。

    救治了姑母的病。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姬如玄笑意收敛,不觉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背脊。

    “哦,差点忘了介绍,”姜扶光声音温软,不觉撒起娇来,“阿兄,这是姬如玄,这段时间帮了我许多忙。”

    提了姬如玄,语气温和自然,显是关系不错,质子两个字也没提,显是没将这层身份放在心上。

    “姬公子,幸会。”还从没见过,阿琰对哪个男子这般亲近过,戚言淮玩味一笑,“多谢你相助舍妹。”

    “安西将军客气了,”姬如玄端得那叫一个谦和有礼,“能帮到长公主,是玄的荣幸。”

    戚言淮假装不经意看到他腰间的玉佩,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姬公子的玉佩,倒是挺别致的。”

    第121章:心怀鬼胎

    糟啦,姜扶光缩了缩脖子。

    她也知道将阿兄送的玉佩转赠给姬如玄,有些不妥,当时也挺犹豫的。

    可是,姬如玄眼巴巴看着她,她想着,阿兄送了她许多东西,光是玉佩就有许多枚,送一枚,应该没有关系吧,鬼使神差就答应了。

    姬如玄正要说是长公主送的,就见长公主缩着脖子,像只小鹌鹑,仿佛明白了什么,连忙道:“一个朋友送的。”

    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这样就没法追究了吧。

    “朋友啊,”戚言淮意味深长,看了两眼姜扶光,“月白水苍玉,世所罕见,你这个朋友当真大方啊!”

    姜扶光把头埋到了胸前,恨不得捶一捶自己的小脑袋,她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原来这么贵重啊,”姬如玄握紧了玉佩,仿佛生怕被抢回去似的,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神情,“那我改天,一定要准备一份郑重的回礼,好好谢谢她才行。”

    戚言淮难得被噎了一下,水苍玉世所罕见,他一个冷宫废太子,没见过,认不出来,多正常个屁啊!

    “呵,”这还打蛇上棍了是吧,戚言淮冷笑一声,“我听说,姬公子骨头硬,不巧,我这人骨头也硬,生平也最欣赏骨头硬的人,改日我们一起比划比划,看谁的骨头硬?”

    这是要揍他的节奏?姬如玄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玉佩,勉为其难地答应下了。

    行叭,为了保住‘定情信物’,挨一顿,就挨一顿吧。

    男人嘛,被打几下,又不会缺胳膊少腿,顶多就是躺一阵子,他又不是躺不起,没准还能混上苦肉计,搏一搏长公主的关心呢。

    他眼睛不由锃得一下亮了,仿佛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缓缓向他开启。

    姜扶光这才意识到,事情大发了,赶紧低头认错:“阿兄,我错了。”

    戚言淮假装没听到,上前拍了拍姬如玄的肩膀:“姬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人。”

    “过奖,过奖。”姬如玄笑得一派温良。

    两人哥俩好,看着彼此笑得那叫一个相见恨晚,心怀鬼胎。

    直到姬如玄满眼含笑,目送兄妹二人上了马车。

    “阿兄,”姜扶光扯着戚言淮的袖子,见戚言淮没有拒绝,胆子立时大了,得寸进尺地抱住他的手臂,“我知道错啦。”

    “哦,”戚言淮偏头看了一眼被她晃来晃去的手臂:“错哪了?”

    “我不该将你送给我的玉佩,送给姬公子。”姜扶光眨眨眼睛,露出讨好的笑容。

    又来,这谁能抵得住,戚言淮扶了扶额头。

    “阿兄,你别生气嘛,”姜扶光一边晃着他的手臂,一边撒娇,声音又娇又软,“我真的知道错了,姬公子帮了我很多忙,我一直没能好好谢他,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见他喜欢这枚玉佩,这才送给了他。”

    这还是姬如玄第一次向她讨要东西。

    她当时是挺犹豫的。

    可心里一想,一枚玉佩比起姬如玄对她的帮助,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大舅舅他们,每年都会从岭南捎许多东西回来给她,珠玉宝石都是一箱一箱的。

    为此,她还特地开了一间首饰铺子,铺子里每季度的营收,全部用于军需购买,送去岭南。

    于她而言,这些东西着实不算什么,只是图个新鲜和精巧罢了。

    一些郑重的礼物,她才会格外珍视。

    “我还能不知道你。”东西送了便送了,反正也不是多重要,就是水苍玉难得一些罢了。

    他在意的是这个吗?!

    戚言淮一脸拿她没办法的表情:“说吧,你和姬如玄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你来我往的,他就站在一旁,却浑似没有旁人一般,搞得他差点以为自己不是人。

    “我们是朋友。”姜扶光解释。

    “你和顾嘉彦是青梅竹马,两人一起长大,”戚言淮不动声色地看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表情,“怎么不见你,同他也这么亲近?”

    “那怎么能一样?”姜扶光下意识反驳,“他是顾相的二公子,同他走太近也不合适。”

    “姬如玄还是北朝质子,你一个南朝长公主,和质子往来就合适了?”戚言淮目光微深,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

    姜扶光不由一窒。

    “就因为他帮了你许多,你便觉得,他可信?”戚言淮目光犀利,“阿琰,你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他……”救过我的命,姜扶光抬起头,在戚言淮循循善诱的目光下,险些脱口而出。

    “你们之间有秘密,”戚言淮叹了一口气,目光微暗,“小阿琰长大了,同别的男人有了,连阿兄也不能知道的秘密,真让阿兄伤心啊。”

    “阿兄,我,”姜扶光低下头,低声道,“外祖父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去岁冬天,他甚至连行走都有些困难,我很担心他。”

    “还有母妃的病,若不是姬如玄助我请了玉衡子,替母妃诊治,我竟不知道,母妃多年来受病痛折磨,不能生养,竟是,是被人暗害。”

    戚言淮的神色渐渐凝重,他镇守西南边境两年不曾回京,每回收到的家书,都是报喜不报忧,也并不清楚,祖父的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姑母的病情,大约是陛下故意遮掩,他甚至毫不知情。

    阿琰什么都好,唯独一样,就是太重感情。

    姬如玄一样样戳中了她内心最重要,也最柔软的地方,这才渐渐地化解了她的防心,对他给予了信任。

    “以后,”戚言淮将她揽到胸前,“有阿兄在。”

    祖父如今龙行虎步,每日练枪虎虎生威。

    姑母身体也大好了。

    嗯,看在阿琰把他当朋友的份上,揍他的时候,就勉强揍轻一点,从躺三个月,改成躺一个月吧。

    姜扶光连忙转了话题:“阿兄一直征战在外,身体肯定积瘀了不少暗伤,一定要好好调理,丹参丸固本培元,我还向玉衡子讨要了药酒方子……”

    ……

    姬如玄目送马车渐行渐远,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稀薄,一脸死了爹娘的表情回到北苑。

    作话小剧场~

    第122章:谁要吃醋了

    金宝跟在他身后,皮子都绷得紧紧的,愣是不敢惹他。

    到了午膳时候,姬如玄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酸味:“这都什么玩意?”

    金宝将一盘花生放到桌子上:“老醋花生。”

    “西湖醋鱼。”

    “葱醋鸡。”

    “醋溜菘菜。”

    “老醋烧肉。”

    “醋椒汤。”

    “怎么全是醋?”姬如玄脸都黑了,重重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谁要吃醋了,就不能整点正常的吗?”

    金宝理直气壮:“这不是担心您没胃口,吃不下东西,整点醋给您开开胃吗?”

    姬如玄额上青筋止不住地跳:“我可真是谢谢你全家。”

    这个伴从是真不能要了,不然他迟早有一天会被气死。

    “我全家都在地狱里待着呢,”金宝盛了一碗醋椒汤,摆到公子面前,“活着不好吗?干嘛连鬼都不放过,多损呐。”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奇葩,姬如玄直接给了他一双死鱼眼。

    金宝催促他:“您怎么不吃?难道是醋放少了,还是没什么胃口?要不我再整一碗老醋过来?”

    “不吃了,”闻着一屋的酸味,能吃得下去才怪,姬如玄把凳子推得哐当响,嚷嚷道,“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

    金宝叹气,摊手,一脸没辙。

    这时,外间有个小厮,一直趴在门边探头探脑,眼珠子贼溜乱转。

    姬如玄有气没地出,一眼盯过去:“从我一回来,你就跟在我屁股后面,还没完没了是不,滚滚滚,烦死了。”

    小厮大呼冤枉,您打从一回来,就摆了一张‘生人勿近,死人勿惹’的阎王脸,我一个小鬼,哪敢往您跟前凑啊。

    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滚?

    金宝一看这不是守门的小厮吗?连忙问:“可是有事要禀报?”

    小厮点头如蒜捣:“长公主府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话还没说完,姬如玄就迫不及待地问:“东西呢?”

    小厮一指不远处案上的盒子。

    姬如玄连忙过去,打开了盒子,除了滋养肝血,芳香燥湿,清热除烦的香药,还有一坛药酒。

    姬如玄打开药酒,一股浓郁的芳香扑鼻而来,连忙喝了一口,滋味醇厚甘美。

    他眼睛一亮,正要再喝几口。

    小厮连忙阻止:“长公主交代,这药酒是以荆山石钟乳酿酒,加三十三味香药材泡制,有散风祛湿,舒筋活络,通血利脉,每日最多一杯,对习武之人可获大补大益,不可多用。”

    金宝想到了天水香,想到了院子里飘荡的铺盖:“造孽哟~”

    斜眼一看,他家公子抱着酒坛子,笑得跟个大傻子。

    姬如玄嘴里吃着醋,心里美滋滋的:“长公主果然人美心善,改日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

    第二日,张德全备了一份厚礼,同戚言淮去承恩公府探望承恩公,顺便道歉。

    “让他滚。”承恩公顿时连药也喝不下了,气得直哆嗦。

    想他堂堂国公,被一个黄毛小子当众挑衅也就算了,还被当成破麻布袋子往地上抡,他不要面子的吗?

    “可是,”福安面露难色,硬着头皮道,“他是跟着张公公一起来的。”

    “陛下这是在护犊子呢,”承恩公气得眼前阵阵发黑,身子直哆嗦,“让张公公过来敲打我,想让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福安不好说,陛下未必真是这个意思,许是单纯让张公公带安西将军过来道歉,毕竟也是国舅,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但国公爷正在气头上,这话也不好多说。

    承恩公压根不想见戚言淮,可陛下的面子,却不能不给,只得让人将二人请进了府中。

    等张公公和戚言淮被请进大堂,承恩公已经穿戴整齐,除了面色有些苍白,瞧着不似受了重伤。

    也不排除,承恩公为了面子故意装相。

    戚言淮这人浑归浑,却是个能屈能伸的,道歉的时候做小伏低,把诚意摆得十足,这令承恩公心里好受一些。

    张德全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人也轻松了许多。

    可这一口气,还没松下来,他就知道了,戚小公子这人要是不犯浑,他就不是戚言淮。

    “昨日在午门外,感谢承恩公大发慈悲,给我当了一回爹,”戚言淮还客客气气地揖身下拜,“小子,受教了。”

    多损呢。

    承恩公气得捂住胸口,眼睛一黑,人就晕过去了。

    “太医,”亏得张德全有先见之明,带了太医登门,连忙掐尖了嗓子,“快,快过去给承恩公仔细诊诊。”

    大堂里一阵兵荒马乱。

    承恩公可算没事,张德全赶忙带戚言淮出了承恩公府,担心再待下去,老当益壮的承恩公,还能不能活到明天太阳升起都有点悬。

    两人一起出了承恩公府大门。

    张德全在前面。

    等戚言淮跟在后面出来时,门童‘哐当’一声,用力关上大门,像送瘟神一样,把人轰出了府门。

    戚言淮一走,承恩公立马睁开眼睛,大吼一声:“简直欺人太甚。”

    匆匆赶来的林弦照,也是双拳紧握。

    “既然他不仁,”承恩公面色阴沉,“就休要怪我不义。”

    “父亲?”林弦照有些不解。

    “我接到消息,阁里思王子贪花好色,似对姜扶光产生了兴趣。”承恩公露出老谋深算的神情。

    林弦照心中大骇:“消息是否可靠?”

    “自然可靠,”承恩公眯了眯双眼,“陛下主张同云中国共谋伐越,顾相一干中立朝臣们,也都大力支持。”

    他重重一叹,仿佛已经看到了,扫除南越大患之后,太尉府重振声威,权倾朝野,长公主摄政专权的画面。

    可他不能阻止。

    多年来,他把持兵部,掣肘太尉府,打压身在岭南的戚家军,戚家军积弱不振,他是最清楚的。

    倘若今天阻止两国共谋伐越,将来岭南战事出了差错,陛下兴师问罪,承恩公府首当其冲。

    他也不想同顾相,及朝中那些中立朝臣们对上。

    “阁里思王子,是王后所出,兄长乃王位继承人,身后站了浪穹诏、施浪诏两大部夷,”承恩公眼中透着阴冷,“我正愁该如何拉拢阁里思,让阁里思支持三皇子,这不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第123章:万寿巡田

    既不能阻止两国共谋伐越,那就选择对当下最有利的局面。

    拉拢阁里思就很有必要。

    “可是,”林弦照心中有一股强烈的不安,“陛下宠爱长公主,是不可能让她远嫁和亲。”

    “我只想借机对阁里思卖个好,”承恩公冷声道,“没有我们的帮助,阁里思对长公主再垂涎,也不可能如愿,我助他心想事成,事成之后,他同意让三皇子参与和谈,陛下便没有理由,继续禁足三皇子,三皇子得了云中国的支持,立储一事,也该定论了。”

    此次和谈,是为了共谋伐越,姜扶光便是再不甘心,但为了镇守岭南的戚氏一族,也不会出面阻挠,立太子一事,就顺理成章了。

    林弦照蹙眉:“阁里思怎会为了一个女人,就答应支持三皇子?”

    “你不了解男人,”承恩公笑得颇有深意,“一个贪花好色的男人,对他们来说,这世间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思之若狂,求之若渴,一亲芳泽,尤其还是,堂堂南朝护国长公主,享受的,不仅仅是颠鸾倒凤的欢愉,更是征服的快感,亦是满足他身为一个男人极致的虚荣。”

    林弦照有些厌恶:“陛下若是知道了……”

    “长公主失了名节,遮掩还来不及,又怎会告之陛下?”承恩公不以为然,“她还丢不起这个脸。”

    “万一……”林弦照始终觉得不妥。

    “没有万一,”承恩公警告地盯着他,“便是陛下知道了,又能拿阁里思怎样?”

    他话锋微顿,接着又继续道:

    “阁里思不是普通的王子,他身后站了两大部夷,南朝与南越屡屡交战,此时若再同云中国交恶,镇守在岭南的戚氏,势必要腹背受敌,两面夹击,便是戚氏骁勇善战,还能打得过两国联合?”

    “陛下不可能为了长公主,就弃江山社稷而不顾,而长公主便是为了戚氏满门,也不会将此事闹大,这个哑巴亏他们吃定了。”

    林弦照低头不语。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承恩公叹了一口气,“我听说,荣郡王在赏花节上,没少撮合长公主和东方毓,这必然是陛下授意,东方毓也对长公主大献殷勤,想来巡田事毕,陛下就该赐婚了。”

    林弦照心中一凛,倘若婚事成了,三皇子就永无翻身之日。

    “牺牲一个长公主,我们不仅手攥了长公主的把柄,令长公主投鼠忌器,还能搅黄了她和东方毓的婚事,获得阁里思的支持,令三皇子顺利册立太子,一箭四雕,”承恩公看着他的眼睛,“何乐而不为。”

    储位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不能妇人之仁,林弦照被说服了。

    “我们的机会来了,”承恩公意味深长道,“但凡巡田,祭祀这等,要在行宫举行的大事,一般不允携带私卫。”

    行宫是帝王出行时居住的宫院,为了陛下安全,任何人不允携带私卫,违者以谋害陛下论处。

    这就好比,官员进宫能带私卫,带刀兵吗?

    当然不行!

    ……

    四月十七日,是陛下钦定的巡田日,南兴帝独带了贵妃娘娘去南郊,朝中文武大臣们陪同。

    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陛下是借了巡田之名,带大病初愈的贵妃娘娘出来散心。

    贵妃娘娘荣宠不衰,安西将军戚言淮,啊不,应该改叫骁骑将军了,他打了国舅承恩公,竟还封了骁骑将军,掌神卫护军营。

    谁说太尉府日薄西山?

    分明是如日中天。

    巡田第一日,要举行躬耕礼,陛下穿了一身褐色短打,贵妃娘娘一身蓝布麻衣,像寻常夫妻一般,下农田劳作。

    这个时节,农作物已经播种下地,唯有大豆还能继续种。

    南兴帝拿着锄头,在耕好的农田里挖坑。

    贵妃娘娘就挽着一篮子大豆,一边往坑里扔大豆,一边用脚将坑埋好。

    文武大臣及家眷们,也不能干看着,纷纷换了粗布衣裳下地劳作,争取比陛下和贵妃娘娘干得快,干得好。

    姜扶光也换了一身深青粗麻衣裳,一头青丝用花布围着,以两枚木簪固定,其余首饰全部拆下,正要下地干活。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帮你挥锄头。”

    姜扶光一抬眸,就看到姬如玄一身青灰短打,扛着一把锄头,嘴里还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大步向她走来。

    她正要回答。

    “长公主,”东方毓也走过来了,“我帮你挖地。”

    两人几乎同时,走到她面前。

    姜扶光不禁抚额,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碰一起,就免不了一阵剑拔弩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仇。

    戚言淮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看得直乐呵,眼睛不经意一瞥,看到顾嘉彦也扛着锄头走过来,只差没拍腿大笑。

    东方毓和顾嘉彦,倒也没什么。

    就是这个姬如玄——

    一个质子对扶光大献殷勤,是挺正常的,只是他对扶光是不是有点殷勤过头了?

    旁人只当姬如玄要攀附护国长公主,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莫非他也对扶光……

    不,不可能!

    他一个质子,便是有这等心思,也不敢表露出来才是,真要让人知道了,也不用等陛下收拾了,他先一步阉割了,可还行?

    这样一想,戚言淮淡定了。

    转头观察了姬如玄,他确实对扶光挺殷勤的,但比起东方毓的克己复礼,顾嘉彦的难为情,他显得格外坦荡。

    看样子,确实是他想多了。

    此时,戚言淮对姬如玄不了解,也不知道还有一种可能,纯粹是姬如玄太不要脸,或是脸皮太厚,死皮赖脸?!

    眼见顾嘉彦也走过来了,姜扶光一脸无语。

    “户部安排了人挖地,我们一起。”姜宁嘉上前拉走了姜扶光。

    姜扶光总算松了一口气。

    两人走远了一些,姜宁嘉凑到她身边:“怎么样?被两位绝世美男围着献殷勤的感觉如何?”

    姜扶光十分不优雅地白了她一眼:“你试试。”

    “我倒是想试,”姜宁嘉摊摊手,唉声叹气,“但也要有人配合才行啊!”

    第124章:非她不娶

    姜扶光见她一脸欠抽的表情,伸手去挠她痒痒,姜宁嘉最怕痒,尖叫一声跳开。

    姜扶光一走,留下两人顿时怒目互视。

    东方毓简直烦透了姬如玄,每回都坏他好事,他也不认为,姬如玄对长公主存了什么龌龊的心思。

    曲水流觞上头戴牡丹花,丢人也是真丢人。

    马球会上不讲武德,缺德也是真缺德。

    一瘸一拐地向长公主讨要东西。

    十里花灯夜,更是一副皮赖样,强行同他换花灯。

    试问哪个男子,会在喜爱的女子面前,这么不讲究?

    不说要克己复礼,至少也不能没脸没皮吧!

    东方毓思前想后,觉得姬如玄单纯就是‘损’。

    连自己人的球都抢,多损啊!

    姬如玄也是恼极了东方毓没皮没脸,时不时就往姜扶光跟前凑,摆出一副雍容矜贵,谦和有礼,实则勾引人的做派,心里指不定怎么龌龊。

    他最烦这种公子哥。

    表面上装得金玉其相,骨里头却是败絮其中。

    东方毓真要喜欢姜扶光,当初在西山猎场,怎么不见他大献殷勤,往姜扶光跟前凑?

    还不是因为,当时承恩公势大吗?

    如今,三皇子被禁足,承恩公府大势将去,贵妃娘娘病愈,姜扶光临朝摄政,他倒献起殷勤来了!

    呵~

    这些世家公子,永远将家族权势摆在第一位,甭管什么时候,都要权衡利弊一番后,再做选择。

    说他有多喜欢姜扶光,他是半点也不信。

    于东方毓而言,姜扶光是利益权衡之下的选择。

    两人都看彼此不顺眼,四目相对,新‘仇’旧‘怨’,仿佛干柴烈火一般,噼里啪啦地燃烧。

    “姬公子,”这人实在太碍事了,东方毓决定同他谈谈,“毓,自知不曾得罪过你,你为何频频同我过不去?”

    “你是没得罪我,”姬如玄冷笑一声,“我只是单纯看你不顺眼。”

    “姬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东方毓沉下脸来,他本也没将姬如玄放在眼里,只是他质子的身份有些麻烦,加之长公主待他又十分礼遇,这才同他客气了几分,可这个姬如玄未免太不识相,还真是蹬鼻子上脸。

    “讨厌你们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姬如玄冷哼一声,毫不客气道,“通俗一点来讲,就斯文败类。”

    东方毓反唇相讥:“我可以认为,姬公子是出于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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